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若金汤的钓鱼城
自北宋建国,西北就一直是心头之患,打来打去,屈辱议和。北宋中止,南宋偏安,也一直没有改变风雨飘摇的命运。
如今,金朝衰败,蒙古崛起,战场转到了临安的西南。
天府之国的血雨腥风,最后凝聚到一条江、一座山、一个山中之城和城中的一群将帅身上。
这江就是长江,这山就是钓鱼山,这城就是钓鱼城,这群将帅就是孟珙、余介、王坚、张珏、王立……
嘉陵江流到这里,吸纳了渠江与涪江二水,有了合川之名。
从合川轻松纵目,在江面与天地之间的就是钓鱼山,立于嘉陵江的三面环绕之中。
小小的钓鱼城就在山上。
这里曾挡住了一个令世界为之侧目的英雄蒙古大汗蒙哥。
以铁骑狂踏欧亚大陆,以钢鞭猛抽非洲热风,将荒漠蕴含的野性和草原敞开的胸怀,淋漓尽致地挥洒在他从来没有到过却一直深藏在梦中的地方。
兵分两路,沿荒凉深入川蜀,顺长江直取东南,把玩南宋小朝廷将易如反掌。
曾经势如破竹,钓鱼城却岿然不动。
铁骑失蹄,蒙哥蒙难。
南宋可庆“开庆之捷”,合州托起一群巨人,南宋长了二十岁年纪。
是南宋帮助蒙元攻灭金国,蒙军随即北剑南指,强要江南。
侵扰一直没有中断过,川蜀形势危在旦夕。南宋十六年派在四川的十六人同皇上宰臣如出一辙,在蜀图乐,不思抗战。
蒙军撼山裂石,宋军螳臂当车。
站出来的肯定是英雄,不然就无法成就这惊天动地的伟业。
檀板如金,舞女似粉。西湖从未罢歌舞。理宗早已沉浸在轻歌、丽舞、美女、琼浆之中,但他没有忘记让余介尝一下他的八仙陈年老窖。
余介意不在酒,抬头奏道:“臣启陛下,方今蒙古占我江北,侵我滇蜀,国家危如累卵,百姓煎于水火,切盼陛下早筹抗蒙良策,以图江山一统。”
理宗的笑声使杯中的美酒荡起涟漪。“余爱卿,尔在前年抗蒙有功,朕破格升你为淮东提刑。现在又以驰援安丰之功,拜大理少卿,升制置副使,是一方大员。如此荣宠,何人可比?爱卿宜当尽忠报国为是,毋负朕望哪!”
余介当仁不让。“吾朝立国,右文抑武为本。然当今强敌凌侵,国临危难,倘若朝中文武不和,或者武将过受压抑,绝非国家之福,万望陛下明察。”
理宗着余介领权兵部侍郎、四川安慰使,既理粮财,又主军务,以稳蜀川。
余介来到重庆,广纳贤才,整肃吏务,为政得法。因南宋政治腐败而隐居乡间、拒绝出仕的遵义人冉氏兄弟,应余介主战之声,提出迁建合州城于钓鱼山的建议。
巴蜀定不足守,在钓鱼山积粟以守,任用得人,顶得上十万兵师。
余介深以为是。在与蒙军的长期作战中,他以血的代价,总结出克敌制胜的方法。在战争中把握主动权的必会是胜方,发挥军事优势才可以争取主动。
余介在依山傍水的钓鱼山筑城,又修筑了大良坪、青居山、神臂岩等十七座城寨。这些军事据点与民政中心,攻可以四面出击,守可以固若金汤,援可以收缩自如。
以重庆为防御中心,以嘉陵江、渠江、涪江和岷江、沱江、长江两岸的据点为外援,并将沿江府、州、军、县的治所统统迁到据点,形成军政合一、军民合一、点面配合、守点不守线、连点成线的完整的抗蒙防御体系。
余介的创举挡住了蒙军的铁蹄。
他将这一战略计划实施后,亲自绘制了一幅《经理西蜀图》上报朝廷,并对理宗说,如果能再给我十年时间,一定手提西蜀之地以报朝廷。
仅仅是十年,余介也无法等到。
南宋时期的军中举代之风盛行,终成死党,导致情可以误军机,势必然误国事。余介深以为害。
在戎州主将想举统制姚世安为代时,余介坚决不准。姚世安以丞相谢方叔的侄子为靠山,抗拒军令。谢方叔一班权臣深恨余介抗战阻碍蒙宋和议计划的实施,又怕余介有功而分其权势,早有除掉心腹之患的恶意。
借口不期而遇,手段花样不新。让姚世安找余介的短处,轮番在皇帝面前诬告;在朝臣中接连不断的非议余介,大造恶势。
余介秉性刚直,时常直谏,皇帝本意难平,正在寻找机会。
龙颜不悦,君威可发。余介被招回临安后,以无中生有之罪名被罢官。
西湖仍在,战将难安。与强敌抗衡之人,现在只能以心对月,用心填词,手中的兵马换成了一只微软的短毫,战场只是一页薄薄的宣纸。一曲《瑞鹤仙》凝聚笔端:
怪新来受损。对镜台、霜华零乱鬓影。胸中恨谁省?正关山寂寞,暮天风景。貂裘渐冷。听梧桐、声敲露井。可无人、为向楼头,试问寒鸿音信。争忍,勾引愁绪,半掩金铺,雨欺灯晕。 家僮卧困,呼不应,自高枕。待催他,天际银蟾飞上,唤取嫦娥细问。要乾坤表里光辉,照予醉饮。
墨迹未干,余介已死,英年三十八岁。
权臣深谙斩草除根之道。余介的儿子名叫如孙,取辛弃疾“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意,深寓抗敌报国之志。于是,又找到了借口,你余介手握兵权,权倾一方,要儿子学孙权,野心勃勃。余如孙被奸相贾似道杀害,余介家产悉数被抄。
余介之死令“蜀之人莫不悲慕如失父母”。
留下的只有高耸入云、巍然屹立的钓鱼城和深入人心、卓有成效的抗战防御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