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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美丽与忧伤

宋朝的美丽与忧伤

犹想宋人/文
  
  
  人的一生想干、要干的事情难以计数。我们对此均感同身受!
  人的一生能干、干成的事情却屈指可数。我们对此均无可奈何!
  我们一起干点什么呢?如果我们有共同的意愿。
  比如现在,我们青灯一盏,史书三卷,香茗半壶,室内心灵空明,窗外繁星满天,就可以沿着历史的隧道回溯,去巡游曾经闪烁过光芒的时空。
  不必说宇宙洪荒,盘古开天;不必说夏商西周,三国两晋;不必说四书五经,七侠五义;不必说秦皇汉武,隋帝唐宗;不必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不必说绿肥红瘦,姹紫嫣红。
  我们一起说说一千多年前的宋朝,我们共同谈谈三百多年寿命的两宋吧!我们再去回望那千年的美丽,我们再去咀嚼那千年的忧伤!
  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一起成为宋朝的旅行者了。
  我准备了简略而又精致的旅行线路图,别的就囊中空空了。我需要的是你的慧眼和睿智,还有就是足够的耐心和低开高走的激情。
  衷心地期望应者云集,从者如流!衷心地祝愿不虚此行,不枉此旅!
  队伍庞大!多么壮观!来的都是亲人,多数未曾谋面。来的不要走啊,没来的抓紧来!
  好嘞!欢迎大家参加宋朝之旅!开场白和欢迎辞就这么简短!
  在踏上旅途之前,我来告诉大家一千年前的世界与中国的大势与要况。因为那时候没有网络、手机,那时候没有黑色幽默、魔鬼辞典,那时候没有我、你和我们大家。那时候我们中国有的多数就是世界第一,我们是理所当然的排名老大!
  我并不十分了解一千年前的中国与世界,但我有一双精于探寻的手和善于发现的眼睛。我搜索到了独孤求醉先生的《一千年前》,索性拿来与各位共享。
  当然不是全文,我们只需要我们需要的:
  一千多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中国的城市灯火辉煌、光明灿烂。一千多年前的夜晚,全世界的城市都是一片安静,只有中国的城市人流拥动、欢歌笑语。
  一千多年前全世界只有中国有超过百万人口以上的超大城市。11世纪,欧洲最大的城市英国的伦敦、法国的巴黎、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罗伦萨等城市的规模都不过万人。而中国的首都有一百五十万人。一千年前中国的人口超过二十万的有六个城市,十万人以上的城市有四十六个。一千年前的中国城市就已经有施药局、慈幼局、养济院、漏泽园等福利设施,这是城市高级现代化的特征。
  13世纪,世界除中国以外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巴格达,城市规模在三十至五十万人之间。西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威尼斯,只有十万人口。欧洲14世纪的伦敦也只有四万人,巴黎有六万人。而中国13世纪杭州、苏州、成都都是超过百万以上的大城市。13世纪欧洲最富裕地方的意大利人有幸来到泉州,不禁感慨中国城市是光明之城。13世纪西方最富裕地方的意大利人有幸见到杭州,不禁感慨中国城市是天上的城市,认为杭州是最优美最高贵的城市。
  一千多年前中国华北的钢铁业年产就达一百二十五万吨,这是个什么概念?公元1788年,欧洲工业革命开始英国钢铁业年产才有七万六千吨。
  中国11世纪开始使用纸币,而欧洲17世纪后才开始使用纸币。公元1661年,瑞典才发行纸币,成为欧洲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一千多年前中国的货币比今天的美元、欧元要坚挺吃香,中国的钱币物超所值。
  一千多年前中国人是最会做买卖的,宋朝人用泥土烧成瓷器就轻易换来大批金银珠宝。一千多年前的中国人都很值钱,中国的工匠是世界各国急需的人才,是世界的宝贝。
  一千多年前西方最富裕地方的意大利威尼斯人见着中国的商船不仅感慨“中国的商船也是人们能够想象出的最大的船只,有的有6层桅杆,4层甲板,12张大帆,可以装载1000多人。这些船不仅拥有精确得近乎奇迹般的航线图,而且,它们还拥有几何学家以及那些懂得星象的人,还有那些熟练运用天然磁石的人,通过它,他们可以找到通往陆上世界尽头的路,对于他们的天赋,连上帝都会赞美。”一千多年前意大利人见着中国的面条后,于是他们发明了今天的意大利面条。一千多年前意大利人见着中国的冰激凌后,于是今天他们承袭了这种吃法,并认为自己发明了冰激凌。
  一千年前中国人会自豪地说:“我幸福,因为我是人,而不是动物;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是中国人,而不是蛮族人;我幸福,因为我生活在全世界最美好的城市洛阳。”
  一千年前的中国农业、制造业、手工业、娱乐业都是世界最发达的,一千年前的中国的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都是世界第一。一千年前的中国经济、政治、科技、工艺、文化、娱乐、学术、数学等等都是世界第一,即使是军事也是数一数二。
  一千年后的西方人说:“一千年的中国经济总量最高时候占当时世界的百分之八十。”
  独孤求醉先生还说了一些听起来刺耳、琢磨起来有道理的话,我还是忍痛将那些文字删了。这没有什么理由!先生还在文末注明说:文中一千年前的中国仅列举当时的宋王朝,其实当时中国其他王朝的文明程度也相当高,但因为史料散失严重所以无法全面介绍。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个世界可不就是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来什么!
  我们的结论是: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是一倍而是十几倍。一千年前中国遥遥领先于世界。
  我们问题是:一千年前世界与中国差距如此之大,一千年后的中国人怎么能知道?
  这正是我们的宋朝之旅的目的所在!
  诸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肯定有!不然你就会转身而去。
  转身而去的不一定是最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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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天亦老·天子篇·太祖
  之一:黄袍加身得天下
  
  
  太祖开国,北宋历九帝,南宋亦历九帝,时间上北、南两宋相继各历一百六十年左右,堪称“平分秋色”。
  三百二十多年的宋朝可以浓缩为一艘船的历史。
  开国之初时是一艘战船。战船之主是宋太祖赵匡胤。
  两宋之交时是一艘游船。游船的主人唱罢退场、乐完归阴。
  恭帝之时是一艘孤舟。七岁的皇帝独演“楼船载国”的悲剧。
  太祖当年万万不会作如是想,我们只能对他多些宽容与原谅。
  绿水因风皱面,青山为雪白头。天若有情,天将因宋而衰老;天若有恨,天将为宋而悲愤。天有情天不只爱赵氏天子,上天之子民是芸芸众生;天有恨天不只恨宋家寡人,青天让世间风雨交加、泥沙俱下。
  天子最可能有在天之灵,否则皇帝老儿们就空有上天之子的虚名。
  不管他们是否乐意,我们首先访问的是宋朝的皇帝们。如你所想,首当其冲的就是宋太祖。
  北宋之初的船主赵匡胤孔武有力、威震四方。
  这首先是因为他本人拥有足够的力量,并将这种上天所赋和后天锤炼的力量集中用在了战场上,这样才能有希望获得天大的收成。
  赵匡胤在22岁时投后汉枢密史郭威帐下从军,在高平之战中奋勇杀敌,大败北汉军,其军事才能受到后周世宗的赏识,升为军队中的高级将领。后统辖作为皇帝亲卫军的禁军,成为世宗的亲信将领。接着随世宗征南唐,数战皆胜,屡立战功。时年30岁的赵匡胤只经过八年的时间,就由初入行伍时的无名小卒成长为高级将领,头戴武官最高的节度使衔,掌握了队伍精壮、战斗力强的禁军的实权。在再征淮南的战役中,战功卓著,逼和南唐,又随世宗伐辽。
  出身可能决定不了经历和收获。赵匡胤得天独厚的平台使得他能够迅速脱颖而出,成为他效劳的朝廷的关键人物。他可以决定和影响包括皇帝在内的很多人的生命和命运,而对自己命运的把握和运作更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这比刘邦强了百倍。刘邦起事时人微言轻,实力薄弱,要不是几个老乡认定了他,民主选举多少次都轮不到他人五人六、堂而皇之地坐成庄家。要不是吕老爷子有先见之明,将女儿作赌注押在他身上,他打一辈子光棍也未可知。要不是项羽有勇无谋,大男人多有小妇人之仁,一万零一个刘邦也早已被他粉碎一万零一次了。
  这比朱元璋好了千倍。这位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出身布衣,穷困潦倒,生活窘迫,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他的几位亲人是饿死的,他出家当和尚是为了混口饭吃,在僧多粥少的寺庙里他是干得最多、吃得最少的,是那饥肠漉漉熬日月的惨兮兮的小沙弥。还是为了填饱肚子,他加入了草头王的造反队伍,从大头兵干起,历尽艰难险阻。本意是当个土匪作为生计,没成想走上了争霸皇位的难归之路。这不就是歪打正着么!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赵匡胤虽然在军中飞黄腾达,他还没有资格和能力让他的亲兄弟成为左膀右臂,他的父亲也没有在军中给他留下可以坐享其成的根基。但赵匡胤没有错过在当时可以发展“义社兄弟”组织的大好机会,并且他的这个圈子在军中的影响是无可替代的。这就是所谓的“十兄弟”,除他本人外,还有杨光义、石守信、李继勋、王审琦、刘庆义、刘守忠、刘廷让、韩重斌和王政忠。这是真正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等到这些人以自己的行为决定历史的走向时,历史就很自然地将他们尊称为“勋臣”了。
  当其时也,主少国疑,命悬一线;后周君臣,提心吊胆。东北面是耶律阿保机建立的强大的草原汗国契丹,时常兴兵南下骚扰,是混乱不堪的中原的巨大威胁。北汉是后汉的残余势力,从属于契丹,也屡屡出兵攻周。后周世宗柴荣是五代时期颇有作为的皇帝,在位七年。期间继承并发展了后周太祖郭威推行的政策,致力于经济和政治改革,使北方的政治局面趋于稳定,为再一次的民族大统一创造了条件。实力雄厚的周世宗向南扩张控制了富饶的淮南地区,挥师伐辽收复了大片失地。在幽云十六州有望重回怀抱之时,他突然病重并死于大业未竟之际,年仅三十九岁。
  承接周世宗的是他的七岁的四子柴宗训,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被尊为周恭帝。在如此震荡的潮流中,周恭帝被抛在了一叶扁舟之中,如何经风过雨、过礁击流,没有几个人心中有底。
  当利益无限大而风险无限小时,没有人会省却吹灰之力。皇帝的宝座四围皆空,信手得之如探囊取物。有能力得者心向往之却虚与推脱,无能力者心生异念而推波助澜。
  野心成长为阴谋,历史就会因之而变;器重积累成专权,座次就会随之而改。先后受到后周太祖和世宗赏识并委以重权的赵匡胤在令人艳羡的位置上仅仅向前迈了一小步。
  实施这个惊天动地的阴谋,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圈套就改天换地、顺理成章了。
  箭在弦上,引而不发,就是懦夫;铤而走险,盲人瞎马,就是蛮人。
  有时候干大事也只需要小把戏,这就需要看是否具备人们常常不能忘记的天时、地利与人和。当皇帝就是天大的事,放在谁面前都将会是杀人如麻,血流成河。
  赵匡胤就是以小把戏干成大事业的千古一人。
  我们一起试着去条分缕析:
  时间上的巧妙选择:公元960年春节。在这样一个中国人十分重视的节日,后周君臣同样有充足的理由快乐一番。周恭帝还是盼过年的小孩子,心急如焚的皇后也可以将烦恼暂时忘却,难耐煎熬的文臣武将自然可以放松几天,赵匡胤自己也是神清气定地融入到节日的气氛中。无论边关如何紧张,权且以为天下太平,等到节日之后去面对也是常理。
  事件上的瞒天过海:祥和的节日里,突然从镇州和定州传来惊人的消息,奏报说契丹兴兵南下并与北汉之兵联合入侵。幼小的皇帝自是惊惧无比,年轻的皇后更是束手无策,在不辨军情警报是真是假的情况下,惊惶失措的柴宗训派赵匡胤率领禁军出征抵抗。率军出征者非赵匡胤莫属,因为这时他已执掌军政六年时间,手中握有重权,屡建奇功异绩,有众人所望,得士卒之心,有着时下五星级的人气指数。
  宋史是赵家天子的家史,历代赵氏皇帝都煞费苦心地为家天下涂脂抹粉。这次警报和所谓的契丹用兵在史书均无记载,从当时及过后的情况分析,契丹刚刚战败,断无可能在战败后的一个多月再次兴兵,也绝无可能在天寒地冻、草枯马瘦之时用兵南侵。率军离京北上的赵匡胤并没有遇到交战对手,他心目中只是有一个假想敌而已。
  地点上的游刃有余:赵匡胤率精锐之军离开京师,既可以摆脱朝廷的控制,又可以集结兵力号令诸军。这样,进可以挥师入京,以武力夺取皇位;退能够以逸待劳,用软功逼其禅位。就在这里号令天下,等待皇帝的玉玺撞进怀里来。
  条件上的万事俱备:最让人感到此中游戏与滑稽的是,这些好似忽然计上心来的人竟然准备了一件必不可少的黄袍。为新天子的金玉之身遮挡子虚乌有的风霜雪寒的御衣已经准备好了,别的事情更是不在话下。大年初二,赵匡胤的副手殿前副点检、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延钊率前军出发,当时京师传言说“策点检为天子”。等到初三赵匡胤率大军出发时,军中擅长占星术的苗训诡称看到太阳下面另有一个太阳,改朝换代已成天命。各色人等提前给相关人员打了适当的预防针,期望到头来不要因为改天换地而大惊失色。这正是无以复加的万事俱备,只欠心平气和、志满意得地轻轻地说一句:“从现在开始天下归于赵家门下!”这才是干大事的人,想得多么周到与细致啊!
  操作上的水到渠成:部队开到京师东北的陈桥驿,在赵匡胤的指使下,他的弟弟赵匡义和亲信谋士赵普在军中鼓动说:“现在皇帝幼弱,不能亲理政事。我辈出生入死,有谁知道?不如先立检点为天子,然后再北征。”又派人回京告诉他的心腹兄弟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等人,作为回师夺权的内应。是夜军中将士无人入睡,赵匡胤假装大醉不醒。初四凌晨,赵匡义、赵普与诸将一起携带兵器闯进赵匡胤的军帐内,齐声高呼:“诸将无主,我们愿立太尉为天子!”在半推半就之间就将黄袍披在了赵匡胤的身上。等到众人参拜、山呼万岁之后,赵匡胤开始提条件:“你们贪图富贵,立我为天子。我有号令,你们能听从吗?”众人皆说惟命是从。你看这事办得!我是为了你们才当皇帝的,让我当了皇帝你们就得听我的话!言外之意是你们如果不听我的话,我就不按你们的意愿和想法去当这个皇帝!
  毕竟赵匡胤非同常人,他以众人捧起的皇帝身份下的第一道所谓的圣旨是不许手下诸将惊犯宫阙、侵凌朝贵。
  黄袍加身的赵匡胤率军回京,闻此兵变的后周大臣在仓促之间图谋抵抗。石守信打开了宫门,宰相范质、王溥被挟。泪流满面的赵匡胤对他们说:“我受世宗厚恩,为六军所迫,到了这种地步,真是有负于天地。事已至此,可又怎么办呢?”在范质等人无言以对之时,手执佩剑的军校罗彦槐厉声喝道:“我辈无主,今日必须有个天子!”范质、王溥等见大势已去、回天无力,赶紧躬身下拜。朝中大臣见大事已定,急忙拱手祝贺。
  中国自有始皇帝嬴政以来,皇帝成了至上无上的职位,这就诱惑得无以计数的人铤而走险地做着皇帝梦。直到民国时期窃国大盗袁世凯意欲复辟称帝之时,孙中山先生曾无可奈何地说:“四万万人都想当皇帝。中国向来没有为平等自由起过战争,几千年来历史上的战争都是大家要争皇位。”
  没有多少人不了解皇帝的职位及其职权,有两点应该是共识:一是皇帝权法无边。只要有此想法并为之付出,就可以一步登天,惟我独尊,尽享人生极欲,尽如人世梦想。二是换手率和成功率高。从秦始皇到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的两千年间,大约经历了二十六次改朝换代,每个朝代平均统治不足百年,期间鱼龙混杂,各色人等把得天命当皇帝看作走台唱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你若耍赖我动武,每位皇帝平均在位不足十年。“皇帝轮流做,今朝到我家。”即使是手无寸权、脑无尺慧、眼无丈望的人也可以说说这句话过一下瘾,等到有些人说了就当事做或者不说暗地里去做的时候,那就是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另外一点就不是多数人所能了解和认可的,那就是皇帝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具危险性的职业和岗位。谁也无法准确统计因想当皇帝而梦想成空屈死了多少人,因谋皇帝位而驱使毫不相干的人送了多少命,因在皇帝位上被人妒嫉愤恨而丢了多少命,也没有人能说得清到底有多少姓氏人家将自己家族的血用来浸润那让人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传国玉玺。
  当皇帝的快乐是虚华的怪胎,当皇帝押上的是身家性命。一个王朝的前奏是腥风血雨的紫红,也是前一个王朝血雨腥风的黑红,开始的辉煌与结束的凄惨都是腥风血雨与血雨腥风的凝结。鱼死网不破,网破鱼不死;成功不成仁,成仁不成功。这些前仆后继的人一再悲叹:“愿生生世世,再不生帝王家!”
  这就像打擂,颇有些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的意味。心狠手辣的秦二世胡亥为夺帝位杀死了哥哥扶苏,让皇位之争初次沾染了血腥之味;李世民亲自炮制了玄武门之变,清除了妨碍他君临天下的亲兄弟;五代十一国时期国兴国亡如走马换灯,旧皇多数不能善终,新皇大多丧权丢命。
  这些都应了这么一个怪圈:自己一门心思、孤注一掷地想当皇帝,就是自己把自己架到火鏊子上烤;一帮人赤胆忠心、出生入死地扶助这个人当皇帝,就是这帮人将这个人架在火鏊子上烤。有烤糊的,有烤病的,更有烤死的,鲜有因烤得舒服而志满意得的。
  如此看来,赵匡胤是最聪明的。他得天下如探囊取物,兵不血刃,箭无一发,行禅代礼,既保全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又实现了自己的最高梦想。
  军人治国,岂能不悬?!
  赵匡胤眼中看的、脑中有的、心里想的,肯定纷繁杂乱,忧心忡忡。假装酒醉可以轻松蒙混过关,装作熟睡难免彻夜辗转反侧。
  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是皇帝,你不烧火没有人替你烧。
  你猜赵匡胤烧了几把火,烧出来什么样的局面?
  你应该有兴趣继续了解。
  稍事休息,我们还将继续踏上宋朝之旅,去看看赵匡胤如何烧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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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二:盈手杯酒释兵权
  
  
  所有国家任何时候的政治都值得把玩。政治是需要精心打理的第一事务,这就诞生了一批又一批的政治人。所有的政治人都会对自己的团体有着明确的高下、尊卑、优劣的划分,大体可以归于政治家、政客、政治流氓与政治败类。成功的被尊称为政治家,这自然无可厚非;吃政治饭并混得人五人六、左右逢源的被公认为政客,他们可以肠肥脑满,怡然自乐;有奶便是娘、翻脸不认人、为主子当奴才的被誉为政治流氓,这些人招惹不得;曾经成功地登顶却又被人一脚踹下跌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的被授予政治败类的名号,没有人企图为这些人翻案。
  所以玩政治就是玩火,玩火容易自焚。但玩火者不一定必然自焚,这主要看对风向的把握。
  成功的玩火者只烧他人,不烧自己。
  赵匡胤已经把自己推向玩火的地步,他成了一位名副其实的玩火者。
  我们看他如何玩火。
  我们先看这位新皇烧的第一把火。
  即便没有无可比拟的超人之处,聪明如赵匡胤者也会将第一把火烧向他所起家的军队。因为枪杆子决定印把子,枪杆子决定脑门子,枪杆子决定嘴巴子,枪杆子决定心窝子。一句话,枪杆子决定命根子。
  赵匡胤煞费苦心导演的“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使他在五天之内就由手握重权的军政大臣升格为面南而坐、君临天下的皇帝。皇帝更是苦差事,所有的一切都要从苦中来,并不是建了国号为宋,让历史称其为宋朝,让后人称其为赵氏王朝就万事大吉了。
  他轻松地趟过了挡在登上皇帝宝座路途上的河,尽管这条河没有前朝与后代所面临的重重困难与汹涌波涛。他收获了梦想中的猎物,自然可以大快朵颐,独享美妙。他给赵氏家族备足了能够使千秋万代的子子孙孙填饱肚皮的各种精美的食粮,当然有理由喜不自禁。
  过河了桥还有何用,鸟已尽弓当闲置,兔死了狗就多余,磨已卸留驴干啥?同样的问题无数次地摆在过无数人的面前,皇帝也不例外。无数的人走了相同的路,他们用相同的经验创造了过河拆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等经典传说。汉高祖刘邦就赤裸裸地对立国功臣大开杀戒,自以为刘家天下可以千秋万代。后来的明太祖朱元璋更是将恶事做绝,一把火烧了庆功楼。
  赵匡胤也有心理压力和障碍,他深知得江山社稷易如翻掌,失江山社稷也会在悠忽之间,他不能不对此做出必要的应对和有效的措施。军人出身的他更有理由挥舞手中的刀乱砍一通,将明患和隐患一起消除。圆活灵通、精于计谋的他在分析形势并寻找对策和借口。
  有人看明了这一点,并且比他想得更深更远。这就是赵普。
  赵普在后周时期就是赵匡胤的幕僚,他深谋远虑,达权智变,周密持重,忠智两全,深得主子信任。赵匡胤视赵普为手足,但凡大事一应托付给他就放心无虞。陈桥兵变的主谋是赵匡胤,但积极策划并付诸实施的却是赵普。擅长审时度势的赵普是北宋的开国元勋,更是封建社会的守成良辅,也是地地道道、高瞻远瞩的谋略家。
  我们在拜访宋朝文臣时会首先与他见面并领略他的风采。
  赵匡胤单独对赵普说出了心中的疑惑:“自唐末以来,数十年间的帝王换了八个姓氏,有十二个皇帝争得皇位,以致连年征战,兵戈不息,老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我想使天下长治久安,永消兵患,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精于治道的赵普对此早有思考和结论,略作沉吟便回答:“陛下能考虑到这些问题,实在是黎民苍生的福气。天下之所以皇位频移、战乱不断,主要是因为藩镇权力太重,国君弱而臣子强。治理的办法也无须奇技巧术,只要稍夺其权,限制他们的钱粮,天下自然就会安定。在此之前,臣已有过上奏。”
  响鼓何须重锤敲!天赋异秉的赵匡胤心领神会,更加坚定了自己反复思考、成熟在胸的削夺藩镇节度使兵权的决心。
  南宋初年,范浚在《五代论》中说:“兵权所在,则随以兴;兵权所去,则随以亡。”这是为太祖找到的理论依据。军队是至要,军强则国兴,军弱则国衰。兵权是首要,有权则可一呼百应,失权就会一命乌呼。要隘是兵家必争之地,兵权是皇家延续之柄。当其时也,如果一个节度使心生异念,酿起兵患,就会搅得天下不安,就能扰得朝廷不宁。唐末五代以来,政权随着兵权的变更而更迭,无论是否是合格的军事家,只要有着充裕的兵力,就可以问鼎中原,荣登宝座。赵匡胤正是从下级军官到殿前都点检再到皇帝宝座的,没有人像他心知肚明军事力量的重要作用。他深知自己所以能够黄袍加身,掌握禁军兵权不可或缺,否则,他将永远是听命皇权的走卒。
  聪明人善于从自己的成功中总结经验,更擅长从别人的失败中汲取教训。赵匡胤的成功经验就是后周的惨痛教训,而深知后周软肋的他自然不会对禁军及其兵权听之任之。
  赵匡胤初当皇帝时,掌握禁军权力的是石守信、王审琦等人。这些都是他的心腹兄弟,是陈桥兵变的有功人员,是他走上皇帝宝座的铺路基石。赵匡胤不能难为他们,论功行赏在情理之中;赵匡胤无法难为他们,他们曾经亲如手足,当初的盟誓与后来的合作仍历历在目,不能忘怀。善待兄弟的赵匡胤让拜把子兄弟石守信担任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
  宰相赵普多次劝谏不能让石守信等长期掌握禁军,赵匡胤置之不理并深感费解:“这些人绝对不会背叛我,你怎么如此放心不下?”赵普应对:“我并不担心他们自己会背叛陛下,但是我已经观察很久了,这些人并没有驾驭部下的才干。他们的部下如果有贪图富贵的人,再有作孽之人唆使他们去干蠢事,他们能自主做出决断么?”
  这不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劝其人之身么!赵匡胤就是挑起军士哗变而黄袍加身的,后唐明宗李嗣源被部下拥戴为帝,后唐末帝李从珂打着清君侧的幌子率兵进京,在一片劝进声里当了皇帝。这在五代时期多见不怪。
  赵普寥寥数语的肺腑之言吹散了赵匡胤心中弥漫的沉雾,消除了他拘泥于世俗情理的迂腐认识。
  思想上的死结解开了,操作上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晚朝宜于夜宴,赵匡胤特意留下石守信等人推杯问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赵匡胤对天长叹,郁郁寡欢,惊得众人惶恐不安,他这样回答众人的疑问:“我要不是你们帮助,肯定做不成皇帝。你们对我的好处,我是毕生难忘的。可是你们哪里知道啊,做皇帝也有难处,还不如做个节度使自在。说句实在话,当皇帝以来,我就没有睡过一夜安稳觉!”
  石守信等人连忙惊讶地追问:“如今天下太平,虽有汉、唐等国还在负隅顽抗,拿下他们不过是早晚的事。究竟还有什么让陛下如此忧心呢?”
  赵匡胤逐渐亮牌:“汉、唐是垂尽之国,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倒也不用多虑。我所担忧的其实也不难理解,你们想,皇帝这个位子有多少人日夜惦记啊!丢了皇位倒也罢了,只怕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叫我如何不忧,怎能不战战兢兢,想快乐还能快乐得起来吗?”
  这一席甜中带苦、软中带硬、柔中带刚、绵里藏针的话,怎不叫人慌难择路,他们纷纷急急地说,现在天下已经安定,谁还敢对陛下三心二意。赵匡胤话中夹带着匕首又掷了回来:“对你们几位我是信得过。只怕你们的部下将士之中有人贪图富贵,把黄袍披在你们身上,你们想不干能行么?”
  我就拿你们已经做过的事来挤兑你们,看你们向哪里闪转腾挪?
  焦急万分的开国元勋们请求皇帝赵匡胤指引出路,这正中设局者的下怀:“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只是短暂的瞬间。忙忙碌碌为的是多积攒出金帛财物,终生享乐不尽,使子孙免遭贫困而已。这样说来,你们不如解除兵权,选一个繁华富庶的地方,多置办良田美宅,为子孙留下丰厚的产业。自己也可以多买些歌儿舞女,日夜饮酒相欢,以享天年。我跟前的几个儿女,如果你们不嫌弃,咱们可以结为儿女亲家,共保富贵。这样,君臣之间两无猜疑,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吗?”
  手中的权说到底是为了换钱财和荣华富贵的,有人出钱,还搭配着皇家姻缘,又能免除功高震主的灾祸,这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
  他们都履行了必要的程序和手续,要求走者得到百般挽留,算得上情真真意切切;放人走者难耐乱箭穿心,几近于悲戚戚惨兮兮。辞去禁军职务的到地方任节度使,从此废除了殿前都点检和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等官职,殿前副都点检一职也永不授人。
  我可以从这些职位上走上皇帝宝座,以后谁再想照些办理,没门啦!
  兵权总须有所归属,到哪里去了呢?都到皇帝手里去了!
  赵匡胤将禁军一分为二,设立殿前都指挥使、步军都指挥使、马军都指挥使,三个指挥使互不统率,都直接听命于皇帝。在朝廷设枢密院,专门负责掌管调兵,也直接听命于皇帝。统兵权与调兵权截然分开,全部集中于皇帝,斩断了唐末以来的“亲党胶固”的官兵关系,从体制上杜绝了兵变的发生。
  这就不是“小儿科”式的小把戏了,这是真正的“心内科”的大手术!
  这个大手术的效果一直影响至今。
  操手术刀的赵匡胤及其后世的赵家天子没有能够成功地弥补手术后的负作用。这或许就是宋朝有权调兵者而手中无兵、手中有兵者却无权调兵的节制之法,也是右文抑武的必然结果,兵不壮而文鼎盛,国不强而艺繁荣,从太祖开始就已埋下了这种先天不足的基因,才有了兵无常帅、帅无常师,将兵分离、内外相约的局面,军官大多数在上任路上奔波。赵匡胤在军中起家,崇武抑文,戎马生涯,颇有公望与私信,以军事政变夺权称帝,自然会深知军权过重的利害,有此一举也不为怪。同时,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这既是帝王之为,也是统治的需要。
  历史上著名的“杯酒释兵权”以其和风细雨式又兼皆大欢喜、各得其所的安内方略奠定了宋太祖由军事家向政治家转变的基础。
  这一高招的硕果是封建社会国家军权的中央初步形成,端坐中央军权之中央的是皇帝。
  那些年代,真正的中央是朝廷,代表中央的是皇帝。皇帝到哪里,中央随之移动。中央不只是军权的中央,还有别的。其它的也很重要,赵匡胤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们还要继续与他谈谈相关问题,好在太祖有足够的耐心。
  先行告辞,马上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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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中原山水归一统
  
  
  政治家的前身是阴谋家,否则就无法担当得起政治家的美名。当阴谋变成阳谋,当暗夺变成明抢,当一切可以大白于天下时,这肯定离掌控天下已为时不远。
  赵匡胤也不例外。他烧的第一把火没有耗费多少柴薪,点火之后无非是浇上了几杯美酒,就炉火熊熊,大功告成了。等到灰飞烟灭之时,锻造出来的就是纯金度极高的军权集于皇帝一人的军权中央。
  头三脚难踢,第一把火难旺。集权治军上已高枕无忧,其它的问题就更易于迎刃而解。
  疆土很显局促,周边需要扩张。横扫乌合之众,致力扩疆拓土更是他的强项。先前是给人家打工,现在自己做了老板,更要精心并用力。
  这就要烧第二把火,将军队投入熔炉,让国土无限膨胀。派将扫平荆、湘、后蜀、南汉、南唐,一路势如破竹,尽入囊中。亲率军队出征北汉,力争消除心头之患。
  地盘大了,人口多了,条件好了,头绪多了,治国安邦需要人才,经世济民需要财富。因此,政务成了不可忽视的大事。赵匡胤又将手中最后的柴火集中起来,烘烤朝廷与地方的政务。
  这是第三把火。这把火烧起来也很顺手,达到了预期的目的。这主要得益于他的远见卓识与未雨绸缪。心计颇深的赵匡胤厚待前朝帝王,留用前朝旧臣,以安民心,以稳政局。万事不用推倒重来,新事可以缘例旧制。发一道诏书,或者口头表扬几句,再不行赏点田宅美女作小恩小惠,主动去握对手的手,去暖敌对者的心。跟着谁都是混饭吃,没有多少人特别较真,况且更能性命无忧,衣食丰足。地方节度使权大无边,时常失控,就来个斩草除根,判其死刑。从中央派人到地方任行政长官,财权上收。自八世纪中叶以来一直炙手可热的节度使官制从此退出政权的舞台,曾经的辉煌化作飘浮的尘埃。
  将相难和,文武相争,历来是皇帝最头痛的事情。文皇帝难以驾驭手握重兵的武将,武皇帝不易安抚心比天高的文人。太祖与宰相赵普同过朱雀门,赵普应天子之问解释了“朱雀之门”中“之”字的用法。太祖笑答:“之乎者也,助得甚事!”之后不久就有了明显的改变,因为他知道在天下承平的岁月中,统治集团中的文人儒士的作用不可或缺。他经常深有感慨地说:“宰相要保读书人。”同时,要求手下的武将读书研经,掌握为政之道。
  然而,太祖崇文尚文却不废武弃武,职业军人的英武之气在关键时候峥嵘尽露,气吞万里如虎。南唐主派闻名于世的江南名臣说客徐铉请求太祖缓兵。使者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太祖只是静听,到最后才说:“你说我与煜形同父子,那么父子不同堂,各为一家,那可以吗?”徐铉张口结舌。再使时,徐铉声高言厉,太祖按剑而起,直说:“江南君臣与民并无罪过。但天下一家,作为天子,我的卧榻旁边难道能够容忍他人鼾睡吗?”一榻之处都是别家地盘一直是太祖的心腹之患,寝食不安,处心积虑。
  内外相制,上下相维,最终集权于中央,集权于君主一人。赵匡胤迅速完成了从强硬的职业军人到铁腕政治家的转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有作为的帝王政治家之一。
  我们这样知晓宋太祖赵匡胤,肯定也会挂一漏万、以偏概全。我们不问的,他不说;我们不问时,他颔首微笑,默而不语。
  我们还应知道,太祖是厚道的。他没有杀前朝的皇帝,尽管后周世宗已经无可奈何地引颈向刀,尽管有皇之争以来一直奉行的斩草除根、斩尽杀绝,尽管他的皇子皇孙最终难逃国破身亡的境遇;他没有杀有功的拜把兄弟,这些异性兄弟在有宋一代都有着王位相袭、俸禄从厚、反罪从轻的待遇;他没有杀害自己的亲兄弟,这更容易理解,没有珍贵的手足情就不可能善待前朝皇帝、旧臣和相依为命的异姓兄弟。
  我们还该知道,太祖是孝顺的。孝顺的太祖十分听母亲的话,没有做丝毫的违背。太宗是太祖的弟弟,这种传位法,肯定不是太祖的本意,而是出于杜太后的考虑和安排。杜太后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女人,经常参决国家大事。太祖本性孝顺,非常敬重太后。太后临死之前,把太祖和宰相赵普召进宫中,安排后事。太后对哭哭啼啼的太祖说,你能够得天下,只是由于周世宗把皇位传给了一个小孩子闹得人心不归附。假设周氏立一个年长的皇帝,天下岂能到你手中?你和弟弟光义,都是我生的,你百岁之后,应当传位给弟弟。四海之内,百姓至众,能立年长的君主,才是社稷的福气。杜太后又对赵普说,你也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能违背。又让赵普将自己的遗嘱写成文字。赵普将遗嘱收藏在国家存放机密文书的地方,由谨慎可靠的宫人掌管。谨遵母命的太祖没有在母亲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儿子,而是按照母亲的嘱咐传给了胞弟赵光义,并且没有对皇位的后续传继说过只言片语。他只管住了自己,他知道不可能管住别人和自己死后的事情。
  我们还要知道,太祖是短寿的。在力将消灭北汉,踌躇满志地部署统一战略之时,太祖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身亡,时年仅50岁。这个“斧声烛影”的千古疑案成为历史的一大谜团,知情人都已经化为尘土。千年已过,时光荏苒,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说明一切的疑问和疑问的一切。即使神灵大发慈悲,揭露真相,揭开谜底,因早已物是人非,也失去了其实质意义。
  无法想象太祖再多活十年或更长时间的话,历史将向哪个方向发展。我们为太祖抱屈,也为历史忧愤。可我们无能为力,回天乏术。就如现在,太祖就端坐在我们面前,有着疆场上的威武和政事上的温和,依然英姿飒爽,依旧神清气定,虽然心中藏有无限的冤屈和积淀了千年的怅望,他却没有说出一句表白自己的话。
  我们对他只能心存敬仰。
  即便是太祖赵匡胤亲把船舵,这艘从中原地区初航的战船也无法在漠漠西北和茫茫草原靠岸,这隐患一直笼罩着两宋全朝。
  由此可见,上天是公平的,从不垂青一个强大的民邦,也不薄待一个弱小的民族。斗争是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有热闹、高潮和低回,最终都无一例外地归于沉寂。
  
  随着存留时间最长的建国三十三年的后汉的消亡,持续了七十三年的五代十一国时代终于结束。从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到公元979年北宋完成统一大业,历时二百二十五年。这个噩梦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得十几代人没有等到宋朝的丽日蓝天。
  
  宋朝应运而生,世界同此凉热。公元十世纪初年,高句丽王国建立。八十年代,法兰西公爵卡佩特继西法兰克国王位,改国号为法兰西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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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千种风情 千古风流
  
  
  (一)武夷山水的温润之子
  年年春风剪杨柳,岁岁日月映古今。
  在历史的瀚海中徜徉,难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但总会有明丽的浪花闪亮我们的眼睛,总会有光彩的人物激荡我们的心灵,总会有新鲜的收获充实我们的珍爱。
  目光在宋朝岁月中流连,灵魂在两宋风情中荡涤,精神在宋时战火中厉练,就无法躲开柳永和柳永的身前事与身后名。
  千种风情扑面而来,千古风流荡气回肠。
  柳永是永远属于武夷山的。
  武夷山与柳永珠联璧和,相得益彰。
  暮春三月,我初访武夷山,为的是赏名山秀水,润祥云柔雾,拜理学名家,观柳永风采。在云雾缭绕中登天游峰,在丽日灵光下漂九曲溪,在酥雨浸润里探武夷精舍。置身人间仙境,仿佛时空交错,眼前的绿水青山和历史的浓云沉雾时远时近,忽清忽浊,让游者的脚步并不轻松。
  丹山碧水的武夷山以明丽的自然风光、美妙的神话传说、浑厚的历史文化、耀眼的名人大家而誉满九洲,驰名中外。武夷人柳永独具一格,位列其中,名副其实。
  仿佛不经意间,我一下就撞进了柳永的世界,约略是因为脑海中对柳永的记忆和思索明显多于属于武夷山的其它。
  我曾经想探寻柳永的故居,当得知时过千年之后,柳氏老宅已荡然无存时,心情自然沉重。山还在,水还流,人早去,楼已毁,青烟化作浮云,世情凝成惆怅。好在有了一个纪念馆,这倒成了唯一可至的寻觅之处。
  柳永纪念馆遥对着丹霞峻拔、苍松环簇、气势磅礴的幔亭峰,座落在高可触云、四壁陡峭、屹然耸立的大王峰脚下。这里位处武夷山的第一峰,九曲溪的第一溪,让人频发居高思危之心、逝者如斯之情。
  走进纪念馆,游人竟是极少,多的是微风摇树、细雨滴叶的声音,这正宜于孤身探幽,独步静寂。庭院精巧,错落有致,长廊悠悠,芳草凄凄,丹峰拥翠,修竹扶疏。馆前耸立的柳永全身塑像神采飞扬,眉宇间才情俱显,面对双峰,持卷凝思,为仙而吟。馆内门厅照壁正面高悬毛泽东手书的巨幅柳永佳词《望海潮》,背面为柳永名词《雨霖铃》的词意石雕画。馆内东、西、后厢房内,有柳永生平馆、柳词书画馆和当代名家所赋的文词。
  柳永是现今武夷山市上梅乡白水村人,原名三变,字景庄,又字耆卿。因排行第七,故又名为柳七。柳永少有俊才,为人风雅,巧工词章,年轻时曾有“金鹅峰下一枝笔”之称。
  除了散见于他人著作中的词作外,可以据史可查或是口口相传的,大约只有这些。历史是客观的、公正的,只是由人写成,堆积成浑厚的典籍,难免不失偏颇。正史中找不到柳永,野史的记载也是支离破碎,挂一漏万,我们甚至无从得知柳永的相对确切的生辰年月。这就不单单是柳永的悲哀了,更是历史的悲哀,也是史观的缺憾。
  武夷山人名家辈出、名人备至。南宋著名学者胡安国、抗金名将刘子羽也出生在这里。集理学之大成者朱熹在这里生活、著书、讲学长达五十年,也算得上是武夷山人了。李商隐、杨时、范仲淹、陆游、辛弃疾、徐霞客、戚继光等历代名人在这里留下了百家千篇赞美武夷山的词文歌赋。柳永与武夷山更是不可或缺,人因山而灵性迸发,山因人而名声再扬。
  历史的遗忘和遗忘历史绝不能相提并论。为数众多的人的大脑、眼睛、嘴巴和双手是勤劳而又公正的。无论是与柳永同时代的人,还是时越千年的世世代代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将他看得出、记得下、说出来、写进去,这才有了不只留下精美词章的柳永,也才有了有血有肉、有爱有怨的柳永。
  忘不了柳永的首先是当今的武夷山人。故居灰飞烟灭,故土依然沉厚。风是和风,树是绿树,山是青山,水是碧水,人是亲人。游子走千里,根在故土中;风筝入云端,线在情怀里。故人将念想记在心里,又将敬仰和柔情凝成可供来客叩访的纪念馆,这就是柳永的福气了,也是游客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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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武夷之子的少年情怀
  人都有七情六欲,柳永自是概莫能外。人都是慢慢长大的,柳永也是一岁一年。人都是三十而立,柳永也不是空待三十。
  柳永也一定是童年无邪,少年天真,青年率直。
  柳永少年时对词的青睐和爱好伴其一生,使其盛享文名。
  南唐灭于北宋后,柳永降生在南唐降臣柳宜之家。柳宜身为降臣,对旧主李煜念念不忘,默诵其词,对新皇赵匡胤胆战心惊,惧怕万分,自此便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受父影响,柳永的性格多显其柔软的一面;得父所惠,柳永对词的兴趣和贡献也源于其博学精思与经世致用。
  有一次柳永见父亲心无旁逸,凝神默诵,泪流满面,就轻声细语地问父亲,这句有长短、似诗非诗、平仄无律、比诗顺口的究竟是什么。
  难得笑上眉梢的父亲给懂事而又细心的儿子讲了词。第一次接触词的柳永因为父亲的眼泪、真情与忧郁,将词记在心里,这一记就是一生的付出。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泪是心血的凝结。波澜壮阔的词的激流,发源于一双无助的眼睛,启航在一颗稚嫩的心灵,最初的浅溪却都是哀怨的眼泪,千回百转,晶莹剔透。
  父亲柳宜被皇帝派去治理水灾后,柳永一直跟随母亲读诗诵词,得到启蒙,后来又和两个哥哥师从尹先生。在尹先生的点拨下,他在词曲上的兴趣和天赋展露无遗,在填词度曲上不久就小有名气。才子风度,少年情怀,入得红楼,佳人青睐,收入虽然微薄,心理定然宽慰。
  此时的柳永春风得意,无忧无虑。然而,命运之神没有将他遗忘,无尽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神的化身就是范仲淹。父亲柳宜和范仲淹是挚友。范仲淹慧眼识才,十分欣赏柳永金玉般的禀赋。然而,一个自在少年的词作,有的只是至美至柔,沾的是青楼习气,浸的是胭脂粉水,眼界是三尺楼阁,命题是寸步生活。范仲淹没有对柳永失望,更没能放弃改造的尝试,已是军政要人的他将柳永带出了他少年时代一直厮守的小圈子和眷恋的小氛围。
  这正是大家的风范。指点一个人,沿着一条路走下去,踏出辉煌的征程,到达闪亮的顶点。没有范仲淹,柳永可能只是一个宫廷词人或者是一个青楼词者。
  范仲淹没有把柳永送到京城,而是让他随军西出边塞。从风光旖丽、柔情似水、佳人如云的江南,向着风雨如晦、霜冷剑寒、战事不断的西北挺进,正如冷水淬刀,恰似点石成金,这样大的人生跨度,如此硬的哲人手笔,必然会有旷世的风采和惊人的收获。
  这是柳永人生真正的第一课。从金马玉堂、风花雪月、美景华庭的享乐中,径直来到边塞经历荒无人烟、风霜寒暑、千里赤地的洗礼,使他真切感受到了战火纷纷、民不聊生、水深火热,也使他深切地感悟到了国家的意义、百姓的疾苦和生命的真谛。
  边塞成了柳永人生第一课的课堂,导师是范仲淹,授课的还有边民与边防军,内容涉及国家、百姓与边事,入眼的是民怨沸腾、战火遍野,入耳的是杀声阵阵、战鼓咚咚,这都让柳永灵魂震动,热血激荡。
  真金火中得,美玉啄中来。柳永的第一课不久就有了合格的答卷。在边塞将军狄青的营帐里,他写下了此生第一首壮怀激烈的词作《踏莎行》,倾情赞颂志在戍边、浴血奋战的无畏将士:
  谋臣样樽俎,飞云骤雨,三军共戮力番儿未去!天时地利与人和,西酋谁敢轻相觑。鼐鼐楼台,草迷烟渚。飞鸿惊对擎天柱!雄风高唱大风歌,升平歌舞添情趣。
  这阕词成为边塞军歌,唱遍军中,士气大增。
  这恐怕是柳永始料不及的。已经填词度曲无数的他,梦寄青楼,情依烟花,从来都是软声细语,轻歌曼舞,数人纤纤碎步,长袖摇摇微飘,唤醒的是有情男女,惊起的是水中鸳鸯。现在却是万人同口唱一曲,千里边塞起风云,这不能不让他惊喜不已。
  境界飞升、眼界高阔的柳永已经找到了人生第一个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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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科举之途的悲惨境遇
  人的痛苦大多在于无法改变所谓的命运,人的快乐大多来自适应既定命运的安排。熟读经史子集的柳永才华横溢,厉练情场疆场的柳永胸襟高远。奔波仕途之路成了他唯一的选择,拚搏科举考试只能是唯一的途径。
  心比天高的柳永在宋真宗天禧元年时赴京城赶考,自以为金榜题名似探囊取物,将有作为如水到渠成。然而,这次却名落孙山,他不在乎,淡然一笑,只在词中说:“富贵岂由人,时会高志须酬。”人生不短,有时可待。谁知等了五年,再开科又是榜上无名。肠断压不住牢骚,他写了这首著名的《鹤冲天》: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依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样的牢骚不会害人,只会害己,又让被辱骂的人有了口实和把柄。柳永说我有才即使不做官也无所谓,照样可以潇洒。如此牢骚闷在肚里烂掉也就罢了,偏偏他要说出来,又恰恰是用他最拿手的词来表达,绚丽多彩的词句和柔美动人的音律早已征服了所有歌者的心。好歌者倾情演绎,好事者挖空心思,这就由不得他了。柳永的这首牢骚词最后传到了宫中,惹得宋仁宗大光其火。
  在京城逗留三年的柳永第三次应试,只等皇帝圈点放榜,对老帐记忆犹新的宋仁宗说:“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最终又是功亏一篑。
  宋仁宗容不得柳永的牢骚和张狂,加上游走在皇帝身边的御用文人的挟嫌报复,直向庙堂之高的柳永,掉头转向民间,径直扎到底层。皇帝少了一个艳词作者,宫女少了一个丽曲谱手,百姓多了一个自己的词人,妓女有了一个体己的情人。
  是好是坏,历史没有评说,都在世世代代的人的心里。
  用泪水擦拭灵魂,以思想荡涤世俗。来自民间,生活在底层,又成了柳永唯一的选择。
  风华正茂的柳永以风流倜傥的形象站立在百姓生活的第一线。与京城的高贵潇洒揖别,潜身聚心融入市井繁华,才子风度重新找回,少年情怀依旧浪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皇帝不养爷,自有养爷人。出入花街柳巷,沉缅秦楼楚馆,落泊文人成了知己,烟花女子成了体己,民间创作成了主流,卖词为生成了主业。
  被宋朝统治阶级所重视和提倡的仍然是骈体文赋与五言七言诗,文人多将精力投入诗与文的写作,将词看作“诗余”,拒其入大雅之堂。有文载苏东坡“先生以文章余事作诗,溢而作词”。辛弃疾也会作诗,诗不及词,有文评其“稼轩胸中古今,止用资为词,非不能诗,不事此耳”。词供歌妓演唱,类似酒宴上的行令,被称作小令。道德是一家之言,喜好却因人而异。士大夫官显名贵,却可以畜养家妓,也可以在朋僚欢宴上让歌妓舞女伴酒助兴,酒酣心动,信手涂鸦,从樱桃小口中似珠玉般吐出,字正腔圆;自长袖善舞里如天仙般回转,仪态万方。欧阳修家有美妙歌妓八九姝,苏东坡有歌女舞妓数人,韩琦家有乐女二十余人,只有柳永被推到了道德的审判台上。柳永慕名诚拜执政大臣晏殊,晏殊不愧是慧眼识才之人。柳永说自己与晏相公一样作曲,晏殊极不宽容,多有鄙视,直言自己不曾写过柳永所表达的艳情,也没有柳词的众口传遍之恶。误功名成就了填词,填词更误了功名,只留下词名。
  词与歌妓相伴而生,依赖生存。没有词,歌妓将口不能张,失声于色;没有歌妓,词也无法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弹泪唱曲的歌妓是成就词走向辉煌的另一支力量。古代将歌妓、乐妓和舞妓并称女乐,游走在宫廷与官宦之家,成为豪华的装饰品和腐化的玩乐术。时至唐宋,歌妓多数都有超群的修养、超常的技艺和超凡的美貌,长于吟诗作词,自由表情达意,不少文人雅士都与她们有凄婉缠绵的爱情故事,流传出感人至深的青楼佳话。但早已铭刻在各色人等内心深处和骨子里头的伦理与道德,永远将歌妓钉在了万劫不复的耻辱柱上。
  柳永却是离经叛道、敢作敢为的,他与歌妓们有着水乳交融般的依恋与交往。在精神世界里,柳永同情她们的遭遇,习趣融洽;在艺术世界里,精通音律的他为她们创作了不计其数的绝妙之词;在物质世界里,他与她们相依为命,聊以度日。在柳永的眼中,歌妓并不是轻浮浅薄的女子,为这些学识与主见俱备、品格与志趣高雅、向往与憧憬美好的女子寄情与疾呼,正是良心发现与为善之举,多的是情与爱,少的是肉与欲。
  这一下就是十七年的时间。在歌舞淫糜中消魂烁骨,没能让他筋柔骨酥;在青楼梦好里依红偎翠,没能使他留恋忘返。这也就是柳永,成为不可多得的例外。多少人一夜销魂而烂掉一生,身陷情场而终生不拔。许多妓女因唱柳永的词而红透京城,又是妓女最终成全了柳永,使他活下来,没有浪迹江湖、归隐山水,让一个断然无法立足的人成长为一个让人无法忘却并使历史闪烁光辉的词人。
  众妓女对柳永的喜爱实在是无以复加。在风月场上游荡,没有一个是用情专一者,柳永也免不了朝秦暮楚。但他内心深处把她们看作是人,被崇拜者没有将崇拜者视作低人一等者。见上一面,叫声名字,写首唱词,都会让她们喜不自禁,幸福无比。肯定有不少人或长或短地赢得过柳永的心,从中得到了名分和利益,其中的感激之情不言自明。作为吃青春饭的弱势群体,妓女们“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这确乎是一个奇特的现象。世态炎凉,人情淡薄,怀才不遇,命运多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自然乐相识。柳永面对市井杂巷、勾栏瓦舍,识其疾苦,哀其不幸,慰其欢情,多了一份同情、尊重与欣赏。柳永穷困潦倒,断难千金买笑,只有快意的人生和满腹的才华可供挥洒。从某种意义上讲,与其说是柳永供养着妓女,不如说是妓女奉养着柳永。与大庭广众之下衣冠楚楚、正襟危坐,石榴裙下衣冠禽兽、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相比,柳永当然会得到更多的理解和喜爱。野史和后人如此宽容柳永,众多烟花女子功不可没。
   痴情人有《迎春乐》:“近来憔悴人惊怪/为别后、相思煞/我前生、负你愁烦债/便苦恁难开解/良夜永、牵情无计奈/锦被里、余香犹在/怎得依前灯下/恣意怜娇态。”一首《西江月》,三个知己女:“调笑师师最惯/香香暗地情多/冬冬与我煞脾和/独自窝盘二个/“管”字下边无分/“闭”字加点如何?/权将“好”字自停那/“奸”字中间着我。”这自然被视为无聊之作,是为了博取妓女们的欢心,迎合小市民的俗趣。这自然也被昨夜尽情销魂、今晨刚出青楼的王侯将相、名人雅士所不屑一顾,做起来可以堂而皇之地斯文扫地,说起来必须冠冕堂皇地附庸风雅,当然与柳永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在这方面,我们实在没有理由过多地责备柳永。作为封建文人,从政不通而寄情山水的只有李白与陶渊明,为政不顺而专司文心的只有苏轼与白居易,柳永是得意尽欢、失意欢尽的人,况且后人也无法改造前人。诚然,历史的足迹延伸到北宋开国后的数代,堆积其中的是太多的风情、太重的浓艳、太厚的淫猥。五代十国乱中求生、以乐为本;隋朝登峰造极、短命如催;唐朝空繁虚华、推波助澜。历史的悲剧没有惊醒宋朝的梦中人,历史的香风却熏染了赵氏天子,历史的淫雨浸润了大宋王朝的文官武将。写点艳词,喝点花酒,心陷情场,身依风月,早已不是三教九流的专利,登堂入室的王侯将相更是乐此不疲。晏殊父子一唱一和,后世的周邦彦与宋徽宗因李师师而明铺暗盖、争风吃醋,五花八门之事数不胜数。就连极受后人崇敬的欧阳修、苏轼等宗师显官,五彩缤纷之事与含情脉脉之句也是不枚胜举。
  柳永一生以生命求风情,用灵魂谱华章,作为封建社会的文人词者,这已属难能可贵。想时下文人,多有以灵魂生活、用身体写作者。读《红楼梦》只记住了怡红院,看《金瓶梅》只记得西门庆,上过黄色网站,看过几张烂牒,尽搜离奇情节,猎奇阴暗角落,面对洁白的稿纸和柔和的荧屏,沉缅于痴攀巫山、姿行云雨,误将支流作主流,吸毒、嫖娼、一夜情纷至沓来,颓废、郁闷、多角恋杂然相陈。将所写人物少时对性的无知当作看点,将个人臆想与体验作为卖点,肆意放大涉性的第一次,随意涂抹初潮与初夜,将苍蝇、臭虫等堆砌在作品中,以经血与精液为粘合剂,将文学殿堂妆扮得乌烟瘴气,把诗词歌赋演绎成乱七八糟。用身体写作就是透支卑劣生命,以肮脏作墨就是出卖卑贱的灵魂。更有不少的影视之作,用高倍放大镜张扬黑暗,用视觉冲击波宣泄滥情,以灰暗的心理选美,以取乐的方式速配,对空长着一双眼睛从来不读好书的“影视爱好者”更是大饱眼福、消磨时光。这些人都是一件好事也做不成的人,不做坏事,他们就无法活着。与风流却不下流的柳永相比,全是些下流却不风流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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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有爱之人的无可奈何
  与同代同朝的文人名士相比,柳永自是独具风流的,这与时势不同、环境迥异息息相关。柳永所处的时代正当北宋开国三代,国家统一,盛世太平,经济复兴,文化繁荣。汴京城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市,新兴市民阶层迅速形成,都市通俗文艺快速发展。市井沃土姹紫嫣红,都市文化日新月异。一日千里的文化呼唤自己的领头人,柳永众望所归担当此任。土壤是肥沃的,优良的种籽不会随风而至。愈挫愈刚的柳永没有象许多人那样归隐,既没有像大隐者那样隐于朝堂,又没有像中隐者那样隐于闹市,也没有像小隐者那样隐于山野。以新我的形象游走在市井之间的柳永,成长为一棵绿意昂然的茁壮之树。
  柳永只快意于直抒胸臆,不违心做应景文章,这就比不得周邦彦。柳永离世后四年,周邦彦出生。年方二十八岁的他写了一篇《汴都赋》,先得宋神宗欣赏,开始了仕宦生涯;后得宋哲宗召对,使诵前赋;又得宋徽宗喜欢,览表称善,真可谓一赋得三朝之眷,一文得数进之阶。周邦彦生活在北宋的鼎盛时期,适值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鼓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故而他的词中没有丝毫的金戈铁马之声,有的只是苍白无力的长吁短叹。周邦彦与名妓李师师多有往来,又传说其与宋徽宗争风吃醋。有《少年游》可以佐证:“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锦幄初温,兽香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雪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柳永只快意于浪迹风月,不甘愿历经磨难,这又比不得姜夔。一生未仕,以布衣终老的姜夔,啸傲于江南湖山之间,寂寞于江湖游士生活,死在西湖时,同样贫不能殡,靠友人资助落葬于钱塘门外。作为南宋的婉约派词宗,姜词讲究格律,音节谐美,炼字琢句,用典咏物,将江西诗风的清劲瘦硬揉进婉约缠绵的词风中,形成了独特的风格。一个贫困疲惫的流浪者,一份凄婉低沉的悠情;一个襟怀洒落的名士,一份洒然忘我的超脱。难以排遣的爱情之忆,动人心弦的挚友之情,终难释怀的国事之忧,无限怅惘的世情之伤……都将“野云孤飞,去留无迹”的清空风格挥洒到淋漓尽致。
  站在明处的名人永远是躲在暗处的小人死盯的对象,紧盯胸怀坦荡、光明磊落者的,也不乏招摇撞骗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所谓德高望重的正人君子。
  柳永几次多灾多难,几近死里逃生。
  这首先来自于独掌芸芸众生、万千子民生杀大权的皇帝。备受皇权压制,难得施展才华的柳永,因为皇帝对柳妻的垂青,竟然沦落到家庭和婚姻蒙羞加耻的进步。这恐怕是柳永最难以承受的巨大灾难。
  金国使者请求宋朝皇帝赠送巨幅的西湖山水图,柳永的词和米芾的画当之无愧地入选。一首《望海潮》,西湖美景尽收眼底,词人征服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征服了远在北国的金主。宋人罗大经的《鹤林玉露》记载:“此词流播,金主亮闻歌,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扬鞭渡江之志。”另有传说他派遣画工混入使者队伍中,偷偷摸摸地临摹了杭州的湖山胜景带回金朝。有挥鞭渡江之志的金主完颜亮在画幅上题诗:“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
  这就是柳永不可推卸的“罪过”了。
  一曲《望海潮》,夫妻同唱人间天堂,妻子征服了神魂颠倒的皇帝。对于柳永,这简直就是没有任何答案的难题!
   家道中落,结发妻子倩娘因小产离他而去。在她的遗物中有一本《乐章集》,收集了柳永历年所写的词。题序是:“外子耆卿,工于词,常有佳句,振荡人心,余女红之余则悉觅之,而志鸿爪,亦敝帚自珍耳!夫耆卿之作,散失者多,韩之词,传之则少,且温韩之词,香艳见长,忧时伤世则无,而余夫所作虽多绮语,却含义深沉,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句,不知者谓其冶艳,知之者则知为渠于词坛之心力……”柳永如此幸运,能与知己朝夕相处!柳永何其凄惨,竟与倩娘生死两界。悲发心底、哀不自胜的柳永,拔出了狄青赠给他的佩剑,朝着胸口刺去,欲随芳魂一同归去……
  倩娘的死是柳永生命中的最痛,也是他后来“游戏青楼,直把群妓当倩娘”的浪子生活的直接原因。直到他又遇到了谢玉英,那个令他重新专一如初的女人,他才又找回自己。
  一言九鼎的皇帝执意横刀夺柳永之爱,柳永断然拒绝这无耻之行。爱女人更爱妻子的柳永,又一次被成全为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皇帝碰上了软钉子,天子丢不下硬面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打杀柳永,易如反掌。让皇帝心满意足地获得喜爱的美人,让天子心平气和地下得稳当的台阶,自有人争先恐后,不遗余力。当着太平宰相、写着柔美艳词的晏殊与一帮心怀鬼胎、心狠手辣的人陷害柳永的时候,宋仁宗乐得顺水推舟,将柳永下狱治罪。晏殊作词颇得人望,罗织罪名却是手段欠佳。竟然说什么柳永的《望海潮》故意渲染江南风物,诱使金兵南侵,中间必有好处,罪魁祸首非他莫属,罪恶滔天不死不行。
  但求一死的柳永最终活了下来,知情达礼的太后救了他。悲剧的舞台已搭成空中楼阁,沉重的帷幕早已分列两边,狰狞的刽子手已举起了鬼头刀,柳永从鬼门关侥幸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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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有心之人以命填词
  有一种执著叫期待,有一种快乐叫苦难。柳永的一生就是在期待中坚守执著,在苦难中寻找快乐。
  4 7岁时,柳永才考得一个小官。真宗、仁宗两朝四次大考,共取士9 1 6 人,绝大多数人都顺利为官,青云直上,但历史早已将他们忘得干干净净,只有柳永至今还闪现在历史的天空。
  或许后人不免责怪柳永胸无大志,不象欧阳修、苏东坡那样志在治国,不象李清照、辛弃疾那样悲情忧国,也不象陆游、刘克庄那样诗心寄国,但珍藏于灵魂深处的向善的人性与悲悯的情怀,同样使柳永的形象有血有肉、情感备至。柳永在范仲淹等人的影响下,眼睛一直在社会的最底层流连。军人的奉献曾经使他热血沸腾,盐工的悲惨又使他万分同情。一度潇洒的柳永给我们展示出了悲天悯 人的心境和怅惘凝重的词赋,沉重得令后人和历史无法自持,难以承受。
  苦难总是如影随形,永无休止地缠着柳永。仁宗派人毒杀,玉英成了替死的羔羊。艰难活着的柳永,只能使身心的痛苦变得无以复加,除了酒中求趣和词中求慰,柳永一无所有。
  心下有愧的仁宗良心发现,赐了五十一岁的柳永一个禄微位卑的小官。柳永无法拒绝,时而弃官远游,时而复职度日。朋友遍天下,名声震九州,柳永没有停下他的脚步。身临采石矶,凭吊李白墓,眼前事恰如前朝非;登临岳阳楼,怀念范仲淹,恍若隔世泪如雨;泛舟洞庭湖,祭奠汩罗江,屈原之涕如在眼前。
  哀怨寓悲情,愤怒出华章。苦难磨砺出灵魂,眼泪凝结成珍珠。歌妓生活苦中作乐,城市风光心旷神怡,羁旅愁苦凄凉婉转。柳永是词的世界的中流砥柱。在词的形式上,他把过去只有几十字的短令发展到百多字的长调。在词的内容上,他把词从官词解放出来,大胆引进了市民生活、市民情感、市民语言,歌唱市民和让市民歌唱自己。在词的艺术上,他发展了铺叙手法,基本上不用比兴,硬是靠叙述的白描的功夫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意境。比如传世名作《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隅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柳永最大的贡献是将只供贵族士大夫歌筵舞席消遣的词平民化,使其深入下层文人和市井之间,并在全国广为流行。没有柳永,宋词文化根本不可能与唐诗相媲美,秀峰虽多,难成巨擎。后来在操词度曲上盛名如欧阳修、苏东坡、周美成、李幼安、辛稼轩、陆放翁、姜白石、刘克庄等人,无不是站在柳永的肩头,只是使词更具豪放、更兼格律、更加通俗化而已。苏东坡的豪放、周邦彦的格律、李清照的通俗,都可以在柳永的词中找到出处。退一步讲,后世人可以另当别论,但作为同代人的苏轼,既是诗词大家,又是文坛领袖。苏轼的前期作品自不必说,直到完成《江城子•密州出猎》之后,他才谨慎地说了一句:“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风味,亦自是一家。”“自是一家”从来都是为文者追求的目标,作为开拓者的柳永对词的影响却是根深蒂固、无法撼动的。打着“奉旨填词状元──柳三变”皇牌的柳永,并没有做皇帝给定和喜欢的题目,否则,就不会有“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的文化奇景。
  生前的凄凉必然会导致离世时的悲惨。只因为道貌岸然者所不容,不名一文的柳永的丧事幸得由众妓女操办,才算入土为安。阳春白雪担心污其贞节,正统史籍将其拒之门外,只有下里巴人深情默念并代代相传,野史杂记视其贡献而摘简录要。
  柳永“葬资竞无所出”,是妓女们集资安葬了他。此后,每逢清明,都有歌妓舞妓载酒爻饮于柳永墓前,祭奠这位词人,时人谓之“吊柳会”,也叫“上风流冢”。不是参加“吊柳会”、“上风流冢”者,不敢到乐游原上踏青,并约定成俗。直到宋高宗南渡之后,这种风俗才中断。后人有诗题柳永墓云:
  乐游原上妓如云,尽上风流柳七坟。
  可笑纷纷缙绅辈,怜才不及众红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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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空前绝后的青史之名
  充盈着悲欢离合的舞台终于拉上帷幕,所有的煎熬与磨难终于偃旗息鼓。对于柳永来说,生前事就无法自主,身后名更由别人主宰。
  然而,历史是公正的,历史不会忘记。
    一曲《雨霖铃》,晓风残月,深寓千种风情;一曲《凤栖梧》,旧曲新声,情寄心上之人。近代国学大师王国维将其“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千古名句作为古今成大事和做大学问者必经的三种境界之二,有烘云托月之效。偏爱豪放又不废婉约的伟人毛泽东, 阅读并批画柳永的《乐章集》就有《卜算子》、《八声甘州》、《少年游》等49首,手书的《望海潮》,刚柔相济,云卷云舒,成为传世书法名作。
  柳永是北宋盛世的弃儿,这几近残无人道。柳永又是历代历世的宠儿,这却是万幸之幸。
  好古而慕词者,自会对柳永之作爱不释手。即使在互联网发达至今、无孔不入的时下,以一种非常的生存状态挂在网上的人,也对柳永给予了无尽的关注,其中定然大多是年轻人。少男少女初解风情,史籍浩繁不忘柳永;红男绿女词海拾贝,句美曲高和者甚众。有关柳永的文章汗牛充栋,异彩纷呈;涉及柳永的话题热闹非凡,趣味横生。这确乎是始料不及的。
  历史的缺撼就是这样被一点点地弥补起来的。虽然长路漫漫,但始终没有停下这温情的脚步……
  再吟《雨霖铃》,怅然生悠情。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蔼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哪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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