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 【图】1960年饥饿的北京




  我们最常去的是一家上海饭馆,就在东单三条进去不远的地方。一间半门面,放了七八张桌子,后面便是厨房。老板是一位胖胖的中年人,一口上海腔的普通话。听说他原是北京铁路局的留用人员,提前退休开了这个饭馆,生意十分兴隆。


  老板娘是典型的上海小市民,瘦削的瓜子脸,大眼睛,最引人注目的是额前有道刀疤,虽有刘海也遮盖不住。我怀疑她的出身恐怕不是良家妇女,很有点上海滩上“白相人嫂嫂”的味道。


  老板不当职员而来开这个小饭馆,很可能出自她的主意。她坐在进门处一张三屉桌后面,职掌收钱的大权。老板则走出走进,和店员一起端菜、收盘子。我们常常要一份客饭,一菜一汤,三两米饭。菜也不错,多半是炒肉丝、红烧鱼块、溜肝尖或香肠炒油菜等,汤是鸡蛋汤或豆腐汤。一份客饭四角钱,吃得很饱了。最贵的菜如炒鳝鱼丝、红烧鲫鱼或清炒虾仁,也不过一元钱左右。


  我一个人吃,很少吃这种高级菜。客饭的菜虽和食堂的差不多,但味道好些,吃得满意些。在那个上海饭馆,常常碰到报社的同事。有时我们把几份客饭合起来吃,便可同时吃三四样菜。


  有时换换口味,去吃一顿西餐。一份客饭一菜、一汤、三两面包,一杯红茶,一份果酱,也不过七角钱。到小吃店去吃更便宜了。二两奶油炸糕,一碗红豆粥,不过两角多钱。多走几步,到东安市场的五芳斋去,吃一碗三鲜馄饨加二两春卷,也只要三角多钱。一盘什锦炒饭加一碗蛋花汤,也是三角多钱。到北方饭馆去,一份猪肝、肉丝炒面或炒饼,或是三两水饺,也不过三角多钱。一星期,我平均在外面吃三四顿饭,花不了两元钱。加上食堂的伙食费,一个月十五元到二十元,吃得很好了,而且花样翻新,食不重味。


  我是南方人,报社南方籍的同志颇多,北方籍的同志常常笑我们“南蛮子”嘴馋,讲究饮食。他们多半在食堂吃饭,一个月伙食费只要十二三元。我们比他们每月多花七八元钱,但吃的花样和质量高得多。就是这样吃,伙食费不过占工资六分之一左右,手头还很宽裕。我还常常招待外地来北京的老同学或朋友吃饭。两三个人吃饭,两元钱吃得很好了。同事之间也常常互相请客。今天你请我吃烧麦,明天我请你吃小笼包子,花费不多,交流了思想,增进了彼此间的了解和感情。吃饭时的一席闲谈,往往比同坐办公室一年半载了解得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