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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敦厚(之四)
  
  
  1093年,苏东坡生活和政治中的两个女人先后离他而去,这令他极度地孤独。
  一个是夫贵子孝的苏夫人,曾陪皇太后祭拜皇陵,享受到贵妇的应有荣耀。苏东坡在祭文中说她是贤德的妻子和母亲,视前妻之子如己出;丈夫宦海沉浮,穷达多变,妻子则心满意足,绝无怨尤;生则同室,死则同穴。
  一个是神宗之母皇太后,是哲宗的祖母,也是苏东坡的守护神。亲子没有一个在京为官,临死时未能见到亲生儿女的她,竟然也为哲宗所反感。
  又一次的血雨腥风浇注到苏东坡的头上,他成为贬谪到广东高山大庾岭以南的第一个人,并在途中官职被一降再降。等降到不能乘坐官船时,苏东坡只好求助龙王。军兵给的时间太紧,如遇逆风,从鄱阳湖到南昌就要中途下船。
  苏东坡到龙王庙去祷告,陈明自己身陷困难,如果明早不能到达,只有露宿野外。他刚一祷告完,一阵强风吹来,风劲帆满,掠水而飞,如愿而至。
  行善一生的苏东坡有了一次为善所惠的经历。在回程中,他写了一篇祭文向龙王道谢。
  
  惠州的亚热带风光让苏东坡感到新奇,当地的百姓也为见到苏东坡感到奇怪。不久,也就东坡识鸡犬、鸡犬识东坡了。
  苏东坡心若挂钩之鱼,忽得解脱。心中想,这里就不能歇得残身累心么?!
  老朋友陈太守的儿子要从千里之外的汉口来看他,邻近五县的太守送酒送食,与他相交。苏东坡在宜兴的两个儿子听不到父亲的音信,焦虑万分。一个卓姓佛教徒知道后说:“这个容易。惠州也不是在天上,若是走着去,总可以找得到。”见到苏东坡时,卓信使已是满脸紫黑色,两脚厚茧皮。
  
  苏东坡的父亲发出冲天怨气后,苏程亲家一直情同陌路。此事为章子厚知晓后,以为可以借刀杀人,至少也可以借手出气。于是,他的内兄程之才也要到惠州。苏东坡写了一封客气礼貌的信,确知他别无他意后,派苏过去迎接,并又写了欢迎信。近六十岁的程之才要求苏东坡为他的曾祖父写一篇墓志铭,或许是想弥补一下过去的嫌隙,或许是想重续贵亲的友谊,或许是眉山城以苏东坡为荣,或许是永远割舍不了的亲缘,或许这就是两人最好的向上的台阶,于苏东坡无辱,于程之才无害。
  通过程之才,苏东坡得以在惠州多有建树。博罗发生大火,全城付之一炬,衙署必须重建,苏东坡建议程之才不要强征民工和民物,极言“害民甚于火灾”。谷物丰收,谷价下跌,官家要现款不要实物,农民卖两斗谷子才能抵一斗粮税。苏东坡又一次挺身而出,仗义执言。
  天性喜爱建设的苏东坡促成了两座桥的建筑,一座在河上,一座在惠州湖上。将无主野坟建大冢埋葬骸骨,以祭文安慰无名死者,他相信他们不是平民就是兵卒,希望鬼魂和睦相处如大家之庭,又得百姓敬仰。在城西修了一个放生池,以救鱼比救人。
  一些从没有进入他的视野的事情总会引起他的兴趣。权力不再、权者不喜、权运不复的苏东坡,真成了邻家大哥,酝酒的邻居林太太总是赊酒给他喝,也总是没有要过钱。朋友多是道士、僧人和学者,也有太守、县令。他在黄州时看到的农人用来插稻秧的“浮马”,就令他着迷并念念不忘。他讲给朋友和太守们,要在南方推广应用,并劝戒太守说,为太守成功之道,在于使民不畏吏。
  这个专与权贵作对的人,想的全是民命与民生。
  对近在咫尺的广州,苏东坡也牵念不已。广州因饮水而疾病流行,他建议太守王古筹备基金创立公家医院。城中的一口好井只供官家饮用,就应该从城外的高山上用竹子引泉水,以解民用之困,提出了一个细致入微的方案。他怕因当权派对他的厌恶而给朋友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叮嘱王太守不要让人知道是他出的主意。但王太守后来还是因“妄赈饥民”之罪而被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