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这应是华语流行音乐中最令人动容的意象诗句了。仿佛是从去年蔓延开来的诡谲，“一语成谶”地又应验在这位创作出如此隽永恬淡旋律的44岁音乐人身上——梁弘志，一个经常躲在他人吟唱背后微笑的歌者。为纪念“英年早逝”的梁弘志，一场追思会在台北举行。梁弘志的名字，牵连着华语乐坛重要的民歌时代，而他的离去似乎和那个远去的时代一样，如过眼云烟，而明天还要继续……

　　蔡琴两次在上海的演唱会，到《恰似你的温柔》时，每一遍，歌迷都跟着大声地唱——这首温柔的歌蕴涵着的力量早已无法估量。很长一段时间，由于翻唱的人实在太多，原唱是谁一度被混淆视听，邓丽君的翻唱使它传遍所有华人地区。而更加极端的是有一阵子，这首歌还是曾红极一时的打星徐小明走穴的代表作。后来采访蔡琴时她却说：“那时，梁弘志的父亲遇到我父亲，说，你女儿唱了我儿子写的一首歌，叫《恰似你的温柔》，什么东西啊，文法完全不通”。很多年以后，蔡琴一次次在舞台上，带领大家齐唱《恰似你的温柔》，这歌已经是所有听者最无障碍的共同表达方式，直到从第一遍的自我沉醉到最后一遍为梁弘志的深深祈福。

　　台湾校园民歌年代诞生的音乐人，几乎全都有自己独树一帜的风范，清新、隽永、内敛算是当时主要的一路流派，梁弘志、叶佳修、苏来等等皆是优秀代表。曲调轻巧流畅，歌词基本是新诗做法——新诗也许就是被梁爸爸说成“是个什么东西”的东西。而当中，梁弘志最突出的个人特点就是，他是词曲兼修型的创作者，很少只作曲不填词，他的作品从来都透着搭配上的细腻贴切，而在演唱方面，用罗大佑在《昨日遗书》中的话来说就是：梁弘志的音色竟然也毫不逊色。我们曾有机会听过更多大师自己的演绎，除了最早校园民谣年代的演唱，他在1983年低调发行了个人第一张专辑《第一次分手》；他还曾经和曹俊鸿、纽大可、陈复明、陈志远共同制造过《我们——作曲家的故事》合集；潘越云的《男欢女爱》中，也可以在情歌里听到梁弘志与她的对唱。

　　没有梁弘志就没有之后的她们

　　蔡琴和苏芮都说过，没有梁弘志就没有之后的她们，这是一点都不为过的。1980年《恰似你的温柔》是梁弘志和蔡琴共同的经典旗帜，而“嘿，什么是寂寞，我，不想再多说，假如要离开你才对，我宁愿宁愿错”的《怎么能》，“偶尔飘来一阵雨，悄悄洒落了满地”的《抉择》，则有更内秀的《读你》“千遍也不厌倦”的气质，跨越着年代和不同翻唱过它们的歌手，幽香久远；1985年苏芮不容忽视的嗓音与虞戡平唱出了有水晶质感的《请跟我来》，也是当时整张《搭错车》原声大碟中，最温情的一首，现在，《搭错车》中的每一位参与者都成为了华语乐坛的大师。在与苏芮合作的创作者里，梁弘志是最多产的，苏芮自己的统计数字是8首半，《把握》、《明天还要继续》、《变》、《爱的完结篇》……哪首不是唱得我们的情绪百转千回的？给苏芮的创作，有梁弘志作品中比较少见的起伏激昂的情绪，也是因苏芮嗓音而度身定做吧。

　　勇敢地以内心示人的知性女子于台烟的成名曲《化装舞会》，从歌手到电台DJ更到资深乐评人的郑怡用《想飞》诠释她的理想，还有阿潘忧郁的《错误的别离》。之后在他自己经营的派森唱片旗下，从飞鹰三姝中单飞出去的方文琳的代表作《不一样的女孩》、漂亮的偶像任洁玲甩着头告诉你《我就是爱你，怎样？》、妩媚之前清纯可人的杨林疑惑的恋爱心理《零下几度C》、谭咏麟开启国语市场的成功之作《半梦半醒之间》和《像我这样的朋友》、姜育恒感恩至深的《驿动的心》，还有袁培华、李丽芬、曾庆瑜等等也都是派森旗下的艺人。在今年8月众多艺人共同参与“向梁弘志致敬”的演唱会上，一方面大家藉着音乐希望能够延续生命火焰，另一方面，当所有属于梁弘志创作的经典齐聚一堂的时候，所有人被震撼，这样的累积是怎样的一种创作能量？

　　郑怡曾说，梁弘志的作品，看似无意却有意，但意不浓，它是含蓄婉约的，带有诗的意境；唱他的歌就必须了解那种欲言又止的心情，表达上没有那么困难，却个个是精品。

　　刚开始就又匆匆结束

　　梁弘志的作品中，听不到雄心勃勃的企图心或是任何激烈的情绪，即便在某一阶段当歌中的愤怒成为某种流行的时候，那些社会的困扰也似乎从来都与他无关；而情歌又经常是新诗做派的随意又理性。音乐创作之外，梁弘志的角色是：歌手、电台主持人、唱片公司的老板，每个角色都尽心尽力。今年，上海的听众开始有机会在广播中听到他的节目——只是，刚开始就又匆匆结束了。

　　14 年前的秋天，摇滚歌手薛岳在去世前两个月，上演了他人生中最勇敢的一幕《如果还有明天》；今年秋天，梁弘志用温和的态度安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如果歌中似乎总会有着某种不知如何解释的所指的话，多年前他的歌里唱过“对于成串的往昔，我有太多的眷恋，但我却从不叹息”，梁弘志说，自己回顾过去写出多首好歌，想做的事情也都做了，所以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还有在这个秋天，“野孩子”小索也跟我们说再见、“姫神一座”星吉昭留下他清澈透骨的音乐悄然谢世……

　　“想起初相见，似地转天旋，当意念改变，如过眼云烟”——好的音乐人总会用最精准的表达写世间变化，让每个人在不同的情绪中对号入座；当《变》越来越成为经常要面对的现实时，另一个声音又在另外的角落里说，《明天还要继续》。

　　真的，明天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