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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疑不到天涯——絮谈宋诗与宋代才子(作者:新开铺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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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武 刘筠
  汉武天台切绛河,半涵非雾郁嵯峨。
  桑田欲看他年变,瓠子先成此日歌。
  夏鼎几迁空象物,秦桥未就已沉波。
  相如作赋徒能讽,却助飘飘逸气多。
  
   论:历来对“西昆体”这个诗派,基本是持一种批评的态度,说这种诗体没有实际意义,是贵族的消遣而已。一说到贵族,我就会想起易小姐,一想起易小姐,我就会想到“哈根达丝”,想起“哈根达丝”,我最后就会想到王家卫。因为我曾经帮死党给一个MM写情书时,就完整的且一字不露的引用了他《阿飞正传》里的经典台词:“十六号,4月16号。1960年4月16号下午三点前的一分钟你和我在一起,因为你我会记住这一分钟。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这是事实,你改变不了,因为过去了,我明天会再来”。情书送出以后的效果自是很不理想,我的死党受此打击以至今仍然单身,这又是我所造的一份孽了。
  
   我在絮叨寇准先生诗的时候就提及过宋初的三个诗派,即白体、晚唐体和西昆体,晚唐体诗的诗人们并没有给自己的门派贯以“雅号”,晚唐体这一名称是方回先生取的,如果说晚唐体是“在野派”的话,那么白体和昆体就都是“在朝派”。方回先生大约举了十来个著名的白体诗人,但他漏掉了最大、最雄伟、最厉害的一位白体派诗人,那就是宋太宗。昆体兴起在真宗的景德年间,后来变成主流,风靡一时,直到欧阳修的崛起。这里又有一个误区就是昆体的兴起正是针对白体浅陋,所以很多人的影响中昆体和白体势同冰炭,是互相攻击对立的,其实昆体的几个主要人物,年轻时都是学白体出身的,白体的盟主王禹偁对当时年轻的杨亿、丁谓等人也都是赞赏有加的,且私交都不错。而且昆体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象杨亿和刘筠等就和丁谓、王钦若等关系闹得很僵,杨亿和王钦若两人决不会同时出现在办公室,杨先生先到,王先生就找借口很晚才来,又或是根本就不来。(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67)。区别在于杨亿和刘筠都是刚直之士,丁谓当权后,曾要求本诗的作者刘筠起草罢免李迪的文件,刘筠不同意,丁谓就要晏殊来写,刘筠便夺门而出,在枢密院的南门正好遇上了晏先生,晏先生一见刘筠,就连忙把脸撇过去,歪着头急急的朝前小跑,连揖都不作。(宋史本传)
  
   真宗景德、大中祥符年间,知枢密院事王钦若等人怂恿真宗大搞不科学的迷信活动,迎天书,呈祥瑞,一时间一国君臣痴若狂,刘筠此诗便是针对此事。此诗一、二句先以汉武帝的天台起兴,有的注本解释天台为通天台,应该不对,通天台是建于元封二年,此时的瓠子口已经基本堵住了。这里的天台应该是武帝所健柏梁台、通天台、神明台等的一个概称,说台很高,直切银河。第二句突出天台的意境,虚无缥缈,迷离空灵。第三句借仙女麻姑的典用来更加仙气飘飘的气氛,也点名武帝筑台的目的,很明显也很人性化,第四句非常妙,一下子就把已经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武帝拉回了地下,元光三年,黄河在瓠子口决口,20多年的时间力,多次治理都没有很好的效果,弄得武帝亲自跑到瓠子口去唱歌:“啊哟喂!呵!瓠子决口怎么办呀!鱼儿鱼儿好多呀!”(史记 河渠书 节选)。刘筠用瓠子决口的典非常形象的说明武帝的求仙的破产,这一句看似非常突然,其实连读下来非常妥贴。五、六句紧随着转折意思而来,夏作九鼎,至秦而沉沦,武帝元鼎元年竟在汾河边发现,武帝于是去泰山封禅。(史记 封禅书)这两句用的是李贺“刘彻茂陵多滞骨,嬴政梓棺费鲍鱼”之意,即说虽有宝鼎在手,但武帝仍然求仙不已,到头来全会象秦始皇建石桥求仙一样“石桥沉波”。这两句于诗意转折之后再荡开更广阔的空间,最后由司马相如作《大人赋》一典结束,期望真宗能够醒悟。方回分析这两句诗说是在指责“谏者不切”,固然不错,但应还包括了刘筠自身的一种惆怅之意,表明自己和相如一样,都是文学侍臣,所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刘筠此诗既可算昆体的一个代表作,又是昆体中的名篇,此诗有明显的昆体风格,但没有昆体明显的弊病,语言平易,用典工整,可见昆体也并不是“贵族”的消遣之作和无病呻吟。
  
   诗歌本身的“体”与“用”这两端那一端为大,在宋朝的诗学中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所谓“体”,就是说诗歌的本质,所谓“用”,就是说诗歌的“作用”, (周裕锴 宋代诗学通论),古罗马时代的大师贺拉斯早就说过“诗歌是甜美而有用的”,宋之前的诗歌,儒家虽很注重诗“有用”这一方面,象汉儒们笺注诗经,基本都是本着教化的心理去解释,但诗人们注重的基本都是在“甜美”这一方面,而且“诗有用,如何为用,又该如何用”这些理论上都没有达到宋的高度,这个话题留以后的诗中再慢慢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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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置酒 宋祁
  秋晚佳晨重物华,高台复帐驻鸣笳。
  邀欢任落风前帽,促饮争吹酒上花。
  溪态澄明初雨毕,日痕清淡不成霞。
  白头太守真愚甚,满插茱萸望辟邪。
  
  论:宋祁是宋朝当时有名的美男作家,比今天的小四还要“四”,比韩寒还要“寒”,也是中国古代著名的小资,他对物质生活的鉴赏能力和对声色的追求,就是今天的小资拍马也难赶上的,后来明朝的张岱就在《陶庵梦忆》中说明朝的达官贵人的一些排场都是“仿子京(宋祁字)家法”,宋祁和哥哥宋庠齐名,号称“大小宋”,宋祁的官一直不如哥哥大,但文采却高出哥哥许多,他的“红杏枝头春意闹”这一名句,不仅被王国维先生拿去打了一个高妙的比喻,也为自己博得了一个“红杏尚书”的雅号。据说宋祁坐着专车去看张先,到了张家就要下人在门外大叫:“我家尚书要见你家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张先在屋内大声回道:“啊呀呀!莫非是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来了?”宋祁听了哈哈大笑,一进门就给张先一个“熊抱”。(宋人轶事汇编引古今词话)。
  
  宋祁风流潇洒,身上更是有些“宝二爷”的意思,他、在成都时,常在锦江上开party,有一次喝高了,觉得有点冷,便叫人取衣服来穿,不一会儿每个婢女就从她们的夫人那儿拿了一件来,共有十多件。小宋一看便茫然起来,觉得穿那件都不是,有厚此薄彼之嫌,干脆一甩手说“算了,我突然又不冷了。” (东轩笔录)足见小宋先生是个情圣的种子,他的一生也确实和女人非常有缘,尤其是和有权势的女人,他和哥哥同时考进士,礼部选他为第一,可当时掌权的章献刘太后不喜欢弟弟排到哥哥前面,就把他刷到第十名,把哥哥宋庠升到了第一。(宋史本传),到了仁宗皇帝掌权以后,他又因为不按制度给温成皇后张美人写文件被贬到许州,后来苏东坡和张方平有次喝酒侃大山时说到了大小宋,张方平就说:“兄弟俩的文章都写得好,可惜很多都忘记名字了,但有一篇是小宋给张美人写的文章我印象很深,写得好,赞一个!”苏东坡就记在了心里,兴冲冲的跑到宋祁的后人家里要借这篇文章看,宋祁后人死活都不给看,闲人便去问宋祁的后人为啥不给东坡看,宋祁后人说:“东坡最喜欢恶搞了,万一他从着文章里摘录几句做浑话,那就乖乖了不得了。”
  
  此诗首联破题,点明是时间地点,写秋天之景,却不作愁语,这是宋祁诗的一个特色,虽有一个“重”字,但只是表示小宋自己流连之意,并无苦楚。有“高台”,有“复帐”,还有“鸣笳”,这才是真的有富贵气,换成是我,我也无从愁起。颔联写的是登高与酒会两个场景,“任落风前帽”用的是《晋书 孟嘉传》的典“孟嘉为桓温参军,九日游龙山,风至,吹嘉帽,温命孙盛为文嘲只”,老杜后来也借这个典翻了一联“羞将短发还吹帽,笑倩旁人为正冠”,而在此诗,小宋就将老杜的诗再翻一层,老杜用“羞”字,而小宋偏用“任”字,老杜的沉郁,小宋的洒脱就都体现出来了,颈联写景含情,气象比较宏大,境界也非常开阔。此诗的尾联是全诗高潮所在,非常精彩,白头太守是说自己,看似是在自嘲,其实更是小宋自己一种积极处世,乐观知命的态度。所以陈衍说“九日登高,不作感慨语,似只有此诗”(宋诗精华录)全诗流露着一种轻松豁达的态度,流畅通宵,属对工巧,最后一联的幽默更使得全诗读过之后饶有趣味。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小宋的诗“晚年弥为进境”确实不错。
  
  最后絮叨一下翻案诗,所谓翻案诗就是把前人诗的意思全部反过来重写,翻案诗在宋之前虽存在,但只是很少一部分的诗人的偶尔为之,但到了宋便蔚为大观,形成了一条很大的诗路。翻案诗的兴起,有一部分的因为宋的禅宗,禅宗本是否定外物之权威,突出本心之地位的一种精神,其顿悟说就是一个大大的反调,象“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就要翻成“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另有一部分就是因为黄庭坚的原因,他的“点铁成金”和“脱胎换骨”两大法,其中的脱胎换骨就包含了翻案的意思,他用王梵志的诗称这种诗法为“翻著袜法”,后来的杨万里称为“翻案法”,再后来的严有翼称为“反用故事法”。 (周裕锴 宋代诗学通论),宋朝的一些名诗人基本都是翻案诗的高高手,象“昭君出塞”这一诗题,当时的欧阳修、司马光、曾巩、王安石每个人都翻了一首,王安石那首尤其翻得妙,把昭君的出宫之悲硬是翻成了昭君进宫本身就是悲。
  
  宋人爱作翻案诗,是因为否定之否定,翻案之翻案,它是生生不息,永不枯竭的,宋人的书都读得非常好,在翻案诗时中则更能体现出自己不同凡响的见解和学识,象翻“昭君出塞”则可算作一个很明显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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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色 司马池
  冷于陂水淡于秋, 远陌初穷到渡头。
  赖是丹青不能画, 画成应遣一生愁。
  
  论:司马池先生虽然宋史上有传,但识得的人委实不多。然而他的小儿子司马光却是很多人知道。司马池生在秋浦,所以叫池,他的大儿子三月一日生的,所以叫旦,二儿子在宛陵生的,所以叫宣,小神通司马光先生是在浮光生的(今河南光山),所以叫光。(宋人轶事汇编)我想幸好司马池没在湖南南县做官,不然恐怕司马光就得叫司马南,如此一来,司马光先生也就恐怕不会和王安石先生置气,而是去斗宋朝的天师和“全真七子”们了。
  
  我读小学时老师曾拿出过一张司马光先生穿着开裆裤砸缸救人的图片给我们看,然后叫我们做看图说话,可惜我儿时不聪慧得紧,几乎是没看懂这张图的内核,以至于写下了“这个小朋友不爱惜公共财产”的话,结果老师在我作业本上批了八个鲜红的考语“心不在焉,离题万里”。使得我从此便对司马光先生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喜欢,长大后翻《邵氏见闻后录》时,就翻到了他的一条劣迹,很是欣喜,是说司马光先生在儿时有次想吃青胡桃,可惜这位神童先生不会剥皮,就央姐姐帮忙,姐姐动手能力也不强,司马光先生急得瓷牙咧嘴,一个小丫鬟上前把青胡桃放到开水里浸了一下再拿起来,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剥开了青胡桃。姐姐回来后就问是怎么剥开的,司马光说:“我自己想办法剥的,你这人就是死脑子,遇到难题要会想办法嘛。”正巧先前这一幕都被司马池看见了,他怒喝一声:“光儿,你年级这么小,怎么就会吹牛骗人啦?!”我自己估计事后司马光先生应该是挨了一顿好打,所以他后来教育自家徒弟“殿上虎”刘安世先生的时候,再三提及此事,还一再说:“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吹牛骗人了。”
  
  司马池一生仕途并不辉煌,虽然仁宗皇帝从小就对他印象很好,但他仍是辗转于各地做亲民的官,这首《行色》,便是他在安丰(今安徽寿县南)作监酒税时写的,司马光先生也不避嫌,把父亲这首诗选进了自己的《续诗话》中,还大加赞扬。“行色”一典出自《庄子 盗跖》,是说孔子和柳下季吹牛皮,要自己亲自去感化柳下季做了绿林好汉的弟弟,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失魂落泊的跑回鲁国,迎面碰上了柳下季,柳说:“车马有行色,得非往见跖耶?”此诗写的人的行旅生活和神色心情,而在神情之内隐蔽着的冷漠凄凉的心情,这种神情很难用语言表现出来的。所以此诗开头一句采用了迂回的方式,用两个比喻来对行色进行概括,即比塘水还要冷漠,比秋天还要惨淡,“远陌”点明是长途的旅行,“初穷”则说明这个人是刚刚走完了一段路程,有了这一句,两句才互相有了关联,同时更是在暗示旅途之困苦,后两句是说“幸好没有画家能把这一幕行色画下来,不然画下来后他一生都会发愁,因为只要看着这画,心里就不舒坦”,司马池这里用一种否定的语句便更有力的来表达行色之愁,全诗要写行色,却没有一句正面的表达,全是用侧面的描写来烘托,很是高妙,后来司马池之孙司马宏又把此诗刻于石上,张耒为作记,又借梅尧臣论诗句名评云:“诗之工者,写难状之景,如在目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此诗有焉。”但从全诗来看,我觉得它更象一篇议论文、行色是一个论题,诗的正文则是对它的解说。
  
  诗和画的关系,宋代才子们也有一场大的讨论,沈括先生的《梦溪笔谈 卷17》就针对“客有以按乐图示王维,维曰:“此《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客未然,引工按曲,乃信”说:“此好奇者为之,凡画奏乐,止能画一声。”(终于借此机会絮叨了一下俺最喜欢的王维先生,自家癫狂三分钟先,瓦哈哈)。借此说明画是没有时间的连续性的,画只能表达一个瞬间的景象。而诗则不受此限制,王安石也一再的说“丹青难写是精神”。认为诗比画在表达上要强很多。持这种观点的宋人很多,此诗的作者司马池就明言了“丹青不能画”,在宋代才子的这种思考中,更可以看出来宋人对诗的进一步发展,在魏晋之前,是没有诗文之分的(即文学和学术不分),最爱欺负自家老弟的曹丕首先在《典论》中提出了文体的划分,把学术和文学区别开来,是以被称为“文学自觉之年代”,而宋人讨论诗与画的关系,按周裕锴先生的说法就是:认识到了诗作为语言艺术所独具的时间性、听觉性、想像性、抒情性等特殊性质,是文学观念的进步。。。宋代无愧于“诗的自觉之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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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渔者 范仲淹
  江上往来人, 但爱鲈鱼美。
  君看一叶舟, 出没风波里。
  
  论: 灵魂乐歌手alicia keys唱道:“some people live for the forture ,some people live just for the fame ,some people live for the power ,some people live just to play the game”。唱的是人活着的态度,又为了什么而活着,《活着》里的福贵少爷说活着是“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当和尚”,周作人却说生活是一座坟,崔珏觉得李商隐活着是“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杜牧又觉得自己活着是“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我的一个好友活着就是为了和国家赌一把,大有“不中500万,不以家为”的崇高理想。宋朝士大夫活着也有一个鲜明的特征就是深沉的忧患意识,欧阳修就总结过这种时代精神为“开口揽时事,议论争煌煌”(《镇阳读书》)。加上两宋的民族矛盾和儒学的发达,由这种忧患意识就慢慢发展成了一种浓厚的国家主人公意识,把国家天下为已任,范仲淹的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正是这种思想集大成的表现。他一生尽忠为国,关心民生,此诗即可为一个例子。此诗语言质朴,很是形象生动,表达渔民劳作之艰辛,以唤起对民生疾苦的注意。其诗用对比手法烘托出意境,言简意赅,耐人回味。
  
  现在的人,大抵能平心静气下来读诗的人不多,但老杜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却是很多人能够掌握其奥义,比如著名作家,人文大师柏杨先生,他声称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拿到过一张文凭,言下不无自矜之意,中国人的谦虚,其实大部分是一种自傲,这位没拿过文凭的大师写了一本号称社会影响力最大十部书之一的《中国人史纲》,对于这本大师级的书籍我一直没有机缘通览一遍,大多是和网友们吵嘴的时候,他们喜欢引柏杨大师这本书的资料,我也就沾光沾光读了一些章节,都是有腹诽的,直到后来看到了他对范仲淹文正公的论述后,我便觉得光是腹诽还不够了。
  
  大师说:“中央政府任命两位知名的文职大臣韩琦、范仲淹到西境主持军事,并命范仲淹担任延州州长。范仲淹对军事是门外汉,但他有宋王朝士大夫特有的对内宣传技巧。到职只一个月,就自己宣称,西夏帝国已警告他们国人:“小范老子(范仲淹)胸中有数万甲兵,不似大范老子(范雍)可欺。”《中国人史纲 第二十二章》
  
  古来人们就说“知识分子是不能得罪的”,我一度持有怀疑态度,如今看过柏杨大师的这段话后才有了顿悟,短短一段文字,一百多个字,就把历史上一个贤者刻画成了一个勾尖眼抹白脸的小人,并且还下了定论,范仲淹“对军事是门外汉”,倘使再转念一想,这本《中国人史纲》还是有社会影响力最大的书之一,则真是乖乖了不得。再加上我国一些“有特色”的阶级论史学大家的论断,范仲淹先生经略陕西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昏昏聩聩,一味的求和,结果大宋西夏两边不讨好,还被撤了职。
  
  虽然范仲淹是主守派,但当时的主守是可分为三派,第一派是以夏竦为代表,他的主观就是完全的反守,消极的防守。第二派是以张方平为主,他们的观点是和平为上,打仗为下。第三派就是范仲淹为首了,包括庞籍,田况等人都是这一派的,他们的观点是宋的西北的军政因长期处于和平状态,所以战斗力不强,不能冒然进讨西夏,首先要做是提高宋军的战斗力,然后才能去主动攻击西夏,这点李华瑞先生的《宋夏关系史》中也有说明。由此可见,范仲淹搞得并不是那种“来则御之,去时勿追”的消极防御,而是一种战略上防御,战术上防守反击的积极防御,估计柏杨大师没有读过范仲淹著名的《攻守二议》,以至于得出了“范仲淹对军事是门外汉”的高妙结论,范仲淹经略陕西的中心思想就是他自己所说的“选兵练将,渐复横山,以断贼臂,(西夏)不数年间,可期平定”。所谓“选兵练将”,宋代军队打仗时,一般的惯例是按官职的大小来决定出兵迎战的次序,比如部署就领一万人先出,钤辖领五千人,都监领三千,范仲淹改变这种呆板的做法,将一万八千名州兵分为六部,由一个指挥官统辖,既加强了官与兵之间的联系,也改变了以前那种僵化的出兵模式,大大的加强了军队的战斗力,此法后来被蔡挺学去,开了王安石变法中“将兵法”的先河。历来一说宋朝军队,都会说宋朝有一支“西军”,骁勇善战,是北宋继太祖时禁兵、河东兵之外最精锐的部队。宋朝的将领很多都是西军出身,我觉得西军的强大,范仲淹是有很大的功劳。而所谓“渐复横山”,顾祖禹说:“桥山南连耀州,北抵盐州,东接延州,绵亘八百余里。。。。宋人称横山之险,亦即桥山北垂也。”(读史方舆纪要 卷52)横山是大宋和西夏一道天然的分界线,物产丰盛,遍布党项部族,西夏就是利用这些部族作为大型进攻前夕的补给站,范仲淹采取刘平的奏折,创立了浅攻横山的战略方针,立三军反复攻击横山之地,再加上他丰富了宋朝筑堡渐近的战略,以及他办营田,招募沿边番兵,大大的完善了陕西的防御体系,而且范仲淹经略陕西时提拔了大量的将才,比如象狄青、种世衡、郭京、周美、雷宗简、姚嗣宗、马怀德、张信等人,所以宋朝到神宗之后才会有对西夏的大反攻,到徽宗时基本已经是可以灭亡西夏的局面。
  
  范仲淹经略陕西,无论是在战略或战术上都采取了非常稳当和正确的决定,无论在军事或经济上对后来的宋朝影响都非常深远。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中说:“国朝人物,当以范文正为第一,富韩皆不及。”完全道出了我的心里话。
  
  
  
  PS:这篇有点离题,只希望没有“万里”,呵呵,原本范仲淹我是准备单独写一文的,但实在不忍心在宋代才子中不提他,而且现在似乎还有一股“贬范”之风,说范喜欢吹牛皮,没本事,搞腐败,假清高,爱YY,军事、外交上一塌糊涂等等。。。。。。所以勉力写了一点关于范领略陕西的事情,文笔拖拉,很多事自己没搞清楚,也更没说清楚,以后有时间还是决定要单独写一篇范的文章,这篇诗没解诗,史没说史的四不象文章就算出轨一次,下篇回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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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晴游沧浪亭 苏舜钦
  
  夜雨连明春水生, 娇云浓暖弄微晴。
  帘虚日薄花竹静, 时有乳鸠相对鸣。
  
  论: 终北宋一朝,出了两个苏家,一个就是一门三学士的东坡家,还一个就是苏协、苏易简、苏耆、苏舜元、苏舜钦祖孙四代的苏家。苏协先生一生豁达,天性幽默,经常和自家儿子开玩笑,苏协在汝州当司户时,儿子苏易简正在苏州当通判,苏协就写封信给易简,信书:“吾在汝,汝在吴,吾思汝,汝知之乎?”(宋人轶事汇编引事实类苑)。苏易简先生也是宋朝有名的神童,太宗非常喜欢他,因为易简好酒,太宗还曾亲自草书《诫酒》、《劝酒》二诗,让他跪在自家母亲面前朗读。可惜效果很不好。
  
  苏舜钦是参知政事苏易简的孙子,政治起点比起东坡当年是高多了,可他并不是稀罕荥阳县尉这种小官,在景佑二年进士及第,凭自家的真本事开始踏入仕途,舜钦为人豪放,慷慨有大志,身材很好,是标准的型男,他和号称“锥宋”的宋中道两人站一起时,他就眇着宋中道先生用说:“交不著,交不著”。他和爷爷一样,也是非常好酒,范仲淹很看重他,祁国公杜衍也很喜欢他,招他作了女婿,舜钦每天呆在岳父老子家读书,要喝一斗酒。杜衍知道后觉得难以相信,就派人暗中盯稍,舜钦在屋内大声朗读《汉书 张良传》,那人偷看到舜钦读到“良与客狙击奏皇帝,误中副车”一句时,拍着书桌叹惜道:“阿呀!可惜呀!GPS没起作用!”说完满饮一杯。再读到“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臣授陛下’”一句时,又拍桌字说:“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说完,又是浮一大白。杜衍知道后,大笑说:“有这样的下酒菜,喝一斗酒实在是不多呀!“他和有名的酒仙石延年先生是密友,两人还创造了诸如鬼饮、囚饮、鳖饮、鹤饮等花式喝酒法。
  
  仁宗庆历四年的秋天,是舜钦一身的转折点,按照惯例,京城的百司库务在每年的春秋两季是要搞一个赛神会,是官员们搞腐败的大好日子,这一年奏院的秋赛会舜钦是组织委员,他把奏院里的废纸都卖了之后,自家再出十金置了酒席,宴请了当时官场中的年轻才俊,这些人都是范仲淹提拔上来的,年轻的朋友在一起,比什么都快乐,你一杯来我一杯,大家就都high起来了,加上还有两名军妓劝酒发嗲,这些年轻的知识分子们就更是放浪形骸,其中殿中丞王益柔先生当场赋《傲歌》一首,诗中竟写有“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这种大海话!真真是反了大天了!(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153)
  
  这11个后生靓仔狂欢了一夜,却不知大难已然临头了,先是有个李定的太子舍人,他很想参加奏院的这个party,可舜钦回绝了他,说我们这都是搞纯文学的朋友,您不太合适的。李定先生怀恨在心,打听到了会中的很多事情,便绕世界的散布。当时的御史中丞王拱辰听闻便立即让监察御史刘元瑜出面劾奏,仁宗皇帝知道后,非常难得的发起飚来,叫内侍连夜就抓人,然后下开封府治狱,当时的范仲淹正远在边区,中央御史台借此事发难,目的是非常明显,就是敲山震虎,要震一震“庆历新党”这只虎,很多书在记述此事件时,几乎都把王拱辰这个人物划分到了反对“庆历新政”的保守派,其实是不准确的,王拱辰他从一开始就是支持改革的,只是范仲淹在“滕宗谅贪污案”中已经深深的得罪了他,加上当时刺头欧阳修先生胡乱攻击御史台的官员,致使中央的台谏完全失和,彻底的伤透了王拱辰的心,所以王才开始倒向改革派的另一面。仁宗皇帝毕竟是个心软的人,最后下旨是除了舜钦是被勒名永不叙用外,其余的人都只是降了官。舜钦受此打击以后,意气开始消沉,后离开京城,在苏州花四万钱营建沧浪亭,隐居不仕,庆历八年仁宗再度心软,要他复官为湖州长史,未及赴任即病故,死时才四十出头。
  
  一般说来,苏舜钦的诗并不以写景物诗而见长,钱钟书宋诗选注里说,舜钦是陆游的祖师爷,因为他是宋诗中最早抒写英雄抱负题材的诗人,确实不错。舜钦的写景诗,很得李白先生山水诗之三味,就是笔下的景物都带有非常浓烈的主观色彩,但舜钦这首诗则更象柳宗元先生的文章,就是用景语来造意境,写景用笔郁结,却不直接道出情语,柳先生的山水游记便正是这种写法,即王国维先生所说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也”。方回说:“苏子美壮丽顿挫,有老杜遗味。”(瀛奎律髓 卷22),此诗也能看出一些端倪,首句写自己看着池塘中陡涨的春水,因而回忆起昨夜的一场久雨,既揭开主体,又为下句的“初晴”张本,二句写景,天虽已晴,但浓云尚未消散,春云也有了暖意,天空正慢慢开始由阴转晴,著一动词“弄”字,则很是形象的描出了和风轻拂、雨云缥缈、丽日隐现之景。三句仍然是景,先是阳光透过帘孔,但很是稀松,山中之花和竹,静谧的立在原地,这一句是正面描写“静”,而最后一句是借声音来突出“静”,这种用法唐人王籍就用过,如《入若耶溪》的“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全诗虽无一字提到“游”字,但句句含其义,此诗虽全是明写静中之景物,但细细体味则舜钦要表达的是自己难以平静之情怀。所以胡仔说此诗“真能道出幽独闲放之趣”,舜钦隐居苏州以后的诗,大多写的明丽清雅,平夷妥贴,浑然没有了他早年慷慨激昂、针砭时政的豪迈之情,他和梅尧臣齐名,虽然他没有梅尧臣那种细密的观察力,但他是北宋诸位诗人中最有唐人风味的,虽然历来评论是王安石最得唐诗之奥义,但舜钦天生就有唐人诗之意,虽然粗糙生硬和以文为诗的倾向,可舜钦年轻时即号称“诗文双绝”,他如不早死,其在文学上的成就应会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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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 溪 梅尧臣
  行到东溪看水时, 坐临孤屿发船迟。
  野凫眠岸有闲意, 老树着花无丑枝。
  短短蒲茸齐似剪, 平平沙石净于筛。
  情虽不厌住不得, 薄暮归来车马疲。
  
   论:梅尧臣十六岁乡试未中之后,因家贫无力再供他读书,就找到了自家叔父梅询开后门,安排他从门荫进入仕途,他原名圣俞,后改尧臣,由此可见年轻的他是有一番相当大的抱负,可惜直到皇佑三年才赐同进士出身,古代的知识分子考公务员,因为运气不好排在二甲尚在情之中,但排到二甲之外就是实力问题了。所以据说我乡先贤曾国藩先生有次在和朋友们的聚会时,有人出一联为“如夫人”,结果在座的李元度脱口而出说了下联“同进士”,当场把曾先生气得身上的蛇皮藓扩大了8%,聚会也不欢而散。因为曾先生就是同进士出身,要知道这个同进士的“同”字,其意思就是“不同”,和如夫人的“如”字一样,是“不如夫人”的意思。
  
   梅尧臣在仕途并没实现他年轻时的抱负,所以终其一生郁郁寡欢,三十多年来一直辗转于各地当些小官,直到他晚年被招到京城参加编写《唐书》才得了尚书都官员外郎这一官职,结果他有次下班回家后对老婆说:“老子这编书的活儿就象猢狲入布袋,没有一点自由,上次想去看看传说中的后宫三千佳丽也不让。”她老婆刁氏听见了,没好气的说:“那我看你这做官就倒象是鲇鱼上竹竿,想往上爬,那是难而又难!”(归田录)偏生梅尧臣家里有个老婢女非常会作生鱼片,在京城中远近闻名,欧阳修、刘敞等人常常跑到菜市场买几十尾鱼带到梅家去蹭饭,有次大家都在欧阳修家喝酒,刘敞就说:“老梅呀,我看你这辈子当官就当到都官为止了。”欧阳修就问原因,刘敞说:“唐不有个郑谷郑都官嘛,宋就应该有个老梅梅都官咯。”结果刘先生这个笑话因为太冷而完全冷场了,梅尧臣受了这个刺激,不久就离开了人间(六一诗话),后来有人去凭吊梅尧臣的墓,此人非常不厚道写诗曰:“赢得儿童叫夫子,可怜名位只都官”(宋人轶事汇编引娱书堂诗话)。但梅先生的名气却非常的大,苏轼曾得到一件西南夷布的弓衣,上面的织文就是梅尧臣的春雪诗(宋史 卷443)
  
   宋诗开始自立,梅尧臣在文坛的崛起是标志之一,清人叶燮说:“开宋诗一代之面目者,始于梅尧臣、苏舜钦二人。”(原诗 外篇)宋初白体、晚唐体和西昆体相继流行,尤其是西昆体更是风靡一时,但到了仁宗朝的前期,就已然形成了汴京、洛阳、东州三个要求宋诗自立的文人团体,在京城是穆修和苏舜钦、苏舜元兄弟为首,他们开始搞五言长篇来对抗近体诗的西昆体,在东州是以石延年、范讽、刘潜为首,在西京洛阳,钱惟演当时为西京留守,在他的幕府中聚集了二十多个文学青年,当时的梅尧臣就在其中,欧阳修在当时就一直在梅尧臣身边学诗。(王水照 北宋洛阳文人集团的构成)刘克庄赞梅尧臣为宋诗的“开山祖师”,似不为过誉,这首东溪既是他的名篇,又对宋诗的发展起了非常大的启示作用。梅尧臣在五十岁被仁宗皇帝赐为同进士出身,不料朝廷竟要他以太常博士的身份去监守永济仓,梅先生非常的不满,当时就写了一首《依韵和达观禅师赠别》大发牢骚,一年后,自己的嫡母束氏年九十而亡。可惜梅先生很不会做官,穷到了竟然没钱雇船护柩回家乡,幸好永济仓的朋友帮满调了一只运粮的官船给他,才能护送母亲遗体回家乡守丧。此诗大约就作于守丧将要结束的至和二年春天。(朱东润 梅尧臣传)此诗第一句明白如话,写自家来到东溪看水,暗含闲意,第二句写自家看到的景色和不舍之情,钱钟书说梅尧臣诗“主张平淡,在当时有极高的声望,起极大的影响。”从这一联即可看出梅诗平淡之意。随后的三、四句是写溪水岸边的景物,这一联是梅诗的名句,方回赞为“当世名句,众所脍炙”,纪晓岚大才子赞为“名下无双”,陈衍赞为“的是名句”,第三句是从老杜《漫兴》中“沙上凫雏傍母眠”这一句化出,梅尧臣写水边春景,抓住了有特征的物体来描写,野鸭正在岸边打着盹,悠闲自在,野鸭打盹人人能见,但能从中看出“有闲意”的却只有梅尧臣,老树春天开发,也是常景,但梅尧臣用“老”“丑”二字便翻出了新意,“无丑枝”说得很是俏皮,同时是在用老树来借代自己,欧阳修称梅诗:“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态。”指老女有风韵。梅尧臣大概很是喜欢丑枝生妍之意,在一些诗中曾反复用到了这个意象,如“姜女嫁寒婿,丑枝生极妍”等等,这两句整合在一起来品位,写景清丽平淡,写景之中暗含的则是梅尧臣自己老当益壮和娴静自得的心态。而且这两句每句前四字是写景,后三字写意,非常工巧,写意之中有议论,写景之中含情趣,所以胡仔的《苕溪渔隐丛话后集》说“圣俞诗工于平淡,自成一家”,再引这两句诗说:“似此等句,须细味之,方见其用意也。”后来萧德藻《咏梅》的名句:“百千年藓着枯树,一两点花或作三两点春。供老枝”就是学梅尧臣此句。五句和六句就把目光放远,写到了溪水中的小洲,洲上的蒲草很是整齐的长出一截,如被人剪裁过一般,六句写水净见沙石,虽是天然的景物但偏偏看上去很刻意,如人工雕琢过一样。这两句便有一个转折,两句分别用了“剪”和“筛”字,梅尧臣暗中所要表达的含意就是虽然向往闲适自在,但却没有这种可能,自己仍是一介凡夫俗子,不能超脱。最后一句平白质木,宋人的“以文为诗”,此联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但其中又有一个大的转折,梅尧臣此联要表达的是虽然自己再怎么对此情此景恋恋不舍,却仍然是“住不得”,为何“住不得”?下句给答案,“车马”虚写,“疲”才是真实的意图。就如我平常很爱看林志玲姐姐,但决不会为了爱看她而去飞台湾,因为很多有很多种因素牵绊着我。梅尧臣便是这个意思,因为他已完全把自己融进那个社会集体中,个人的喜好理所当然退避三舍。
  
   唐人同样的意境但写出来的味道就明显不同,象王维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老杜是“水流心不竞,云在意俱迟”,李白是“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王先生是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了,我便不妨坐着看看云,而杜先生是看水缓流,观云飞掠,但是心不奔,意不驰。李先生则更为厉害,竟然对这敬亭山产生了一种天地之间唯我独存的幻觉。我平常呆望着一个物体超过五分钟后,也会经常产生幻觉,但产生的大多是很俗的幻觉,比如把杨贵妃幻想成自己的初恋女友,把饭岛爱幻想成爱人诸如此类。由此可见唐人的闲适是无拘无束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而宋人就明显不同,所以梅尧臣从一开始就不敢让自己太贴近所看见的景物,而是时时刻刻和它们保持着距离,他始终不能脱离那层“樊笼”,而他似乎也从没想过要如何才能逃离这层“樊笼”,即使偶尔心里会闪出这种念头,但很快就会湮灭,因为宋代的士人他的整体社会意识是把国家视为己任的,是居庙堂则忧民,处江湖则忧君的,是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这一张大网是宋代士人自己给自己布下的,如果揭开了,宋代士人也就不是宋代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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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宿硖石寺下 赵抃
  淮岸浮屠半倚天,山僧应已离尘缘。
  松关暮锁无人迹,惟放钟声入画船。
  
   论:赵抃是北宋的名臣,一生经历仁、英、神三朝,被称为“铁面御史”,所以当时宋人说铁面无私并不是说包公,而是在说赵先生,赵先生和唐介、包拯在宋史同传,三人都是敢说真话、清廉自爱的好干部,神宗皇帝曾当面表扬说:“闻卿匹马入蜀,以一琴一鹤自随,为政简易,亦称是乎?”(宋史 卷316)敢说真话在我国历来被认为是一种美德,然而可行度委实不高,比如我乡贤达的诗人黄辉先生,他在网络中发了一条“那个富婆来包养我”的消息,我如果直接过去留言说:“呜呼!黄生欲做野鸭拉客邪?”这本是我的真心话,可人们就要对我另眼相看了,觉得我是在骂人,骂人是恶德,所以就要把我判到阴险刻薄的一面。但如果我先多打几个笑脸的符号,再说:“噫!黄生欲做生意耶?”这就不是在骂人了,也就免去了被骂做小人的危险。由此看来,一味的说真话并不见得是件好事,所以赵抃自已也主张:“小人虽小过,当力遏而绝之;君子不幸诖误,当保全爱惜,以成就其德。”(宋史 卷316)
  
   东坡在为赵抃所写的像赞中,赞他的操守是“玉比其洁,冰拟其莹”并虔心尽意地为他写下了长达三千五百字的《赵清献公神道碑记》。可见赵先生在当时世人的心目中地位很高,赵先生做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韧性,他要参倒一个干部,可以在两年的时间内,什么事情都不干,专门对付他,象他参枢密副使陈旭先生,就在两年之中连上十七本奏章,直到把陈先生参到定州才做罢。他最名著的政治事件就是参倒仁宗的老师陈执中先生,他和陈先生的梁子结得很深,很大,有周杰伦先生的歌词为证:“说你怎么面对我,甩开球我满腔的怒火。我想揍你已经很久,别想走!”但陈执中的来头很大,他是帝师,早年又有拥立仁宗的大功,所以要和他打擂台,难度是比较大的,陈执中虽然为官清正,但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玩SM,而且还玩出了三条人命(有两种说法,一说是陈自己杀的,一说是陈的小老婆杀的),赵抃便向仁宗皇帝报告,说陈家家有个婢女迎儿才十三岁,一日突然死亡,经开封府查验,确认是被人用鞭子和棍棒活活打死的。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社会中,造成了很大的社会舆论(司马光),仁宗一直不表态,但倾向非常明显,此事一拖就拖了半年,宋朝的惯例是台阁中枢的官员一旦有台谏弹劾,就要马上回家待罪,不能再上班的,陈执中在家呆了半年,见风头过了,也就从家中走了出来,大大咧咧的准备上班了,赵抃急了,在次上奏说:“仁宗你就着这办吧,这个案子反正已经拖了半年了,如果您认为我对了,就应该治陈执中的罪,如果您认为我错了,那也麻烦您说句话,我情愿被贬到山区。”(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178),仁宗皇帝他就是不表态,这下便惹火了御史中丞孙抃先生,他干脆领着全御史台的官员去堵仁宗皇帝的门,要讨一个说法,仁宗皇帝连忙要阁门使保护圣驾,才把那群冲动的干部拦在殿门外(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179)。朝廷之中闹得这么火热,刺头欧阳修先生是绝对不会错过的,在御史台官员堵门事件之后,欧公便再次率领翰林学士们争先恐后的上章要求罢免陈执中,仁宗皇帝见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免去了陈执中的宰相,把他下放到亳州。(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180)。赵抃在这次事件中,奔走联络,尽心尽力,所以后来韩琦评其为“世人标表,盖以为不可及”。
  
   此诗仍是一首翻案诗,但翻得非常好,陈衍先生的《宋诗精华录》卷1把此诗的尾句视为佳句而作了特别圈点,并评之云:“令张继见之,前贤岂能不畏后生。”说得非常到位。张继的《枫桥夜泊》是好诗,千古流传,但我觉得张诗还是有缺点就是疏密不太得当,张诗前两句十四字写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六景,密度很大,而后两句只写了一件事情,就是躺着听敲钟,当然有很多人认为这正是此诗高明之处,但我觉得就诗法而言,此处是有点遗憾的。赵抃此诗第一句写从船中抬头仰望之景,所以看到的塔有半依天之感,第二句为想像之辞,同时在暗中突出四周环境幽静。最后两句写赵抃远看到寺院的门却是锁着的,此处暗含转折,表示自己由先前的兴致勃勃而转为一种惆怅,而正在此刻寺里却响起了悠然的钟声,令人神往。含不尽之意于意外,让人回味。此诗可玩味者有二,一是写景含情的用法,张继的钟声入客船,他是被动的接受者,他并非是有意闻之,是以张继要表达的重心是在自己身上,而赵抃放声入画船,他是自己去倾听这钟声,他是主动的,他要表达的感情和张继就明显不同,他是欢愉的,是轻松的。二是赵抃在此诗中对空间的运用,诗的第一句是从下朝上看,最后一句写钟声,却是从上朝下传到船中,这就形成了一个轮回,贯注流转,有动有静,有视觉亦有听觉,让诗非常饱满。
  
   从赵抃此诗其实可以管窥宋人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唐诗的压力,运用什么样的方法或方式才能走出唐诗的藩篱,宋人试验了很多办法,也创作了很多条新路,赵抃此诗无疑是其中一个代表,就是在结构意义上,消化唐诗然后再在原有意义上推陈出新,可惜赵抃并没有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他也没有具备走得更远的条件,而此后黄庭坚的出现,他也走上了这条路,他走得比赵抃更远,他为这种方式取名为“脱胎换骨”法,但历来就被人讥笑,象王若虚的《滹南诗话》就说:“鲁直论诗,有夺胎换骨、点铁成金之喻,世以为名言,以予观之,特剽窃之黠者耳。”说他是在剽窃抄袭,其实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说法,黄庭坚如果光是靠抄袭前人作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之一的江西诗派的祖宗的。是以周裕锴先生称:“脱胎换骨法的提出,是宋人原型意思的觉醒。”胡晓明先生也说:“是意义原型之自觉。”照例,黄庭坚诗法的得失,俺会在后面不自量力的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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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和韩魏公 苏洵
  晚岁登门最不才,萧萧华发映金罍。
  不堪丞相延东阁,闲伴诸儒老曲台。
  佳节久从愁里过,壮心偶傍醉中来。
  暮归冲雨寒无睡,自把新诗百遍开。
  
   论:孩提时,我的外公曾晃动着他那银白的头,唱歌一般的吟着诗词给我发蒙,自然,《三字经》也是吟过的,其中有一句“苏老泉,二十七,始发奋,读书籍。”讲的是苏洵中年才发奋读书的故事,可惜当时的我几乎是没怎么懂,倒是另一句“苟不教,性乃迁”让我印象很是深刻,因为不识的字的原由,我便就认作了“狗不叫”,看着当时的外公吟哦着句子,身子无限的朝后拗过去,拗过去。。。。。。,幼时总以为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两年前,在外公离开我的那个夜晚,我的脑中又突然浮出这一些景象,伤感顿时充满了我的胸腔,浑浑噩噩的颓唐了数日后,也还是继续了生活,人的适应能力确是超过自己的想象范围的。
  
   我们长沙有个巷子名叫“苏家巷”,还连通着一条叫“老泉别径”的街。大抵是说苏洵曾到过长沙做主薄,碑刻上刻着苏洵作的这首诗,我都去过,光亮光亮的油漆映照着崭新的建筑,唯有一些拓片石碑能让人感到一丝古意,然而还须可惜的是,我翻遍了史籍,也没找到苏洵来长沙当官的记载,主薄苏先生是做过的,不过是在霸州文安县(今河北文安),还有一层可惜就是“老泉”似也不是苏洵的号,这个问题明清两代就有很多人怀疑过,因为避讳的问题,避讳是古即有之,原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张本,大师柏杨先生称其为“四大无聊”之一,用现代眼光来嘲讽古人,大师是非常在行的,无论“无聊”是否,古人们却一直是要躬行的,比如《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小姐,她的妈咪叫贾敏,所以林小姐一碰到“敏”字就要改读成“密”字又或是“米”字,宋朝的仁宗皇帝叫赵祯,所以当时做蒸饼买卖的人一律都要改叫炊饼,至于武大郎先生的炊饼是不是肇端如此,就只有待有识之士来发微了。是以如果苏洵先生的号是“老泉”,那么他的儿子东坡是一定要避讳的,可他偏是没有,明显的例子就是他下放到岭南时写了首诗,诗中说“宝公骨冷唤不闻,却有老泉来唤人”(苏轼诗集 卷57),而且考证苏洵死时,当时的社会名流给他作的挽词中没有一个用到“老泉”两字,到后来曾枣庄先生写《苏洵评传》之时,更是提出了“老泉”不但不是苏洵的号,反而是东坡自己的号,他举了几个例子来论证,其中之一是叶梦得的《石林燕语》卷10上说:“苏子瞻谪黄州,号东坡居士,东坡其所居地也,晚又号老泉山人,以眉山先茔有老翁泉,故云。”
  
   苏洵先生是四川人,四川这个地方在宋朝是很值得下功夫去研究的,宋词一般就分婉约派和豪放派,这两派的发源地都在四川,婉约词的鼻祖就是后蜀卫尉少卿赵崇祚编的《花间集》了,而东坡则可算作豪放派的开创者,尤其是宋朝的史学,宋朝的史学大家很多都是四川人,范镇、范祖禹、李焘、李心传等等,所以刘咸的《重修宋史述意》中宣称:“宋一代之史实在蜀。”现在大家都说四川的美女多,我倒觉得四川的才女是最多,从卓文君开始到薛涛再到花蕊夫人,宋朝张愈的老婆蒲芝写的文章,在蜀中更是非常火爆,人人传诵。《宋史 张愈本传》就录了他老婆写的文章。《三字经》上说苏洵“二十七,始发奋”倒是有些根据,年轻时候的苏先生,大抵家里有些闲田,老婆程氏家更是眉山的巨富,所以苏先生整日价的溜鸟、唱卡拉OK、泡吧、旅游,过着神仙也似的日子,在他二十七岁那年,对自家老婆程氏说:“我看我这年级,貌似还能读书的,你觉得如何?”程氏说:“我早就想这么说了,你如果真的肯下决心,那家中一切事务你都不必操心,我能料理妥当。”从这一天开始,苏洵便闭门读书,一直读到他四十六岁张方平入蜀前,程氏更是把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数年遂成富家,在苏洵第一次进京的日子里,程氏更是亲自教导苏轼和苏辙两兄弟读书,虽然期间苏洵在二十九岁再举进士不中,三十七岁进京举制策再不中,但他的名声已经渐渐在外,张方平入蜀后,马上举荐苏洵,知雅州的雷简夫称苏为“王佐之才”。仁宗嘉佑元年,苏洵带着二十一的东坡和十八岁的苏辙进京,得到欧阳修的大力赞赏,欧阳修赞苏洵有荀子之风,马上把苏洵的个人文集进献朝廷,并写了《荐布衣苏洵状》,希望朝廷能够重用,韩琦也把苏洵请到家中,非常看重他,却不用他,重臣富弼更是明言不能用他,我看其中的原因是苏洵的个人文集很有篇文章是分析战争的,和富弼“二十年不言兵”的政治理念格格不入,所以苏洵这次仍没有得到一官半职,倒是东坡兄弟这次来赶考,很是幸运的遇到了欧阳修当考官,所以两人都高中了,欧阳修给梅尧臣写信说:“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让他出一头地也!可喜!可喜!”并说东坡一定会超过自己,“更三十年,无人道着我也”。
  
   苏洵后来就来了感慨“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宋人轶事汇编)此时苏洵的贤良妻子程氏病故,他只得马上回川,并写了一篇非常感人的《祭亡妻文》:“与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弃我而先。。。。。。嗟予老矣,四海一身,自子之失,内失良朋,孤居终日,有过谁箴?”妻子的离开,让他很是心灰意冷,到了嘉佑三年,朝廷再次诏他进京举策论,他开始死活是不愿去的,半年后朝廷再次催促,欧阳修、梅尧臣也一再写书信来劝他,无奈之中,在嘉佑四年,苏洵带着全家再次赴京,仁宗皇帝见苏洵实在是不喜欢考公务员的这些程序,就召他做了秘书省校书郎,后因修《礼书》有功,擢为主薄,治平二重阳节年苏洵参加韩琦的家宴,写下了此诗,半年后病逝,苏洵诗本不多,而以这首流传最广,也是他的压卷之作。(关于苏洵晚年和王安石的矛盾及《辨奸论》事件,限于篇幅,此不再介绍,等在絮叨王安石时再写)
  
   首联先概括自己和韩琦等人十年多的交往,下笔凝重,造句也见功力,上句用“最不才”,下句用金光灿烂的酒器对比自家的白发,还能呼应“晚岁登门”。看去似乎都是谦词,但中国人的谦虚是分好几种的,有的是讽刺,有的是自傲,有的是牢骚,有的是虚伪。老苏这里的谦虚,更多的是一种牢骚吧。颔联再把首联之意铺张开来,出句“不堪”接“最不才”,“延东阁”接“金罍”,东阁是用汉朝公孙弘的典,曲台就是太常寺,因为《礼记》中有《曲礼》一篇,所以一般把专门搞礼仪制度的太常寺称为“曲台”,用“闲”、“老”二字,更意思比上联就明显许多,虽然仍然在谦虚,但牢骚是愈发浓厚了,颈联尤为历代学人称赞,宋代诗人中重阳节这天写诗的很多,象小宋先生就是“邀欢任落风前帽”,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老苏这首和陈师道的“九日清樽欺白发,十年为客负黄花”那首,老苏这联的好处就在于内容上精深有味和对比手法,“佳”字和“愁”字为一对比,“久”字紧接而下,高度概括,表现出自己一生的不得志,“偶傍”二字更是神来之笔,说明自己虽然已经五十七岁了,平常清醒的时候已很少有什么雄心壮志了,但在“醉中”仍有“壮心”,用此来对比自己未醉之时的苦闷和壮志难伸,整合读来,仍是能感觉到老苏“壮士暮年,壮心不已”的精神。尾联写宴会散后,自己反复吟诵韩先生的新诗来结尾,用“暮”、“雨”、“寒”三字给人凄凉之感,也给全诗烘托了一层昏暗、凄寒的气氛。“用“寒无睡”和“百遍开”更是写活了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晚间辗转难眠的景象。
  
   英宗治平三年的四月二十五日,一生郁郁寡欢的老苏奄奄一息的歪依在床上,眼神迷离的看着东坡兄弟,伸出干涩的手指着书桌上的书稿说:“你们要把《易传》写完,知道吗?”东坡点头,老苏深深的叹了口气,胸膛起伏得如抽空了的麻袋,又说:“我哥哥苏瞻早亡,你们兄弟俩要尽心照顾他的后人。”苏辙说:“爹,你放心”。老苏缓缓的转过头,看着东坡说:“你媳妇王弗在你最苦的日子就一直跟着你,以后一定要把她葬在姑姑(宋人称姑姑,今天我们称婆婆)的墓旁。”还未等到东坡的回答,老苏便已经离开了人世,他的一生苦闷,心爱的人除了两个儿子,几乎都先他而去,他的大哥,大姐、二姐、大儿子,三个女儿还有自己最爱的妻子和最好的朋友史经臣,他一生胸怀大志,但对科举之道却非常厌恶,三十多年沉沦下僚,壮志难酬,他死后,京城非常轰动,“自天子、辅臣至闾巷之士,皆闻而哀之”(曾巩《苏允明哀辞》),天子赐银和绢,韩琦送银三百两,欧阳修送银二百两,东坡都一一拒绝了,只求为父亲赠官,英宗马上赠老苏为光禄寺丞,并要官府备船送老苏遗体回川。当时朝中重臣几乎都写为老苏写了挽词,许多有识之士深为惋惜。老苏更是当时宋代不得志士人的一个侧影,据说当时很多在野的士人得知老苏仙去的消息后,在大道上放声大哭,也许在哭自己,也许在哭老苏,又也许两者都有吧。
  
  (哈哈,最后一段有明显的小说倾向啊,因为写文的时候,想念起了自己的外公,所以行文之中饱满了感情,嘿嘿,有很强的主观色彩,虽然自己感觉还蛮良好的,嘿嘿,但是希望大家也能接受吧,不能接受的话,就下不为例了,偶尔改变改变,也算是锻炼下下自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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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 怀 欧阳修
   节物岂不好,秋怀何黯然。
  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
  感事悲双鬓,包羞食万钱。
  鹿车何日驾?归去颍东田。
  
   论:我前些日子很是发了一番宏愿,要把陈寅恪先生的书全部都读一遍,然而天生就没甚毅力,是以囫囵吞枣的读过几页后,就分心去年终奖和吊膀子之类的事宜了,陈先生是史学大家,这个“大家”和今天的“大家”有些不同,皮日休的的《鹿门隐书》里说:“古之置吏也,将以逐盗,今之置吏也,将以为盗”,表达的就是古今不相同的意思。无论如何,我读陈先生书时却发现一个比较有趣的问题,陈先生一代宗师,涉猎很广,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到明清都有经典的论著,唯独对宋朝连一篇论文都没有,但他对宋朝的评价之高,是历来广为人知的,象他说的:“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陈寅恪《金明馆从稿二编》245页)研究苏轼的大家王水照先生解读陈先生这句话为:“陈先生明确指出,一、赵宋文化乃华夏民族文化发展之最高成果,处于无可置疑的顶峰位置,二、赵宋文化是我国文化发展的指南,我国民族文化之更新,必将走上“宋代学术之复兴,或新宋学之建立”的道路。(王水照《王水照自选集》259页)“。宋代文化的形成,欧阳修在仁宗嘉佑二年权知贡举(就是主考官)事件,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也是赵宋文化的第一个高潮。
  
   宋初的文风“太学体”非常流行,“太学体”的开创者是和“西昆体”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好汉石介先生,石先生先是在国子监当讲师,后来又在太学里当教授,他为了对抗昆体文章,就搞出了一个文风险怪、干涩的太学体,欧阳修虽然和石先生有交情,但一直不满这种文体,当时太学里有个高材生叫刘几,是写太学体的高高手,嘉佑二年,他参加公务员考试,欧阳修正好是主考官之一,他看到一篇文章中写道“天地轧,万物茁,圣人发”,拿起红笔就说:“这肯定是刘几。”遂在句后继写道“秀才剌,试官刷”。然后拿红笔从文章的开始抹起,一直抹成万里江山一片红,便为这个抹法取名叫“红勒锦”,再在文章上写两个大字“纰缪”做成大字报贴在贡院大墙上,后来这篇文章果然是刘几先生的,欧阳修搞搞震之后,还嫌不过瘾,干脆把这次考试凡是是写太学体文章的考生一律刷之,刷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沈括《梦溪笔谈》卷9),第二天,欧公去赶早班,就见黑压压的一批人考生拦在街口,欧公见不是头,忙准备打倒回府,考生门一涌而上堵住出路,围着欧公破口大骂,有人骂:“你的妈妈的,你给我记着。”有人骂:“你的妈妈的,你是不是搞了性交易呀?!”有人骂:“你的妈妈的,你这个老夯货,你肯定是收了眉山苏家兄弟的贿赂,要不就是收了曾巩这小油头的礼金,反正老子我不要活了!”在街上巡逻的交警叔叔们闻讯,飞速赶来制止,好说歹说才把欧阳修拖回了家中,考生们就围在欧公府周围静坐,扬言要自焚,并写了《祭欧阳修文》折成纸飞机扔到欧公家里。(续资治通鉴长编 卷185)然而无论考生们怎么闹也不起作用,他们也许根本就未曾开动一下自己那可爱的小脑瓜儿,因为如果没有朝廷和另外几位主考官的支持,欧阳修怎么会这么强势,这么坚决呢。这一次利用科举考试而成功改变宋代文风,欧阳修的这种敢于任事和坚忍不拔的精神是非常关键的,这次事件不仅是改革宋代的文风,更是奠定了宋代文化发展的导向。
  
   此诗是欧阳修对于自己为官的一个表达,他觉得自己拿着高薪却对国家的贡献很小,转而想到归隐的意思,此诗是不是说真心话且不去管它,当中有好句却是一定要说一说的,秋怀诗大抵有两类,一类是高兴的,一类是不高兴的,高兴的大抵是五谷丰登,万物收获之喜,既可以喝酒唱卡拉OK,还可以喝酒猜拳,宋祁的“秋晚佳晨重物华,高台复帐驻鸣笳”可算一个例子,不高兴的大抵是离家万里,佳节怀人,既是远在异乡为客,又是登高望远怀思,黄庭坚的“翻手覆手不可期,一死一生交道绝”也是其中的佳作,欧阳修此事却是抒发忧国之情,诗的首联用一个反问句,加强自己喜爱“节物”而却又“黯然”的矛盾,颔联却不给出矛盾的答案,而是拓展“节物”的细节描写,酒旗在西风中摇展,菊花在细雨中绽开,这一联是名句,十个字中没用一个系词,是纯白描的手法。《雪浪斋日记》中云:“或疑六一诗,以为未尽妙,以质于子和。子和曰:‘六一诗只欲平易耳。如西风酒旗市,细雨菊花天,岂不佳?”有的人认为这句不仅写出典型的秋日佳趣,不仅有老杜“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那样的自然美景,也有张籍“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那样的市井侧影。颈联才给出答案,首联问句,颔联展开意思为铺垫,颈联再回答,这便是一种流转的手法,答案也说得非常模糊,只是因为“感事”,至于感什么事并没有说出,欧阳修认为自己无补于国事而享受这种高薪是一种耻辱,尾联就是因为欧公认为与其让这种耻辱折磨自己,倒还不如回乡归隐算了,鹿车是佛家用语,这里指代为归隐。欧公的这种思想的高度我是万万难以达到,我就时常幻想能有一份可以光拿钱不干活的工作。台湾的RAP歌手MC hotdog在接受采访时说:“你要嘲讽别人,就必然要进行自嘲,这是最重要的,知道自己有什么不好,真实地唱出来,才有资格骂别人。”我觉得说得非常有道理,虽然我不常嘲讽别人。
  
   从这首诗,也可以品出宋代文化的一个缩影,就是儒、释、道三家文化融合交集的一种现象,佛教东渐我国之时,都还是小乘的经典,后来鸠摩罗什翻译大乘经典后,在我国的佛教就开始有了各自占山为王的情况,禅宗的五祖弘忍座下两大弟子神秀和慧能互相PK就是门户之见的典型,到了北宋,开始逐渐和儒、道二家融合,各派的界限也渐渐的消失,比如天台宗的和尚智圆,他就自号“中庸子”,他还四处宣扬周公、孔子、孟子、韩愈的道统,欧公忧于国事,这是典型的儒家学派的作用,然而又说到了佛家的鹿车,最后还有要超然物外的道家意思,虽然都比较肤浅,只是提及了皮毛的东西,但无疑是三家文化逐渐相互交融吸取,从而最后形成了理学的一种信号。
 

回复:

外一篇
  
   我被打惨了!
  
  公元2007年3月11日 晴 有风,本应春风却似秋风
  
  当日下午3时许,我把GB交还给一朋友之后,独自游走至长沙河西XX广场,广场上美女如云,一片春光,遂给自己找了一个口渴的因由,准备去麦当劳消费一番,门前却有一线女性内衣展场,既是如此,我不由得更是放慢了脚步,并时时用旁光偷瞄之,在经过XX内衣摊位时,一阵风过,不是幡动,亦非心动,而是摊位一个假人模特动了,它被风吹倒了。倒在了我的脚边,我既然没有漠然之离开,也没有愤然之骂娘,一切行为都很是符合中庸之道,孰知摊位上一女性售货员先是小叫了一声,然后尖嘶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撞倒了东西怎么就想走?”
  
  那女售货员也颇有两分姿色,我便把自家脸庞看上去比较帅气的一个角度面对了伊,微笑说:“原本不是我撞的,不过我帮你扶起来却也没什么。”
  
  伊翻了一个大白眼给我,让我很是颓唐了数秒,呆在了原地,看着伊自家把那模特扶了起来,我想,大概我自己这种实力派的男性不是她的菜,所以自讨了个没趣,正欲离开,伊又尖嘶了一声,这一声却比先前一声高了一个八度,伊叫:“你站住,这个模特破了一个洞。”
  我说:“这便有趣了,第一,这模特本不是我撞的,第二,模特身上有个洞,你怎么怪我,这个洞是一直就有?还是刚才风吹倒跌破的?”
  
  “我早上才从4楼搬下来的,当时没洞,不是你弄坏的,难道是我?”
  
  如此明目张胆的讹我委实让人火大,但先哲是有圣训的,所以我也不想再和伊纠缠,伊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意思,叉开纤纤五指抓住了我,另一手掏出了手机,说:“今天你别想走。”
  
  此刻我的小宇宙已经开始大幅度的燃烧起来,战斗值顷刻飚升至500,我用力甩开伊的手,大声说:“宝里宝气的堂客们(长沙土话,堂客们泛指女性)”,忽地后面另一手揪住了我的衣领,我便知道伊已召唤男性朋友来助拳了。
  
  我回过头去看那人,便见一青年汉子,鼠目,厚唇,扫把眉,蛋形脸,右颊有痔约三枚,嘴中含烟,烟长约一指,上存烟灰约两寸,其色白黄相间,须是一支好烟,乃常德卷烟厂所产,每支折合约一元三角人民币,我打量过后,说:“既是这样,那就打110吧。”
  
  叼烟男约莫是冷笑了,说:“你调子这么高(长沙土话,大意是我嚣张),打你,不打110。”话毕,一拳击中了我的眼睛,我先是听见了眼镜框破裂和眼睛碎片擦过我额骨的声音,然后才感到一阵火烧似的炙痛。他这一拳也我刹那间领悟了镇关西先生被鲁提辖打的那一拳的痛苦: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他这一拳,完全找到了我的命门,我左眼375度,右眼400度,没了眼睛,我就被破功了,然而我还是还击了,我虽一直以书生自诩,但却颇还有一身的横肉,没了眼睛,打击精准度虽然大大的降低了,但力量却还有的。我一招“虎爪”打将过去,他便回我一招“豹腿”,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香汗淋漓。
  
  我和他这一番“龙虎斗”大约持续了两分钟,从商场外相持到了商场内,然后停在了一化妆专柜前,须不知,叼烟男还有一个帮手,刚从他们四楼赶下来,趁我全神贯注之际防备叼烟男的“迷踪拳”时,他飞起一脚,直中我的腰部。
  
  痛,很痛,超级痛。我倒下了,在那么多化妆专柜的美娇娘面前我仆地了,我不要活了。
  
  倒在地上之后,我已经估算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所以死命的护住了脸和头,原本想大叫:“我是靠脸吃饭的。”但觉得在那么多美女面前还是内敛一点比较好,所以便没有啃声,两人大约踩了我二十多脚,当第一脚落在我左肋时,那一刻,我飞了起来,最后须是他们自己也累了,我偷瞄了一下先前和我对打的那个叼烟男,脸上的油汗掺和鼻血流了一下巴,叉着腰喘了一阵后,说:“还偷不偷?”
  
  这一句话让我觉得他也算个粗中有细的人,如此一来,大抵围观的群众都把我当作小偷了,但我没答话,原本我是想装昏的,可实在是装潢不来,所以便装没听见,他俩又喘了一小会,匆匆的离开了现场。
  
  我忘了插叙,在打斗过程中,XX商场的保安先生曾来分开过他俩一次,见无效,遂报了警。打斗过后,我自己在原地呆坐了约几分钟后再一一打电话给了我的几个朋友。
  
  大约再过了七八分钟,可爱的110叔叔终于出现了,来了两个,先扶我坐了起来,旁边一个专柜小姐小心的给我递来了纸巾,示意要我把脸上的血揩去了,我很是感激她,当时甚至就想马上问她的手机号码,然而真的是很痛,痛的让我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叔叔们”要我和跟他们回派出所,我说我真的走不了,僵持了几分钟后,我的朋友YAO君终于开着他那辆奶黄色的QQ车姗姗而来,见了我的惨状后,一幅义愤填膺的样子,骂骂咧咧的扬言要报复,随后朋友MM君也来了,仍旧是挎着那个万年不洗的黑包,细细的观察了我一阵后,默默的站在了我的身边。YAO君和“叔叔们”双方经过友好协商,一定约定先由我的两个朋友带我去看病,然后再回派出所备案。
  
  上了YAO君的车之后,YAO君一再叮嘱我说等会在医生面前要说头晕,想呕吐之类的话,我说我是走的偶像派路线,在表演方面尚欠火候,他沉吟了片刻后便说,到时候一切行动听他的指挥。
  
  到了YAO君的工作单位――长沙XX医院之后,YAO君给我安排了一个满脸喜感的年轻医生,他有这一口标准的宁乡话,先是用手电筒照了我的眼睛,又量了血压,然后开始在病历本上疾书起来,YAO咳了一声,说:“你头晕不晕啊?
  我连忙说:“晕,晕得很。”
  YAO君又说:“想不想吐啊?”
  “想,想得很。”
  
  YAO君说:“脑震荡,我看是构成轻微伤了”,又开了支烟给医生,医生便又在病历本上加了几句话,道过谢后,我们又上了车,赶去XX派出所备案。
  
  途中,我对YAO君说:“是不是得照个CT啊?我现在觉得很是闷痛。”
  YAO君说:“那里痛啊?”
  我说:“背上痛的厉害。”
  YAO君说:“这肯定呀,平常你去泰式按摩,踩背的技术不过关,你都得痛几天,何况今天这样。”
  我说:“真是个好比方。”
  
  到了派出所,一个带眼睛的“叔叔”开始询问,然后作记录,抄了我的身份证号码和住址后,一个调解员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把我们三人又带到了另一间房,又要我写了一份经过后,然后说:“事情是这样的,你如果打算私下调节,那么就请自便,如果你要我们出面调解,请先交200元钱,100是我们的劳务费,100是订金,你自己看着办。”
  
  市场经济的光辉真是照耀到了每个角落,便和调解员说明天我们再联系,YAO君和MM君便送我回了家,晚上哥哥到了我家,细细的问清了情况,给我做了决定,让他来操作,尽量走司法途径,如不能,再视情况而定夺,我本是个主意不多的人,见是如此,便感谢了他。
  
  手痛,头痛,写不下去了,今天还是去照了一个头部的CT,还是找的YAO君,免去了排队之苦,花了342元,一个老医生对这我的CT片给我解说了近15分钟,最后三分钟才是重点,头部没有事情,我也很是放了心,然后在国际眼镜店配了一幅眼睛,镜框149元,镜片280元。我哥哥上午去了一趟派出所,叼烟男的手机关机,也没回家,店面今天也没开门,
  
  把这事写出来,一是呆坐在家中很是无聊,二是也解释一下俺为啥没有更新 :)
  
  呜呼,流年不利,横遭此劫,MM们,安慰安慰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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