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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芸看着看着,没等对方开口,猛地抢上去将她紧紧抱住,流着泪叫道:“姐姐!我的好姐姐!”
    花子被白芸的举动惊怔住,忙说:“啊!白老师,白队长!你来啦!我比你岁数大?”“不,不管这个。你在哪方面都比我好,都可当我的姐姐!
    我永远是你的妹妹!”
    反扫荡结束后,游击队解散了,恢复了原来的组织。
    德强和父亲回到家来。他是要回县里去,顺路打家走,把破烂的衣服补一补。
    小屋子又热闹起来。德刚偎在父亲怀里,要他讲灌死王竹的故事。秀子正剥她抓来的那只兔子的皮。兔子已死好多天了,冻得硬梆梆的。但那时谁也没有心思去吃它,这时环境好了,德强和父亲归来了,加上王连长也在,母亲要包饺子吃呢。
    仁义和孩子讲了一会,就找庆林他们谈工作去了。娟子在西炕上给弟弟补衣裳,德强就逗着姐姐的孩子——菊生玩。秀子在灶前烧火。德刚被母亲吩咐去叫花子父女来吃饭去了。
    东炕上,母亲和王东海正在包饺子。
    母亲一面包饺子,一面看着王东海那粗大的手,很灵巧熟练的擀着饺子皮,就笑着夸奖道:“咳,真不是说,当八路军的人什么都会做。看你擀的皮多好!外面薄当中厚,真和个巧媳妇似的。”
    王东海有些腼腆,微笑着说:“大娘,人家说当两年八路军什么都会做,可也不假。咱们逢年过节或是打完仗,也吃这玩艺儿。嘿!咱们是又当男人又当媳妇,种地打柴,缝缝补补全都会哩!”
    说着,两人咯咯地笑一阵。母亲寻思一会,轻声对王东海说:“说真的,你就要走了,我看你和花子的事就拿定了吧!这些日子你们在一块,也该知道她的为人了。你看好吗?”
    王东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下头,没有马上回答母亲的话。
    在事情还是朦胧的时候,王东海几乎是没过多地想一想就拒绝了白芸的爱情。可是当要正式决定了,他的心中又那样清晰地涌上白芸的影子:她那带着细条纹永远晒不黑的脸面,她独有的一双深褐色闪着热情光泽的眼睛,健康而浑直的身驱。她的长象是个美丽的姑娘!
    她的作风却是一个勇敢坚强的战士。
    在这以前,从没停息一刻战斗的王东海,就是在白芸向他提出时,他也没有这样想到她是那末可爱,那末美好。现在他真有些留恋她!可当时他怎么就一口回绝了她呢?
    接着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另一个人:她宽宽的脸堂,粗壮丰满的身段,显得是那样有力而刚剑那眼睛是淳朴的,而同时含有柔情,又是多末善于激动,特别当它饱含泪水时,使人没有法子不为它而感动。她的象貌是女人、是母亲,她的行动是战士,是勇敢大义的化身。
    她是共产党的好女儿。啊!这样一个坚强而美丽的女性,是应该受到爱慕和尊敬的啊!
    渐渐这两个人平排起来。看!多末好的姐妹俩!看,两人的模样多不一样!她们象是一个母亲养出来的,可又不象是一个血统。可是她们的一切,都是从一个地方一个组织得来的。
    王东海并不是在比较谁的长短,不,他根本不是在挑选人。但他老实纯洁的心中,还是想了一想。他这时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内心深处也有白芸的影子,可是在没遇到花子的事以前,从没把白芸和自己个别地联系起来。然而当白芸提出来时,他的心已被另一种更大的力量所吸引。他承认自己对花子比对白芸更爱,更无法避开。
    长期的苦难生活,贫困辛劳的人们,把爱与怜混淆在一起了。由于同情而产生爱,也由于被同情而产生爱,更多的是互相同情互相感恩而产生更深沉的爱。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认为爱怜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是一个东西。以同情来做为爱情的基石,这是农人们在苦难的命运中建立起的最诚挚最深湛的一种感情……“大娘,”王东海抬起头,非常亲切又动情地说,“我一见她和孩子,就想哭。真疼人啊!不是秀娟同志和她,我怎么能活呢!她对人真比对自己好多少倍,那末尽心地照顾我养伤,象对亲兄弟一样待我。这样的一个好人,又是党员,我怎么会不恋她?!不过,大娘,结亲的事要经上级批准才行的。”
    “我看你俩就挺好,你上级也会答应的。”母亲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心里不知是为王东海能有个好媳妇,还是为花子能找个这样的好丈夫,充满兴奋的激情,“好,等她来了,我给你们提提……”门呀的一声开了。四大爷抱着孩子,花子拉着德刚的手,先后走进来。
    “仁义回来啦!”四大爷进门就问,“在哪里?”
    母亲忙下炕,招呼道:“四叔,他才出去啦。又有事,没去看你。快上炕坐吧!”
    “他忙他的吧,我这把老骨头反正一时烂不了。”他见王东海要下炕,忙堵住:“快别下来啦。我就坐这里。”说着坐到炕沿上。
    王东海亲切地望着他笑笑,接过解放来。
    孩子早和他熟了,欢喜地叫道:“叔叔,抱,抱抱……”花子和母亲打个招呼,挽袖子洗手要帮忙包饺子。母亲却微笑着阻止她,说:“不用你啦,王连长和我就行了。花子,到西炕上帮娟子的忙去吧!”说完向她有含意的笑笑。
    花子一见母亲的神情,不由脸一红,忙走到西房间,帮着娟子补衣裳。她的心崩崩跳荡不停,耳朵集中在东房间……母亲把亲事向四大爷说了。老头子的脸兴奋得发红,眼睛却有些潮湿了。他激动地说:“那敢仔好!唉,我有你这样的好女婿,不用为闺女外孙操心了,死也闭上眼啦!”
    “大爷,哪里的话。”王东海感动地说,“咱们都是庄稼人,穷人的心谁还不互相疼爱!我这条命也是你们救出来的啊!”
    母亲满意地笑了,就赶到西房来。
    花子虽和德强、娟子说着话,可把他们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见母亲走进房,脸更发起烧来。
    母亲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说:“花子,就看你的意思啦。他的为人你都知道。你对大嫂说说呀!”
    花子臊得不行,把身子扭过去,背着脸,清晰地说:“大嫂,你们看着好,俺心里也愿意……”吃完晚饭,德强被村里的青年们拉出玩去了。大家又热闹地聊一会天,天色已晚,四大爷要照顾家,早走一步。母亲家里因娟子生了孩子,仁义又回来了,正屋没有地方。南屋的炕也拆了没来得及新盘,德强回来要到村政府去睡,而王东海一定要和德强去作伴,所以不去四大爷家睡了。住了一会,花子正要回去,王东海先站起身告辞。秀子一听王连长要到村政府去睡,忙下炕穿好鞋,说:“我送你去,王连长!”
    花子略停一下,不自然地说:“唉,天太黑啦!秀子,你别去了。我顺便带他去就行啦!”
    “不,姑姑!你家在东北角,村政府在最南头,你从那里走太远啦!我和姐姐俩去,外面还有月亮,就是再黑也不怕。”
    德刚争先恐后,边说边下炕。
    母亲心里笑了。她知道花子说的“太黑”和“顺便”的意思。她对孩子们说:“别去了。还是让你们花姑‘顺便’送送吧,这比你们都好得多啦!”
    娟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秀子、德刚还不懂,很为母亲的阻拦而生气呢!
    花子听着全身象火烧般的烘热,赶快出了门。王东海也向大家笑笑走出来。
    淡蓝色的夜空散布着稀稀零零的星星,月牙儿挂在半空中。银灰色幽静的月光,把人照出一个清晰的倒影。街上很幽静,趁着明朗的月光,能一直眺望到洁白的雪山顶。
    两人并肩走着,地上的倒影贴在一起。走到十字街口,是去两个地点分路的地方。花子要向东走,王东海要向南去。
    “我送你去啊!”花子轻声说。
    “不用,我知道路。我送你回家。”
    花子是个胆大的姑娘,倒不是为骇怕把刚要说出口的“不用”吞回去,而是心里压不住的感情,使她满口答应了。
    两人又默默地走着。孩子在王东海的怀里恬静地睡去。谁都想开口,又都象怕惊醒孩子,不愿打破这恬静的夜景,谁也没说一句话。他们觉得这样走着,比什么都好。
    到了门口,花子转过身朝着他,两臂伸出,象要去接孩子,可又不上去抱。
    王东海也没把孩子递给她,倒不自觉地把孩子抱得更紧。
    他声音有些发颤地说:“花子,我明儿一早就回队;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花子仰起脸,睁着那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光是那末温柔那末深情,只有在巨大的悲痛中,获得新的生命,渴望着真挚的爱情的人,眼里才能发出这种光辉。
    王东海被这双眼睛注视得有些惶惑,心里又涌上巨大的激动。他觉着一双柔软发烫的手,紧握着他粗壮的大手。他的全身象被她身上的热流所传染,感到一阵炎热,微微抖动。
    “我没别的说,”花子的声音象涓涓的泉水,“东海!记住,别忘了孩子和我!”
    “你放心。我一辈子忘不了你们!”
    花子接过还在酣睡的孩子,看着他转过去的背影,有力地说道:“你也放心!不管多长时间,我都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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