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解决山东的统一指挥问题,1943年3月,中央决定由罗荣桓负责山东根据地的党政军全面工作,陈光调回延安学习并参加“七大”
自一一五师入鲁后,在山东就存在着一一五师和作为地方武装的山东纵队这两支平行的党的武装。由于各种原因,这两支部队之间存在着一些分歧,也由于一一五师师政机关确实存在着一些缺点,致使山东分局(原山东省委)的个别领导人对一一五师师政机关多有指责。为解决山东根据地的统一指挥问题,1940年7月18日,彭德怀致电毛泽东建议:山东暂由陈、罗统一指挥。8月8日,中共中央作出指示:(中共山东)分局、山纵、一一五师师部都应当靠拢。陈、罗参加分局为委员,实际上统一山东的军事领导。
1941年至1942年,是山东抗日根据地最困难的时期。在山东军民反“扫荡”的严酷斗争环境中,为统一解决山东军政领导和作战指挥的问题,1941年8月,中共中央书记处和军委决定:以(山东)分局为统一山东党政军民的领导机关,暂由朱瑞、罗荣桓、黎玉、陈光组成,朱瑞为书记;山东纵队归一一五师首长指挥;山纵及一一五师合组山东军政委员会,罗荣桓、黎玉、陈光、肖华、陈士榘、罗舜初、江华为委员,罗荣桓为书记。在山东分局委员的分工上,决定朱瑞主持党的组织工作,罗荣桓主持军事工作,黎玉主持政府工作,陈光负责财经工作。但山东党的一把手与军政的一把手并非同一人,在实际工作中又难免有分歧与争议,实际仍未解决山东的统一指挥问题。
陈光在山东工作的4年期间,指挥部队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扩大与巩固了山东抗日根据地,但也有失误。面对山东根据地没有统一领导的问题,中共中央与毛泽东也很早就酝酿让罗荣桓担负起山东抗日根据地党政军民一元化领导的重任。在刘少奇1942年春亲自来山东调查解决领导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返回延安后,中央和毛泽东经过慎重的考虑,决定调整山东的领导班子,委罗荣桓以负责山东根据地党政军全面工作的重任。
陈光、朱瑞、罗荣桓与黎玉这4位山东根据地的主要领导人,都曾是中央与毛泽东考察的对象。陈光是一员虎将,作战勇敢,具有出众的军事指挥才能,但群众工作经验不足,有时听不进他人的意见。朱瑞是军事指挥人员出身,也从事过政治工作,有较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为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建设和抗日武装力量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但其军事指挥才能未能得到真正的检验。罗荣桓办事稳妥,善于处理各种矛盾和关系,团结他人,具有丰富的政治工作经验,现正在负责山东的军事指挥工作,抗战以来的作战经历锻炼了他的军事指挥才能,但主管山东军事工作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而黎玉在资历上显然难以服众。最后,候选人集中到两个人身上,即罗荣桓和陈光。这两人都是八路军主力部队的领导人,都一直战斗在抗日的最前线,都具备丰富的作战经验,是八路军中少数有才干的指挥人员中的两位。可是,两人中只能以一位为主。在定下决心之前,毛泽东曾就此事征求了在延安的杨勇等人的意见,并与彭德怀进行了反复磋商,最后决定将罗荣桓作为山东共产党抗日武装力量的最高领导人。
1943年3月12日,中央决定成立新的山东军区,任命罗荣桓为山东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一一五师政治委员兼代师长。陈光的代师长一职随之被撤销。1943年8月,中共中央又任命罗荣桓为山东分局书记,统一领导山东抗日根据地的党政军全面工作。
山东的统一领导问题解决后,为了便于罗荣桓独立开展工作,中央和毛泽东决定调陈光和朱瑞到延安学习。1943年3月,遵照党中央的决定,陈光调离一一五师到延安学习并参加党的“七大”。临行前,他语重心长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要去延安学习了。几年来的实践证明,罗荣桓同志是正确的。希望你们今后在他的领导下,搞好团结,好好工作。”
1943年4月中旬,陈光和夫人史瑞楚带着他们两周岁的儿子东海,连同11个随员,一行14人从莒县的胡子村出发,一路向西北奔赴延安。他们经过湖西、冀鲁豫、冀南军区,越过津浦、平汉铁路封锁线,于8月到达太行山十八集团军总部。在这里休息了半个月后,遂同党的“七大”代表罗瑞卿、刘志坚、薄一波一道奔赴延安。
10月中旬,陈光到达延安,中组部把他安排在党中央所在地杨家岭居住。从敌后来延安的军队的“七大”代表彭德怀、聂荣臻、罗瑞卿等都住在这里。
这期间,陈光与罗瑞卿、刘志坚、薄一波等人曾几次去看望毛泽东。一次是他们刚到延安不久,由周恩来带领他们去枣园毛泽东住处。在窑洞外面,毛泽东亲切地接见他们,和他们一个个热烈握手问候,并询问史瑞楚、郝治平等几个女同志的名字,还细心地记下来。这次毛泽东请他们吃了顿丰盛的午餐。第二次是1944年春节,他们又相约去给毛泽东拜年,还是由周恩来领着去枣园。1943年12月下旬,他们还在杨家岭饭厅里参加了毛泽东50寿辰的祝贺会。
陈光住在杨家岭时,刘少奇、周恩来、邓颖超、蔡畅等许多中央领导同志都来看他。特别是刘少奇,同陈光进行了恳切的谈话。刘少奇了解陈光耿直、坦率的性格,陈光敬重刘少奇高深的马列主义理论修养和丰富的革命斗争经验。这次在延安重逢,两人都很高兴。刘少奇对陈光说:“你是我们党和军队中的一位老同志,一向站在毛主席路线一边,为革命作出了有益贡献。这次要认真参加两条路线斗争的学习,好好发言。”
陈光到延安后,在不长的时间里,3次见到毛泽东,连同刘少奇的这次谈话,使他受到极大的鼓舞。他积极参加了党的历史和两条路线斗争的学习。在中央召开的解决红一、三军团关系问题的华北座谈会上,他还作了实事求是、顾全大局的发言,赢得了许多同志的好评。1944年春节后,陈光等从敌后来的军队“七大”代表,都到中央党校一部集中学习,陈光在第五支部并担任支部书记。1944年5月11日,中央党校一部党小组在《对陈光同志的历史总结》中,在简述对他的历史审查情况后写道:“陈光同志自农民出身领导游击战争始到现在,已成为我党有数的军事人才之一,亦看出他一贯忠心耿耿、为党为阶级事业虚心学习,联系群众的优良品质。在指挥作战中,机智英勇,曾创造出不少有名战斗范例……”这是对陈光客观公正的评价。
1945年,陈光在延安出席党的“七大”,并成为代表资格审查委员会委员。耿直刚烈的陈光在“七大”代表人选问题上提出了一些不同看法,不料却引来一场轩然大波。有人认为“陈光欲抵制党代会”,给毛泽东写信“告状”,称陈光有“反党行为”。
毛泽东对从井冈山时期就追随自己浴血奋战的老部下的历史与性格是清楚的。经过调查,他当即给陈光回了封信,称:“你的意见我是了解的。有些意见是对的。你在山东执行的路线是对的。‘七大’要开成一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相信你能致力于开好这次大会。不同意见可以会后交换。”陈光将这封书信一直珍藏在贴身衣袋里。
在东北,林彪诬陷陈光“无理霸占电台,抗命不交”;在担任六纵司令员期间,陈光对林彪不尊重自己的意见极为不满;刚接任四野副参谋长,陈光就被林彪当众点名批评
1945年9月,根据中央决定,陈光同林彪一起回山东工作。不久,国内形势发生急剧变化。9月19日,党中央发出“向北发展,向南防御”的战略指示,并决定他们转赴东北,参加东北根据地的创建工作。1945年10月,陈光到达沈阳没几天,罗荣桓从山东率机关和部队也来到东北。当时东北局决定要在黑山、北镇一带组织第二防线,由陈光负责指挥。罗荣桓便把从山东带来的10部电台和机要人员转交陈光使用。
11月下旬,林彪带领总部指挥所从山海关撤到阜新。这时,国民党军已进占锦州、沟帮子一带,情况十分紧急。恰在此时,林彪给陈光发电报,要调配分给他的电台和机要人员到阜新总部工作。当时陈光考虑到战况紧急,没有电台无法进行联络指挥,回电希望不调。此后林彪连发两电催调电台,并指责陈光扣压电台不上调,妨碍他指挥作战等等。陈光接此电报后,即亲自通知机要股长冯学彦、电台队长黄传龙,要他们做好准备,一两日内即去总部报到。冯、黄等正拟带电台动身时,突然发生紧急情况,锦州、沟帮子的敌人向北镇大举进攻,冯学彦等只好随陈光向东转移至吉林磐石一带。这里距林彪的总部愈来愈远,电台也未再调。此事后来被林彪指责为:“无理霸占电台,抗命不交。”
1946年1月,陈光调任东满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1946年9月前后,东北民主联军的野战部队进行了第一次整编,以山东第七师及新四军三师七旅组成第六纵队。陈光于10月调任六纵司令员。这个部队是一一五师的老底子,陈光对干部和部队历史都很熟悉,很高兴再次指挥老部队。
1946年12下旬,为准备南下作战,六纵隐蔽开至松花江北的陶赖昭一线集结待命。陈光带领六纵3个师的指挥员去察看松花江冰冻情况,并到江南岸侦察敌情,以便大部队徒步过江。这时,林彪以“东总”名义给陈光来电称:为防止敌人过江进攻哈尔滨,要六纵仍撤回原防地。
此电报是征求意见,并非命令。陈光复电表示仍按原作战方案为宜,不同意将部队撤回原地。林彪不但不考虑陈光的意见,反而又直接给六纵各师发电报说:你们接电后,即向陶赖昭以北布防,“不要等待纵队的命令”。六纵3个师接此命令后随即撤走。在松花江南岸进行侦察的纵队司令员陈光被甩在一边,直到接到纵队司令部派骑兵通信员送给他通知后,才于第三天回到纵队司令部。陈光对此事极为不满,为此生了一场大病。不久,他就离开了六纵队,到哈尔滨养病。
1948年11月下旬,东北野战军百万大军入关作战。陈光随东北野战军领导机关从沈阳出发向关内挺进。1949年1月底,北平和平解放后,陈光即进入北平,同四野的其他领导人一起住在北京饭店。在这里,毛泽东亲自签署命令,任命陈光为第四野战军副参谋长。3月下旬,第四野战军在北平朝阳门内的“九爷府”召开了师以上高级干部会议,林彪传达了七届二中全会精神。当讲到“防止居功自傲”问题时,林彪当众点名批评了陈光。刚接到新任命不久的陈光,受到当众点名批评,好像被劈头泼了盆冷水,十分恼火,认为这是林彪有意打击他。林、陈的关系由此降到了冰点。
在担任广东军区副司令员兼广州警备司令员期间,陈光工作上出现了一些错误,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由于拒不认错,最后导致了他的悲剧结局
陈光自从在北平的“防止居功自傲”会上受到点名批评后,情绪一度很低落。1949年5月随四野到武汉后,心情才有了好转。 1950年1月,陈光被任命为广东军区副司令员兼广州警备区司令员。接到新的任命后,陈光心情很愉快。元旦这天,他辞别夫人史瑞楚和东海、晓星两个儿子,独自去刚解放两个月的广州赴任。
陈光到达广州后,在组织部队和发动群众进行剿匪肃特、巩固社会治安、解决粮食供应、稳定市场物价等方面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但由于他出身贫穷,没有文化,也没有管理城市的经验,在处理城市管理建设中一些不熟悉的重大问题时,与许多枪林弹雨中厮杀过来的战友一样,遇到了人生的新课题。当时中央明确规定,在港、澳、台做情报工作,必须遵守严格的程序和高度的纪律,结果陈光在掌握政策时,表现得主观、简单和不够审慎,以致出现一些较大的错误。他还违反干部政策,从老家宜章将烈士子弟和知识青年招到广州,办起了训练班。
为此,广东军区主要负责人亲自出面找陈光谈话,劝他认识和改正错误。由于性格的原因,加之组织上对其错误有些不实和夸大,倔强的陈光产生了严重的对立情绪,表现得不冷静,情绪很大。后来,在广东军区党委的组织生活会上,大家就其错误继续开展批评,结果陈光又因上述原因,再次发了脾气。尽管陈光的这些错误并非敌我矛盾,但由于他认识的态度不好,最终酿成了悲剧。
这件事很快报到了中南军区,当时林彪担任着中南军区司令员的职务,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鉴于陈光的错误和抵触情绪,中南军区报请中央后,给予他开除党籍的处分。
1950年2月中旬,陈光被检查出患有脑膜炎,遂在居住地达道路11号休养治病。此后的几个月间,华南分局和广东军区的领导人曾多次前去看望,同他谈话,劝他认识和改正错误,但倔强的陈光没有接受“劝告”。
1950年7月22日,中南军区致电广东军区,要求软禁陈光。鉴于陈光性格刚烈,历史上又战功显赫,中南军区的电报强调尽量做到不扩散,具体实施由广东军区党委安排,采取先撤换警卫,再行就地软禁的办法。
第二天,时任广州军区参谋长的李作鹏,以老部下、老战友的身份约陈光到荔枝湖公园划船散心,而实际是引他出来,以便抄他的家不致让他太难堪。李作鹏的这个办法还是比较可行的。当陈光离开达道路住所后,军区保卫部立即来人将他住地的警卫人员缴了枪,抄了陈光的住所。陈光一回来,军区保卫干部就当面向他宣布撤销其广东军区副司令员兼广州警备司令员等一切职务的决定。从这天起,陈光就被软禁起来,警卫人员全部撤换,只留下一个老炊事员为他做饭。
对如此突然、武断的处理,陈光非常生气,也不理解,一连几天发脾气,饭也不吃。当时带领警卫班负责看守他的保卫干事王大述对他说:“首长,你的问题我们不了解。领导派我们来,任务是三条:一是保卫你的安全;二是照顾你的生活;三是限制你的自由,不能下二楼。”
陈光气愤地对王大述说:“这是有人陷害我!毛主席对我是了解、信任的,我非见毛主席不行!”陈光流着泪把珍藏在衣袋里的毛泽东1945年在延安写给他的亲笔信拿出来让王大述看。王大述看完那封信,叹口气劝道:“首长,你不要着急,事情会搞清楚的。你可以向毛主席反映情况嘛。”然而,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也由于陈光的性格原因,他与主管军队方面的个别领导人在历史上有积怨,犯错误后认识态度又不好,与组织上有严重的对立、抵触情绪,致使他的问题不仅在广州、武汉无法得到解决,连北京最后也维持了“原判”。
在王大述的劝告下,陈光开始面对现实,逐渐冷静下来。过了几天,他叫王大述给他买来一套《资本论》,认真阅读起来,并在书上划线,还用本子做了笔记。陈光通过学习,精神上有了寄托,情绪稳定下来,生活也很有规律:天亮起床,先冲个冷水澡,然后吃早饭;上午读《资本论》;午间一菜一汤,饭后休息;下午读报纸、杂志。这段时间,他身体较好,很少生病。
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开始后,华南分局和广东军区领导人动员陈光转移到武汉。10月下旬,由王大述和其他警卫人员护送陈光乘火车去武汉。中南军区副参谋长苏静、通信处长张瑞、管理处长何敬之到车站迎接。这3人都是陈光在抗战期间的老部下与老熟人。他们把陈光扶下火车,送到汉口紧靠跑马场和中南军区司令部的杜围里12号一座二层楼的楼房里。在这里他仍然被隔离起来,由一个警卫班看守。1950年11月至1954年6月,陈光在这座楼房里被关押了3年零7个月。
在此期间,中南局和中南军区曾派副参谋长苏静、中南军区政治部秘书长刘兴元、组织部长梁必业等老部下去看望陈光并同他谈话,劝他认识自己的错误。但陈光认为加在自己头上的“当年的陆房突围、‘七大’代表的审定、无故扣压电台、对港澳台情报工作以及私自招收宜章子弟开设训练班”等主要错误与事实有较大出入,处理得极不公正,并认为是林彪出于历史过节,刻意加害他,因而拒绝接受组织对他的处理。
陈光虽是位勇敢善战的军事将领,但在政治上却很不成熟。其实,只要他从一开始就明确认错,争取主动,也许对他的处理就会是另外一个样子了,但倔强的他始终不肯低头。
在武汉关押期间,陈光心中十分痛苦,时而烦躁暴怒,时而郁闷消沉,有时不吃饭,不起床。他长久不理发,头发很长,披散在肩上。吸烟很凶,有时一天可抽五六包。这期间,他曾要警卫人员给他买了《斯大林全集》,列宁的《谈谈辩证法》,借阅了翦伯赞写的《中国史纲要》,心情平静时就认真学习理论和历史,还阅读给他订阅的《人民日报》、《长江日报》、《世界知识》杂志等。有时还同警卫人员下象棋。这期间,陈光特别爱写毛笔字,还练习画山水画。除了看书,读报,就埋头于练字画画,从不下楼,也不挑剔饮食。
1954年6月7日清晨,陈光在长期被关押,精神上遭受折磨,而问题又解决无望的情况下,含冤去世。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陈光也有他的缺点和错误,但这本应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更谈不上“反党”。令人遗憾的是,当1988年4月中央为陈光平反时,他已去世34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