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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色 司马池
冷于陂水淡于秋, 远陌初穷到渡头。
赖是丹青不能画, 画成应遣一生愁。
论:司马池先生虽然宋史上有传,但识得的人委实不多。然而他的小儿子司马光却是很多人知道。司马池生在秋浦,所以叫池,他的大儿子三月一日生的,所以叫旦,二儿子在宛陵生的,所以叫宣,小神通司马光先生是在浮光生的(今河南光山),所以叫光。(宋人轶事汇编)我想幸好司马池没在湖南南县做官,不然恐怕司马光就得叫司马南,如此一来,司马光先生也就恐怕不会和王安石先生置气,而是去斗宋朝的天师和“全真七子”们了。
我读小学时老师曾拿出过一张司马光先生穿着开裆裤砸缸救人的图片给我们看,然后叫我们做看图说话,可惜我儿时不聪慧得紧,几乎是没看懂这张图的内核,以至于写下了“这个小朋友不爱惜公共财产”的话,结果老师在我作业本上批了八个鲜红的考语“心不在焉,离题万里”。使得我从此便对司马光先生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喜欢,长大后翻《邵氏见闻后录》时,就翻到了他的一条劣迹,很是欣喜,是说司马光先生在儿时有次想吃青胡桃,可惜这位神童先生不会剥皮,就央姐姐帮忙,姐姐动手能力也不强,司马光先生急得瓷牙咧嘴,一个小丫鬟上前把青胡桃放到开水里浸了一下再拿起来,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剥开了青胡桃。姐姐回来后就问是怎么剥开的,司马光说:“我自己想办法剥的,你这人就是死脑子,遇到难题要会想办法嘛。”正巧先前这一幕都被司马池看见了,他怒喝一声:“光儿,你年级这么小,怎么就会吹牛骗人啦?!”我自己估计事后司马光先生应该是挨了一顿好打,所以他后来教育自家徒弟“殿上虎”刘安世先生的时候,再三提及此事,还一再说:“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吹牛骗人了。”
司马池一生仕途并不辉煌,虽然仁宗皇帝从小就对他印象很好,但他仍是辗转于各地做亲民的官,这首《行色》,便是他在安丰(今安徽寿县南)作监酒税时写的,司马光先生也不避嫌,把父亲这首诗选进了自己的《续诗话》中,还大加赞扬。“行色”一典出自《庄子 盗跖》,是说孔子和柳下季吹牛皮,要自己亲自去感化柳下季做了绿林好汉的弟弟,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失魂落泊的跑回鲁国,迎面碰上了柳下季,柳说:“车马有行色,得非往见跖耶?”此诗写的人的行旅生活和神色心情,而在神情之内隐蔽着的冷漠凄凉的心情,这种神情很难用语言表现出来的。所以此诗开头一句采用了迂回的方式,用两个比喻来对行色进行概括,即比塘水还要冷漠,比秋天还要惨淡,“远陌”点明是长途的旅行,“初穷”则说明这个人是刚刚走完了一段路程,有了这一句,两句才互相有了关联,同时更是在暗示旅途之困苦,后两句是说“幸好没有画家能把这一幕行色画下来,不然画下来后他一生都会发愁,因为只要看着这画,心里就不舒坦”,司马池这里用一种否定的语句便更有力的来表达行色之愁,全诗要写行色,却没有一句正面的表达,全是用侧面的描写来烘托,很是高妙,后来司马池之孙司马宏又把此诗刻于石上,张耒为作记,又借梅尧臣论诗句名评云:“诗之工者,写难状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此诗有焉。”但从全诗来看,我觉得它更象一篇议论文、行色是一个论题,诗的正文则是对它的解说。
诗和画的关系,宋代才子们也有一场大的讨论,沈括先生的《梦溪笔谈 卷17》就针对“客有以按乐图示王维,维曰:“此《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说:“此好奇者为之,凡画奏乐,止能画一声。”(终于借此机会絮叨了一下俺最喜欢的王维先生,自家癫狂三分钟先,瓦哈哈)。借此说明画是没有时间的连续性的,画只能表达一个瞬间的景象。而诗则不受此限制,王安石也一再的说“丹青难写是精神”。认为诗比画在表达上要强很多。持这种观点的宋人很多,此诗的作者司马池就明言了“丹青不能画”,在宋代才子的这种思考中,更可以看出来宋人对诗的进一步发展,在魏晋之前,是没有诗文之分的(即文学和学术不分),最爱欺负自家老弟的曹丕首先在《典论》中提出了文体的划分,把学术和文学区别开来,是以被称为“文学自觉之年代”,而宋人讨论诗与画的关系,按周裕锴先生的说法就是:认识到了诗作为语言艺术所独具的时间性、听觉性、想像性、抒情性等特殊性质,是文学观念的进步。。。宋代无愧于“诗的自觉之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