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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2日黄永胜接见林立果了吗

  黄永胜的大儿子黄春光时任北京军区空军防止突然袭击办公室副主任,9月1
3日他一上班,值班参谋报告,主任,出大事了,跑了一架三叉戟,是林家的,机
上有谁不知道。与林家有关,按一等专机准备的。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我马上问
我家秘书,也不知道。又问父亲回来没有,没有回来,我搞不清怎么回事。

  9月14日,邱会作回到家,扒着大儿子邱路光的耳朵小声说,林彪跑了!邱
路光都懵了,瞎说什么呢。但老爹不可能在这么大的事情上开玩笑,他(他和黄春
光从幼儿园就是同学,一生都是哥们)马上给黄春光打电话,说电话里不方便,叫
他回西山一趟。黄春光还以为邱路光叫他玩,心想,你休假没有事,我可还要上班
,有什么要紧事?你快过来,真有事,出大事了!邱路光说“树林子起火了,树叶
子也烧光了。林子、叶子,林、叶”,黄春光恍然大悟,那时哪有汽车,骑自行车
回了西山,这才知道情况如此严重。黄春光第一个念头是看老头在什么地方,问一
问父亲黄永胜。 这时,黄永胜还被“圈”在人民大会堂。

  查来查去,专案组只查到林立果“小舰队”的活动,却没有黄永胜等人的“大
舰队”活动。如果林彪搞政变,怎么可能不依靠既是“死党”又掌握军队大权的“
大舰队”呢?

  专案组终于查到,9月12日白天黄永胜在京西宾馆接见林立果,要警卫参谋
费四金证实。费四金是黄永胜的“贴身保镖”,黄永胜到哪,费四金就跟到哪,寸
步不离。如果黄永胜在“九一三”事件前一天与林立果见面,这可是一次极其关键
的“接见”。说明黄永胜百分之百地知道“九一三”事件的内幕。但当时费四金并
不知道这个问题的重大,他每小时每分钟地认真回忆9月12日那一天。因为没有
过去几天,费四金实事求是地说,黄永胜这一天没有去过京西宾馆,一直在西山。
林立果我认识,9月12日,黄永胜也没在别的地方见过林立果。

  专案组本来要抱个“大金娃娃”,顿时,大失所望。以后又多次审问费四金,
先给“糖衣炮弹”,无非是封官许愿、政治前途一类。如果骨头软,就会“顺杆爬
”,反正黄永胜已经倒了,再多泼点“脏水”又算什么?但费四金坚决地说,黄永
胜没接见林立果,我是党员,是军人,我要对中央负责,对黄永胜负责,也对我自
己负责。专案组还不死心,吹胡子瞪眼,拍桌子,各种高压手段都用上了。费四金
非常明白,黄永胜被抓起来了,不可能再给他费四金什么好处。坚持说真话,很可
能自己的结局会很悲惨。如果作伪证,马上会被释放,还会有一个很“光明”很“
灿烂”的前途。可是,一个人即使被开除党籍、军籍,他也应该有良心!

  为了攻下费四金这个“堡垒”,专案组把他押到京西宾馆对质。京西宾馆的干
部、服务员众口一词,说黄永胜和林立果9月12日确实见面了,还拿出当时的值
班记录。费四金是保卫干部,学过专业知识。他一看,马上说这不是当时的记录,
这是事后补记的。这个值班日记跨度好几个月,不仅钢笔水颜色一样,就是字迹也
一样,一眼可以看出是一个人抄的,不可能好几个月都是一个人值班吧?费四金说
,我认为这不是原始记录,不符合当时的情况。

  最后,专案组组长纪登奎使出“杀手锏”,对费四金说,别人都揭发了,就你
没揭发。费四金说,我懂,我是组织上调来的,过去与黄永胜并不认识,我没有理
由保他。但也不能因为黄永胜出事了,就落井下石,把根本没有的事情说成有。如
果黄永胜9月12日见了林立果,我决不会包庇他。

  不管有多大的压力,不管有多严重的后果,费四金始终不改口,黄永胜在9月
12日这天没到京西宾馆,更没有见林立果。由于费四金始终说真话,最后在黄永
胜的起诉书上,没有“两谋”这一条。要不然,大小“舰队”在“九一三”事件前
一天见面就有了“铁证”,黄永胜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至于黄永胜到广州“另立中央”,费四金也坚决否认。专案组拿出缴获的飞机
编组名单,上面有黄、吴、李、邱的名字。费四金说不知道去广州这回事,黄永胜
根本没说要出差。一般黄永胜出差,都要提前告诉费四金,瞒谁也瞒不过费四金,
因为出差在外,黄永胜起码要带换洗衣服以及吃的一堆药。每次出差前黄永胜都要
说,小费,要出差。费四金就准备行李,把要带的装进旅行箱。但这一次,黄永胜
一句话也没说。费四金肯定地说,黄永胜不知道到广州,也没想到广州。其实专案
组已经从“小舰队”那里搞清了,黄、吴、李、邱都不知道要去广州,准备第二天
一早再“通知”他们,说林彪要在广州召开会议。如果他们不走,就两个人“招呼
”一个,搞上飞机。

  费四金原来是广州军区41军121师的,跟黄永胜从广州到北京,是黄永胜
办公室工作人员中时间最长的,1968年跟黄永胜调到北京的工作人员都先后走
了,费四金也在交班,准备到军委办公厅警卫处。接班的小汤基本上都接了,只剩
下账本没接,如果费四金早两天走也就走了,没想到“九一三”事件不期而遇,再
也没走成。费四金交完班准备回苏州老家结婚,结婚证领了,回家的火车票也拿到
手了,喜糖什么的也买了,却被突然关了起来。专案组认为费四金是黄永胜的心腹
,把他当成重点。

  黄永胜从人民大会堂回到西山,费四金觉得他情绪低落,也知道跑了一架大飞
机,以为吴法宪跑了,因为没看见吴法宪来。直到费四金进了学习班,才知道黄永
胜有问题。逮捕黄永胜时费四金不在,小汤跟着去的人民大会堂。费四金住在城里
,临走头一天,黄春光抱着孩子来了,说首长有事走了,我们没有生活费,首长还
有没有生活费?费四金说有是有,都在西山。就领他们到西山取,看门上贴着封条
,知道事情不好。警卫不让进,后来军委办公厅主任萧剑飞专门请示中央,才让他
进了。进去以后费四金就失去了自由。

  费四金告诉家里临时出差。哪知道“临时”了四年,先是关在亚疗一年,然后
到团河劳改农场三年,为结婚买的喜糖全长了毛。75年解除关押后,费四金在基
层部队过渡一下,转业到地方,最后的职务“升”到北京汽车制造厂再就业中心主
任。不管在部队还是在地方,背着黄永胜这个“大包袱”,人家都不敢用。如果费
四金承认9月12日黄永胜见了林立果,那就立了“大功”,决不会是这种待遇,
但费四金至今不悔。

◇ 黄永胜被关在秦城,为什么不愿意与家人见面

  黄春光回忆,9月24日通知我们回家。我妈来电话,说父亲出事了,让搬家
。过完10月1日,我在办公室,把我弄起来,参加学习班,老有人跟着我。我想
说,我知道父亲的事会把我怎么样,我不知道又会把我怎么样。我从侧面分析,我
帮助父亲烧照片是抓我的原因。为什么烧?主要是怕说不清楚,有些东西就清理了
,我帮着烧了很多照片。因为走廊有两个门,晚上11点多,秘书看见我也在烧,
就揭发了,说我划不清界限。纪登奎、郭玉峰找我谈话,9月16日晚,你帮你父
亲烧什么东西?我说我没帮。你父亲烧了很多东西,把花盆都烧裂了。烧的是中国
共产党非常委员会的专案,还有一些策反信。纪登奎说,心不虚,烧它干什么?策
反信毛主席不是批过了?批过了,也一样可以抓。

  和费四金一样,我也被关了四年。林办的秘书,李作鹏的女婿,王秉璋的秘书
,林立果的未婚妻张宁,我们都在一起。为什么不放我?因为对父亲定不了罪,还
想从我这里“挖”东西。

  放出来重新给我分配工作。本来我是副团级,分配到司令部管理处军粮城生产
队担任副队长。我问,是队长指导员管我,还是我管他们?当然不会让我干长,没
多久让我转业,三个弟弟也都转业了。

  父亲一直没有消息,1976年我们才知道他被关在秦城。我们反复要求,要
去看。终于说可以看,母亲在外地(安徽)劳改,去不了。我们兄弟四人约好,老
婆孩子十几口人,浩浩荡荡到了秦城。父亲不见,不是监狱不让见,而是父亲不见
我们。自从关进监狱,这么多年了,父亲从来没有见过家人,他能不想见吗?但父
亲说,我不能以这种身份见我的孩子,我要见你们,还我清白以后再见。

  我们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不见到父亲我们不走,就在秦城住下了。我写了一封
信,恳求父亲,说你可以不见儿子,应该见见儿媳妇,你都没有见过,更没有见过
孙子孙女。父亲终于同意了。监狱看得特别严,不许照相,别人还有与父亲在监狱
拍的照片,我们没有。但那次见面给我印象极深,我第一个进去,父亲非常苍老,
说你不该给我写这样的信,摧毁了我的感情防线。以后我们又去探过父亲几次,每
次半天

  父亲说,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们要跑?父亲从小打仗,没有政治斗争经验
,不是他胡说,根本不知道谋害毛主席。事实与罪名无关,打倒谁是黄永胜签字?
没有签过任何一个打倒的文件。黄永胜领导专案组是接过周总理和杨成武的,他们
都基本搞定了,没有更多的事了。开除彭德怀党籍,呈主席、林副主席批示,这就
算迫害?七一年“九一三”以后,也没有解放彭嘛,彭七四年惨死,还让搞化名。
父亲说,请律师有什么用?不相信律师。其实应该请律师,父亲不懂,没请,他自
己为自己辩护。他始终认为自己没事,我们是真心反江青的,抵制江青的,怎么会
与他们是一伙?从我们到北京来就抵制。在“两案”公开审理的现场,父亲还和江
青互相瞪眼睛。

  1981年,父亲在青岛生活一年半,我和三弟调过去照顾他。

  1983年春节前被发现肺癌,4月父亲去世。临死家里连冰箱也没有,只能
到外面买些冰块,把冰放在尸体上,等远方的弟弟来最后见一面。

  我问过父亲,一生中最好的领导是谁?当然是林彪。跟林彪打仗多,痛快!我
打仗怎么样?有史可查,父亲最后没有写东西,不写!写什么?人家相信吗?关于
“九一三”事件我都说了,我写有什么用?有个录音带,留给儿女,算遗嘱吧。临
死父亲只讲了两句话,我没有反毛主席,我没有反党!

◇ 为什么林彪政变不依靠黄、吴、李、邱

  特别法庭副庭长伍修权说,总参谋长黄永胜是个主要人物,他的罪行特点是同
林彪、叶群关系特别密切;吴法宪罪行的特点,是把空军的权力交给了林立果。李
作鹏的要害问题,是他放跑了林彪的座机。

  对黄永胜来说,关系密切就成了“罪状”吗?
  对吴法宪来说,空军的权力是说交就能交的吗?
  李作鹏呢?“两案”审理小组取证组的一位工作人员说,总理不让飞机走,事
后很清楚,如果说李作鹏那时放他们跑,也过分。

  黄春光认为,父亲不知道林彪为什么跑?一是不同意这样干,二就是同意,也
不会干成这样。时任中央组织部部长的郭玉峰认为,“手令”不一定是林彪写的,
元帅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两谋”这么大的事情,叫小娃娃干?为什么不叫黄永胜
干?他说最冤枉的是黄永胜。

  中将黄志勇回忆,9月13日那天,我去透视,里面有人,问是谁,护士说是
黄永胜,检查身体。我就不相信这个事,他没参与。

  9月24日,黄永胜被叫到人民大会堂开会,从此失去自由。被抓时,黄永胜
大叫冤枉,那声音惨极痛极,很多人都听到了。

  “九一三” 以后,黄、吴、李、邱都关在卫戍区,在通县和顺义。73年底
以后,就没有人再系统地审什么了,76年打倒“四人帮”,全国数我们高兴,可
汪东兴这个家伙,想灭我们的口,建议华国锋和叶剑英把我们关进秦城。所谓公审
,本质不在我们,而是审毛泽东,审文化革命。

  73年底,纪登奎向中央政治局报审查结果,说黄、吴、李、邱与“两谋”、
政变无关。有人问手令和林彪通过王飞交给黄永胜的信怎么解释?纪说手令和信根
本没有到黄的手上,连王飞都没有看到过。总理同叶帅带纪到毛主席处汇报。主席
对纪登奎说“登奎同志,你比我、总理、叶帅头上少了几根白头发……。你没有我
们老奸巨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