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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 刘筠
汉武天台切绛河,半涵非雾郁嵯峨。
桑田欲看他年变,瓠子先成此日歌。
夏鼎几迁空象物,秦桥未就已沉波。
相如作赋徒能讽,却助飘飘逸气多。
论:历来对“西昆体”这个诗派,基本是持一种批评的态度,说这种诗体没有实际意义,是贵族的消遣而已。一说到贵族,我就会想起易小姐,一想起易小姐,我就会想到“哈根达丝”,想起“哈根达丝”,我最后就会想到王家卫。因为我曾经帮死党给一个MM写情书时,就完整的且一字不露的引用了他《阿飞正传》里的经典台词:“十六号,4月16号。1960年4月16号下午三点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情书送出以后的效果自是很不理想,我的死党受此打击以至今仍然单身,这又是我所造的一份孽了。
我在絮叨寇准先生诗的时候就提及过宋初的三个诗派,即白体、晚唐体和西昆体,晚唐体诗的诗人们并没有给自己的门派贯以“雅号”,晚唐体这一名称是方回先生取的,如果说晚唐体是“在野派”的话,那么白体和昆体就都是“在朝派”。方回先生大约举了十来个著名的白体诗人,但他漏掉了最大、最雄伟、最厉害的一位白体派诗人,那就是宋太宗。昆体兴起在真宗的景德年间,后来变成主流,风靡一时,直到欧阳修的崛起。这里又有一个误区就是昆体的兴起正是针对白体浅陋,所以很多人的影响中昆体和白体势同冰炭,是互相攻击对立的,其实昆体的几个主要人物,年轻时都是学白体出身的,白体的盟主王禹偁对当时年轻的杨亿、丁谓等人也都是赞赏有加的,且私交都不错。而且昆体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象杨亿和刘筠等就和丁谓、王钦若等关系闹得很僵,杨亿和王钦若两人决不会同时出现在办公室,杨先生先到,王先生就找借口很晚才来,又或是根本就不来。(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67)。区别在于杨亿和刘筠都是刚直之士,丁谓当权后,曾要求本诗的作者刘筠起草罢免李迪的文件,刘筠不同意,丁谓就要晏殊来写,刘筠便夺门而出,在枢密院的南门正好遇上了晏先生,晏先生一见刘筠,就连忙把脸撇过去,歪着头急急的朝前小跑,连揖都不作。(宋史本传)
真宗景德、大中祥符年间,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人怂恿真宗大搞不科学的迷信活动,迎天书,呈祥瑞,一时间一国君臣痴若狂,刘筠此诗便是针对此事。此诗一、二句先以汉武帝的天台起兴,有的注本解释天台为通天台,应该不对,通天台是建于元封二年,此时的瓠子口已经基本堵住了。这里的天台应该是武帝所健柏梁台、通天台、神明台等的一个概称,说台很高,直切银河。第二句突出天台的意境,虚无缥缈,迷离空灵。第三句借仙女麻姑的典用来更加仙气飘飘的气氛,也点名武帝筑台的目的,很明显也很人性化,第四句非常妙,一下子就把已经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武帝拉回了地下,元光三年,黄河在瓠子口决口,20多年的时间力,多次治理都没有很好的效果,弄得武帝亲自跑到瓠子口去唱歌:“啊哟喂!呵!瓠子决口怎么办呀!鱼儿鱼儿好多呀!”(史记 河渠书 节选)。刘筠用瓠子决口的典非常形象的说明武帝的求仙的破产,这一句看似非常突然,其实连读下来非常妥贴。五、六句紧随着转折意思而来,夏作九鼎,至秦而沉沦,武帝元鼎元年竟在汾河边发现,武帝于是去泰山封禅。(史记 封禅书)这两句用的是李贺“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之意,即说虽有宝鼎在手,但武帝仍然求仙不已,到头来全会象秦始皇建石桥求仙一样“石桥沉波”。这两句于诗意转折之后再荡开更广阔的空间,最后由司马相如作《大人赋》一典结束,期望真宗能够醒悟。方回分析这两句诗说是在指责“谏者不切”,固然不错,但应还包括了刘筠自身的一种惆怅之意,表明自己和相如一样,都是文学侍臣,所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刘筠此诗既可算昆体的一个代表作,又是昆体中的名篇,此诗有明显的昆体风格,但没有昆体明显的弊病,语言平易,用典工整,可见昆体也并不是“贵族”的消遣之作和无病呻吟。
诗歌本身的“体”与“用”这两端那一端为大,在宋朝的诗学中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所谓“体”,就是说诗歌的本质,所谓“用”,就是说诗歌的“作用”, (周裕锴 宋代诗学通论),古罗马时代的大师贺拉斯早就说过“诗歌是甜美而有用的”,宋之前的诗歌,儒家虽很注重诗“有用”这一方面,象汉儒们笺注诗经,基本都是本着教化的心理去解释,但诗人们注重的基本都是在“甜美”这一方面,而且“诗有用,如何为用,又该如何用”这些理论上都没有达到宋的高度,这个话题留以后的诗中再慢慢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