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哦!新大陆

第21节 一封写给女生的信(2)

克瑞利女士已经预先翻出一些照片——一些亚洲模样孩子的照片。在她看来,这些孩子自然全是我们的“留美幼童”。而从照片后面的签名当中,我们却发现,这里既有曾经在孟松就读过的中国孩子,也是同时期日本孩子的照片。明治时期,日本也有相当数量的孩子来到美国留学,但一直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当年最早来美的日本学生也是布朗牧师所带。1847年布朗牧师把容闳等三名孩子带到美国,几年之后他重新回到亚洲,这次他来到了日本。布朗牧师在日本享有极高的声望,因为日本把他看作是发展日本西学的先驱。在孟松布朗家族的墓地,你可以看见紧靠旁边的是两名日本年轻人的墓碑,他们是当年随布朗牧师来美的学生,不想在美夭折。怀着对他们导师的尊敬,两人葬骨于布朗先生的身边,作为永久的陪伴。
           
中国幼童的照片,有一幅是签名是“史锦镛”。在寻找到中国孩子的踪迹后,我们很快在其它档案盒中,找到两本手掌大小的中学毕业留言簿。其中若干页,有中国孩子用中英文撰写的毕业留言。其中史锦镛的中文写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英文部分画有宗教图饰,中间写着“圣经 你的指南”,1875年10曰29日。

接下去的发现就令我们吃惊了。

由于很快掌握了对档案索引的使用,我们在档案室(它的门口的牌子写的实际上是“乐器室”,大概是两种功能合一的)里集中查阅“INDEX”。在当年一位叫詹妮的女生后来的捐赠物细目里,我们看到写着:名片。来自中国学生。

按图索骥,我们很快找到了那个活页夹。一个纸片滑落,拾起一看,是史锦镛的名片,名片大小和今天的一样,白色,单面印刷,英文。

它非常简洁地印着:史锦镛

左下角:中国 广东 。

然后,一封笔迹神采飞扬的英文书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很快从信尾的落款上发现,这是史锦镛在1876年10月5日写给詹妮的信。

信的开头,他落落大方地对詹妮向她诉苦她过去一周被“禁闭”在一个地方做某件事表示同情。然后告诉她,他希望在一年之后进入耶鲁的雪菲尔德工学院就读。并告之,他最近要去一趟哈特福德,去见一位公理会的女士,应该是和宗教有关系的事情。

信的最后一段比较有趣,似乎是詹妮在她的头一封信中,向史锦镛打听了另外一位叫海蒂的女生的事情,所以史锦镛非常老实地答复:

“我将回答你关于海蒂的一些事情,我在收到你的信之前一、两天刚刚收到她的信,她还在阿斯科答,她去费城参观百年博览会的故事还是很值得一听的。她用诗一样的文体写信,告诉我她这个月就要回家了。我没有更多的事情要告诉你了,我就写到这里,送上我的问候,希望早日收到你的回信。

      史锦镛”

在孟松一下发现这么多关于幼童史锦镛的材料,让我们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兴趣。史锦镛是广东香山人,第一批幼童,1858年出生,是幼童中年龄较大的,到美国时十足14岁。给詹妮写信时18岁。根据他给詹妮的信,他可能在1877年进入了耶鲁大学。但之后我们在耶鲁没有看到任何史锦镛的材料。在幼童回国后的资料中也没有他的名字。史锦镛奇怪地消失了。

直到在上海复旦大学查阅《李鸿章未刊函稿》时,我们才知道,就在给女生写信的第二年,史锦镛被清政府召回。原因不详。但肯定是“犯错误”了。

在回国的半路上,史锦镛剪了辫子,改穿了西服,李鸿章说“情殊可恶”。

这是幼童中最早的叛逆者,同样是事情,若干年后将在更多的人身上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