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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作者:潇水9)

回复:


  
  二话不说,先分析一下中原巴尔干局势。
  
  春秋中期,齐国霸业衰落,中原诸侯分崩离析,天下无主。已经在南方兼并江、汉、淮河流域许多国家的楚成王,开始向北方伸拳,锐锋势不可挡,最近诱纳了齐桓公的七个二等儿子,又在泓水之战打死了搞笑的宋襄公,收拾了春秋第一、第二两号霸主,中原诸侯无不震恐。
  
  鲁、郑、陈、蔡、曹、卫,一看齐国和宋国彻底玩不转了,赶紧自己转,都看风转舵,倒向楚国。楚成王遂控制了宋、鲁、郑、陈、蔡、曹、卫诸国,摆出了称霸中原的态势,成为了继齐桓公、宋襄公之后事实上的第三位中原霸主。
  
  楚成王一方面派兵防守商密,阻止秦国从西线南下楚地,一方面派重兵驻守东线谷邑,虎视齐国。楚国拥中原诸侯于怀中,大有席卷整个北方之势。
  
  当时能与楚国抗衡的只有晋、秦、齐三国,但齐国内乱未定,秦国则太远,鞭长莫及,于是晋国成为楚国争夺中原霸权的正面对手。
  
  太行山呈反“L”形,晋国地处太行山东麓以西,南麓以北,再南又有黄河阻隔,进出中原,十分不便。但周襄王赏赐给晋文公的八个封邑,使得晋人获得了太行山南麓的战略要冲和南下跨过黄河以后的落脚点,打通了南下进出中原心脏地区的通路,使郑、卫两国直接处于晋的威胁之下,从而在客观上起了制止郑、卫两国完全依附投靠楚国的局面,对晋文公南下中原争霸构成了很有利的战略态势。
  
  战争的导火索,来自巴尔干东部地区的宋国。
  
  宋襄公在六年前泓水大败,箭伤发作死掉,他的儿子宋成公被迫像所有巴尔干国家那样,去侍奉仇敌楚国。这时候一看晋文公回国后带来晋国的勃兴,宋成公洗心革面,立刻叛楚结晋。楚成王不能容忍这种叛逆行为,恼怒地说:“听说宋国想跳槽!我们在中原的殖民地兮,弄不好全要被瓦解兮。”遂命令久经沙场的令尹子玉,以司马子西为副,催动楚、陈、蔡、郑、许五国联兵,北上千里,围击宋国,要把宋国打回来。子玉一打就是一个多月,尸体堆积几百具。(在楚国,令尹相当于后来的宰相,级别最高。比令尹低一格的是“司马”,协助令尹管理军队。)
  
  看见楚国跑到中原地区殴打宋国,晋文公不能坐视,遂亲率三军雄赳赳气昂昂,开过黄河,进入中原巴尔干,志愿帮助宋国人民抗击楚帝国主义的入侵。这固然是帮宋国,其实意图也在于想取代老楚在中原五六年来固有的主子地位。
  
  但晋文公并不情愿与子玉楚军直接开火,一是因为宋国遥远,在中原巴尔干的东部(河南省东部的商丘),长途行军补给困难,二是楚成王从前给重耳吃七牢大饭,款待了他一年多,这时候要反过来打他老人家,真不太好意思。
  
  于是狐偃提出了更为恰当可行的作战方针:“如果我们的主力向楚国在中原东北部地区的盟国曹国和卫国用兵,楚必然救之,那么宋围不救自解。”
  
  狐偃的意思,其实就是“围魏救赵”的思想,但比“围魏救赵”早了三百年。这种路子现代也有,特别是当两大霸主对立,但又不愿直接冲突时,往往采取这种做法。比如朝鲜战争期间,美国进攻朝鲜半岛,苏联不愿直接出面营救,就威胁要去打一些欧洲的国家,把欧洲的英、法(美的盟友)当作人质国,如果美军不撤出朝鲜,我就打这些人质国。吓得英法一致要求美军在三八线停战止步。在这里,晋文公把靠近晋国的曹国、卫国当作人质国,攻击他们以挟迫楚军从宋国撤兵。这样—方面可以避免长途行军跑到巴尔干大东边去,缩短晋军行军路线,减少给养运输困难,一方面可以避免两大国直接交战,两败俱伤。
  
  从晋文公营救自己的“小弟”宋国的策略上,我们得到了这样的教益:如果将来有人欺负你的小弟,你不要捋起袖子直接去打对方,这样的话,俩家的老大直接冲突,战争规模升级,风险极大。你能不能打赢是个问号,即便能打赢,代价也会很大。你应该做更有把握的事情,就是也去打他的“小弟”,这样就胁迫他不敢继续加害你的小弟。如此,两家都能获得太平,而且避免战争升级。不论商家和政家,此术不得不察也。
  
  于是,晋主力正面进攻巴尔干东北部地区的曹国。伐曹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机报复私恨,因为曹共公从前偷看重耳洗澡,罪该万死。但是伐曹需要经过卫国。卫国在中原北部,卫文公刚好从前也惹过重耳。当初重耳的丐帮帮众路过卫国,卫文公嫌重耳太能吃,自己刚被狄人破了国,吃的还得靠齐国配给呢,怎么给你?于是不招待重耳,致使重耳跑到五鹿的野人那里去吃泥。如今,卫文公已经死了,卫成公即位,重耳刚好也想打他。不过,拿吃泥的事作战争借口比较小器,于是晋大夫设计:借道于卫。果然不出所料,卫成公不许借道,他刚上台,不知天高地厚,而且跟楚国结为婚姻,牛气的很,根本不买晋国的帐。晋军原路退还,抛弃卫都,改从南津(今河南淇县南)渡过黄河,沿河黄河疾进,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其不意,从卫都南面东去,逗圈子捣入卫境北部,袭击卫国的五鹿(今河南濮阳,也就是野人给重耳吃泥的地方)。五鹿人看见晋人旌旗满野,争先逃窜。晋军兵到,一鼓拔之,重耳说:哈,今天终于拿到你的土啦。
  
  随后晋国连续向东行军抢占敛盂(今河南淮阳东南),使晋军处于卫都楚丘的东面约三十公里处,东距齐国的重镇谷邑约百二十公里,南距曹都(山东定陶)约八十公里。晋军据此,西逼卫都,东威楚齐相斗的要冲戍地,南胁曹国,一举牵制四国,落了一着好棋。
  
  这时,西边的卫成公看到自己的国土被重耳象剪草机一样随意突破,更兼以晋齐联合的威胁,晓得自己的无用了,不敢再唱对台戏,派人请求与晋文公和好结盟。晋文公重耳拒绝卫请。
  
  卫成公后悔也没办法,又想南去投楚,但是卫国贵族们不同意,索性把这倒霉的新君卫成公驱逐出卫都,于是卫国便不战而落入晋军手中。
  
  卫国已服,但宋围还是不解,楚令尹子玉明白晋军的作战用意,吃了秤砣似地,死了心地围攻宋国。把宋国人打得叽哇乱叫,望眼欲穿地等着晋援。可是晋援偏不肯来,晋文公决定南下攻曹,继续诱楚军解宋围。
  
  但是,曹国城墙给了晋军以重大挫折,晋军好几天攻不进去。曹国国君曹共公,就是那个曾经偷看重耳洗澡的业余画家或者业余医生。他知道重耳打自己也是挟了私愤的,所以拼死抵抗。
  
  晋军拼命攻城,堵在门下作战,被曹人滚木乱箭一顿砸射,有一些人好不容易爬上城去,结果全被杀死。曹国人把晋人尸体摆在城上晒着,很多苍蝇都远道跑来赶热闹。晋文公损失惨重,急了,声言要挖曹人在城外的祖坟(这显然是违反“为战以礼”的,不按联合国宪章办事。要不孔子怎么说“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呢,他没有齐桓公、宋襄公那样打仗讲究堂堂正正)。
  
  曹人听说要挖祖坟,大惧,答应归还晋军尸体(祖坟里的死人也会连累城里的活人的,当时的人特看重祖宗)。
  
  说好了归还尸体,应该和平交接,晋文公又使诈:曹人开门运装尸体的棺材出城,棺材车堵在城门,晋军趁机一涌而上,冲进城门去。可爱的曹共公只得光了膀子,牵着条羊(表示他自己像绵羊一样顺从),推了大棺材车(预备给自己住的),在穿麻带孝的大夫陪同下,出宫城投降。重耳也欣赏了他的肋条,然后押在军中。
  
  重耳大约对曹人进行了报复。史书记载他命令军队不许骚扰曹大夫“僖负羁”家,以报答后者赠送点心给他吃的旧恩——可见,别的大夫的家还是可以骚扰的。
  
  然而,魏仇和颠颉却惹祸了。这俩人是丐帮的九袋八袋长老,因为是武人,在流亡结束后,重视德行的重耳只给了他俩三等赏赐,俩人心里有气,心说该赏赐的你不赏赐,这个没用的曹大夫你却护着,于是一把火把曹大夫僖负羁家烧了。重耳大怒,觉得下属太没规矩了,于是把颠颉处死,传首级于三军,三军上下悚然,不敢怠慢君令了。通过这个行为,重耳表达了对僖负羁从前赠饭的感谢。
  
  晋文公也想杀魏仇。魏仇也是放火者,而且放火的时候,还很笨,竟把自己砸伤了。这种残废人,更是留不得了。但是魏仇的武功可能比颠颉大一些,杀了可惜。于是重耳派赵衰去观察魏仇。魏仇不傻,把伤口裹紧了,咬着牙表演了立定跳远和向上跳高各三百个,证明自己还是能用的(类似廉颇)。于是重耳放他一马,但也不再让他当保镖了,改用了舟之侨作自己的车右。(所谓“车右”,鄙人俗称之为“保镖”,因为是站在主将战车上,于右位执戈。)
  
  可是,这个时候,东南边的子玉还在闷头死攻宋国,不理睬晋人。
  
  那时候没有火药,攻城效果微茫。希腊的特洛伊围城战打了十年,最后用“木马计”才奏效,可见攻坚非常之难。《孙子兵法》视攻城为“下之下者也”。宁是名将子玉指挥,彪悍的楚军在宋都内外两层坚城之下一样也是一筹莫展。
  
  子玉这家伙,从管理学角度讲,缺少change的理念,做一件事情,非要得到结果,他对获取结果后的成就感有痴迷的狂热,即使这件任务已经变得无利可图,你也很难把他从那件事情上扒下来。子玉就像水蛭一样,死死地附着在宋国城墙上,不管晋军如何殴打中原诸国,也不肯走。
  
  其实,楚应及早放弃围宋作战,集中兵力以对晋军。比如在晋军渡过黄河侵卫时,孤军无援,楚军集中优势兵力救卫,当不致“不克”;或在晋师攻曹久久不下时,楚兵迫晋军于曹国城下,内外夹击晋军,亦有可能败晋。无奈楚子玉留恋于围宋,坐使晋军把巴尔干各国逐个搞定,晋势力坐大,四面“晋”歌响起,而楚国坐失时机,楚军顿兵挫锐于宋的坚城之下,士气卑落,终陷被动。
  
  晋完成了侵曹降卫,又联齐、秦入伙,楚国的被动形势极端明朗化(即使连我从2500年后都看出来了),而视而不见的子玉却采取了一个更大的战略错误——北上与晋军邀战(活该他死)。
  
  就像那首性感美女唱的歌那样,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答滴,历史上空前规模的晋楚城濮鏖兵,进入了倒计时。
 

回复:

十一
  
  晋、楚城濮之战,发生于周襄王二十年,晋文公五年,楚成王四十年,齐昭公元年,秦穆公二十八年,陈穆公十六年,蔡庄侯十四年,宋成公五年,郑文公四十一年,即公元前632年,其二十万人的战斗规模堪称是当时世界军事史上的壮举,会战维护了中原华夏文明对江汉地区楚文明的优势,结束了齐桓公死后十年之间中原倒向楚国的局面。
  
  战役的序幕是这样拉开的:楚军围攻宋都,相持日久。晋军乘机伐卫侵曹,联合齐秦,中原形势突变,楚已失去战机,形势明显对楚军不利。
  
  子玉在这种不利形势下本来应该引军回国,回避晋军,但他却派人回国请求楚成王,要求对晋国宣战。楚成王觉得形势不利于决战,决定进行战略退却,并且引用了兵书中“知难而退”的成语。但子玉偏要打,楚成王变得含含糊糊,最终扭不过子玉,气闷地批准了。
  
  子玉又说:“我们楚军在宋城下伤亡不小,希望大王补充我们,从本土派兵来。否则我们怎么和晋人打啊。”
  
  楚成王同意补充子玉,但又不肯尽发精锐而来。他怕蚀了老本,犹犹豫豫,只肯拿出区区三十乘近卫军给子玉。子玉得不到本土上的强有力增援,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己的私人家族武装(兵车一百八十乘)也拉上战场,算是追加了资本,抖擞起精神,声威赫赫,杀气腾腾地北上去找晋文公决战。
  
  要打就应该早打,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战机了。
  
  而且,楚成王要么就不打,要打就应该倾巢出动精锐,总比这么有节制地支持强。
  
  这边晋国,也在积极地拉赞助。晋文公开战政治外交,派人东去齐国,请求支持。齐国这两年,运气比较差,齐孝公为了维护老爸的旧威,又不敢打楚国,就去打他的老邻居鲁国。鲁国只得向楚国求救,鲁楚联手,夺了齐国的谷邑(今驴皮阿胶产地东阿县),扶植齐公子雍(六号)在谷邑建立反齐政府武装,给齐孝公捣乱。齐孝公被气得升了天,他的儿子被杀,弟弟公子潘(4号)继位,是为齐昭公。齐昭公刚上任,被鲁楚两国联军逼得连临幸美女的心思都没有了,巴不得跟晋国联合。
  
  晋文公又派人西去秦国,秦穆公也宣布支持妻弟的战争行动,秦兵团一路带球过人,南下进入中原指定战场,呼应晋军。
  
  然而齐、秦虽然点头,实际仍在观望。先轸建议,制造和加剧齐、秦与楚国的矛盾,促使齐、秦参战——哈哈,难道也来个珍珠港袭击吗?
  
  先轸的办法是:要求盟友宋国用财货贿赂齐秦(不是唱歌的那个),求齐秦两国出面劝楚撤去宋围。齐、秦两国人受了宋国好处,都跑到宋城下找子玉说事,请他放过宋国一把算了。楚令尹子玉准备给齐、秦面子,答应撤兵,刚要动,忽然听说自己的盟国曹、卫在被晋人攻破后,领土被瓜分了,分给了宋国很多(当然,这个是晋国人干的)。子玉大怒:“宋国,死了死了地,给我往死里攻。”
  
  他气愤于宋国胆敢接受楚的盟国的土地,一定要教训宋国,于是继续攻打宋国。
  齐、秦两国说情碰壁,很没面子,遂对楚宣战。于是,当时北方晋、齐、秦三大顶尖高手,全部进入比赛场地待命,联手邀击楚军,晋方势力激增。这都是先轸设计巧妙。
  
  这时候,子玉已经带着自己七拼八凑的联军,离开宋国,北上寻找晋国主力来了。晋国老窝有“表里河山”之固,就算打输了也可以像阎西山那样退守,而且他还有齐秦两个大国相助,于是晋文公重耳的作战决心比楚成王坚定得多。楚成王犹犹豫豫,晋文公战气勃勃。
  
  但是,晋文公却实行战术退却,信守从前对楚成王“退避三舍”的诺言,挥晋军向后撤退九十里,回至河南东部的城濮地区。身为国君的重耳向子玉退让,子玉再打,就有点过分了,舆论上就陷于“君退臣犯”、“晋直楚曲”的被动。同时,退却使晋军与齐、秦友军靠拢,缩短补给路线,并以怯弱的假象迷惑楚军,助长子玉同志的骄傲轻敌情绪。
  
  这时候,因为宋围撤去,宋成公也出城北上,加入晋军阵营,于是晋联军实有四国。公元前632年4月5日上午,晋、齐、秦、宋,北方四大顶尖高手,列阵以待,与追击而来的楚军对峙于从此赫赫有名的城濮野外(卫地,巴尔干东北,今山东鄄城西南城濮集)。晋联军一方,光是晋一国就有七百乘兵车,加上秦、齐、宋三国兵车也是若干,甲士、驷马皆披坚执锐,按照预定的作战任务准备完毕,阵容严整。晋文公检阅后兴奋地说:“少长有礼,其可用也。”
  
  可怜的子玉一直被晋军牵着鼻子走,此时还在狂言:“今日必无晋矣!”
  
  不过,在楚军的旗帜下,也有陈、蔡、郑、许四国同盟军参战。
  
  于是,双方合计共九国军队,累计共约二十万人参战,比历次战争的规模都大多了,甚至比近代的淮海战役在同一时间的投入战争人数也大得多。
  
  试想,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上千辆战车、近万匹战马、二十万战士,汇集冲锋,人如潮涌,马似山崩,战鼓与喊杀声震天,这是何等的阵势!——这就是城濮之战的场面。
  
  《左传》上对城濮之战记载如下:“胥臣蒙马以虎皮,先犯陈、蔡。陈、蔡奔,楚右师溃。狐毛设二旆而退之,栾枝使舆曳柴而伪遁,楚师驰之。先轸、郤溱以中军公族横击之。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楚师败绩,子玉收其卒而止,故不败。”
  
  此次城濮之战,如果按足球比赛来玩,也是很有意思的。我们可以把晋楚双方出场队员阵容列在下面:
  
  晋国杏花村:
  总教练 晋文公(重耳)
  守门 赵衰
  后卫 舟之侨(车右)
  后卫 荀林父(晋文公驾驶员)
  中卫 祁瞒 (掌旗)
  中场前锋 先轸
  前卫 郤溱
  右边锋 狐毛(上军将)
  右前卫 狐偃(上军佐)
  左边锋 栾枝(下军将)
  左前卫 胥臣(下军佐)
  外援:齐籍球员 国归父
  外援:秦籍球员 白乙丙
  
  
  楚国洞庭湖队:
  总教练 楚令尹子玉
  门将 大夫伯棼
  后卫 斗申宜
  中锋 斗越椒
  左边锋 子西(左军帅)
  左前卫 小将成大心(子玉之子)
  申县、息县队员
  右边锋 子上(右军帅)
  右前卫 陈国 陈超迭
  蔡国 公子印
  外援:郑国、许国球员编入左前卫、左后卫
  外援:陈国、蔡国编入右前卫、右后卫
  
  公元前632年4月5日上午,比赛在城濮野外平地吹响哨子,晋国队占据北半场,楚国队在南半场。
  
  开球以后,楚右边锋“子上”得球,带球穿插进攻,顺利跃过晋队中场。晋队后场灵魂、坚强后腰“白乙丙”同志赶紧顶上。白乙丙是个外籍球员(秦国的),他一个卧地铲球,把球铲出禁区,然后追上去猛开大脚,足球飞上高空,开过中线,一直落在楚队后场,传给等在那里的晋左前卫胥臣(胥臣多少有些越位,但是古代足球对越位的判定和惩罚还不严格)。
  
  胥臣把球稳住,看看楚队员都还在北半场往这面回跑,不慌不忙掏出一块虎皮披在身上。楚教练子玉立刻示意陈、蔡队员(后卫)拦截胥臣。这帮陈蔡向来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次周桓王跟郑庄公踢球,就是陈蔡先溃败把周桓王给闹黄了。这帮擅长磨洋工、出洋相的老球油子,望见身穿虎皮的胥臣跑来,心喊:妈呀,怎么来条老虎!于是纷纷披靡。胥臣左突右晃,在陈蔡队员中如入无人之境。有戏!场外看台上支持晋国的球迷兴奋欢呼:“晋国队!——加油!晋国队——加油!”
  
  身穿虎皮的胥臣直接攻到楚场大门门前,门将伯棼手慌脚乱,刚要乱扑,胥臣一脚劲射——哇赛!球进啦!
  
  场外一片欢呼,打出横幅“晋国队无敌”。齐国人在看台上喊:“晋国队——,”
  
  宋国球迷应:“牛B!”
  “晋国队——” “牛B!”
  “晋国队——” “牛B!”
  “晋国队——” “牛B!”
  
  裁判宣布,进球有效,场上比分,1:0,晋队灌球一个。Yeah——自豪的胥臣高兴地扬起两臂,像飞机盘旋似的绕场飞奔,张着嘴大叫,然后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以拳砸地,然后呲着牙抱住脑袋。场外的齐国姑娘,哇——晕倒一大片,清醒过来以后,纷纷扑下场子,往胥臣身上压过来了。等胥臣从姑娘堆里钻出来,他身上的虎皮全部被姑娘们撕碎抢光啦。胥臣说:“你们山东女娃子饶命啊,俺们山西人受不了啦。”
  
  突然,场外球迷发生冲突,楚国队的球迷郑国人一齐起哄,喊:“晋国队——”
  “傻B!”
  “晋国队——” “傻B!”
  “晋国队——” “傻B!”
  
  旁边的齐国姑娘不干了,举起爪子就往郑国人脸上挠。场外一片混乱,椅子全碎了。裁判临时宣布,提前中场休息。现场直播总导演潇导也赶紧喊:镜头切换,插播广告。
  
  画面立刻祥和了,打出几个大字:“广告同样精彩。”
  
  广告画面一:前任虞国国君被灭国后改行当了演员——这位从前的巨贪一拉门,探出个秃脑袋特写,笑着说:“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和氏壁。和氏壁牌脑黄金,我和我老婆天天吃。”
  
  广告画面二:好色而短命的蔡哀侯拍着一个瘪篮球,一边拍一边说:“三十岁的身体,六十岁的心脏。” 精神矍铄的晋文公重耳叉着腰笑嘻嘻地拍篮球:“六十岁的身体,三十岁的心脏。”
  
  广告画面三:齐国美女,骚妹妹文姜,穿着一袭薄薄的长裙,站在高山流水之下。镜头拉进,面部特写,文姜启动红唇,轻眯双眼,用陶醉的磁性声音,很享受地喃喃地说:“我爱花之雨——”文姜转身扭动屁股,“花之雨润肤露,滋润我的娇嫩皮肤——”
  
  广告画面四:春秋的第一号美男子子都同志(郑庄公的同性恋朋友),坐在墙根下,一甩他的秀发,侧脸用雄性声音说:“我的梦中情人——她——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奥妮皂角洗发露,黑头发,中国货。”
  
  广告画面五:齐桓公从鼎里捞出一勺汤,尝了一口,滋地一下做出无限陶醉的样子,问:“这是什么好吃的啊。” 旁边大厨师易牙赶紧谄笑:“主公,我使用的是太太乐鸡精,纯天然鸡精,煮我儿子的肉,味道好极啦。”
  
  好,镜头转换到比赛现场,此时球迷骚乱基本在防暴警察镇压下平息。比赛继续进行。刚才楚国队的右线陈蔡队员防守出现漏洞,被晋国人灌进一球,陈蔡全傻眼了,立刻拿出他们的溃散的本事,互相挤撞,蔡国公子卯最惨,死在赛场上了。
  
  楚教练子玉急于将比分搬平,于是催动左线的明星队员“子西”和申息籍球员猛攻晋队中场。
  
  子西攻势非常凌厉,晃过狐毛,正面突入晋国后场,直达禁区。晋后卫祁瞒经验欠乏,惊慌失措,后场失去捍卫,几乎波动阵形。楚小将成大心(子玉的儿子)得了机会,一脚起射,晋队门将赵衰豁出性命,摔出个狗吃泥,总算把球扑出界外,好险。看台上的楚国球迷刚要喊楚国牛B,又被迫失望地坐下。齐国女孩却是一片欢呼,一起尖叫:“赵衰赵衰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赵衰赵衰我爱你!┅┅”(赵衰以前追随重耳去齐国,在齐国练过球,常有齐美女fans到他们的训练比赛场地围观。当时只是觉得他很衰,没想到现在这么帅!)
  
  兴奋的齐国女孩们索性脱掉外套,露出三点式性感泳装,手举绒穗花环,组成cheer leader队(足球宝贝),排成三行,表演窜跳体操,上下挥舞花环,喊着号给晋国队使劲cheer。楚国下里巴人也立刻学样,光了脊梁上去扭屁股,给楚国队加油,把场上醺倒一批。
  
  赵衰揉着摔肿了的鼻子,恨死自己的后卫了,提议重耳请求换人,由茅茷取代祁瞒。(祁瞒下场,立刻被重耳斩于阵前。晋国队对于作战不力的球员采取封杀政策,全体球员肃然)。
  
  球从界外拣回来以后,楚国队主罚任意球,成大心点射。晋队组织人墙防守,新换上场的后卫球员茅茷不负众望,一个头球摆渡,将球弹出禁区外,楚明星队员子西抢球在脚,快速逼回禁区,场外楚队球迷的吼叫猛然提高1500分贝。
  
  先轸组织截球,指挥退到底线的狐毛、狐偃哥俩,以及中线的队员,以多欺少,牢牢缠住子西,使其无法前进后退。但子西也有自己的伙伴,就是附属其后的郑、许籍球员,他们跑来接应子西。子西赶紧传球出去,却被晋队员抢走。郑、许籍球员接不到球,气急败坏,假装栽倒,裁判判他们假摔,出示黄牌警告,于是他们干脆趴下不起来,嚷嚷着直喊疼,一下子却把奔跑而至的子西绊了个跟头——这些笨蛋外籍球员真是误事。子西跌倒,负了重伤,爬不起来了。
  
  晋右前卫狐偃把握场上优势,得球后奋力带球突入楚国后场。楚国队的左右后卫已经全部混乱,无人防守,狐偃不傻,光拣边上没人地方进行迂回,带球来到禁区,门前出现大空档。狐偃果断拔脚怒射——哇!场外一片惊呼——呕!——狐偃的脚好臭啊!
  
  球偏离门柱一丈多远,打出楚界外啦。
  
   场外三点式的齐国女孩,正喊号cheer呢,一看狐偃踢出大臭脚,赶紧扔掉花环,双手捂住鼻孔。没来得及捂鼻子的球迷纷纷被熏倒。卫国人、曹国人以前挨晋国揍,这下子幸灾乐祸,乘机捣乱,一起喊:“给狐偃一大哄呕,呕呕呕,给狐偃一大哄呕,呕呕呕。”
  
  狐偃趴地上痛骂自己:“曾经有一次很好的进球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时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苍还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天天晚上拿盆儿洗脚,如果非要给我洗脚加一个期限,我会说是一万年——!”
  
  旁边断发纹身的楚国下里巴人,也喊狐偃大笨蛋,使劲扭屁股臊他,吐着唾沫恶心狐偃这个大臭脚,有的人甚至开始小便。
  
  曹国的业余画家曹共公,这时突发灵感,一个箭步跳出看台,只身冲入跑道,在跑道一边狂奔,一边撇帽子,甩鞋子,扒掉上衣,褪掉下裳,边跑边脱,眼看就一丝不挂了。大家哇呕全傻了。哈哈大笑的曹共公光着身子就奔狐偃去了,场外的防暴警察这会明白过来了:“有人裸奔!有人裸奔!”,呜央一帮人象苍蝇拍似的扑上去,把光着身子的曹共公压在地上。警察用帽子给曹共公罩住下面,架持着他离开现场,曹共公还充满成就感地朝台上使劲挥手呢。
  
  楚教练子玉一看自己明星球员受伤,陈、蔡、郑、许外籍球员皆混乱不堪,左右两翼防线溃不成军。晋国队三线出击,扑倒楚国半场,拼命往里边灌球。子玉招架了半天,一看怎么弄也没戏了,急忙指挥撤出比赛。不玩了!不玩了!
  
  当双方参赛队员都已退场,赛场外的热闹则刚刚升温。球迷们像开锅了一样,群魔乱舞,如醉如痴,支持晋国队的球迷齐国人宋国人和支持楚国队的球迷鲁国人郑国人互相骂起来了,郑国人二话不说,拆下椅子往齐国人脑袋上砸,齐国人抡拳头就凿鲁国人,下里巴人趁乱就摸齐国美女,这些cheer leader美女都是体操高手,上窜下跳,揪打下里巴人。场上乱成了阎罗殿。
  
  比赛结束后,记者采访了有关专家,就比赛进行了点评,预备下期播出。
  (注:《下里》《巴人》是两个曲子名,不是人种,为避免误人子弟,特别声明。)
 

回复:

十二
  
  下面转播城濮之战的真实现场版:
  
  城濮之战,晋军自有战车700乘,甲士52500人,加上秦、齐、宋三国的盟军共计约9万人。全军分上、中、下三军成横列排阵:狐毛统帅上军,狐偃佐之,先轸统帅中军(三军元帅),隙溱佐之,晋文公在中军;栾枝统帅下军,胥臣佐之。
  
  楚军加上陈、蔡等国的盟军,共11万人,数量略有优势。楚左、中、右三军也排成横列:子西制左军,子玉制中军,子上制右军。
  
  七国军队像赶庙会似地聚在城濮。战斗刚一打响,晋军先发制人,下军佐将胥臣把驾车的战马蒙上虎皮,出其不意地攻击楚军右翼下战斗力最差的陈、蔡军。陈、蔡遭受这一奇异的突袭,顿时惊慌失措,一触即溃,在抱头狂奔中,还冲乱了整个楚右军秩序,楚右翼就这样迅速就歼了。(这些附庸国士兵,纯粹是上去捣乱的。使用他们主要是为了消耗消耗敌人体力,但弄不好,反倒长了敌人士气。)
  
  对于楚左军,晋元帅先轸使用了诱敌深入,尔后集合上、中两军优势兵力聚歼之的狡猾战术。具体是:命晋上军帅狐毛,竖起两面大旗引车后退,作出溃败的样子,命栾枝带领部分兵车,拖曳树枝,飞扬起地面的尘土,帮助制造溃败的假相。子玉不知是计,令左翼子西追杀晋上军。子西严格地执行了命令,脱离中军冒然突前,结果两侧暴露,遭到了晋上、中军夹击:中军主将先轸、佐将郤溱挥精锐横击楚军侧翼,上军狐毛、狐偃回军夹攻,两军联手痛殴子西一军,并切断子西退路。子西负伤,完全陷入了重围。子玉受尘土迷惑,以为是楚军在歼灭晋军,遂不发救援。子西叫苦不迭,当时又没有手机,只能力战苦撑,终于负伤不能再战,楚左翼军很快被消灭。
  
  子玉见左、右两军均已失败,大势尽去,不得已下令中军迅速脱离战场,得以保全中军主力。
  
  晋文公亦没有穷追不舍,而是放了子玉一把。这是因为战车不管如何先进,它的机动性还是受地形道路限制的,战车的队列也极为重要,即使追击敌人,也要保持队列整齐,有秩序前进,所以一般没法实施远距离追击作战。
  
  子玉的失败,第一是因为延误战机。孙子兵法说:同样是泥巴,用泥巴打泥巴,谁先出手,就可以把对方泥巴打扁。孙子不懂冲量和动量,不过他观察的似乎不错。他的意思是应该先发制人。
  
  而令尹子玉却是后动挨打。
  
  在战争最初阶段,晋军刚刚渡过黄河,远道而来,孤军深入,还没来得及策动齐、秦加入晋联盟,中原巴尔干到处都是楚国的附庸同盟,是楚军选择与晋决战打败晋军的最好战机。当时楚军如果甩开宋国北上,再促其同盟鲁国出师拊晋军背侧,则晋军必败无疑。但子玉耗在宋国城下,留恋于围宋,等晋军把巴尔干各国逐个搞定,把齐、秦两国也拉入了晋同盟,形式陡然逆转,晋势力坐大,而楚转而陷于劣势。
  
  当时,晋文公取得了极大的优势,楚军在中原陷入晋、齐、秦及部分中原诸侯的半包围之中,能够活着逃遁回国就不错了。
  
  在陷入被动之后,子玉不知引军避匿回国,却硬去北上找晋联盟对打,则是错上加错。
  
  其实,子玉也不想北上决战,他是被逼无奈的。楚国国内一些反对子玉的人,长期散布悲观论调,嘲笑子玉不是将才,大战必输。所以子玉力请与晋、齐、秦、宋北方四大高手决战,以堵上那些国内预备发笑的嘴巴。
  
  但这真是谈何容易呀!楚军刚刚沮丧碰壁于宋国坚城之下,接着又得不到本土的有效补充,导致陈、蔡、郑、许杂牌军充斥其中,终于在决战中落入弱势。
  
  楚成王本人也有责任——由于楚成王在“战与不战”态度上暧昧,不能坚持自己“不战”的正确初衷,受子玉强烈要求,允许战了以后,又只发出一小撮精锐(意思是输了也无大碍),致使子玉战斗力不足,杂牌军充斥于左右两军,削减了楚方战斗力。
  
  也正是因为楚成王战斗决心不大,所以子玉不敢蚀了老本,按住中军不发,意意思思地,终于两翼全被吃掉。
  
  忽视鲁国也是个大败笔。鲁是二等强国,一直在联楚伐齐,是楚国的忠实搭档。当晋军渡过黄河,伐卫、伐曹及战于城濮时,鲁均处于晋军运动区的东侧,可构成对晋军的侧翼威胁,与南来的楚军夹击晋人。但由于楚不重视运用外交手段发展同盟,因而得不到鲁军的支援配合。不论在该战役的哪个阶段,鲁军均未见动作,似乎成了旁观者。这一方面反映了鲁国的狡猾;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楚国在泓战胜利后骄傲自恃,不重视联合使用同盟军。楚人彪悍有余,但圆滑不足啊。
  
  在战术方面,楚子玉也输了晋军元帅先轸一截。
  
  我们说,现代社会打仗,多是梯次编制,也就是部队按前中后排列,分成主攻、助攻(掩护)、预备队。这大约跟武器的变化有关系吧,是适应子弹、炮弹远程武器的。而春秋时代,军队是左中右横着布置三军的。
  
  横排的左中右三军该怎么打仗呢?是这样的:三军依次决战,己方的左军对敌方的右军,己方的右军对敌方的左军,最后是中军对中军,鸣鼓而击之,合计较量三次。每次较量的时候,其它各军就等着看。这都是大周朝祖上订的作战的礼数。
  
  但在城濮之战,晋军元帅先轸突破了传统战法。他改变一军对一军的传统打法,而是通过诱敌深入,然后集中两个以上军的兵力打击敌人一军。同时还使用了虎皮蒙马,从心理上吓唬敌人。这是对从前宋襄公时代“为战以礼”传统打法的进一步扬弃,先轸创出了用兵奇谲、兵不厌诈的新打法。
  
  一百多年后的孙武子先生正是从这次“城濮之战”中总结出了一个新概念,也就是《孙子兵法》中的灵魂思想:“以正合,以奇胜。”“合”,是正面对垒、击鼓交锋的意思。“奇”是机动变化,别出心裁、另辟蹊径,20%的出奇工作起到80%的关键作用。当然,没有“正”在那撑着,“奇”也无处施展。(这个朴素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比如现在卖设备,产品功能、质量不要比别人的差,但没点幕后手段,也难以得到订单。所以商人们也在研究《孙子兵法》。)
  
  子玉却不懂这个朴素的道理。面对灵活运用诡道诈术的晋军,子玉却只是固守一般战法。战斗开始后,楚右军先是被晋下军击溃,子玉不发其它军力救援,而是坐视其亡。楚左军前进被围(被晋上、中军围),固然栾枝造尘土迷惑了子玉,而子玉就真观察不出,按住中军不动,坐视左军也被全歼。楚三军在他的统领下表现得如此呆板迟钝、互不协调(一个军在打,另两军都歇着),而晋国却不断调换三军序列,两两配合围击。
  
  先轸对晋国的胜利作出了突出的贡献。晋国诸将认为:“城濮之役,设计破楚,皆先轸之功。”晋文公却说:“战前,狐偃劝我信守诺言,退避三舍,狐偃说的是千秋万代的功业,因此,狐偃应得首功。”于是,臭脚狐偃在一片嘘声中领到了头赏。
  
  楚军战败后,向西南撤退到连谷地区,子玉旋即被迫自杀。按楚国法令:“覆军杀将”,只要是全军覆灭,领头的必判死刑,官再大也没跑。
  
  这跟北方刑不上大夫是不同的。尽管令尹子玉中军主力未损(死的都是盟军),不在“覆军”范畴,但楚成王因为一时之气还是迫他自杀。子玉麾下的楚国申、息两县将士,伤亡极大,楚成王说:“大夫若入,其若申、息之老何?”如果你回国的话,我没法向死去的申息两县士兵的父老交代。
  
  当时的贵族们说话都特文雅,这么说就相当于是判死刑了。
  
  楚成王发出这句话后,旋即后悔,飞使取消诛杀令,但是为时已晚,子玉已尊令自刎了。颈血染红了战甲。楚司马子西,胆子比较小,不愿意抹脖子,选择上吊。他正挂在房梁上上吊,突然绳子断了——可能这家伙是个大胖子。于是他从地上趴起来,找人要结实的绳子。正这时楚成王的使者到了,说不用找了,赦你不死了。子西得以活命。
  
   子玉虽然桀骜不驯、刚愎自用,但的确是大将之材,这种人在遭受屈辱之后往往能奋发图强,以求报复。楚国在此役很受伤、很受伤,最大的伤倒不是死了些人,最大的伤是三军元帅令尹子玉被迫自杀,楚国自毁干城,终楚成王之世,再无良将可以和强晋争风吃醋,报仇血辱了。
  
  重耳胜利后一直闷闷不乐,直到听说子玉自杀了,才高兴地拍着篮球说:“困兽犹斗,况国相乎——被围困的伤兽还要咬人,况且子玉这样的国相乎。子玉如果活着,一定要拼命咬我。现在子玉死了,莫余毒也已!”(成语“困兽犹斗”、“人莫毒余”出处。“人莫毒余”的意思是再没有人能害我了。这次大战出的成语真不少,还有“退避三舍”,“先发制人”。)
  
  可见重耳着实害怕子玉。
  
  重耳军入驻到楚军的营垒,发现子玉囤积的大量粮食,重耳的九万人吃了三天,然后把里边的好东西拆搬干净,其余的就放把大火烧了。然后三军人马一边打嗝,一边凯旋回国。
  
  半路上,重耳听说周襄王派天使前来慰问,于是召集宋、齐、鲁、郑、陈、蔡、邾、莒等国在践土(今河南原阳、武陵一带)会盟,所谓“践土之盟”。与会代表中好几个昨天还是楚国的附庸、小蜜或者球迷,今天则全部团结在晋国周围,相约“奖助王室,无相害也”了。周襄王派王子虎为代表参加。
  
  会上,晋文公把楚国俘虏献给周襄王,共有一百辆装甲的驷马战车、一千多名楚兵(活的),都去给周天子当奴仆用。作为回赠,王子虎代表周襄王册封晋文公为霸主,赏赐给晋文公黄金装饰的大车一辆,红色弓一副,红色箭百支,黑色弓十副,黑色箭千支,黑黍加香草的酒一卣,还有喝酒的玉勺和虎贲三百名(早期的虎贲可能还是武林高手,现在周天子虎贲估计是猫)。周天子的好东西还真多。晋文公多次辞谢,最后行礼接受。
  
  周襄王写了《晋文侯命》夸奖晋文公,恢弘了文王武王之业,并收入典籍。
  
  晋文公遂霸,成为春秋五大恐龙排名之第三(前两名是齐桓、宋襄)。
  
  晋文公回国不久,又在温邑(司马懿老家)聚齐十国诸侯,周襄王亲自前往,十路诸侯冠裳佩玉,舞蹈扬尘,山呼大王,朝拜周襄王。继齐桓公以来,老周这一大家子聚会,于斯为盛。
  
  (注:1994年,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到了春秋早期编钟十二件,据说是由山西闻喜晋墓盗出。编钟上铭文证实了《左传》有关晋楚城濮之战和践土之盟的记载,并且告诉我们了一些新的东西:(1)践土会盟时,楚国未来朝拜天子,晋文公便又率领六师大举伐楚。“前度刘郎今又来”,但不知伐楚结局如何,反正下次开会楚国依旧没来。(2)践土会盟时,狐偃也得到了周天子赐给的辂车、马匹、衣裳、玉佩等物品,诸侯还进献美铜给狐偃以铸造编钟。狐偃这家伙看来地位很高,排在要在赵衰、先轸前面很多了。确实,智多星狐偃,在很多大的战略决策上帮助了重耳。城濮之战后,晋国诸将认为,“城濮之役,设计破楚,皆先轸之功”。晋文公却说:“战前,狐偃劝我信守诺言,退避三舍,狐偃说的是千秋万代的功业,因此,狐偃应得首功。”于是,臭脚狐偃在一片嘘声中领到了头赏。)
  
  次年,为了抵御狄人的步兵,弥补车战僵化之不足,晋国开始建立三行。荀林父(原晋文公的驾驶员)统帅中行,先谷统帅右行,先蔑统帅左行。三行是我国首次的步兵独立编制。
  
  晋国的三军加三行,总计六军,跟周天子一个规格了——其实周天子六军严重缺编,都凑不足三个。晋国成为超级军事大国。
  
  晋军的战斗力相当可观,这一点可以在《吕氏春秋》里找到证明:“晋文公训练出具有五种技能的甲士十五人,让他们率领精锐的步卒一千人作为前锋,先同敌人交锋,没有任何诸侯能够抵挡。晋文公命令毁掉郑国城上的女墙,以便随时攻取,命令卫国的田垄一律东西向,以便自己的兵车通行无阻,然后在践土尊奉周天子。”
  
  
  叱咤风云一时的晋文公重耳在位9年,终年71岁,一生战斗,没来得及享福。这位在老年实现人生第二次青春的大恐龙,其一生意义更大的成就还在于培养出一大批优秀的政治军事家,使得他死后,晋国继续推行霸业百余年,先后灭掉20余国,征服40余国,使晋国成为中原顶级大恐龙。正是因为有晋国做后盾,华夏种的中原才不被强大的楚国吞并。
  
  晋国后来还灭掉了赤狄潞氏、严竣狄甲氏、留吁、铎辰、肥等戎狄之族,促进民族大融合;晋国以军事技术援吴,以牵制楚人北上,这无疑又将华夏文化传播到了东南地区。
  
  重耳,是春秋第一完人,第一伟人。
 

回复:

十三
  
  城濮之战过后六年,戎马一生的楚成王快六十岁了,这个年纪的人,考虑死以后的事比活着的多。楚成王觉得是时候了,就想把长子商臣立为太子。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去跟百官之首的令尹咨询。令尹子上(就是踢球时的右边锋)心想,你不问我还要跟你说呢,赶紧发表意见道:我听说,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变化的,变化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他是听马克思说的——您现在是觉得商臣是合适的太子人选,但是您是一个有很多爱的人儿,说不定以后宠爱了别人,到时候想换太子,就怕出乱子。
  
  令尹子上的意思是,楚成王说不定以后宠爱了别的女人,又想换立别的女人的儿子,那就要废掉太子商臣,商臣被废铤而走险,发生仇杀,那就出大乱子了。
  
  楚成王不信令尹子上和马克思的话,他权衡再三,终于立了长子商臣为太子。
  
  太子商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其实抛开人品的因素,商臣应比较有才干,他后来刚一上台就连灭好几国。但是太子商臣的面相很不好,满脸横肉,马蜂眼,豺狼嗓,一看就是个狠人。令尹子上针对这些毛病对商臣进行人身攻击,说他狼子野心(成语出处)。商臣恼了,跟老师商量“令尹子上反对父王传位给我,怎么办?”这老师也不是什么好老师,满肚子坏水,教商臣诬陷令尹子上私通晋国。
  
  楚成王一听,就把令尹子上宰了。(有个敌国就是好啊,想给谁捏造罪名,就给谁捏造罪名,方便)。楚成王宰完人以后冷静一想,觉得令尹不至于通敌啊,自己还是被太子蒙了,非常后悔,于是开始恨太子。不久,成王发现自己小媳妇生的王子职非常顺眼,(看来物质真是变化的),于是就打算废掉商臣,把王子职调上来。
  
  太子商臣听到一丝风声,但是吃不准,就又找狗头老师请教。老师揉揉肚子,教他了一个投石问路的办法。楚成王有个妹妹是出名的傻大姐,嫁到了江国,名字就叫江芈,这时候正好来郢都娘家省亲。
  
  太子商臣把江姑妈请到太子宫吃饭,上了三道菜之后,商臣就不亲自递菜了,而是让仆人直接把菜罐子放在江姑妈前面。江姑妈吃菜,旁边太子商臣就跟左右的三陪女捂着嘴偷乐,拿眼睛挤咕江姑妈。江姑妈糊里糊涂地看看衣服扣,又拿手擦擦脸,没有问题啊。太子乐得更凶了。江姑妈就问:“你个小鳖崽子,乐啥?”
  
  太子商臣不理她话茬。江姑妈把罐子一摔:好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王八崽子!活该你爹废了你!早晚阿职拍死你个王八蛋些!
  
   说完,江姑妈站起来把所有能摔的东西全部砸光,气冲冲地拎着裙子骂骂咧咧出门上了车。剩下呆若木鸡的太子在那出冷汗。
  
  商臣赶紧又请来老师。老师说:我的小爷,您估计您以后给王子职磕头些,可以吗?
  
  商臣说:就他那小子,门儿都没有。
  老师问:那您逃走,怎么样?
  商臣说:不好啊,外国妹妹不好看些。
  老师把声音压低:小爷,一不做,二不休,您把你爹做了,行不行?
  
  商臣脸上肉一横,马蜂眼一凸,说:没问题耶!胡闹捣蛋小爷我可是有一手。
  
  于是商臣连夜召集私人警卫部队,打开武器库,把自己的狗腿子们顶盔贯甲地武装起来。说话的不要,偷偷地开门,大伙摸着黑往楚王宫围过去了。楚成王正在作磨怎么跟晋国打仗,中原和平路线图什么的,听外边扑哧扑哧好象好多人在切西瓜,心想,这也不是熟西瓜的时节啊。正想说,就看俩西瓜似的人头从窗子外边飞近来了,没等站起来,太子商臣一伙人捏着绳子黑压压进屋了。楚成王大叫:你们干兮个啥!
  
  商臣说:爹,我们给您送终来了。说完把绳子仍老爹的脚面下了。
  
  楚成王半天说不出话来,儿子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两边打手上来,把绳子给他老人家象挂勋章似的挂脖子上了。楚成王说:等等。
  
  商臣问:还有啥话,有话快说些。
  
  楚成王要求死之前煮一只熊掌吃,别饿着肚子上路。
  
  据说熊掌不容易熟,成王想拖延时间等候救援。商臣看出老爹的意图来了,就亮出豺狼嗓儿说:爹,天上的熊掌香着哩,您老就留着点肚子吧。示意左右人动手,楚成王老眼一瞪:我看谁敢!
  
  然后,成王自己拿起绳子,抛到房梁上,系了个扣,跳上去,一代枭雄,就这么老来横死了。他的妹妹,傻大姐江姑妈听说之后,自恨不已,也上吊自杀。
  
  明星球员司马子西(左边锋),后来想给楚成王报仇,也被商臣杀死了。
  
  太子商臣登上王位,是为楚穆王。楚穆王叫来当时的笔杆子,给老爹商量个谥号。商量出来个楚灵王,灵是“乱而不损”,不是好词。停尸房里的楚成王不答应,眼皮死活不肯合上,后来改谥楚成王,表示安民立政,成王的眼睛才开心地闭上了。(“死不瞑目”的出处)。
  
  纵观成王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光辉的一生,胜利的一生。他作为楚文王与桃花夫人的儿子,十五岁亲政,在位四十六年,累积灭国二十数(超过他爹和他爷爷),使楚国达到“楚地千里”。楚成王除了在江汉流域(湖北省)兼并诸侯,楚成王还像西毒欧阳峰那样闯入中原花花世界,如果不是被东邪黄药师一掌把他闷住(齐桓公的召陵之会),继而脑门上又中了北丐打狗棒的一棍子(晋文公的城濮之役),诸夏各国恐怕就要悉为楚有。楚国三代苦心经营,眼看霸业成就,可惜运气太坏,遇上北边晋国勃兴,煮熟的鸭子刚吃到嘴边,不成想飞了。
  
  当初重耳流浪到楚国的时候,令尹子玉一旁看不过他,劝楚成王杀掉这个出言不逊的二流子,免得未来养虎遗患。但是楚成王襟怀阔达,欣赏重耳的才华胆略,还拿出重金掏路费送重耳取道秦国回老家。
  
  不料,回国后的二流子重耳却成了气候了。他整顿内政,汇齐晋、齐、秦、宋,在城濮联手邀击楚军,楚军败绩,令尹子玉愤而自裁,楚成王的霸业也随之告吹。而晋文公重耳借此一战而霸,相比楚国,真是速成(估计是服用兴奋剂了)。
  
  即便如此,楚成王还是累计在中原称霸了五六年,从公元前638年泓水之战他打死宋襄公起,至公元前632年城濮之战大败止中原霸主,这期间,中原各国都向他臣服通好。可惜史家并不太注意这一时期,楚成王没被评上春秋五霸,只怪同时代英雄太多,齐桓、晋文、秦穆都给他赶上了。和这些顶尖高手周旋,楚成王的光辉被掩盖住了,再加上《春秋》著者的种族歧视,不肯多给楚国名额。
  
  《春秋》榜评出的五大恐龙排名是: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宋襄公、楚庄王。居然硬把楚成王早年的手下败将宋襄公给偷着塞进去了,实在让人不服气,不知道这是谁干的!气死人兮。
  
  从公元前八世纪起,楚国人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天也不停留地东侵北蚀。楚成王还把大脚迈出了长江流域,从楚武王,到楚文王,到楚成王,三代以来,楚国疆域从一两百里升级为方圆逾千里的大国,以湖北江汉平原为腹心,加东边安徽大部,西北到达陕西武关,与秦为界;东南到安徽昭关(伍子胥出昭关的地方),鸟瞰吴国;北到今河南南阳,侵入巴尔干;南到洞庭湖以南,粗统今湖南省。在整个春秋时代,楚国灭国数量最多,成为春秋第一大国!
  
  到了战国时代,楚怀王进一步攻灭越国,囊括了江苏浙江。楚国总计开疆五千里,为国八百年,襟带整个长江流域,中国的统一,可以说有一半是由楚国完成的。
  有人说,楚国这是打内战。但我觉得中国幅员辽阔,各民族各地域发展差异非常大。正是有齐、楚、晋、秦这些忙忙碌碌的诸侯连年不休的兼并战,才促进了各地文化的融合、技术的交流和汉民族的统一壮大,使中原人的血液里掺和进楚人的强悍,吴越的坚忍和秦晋的机变。各位先烈,各位恐龙,您们鞠躬尽瘁地打仗,你们辛苦了!
  
  (注:鉴于楚成王是被勒死的,我们来谈谈古代的绞刑,以示对楚成王的纪念。按中国传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能留一个全尸,是不幸中的大幸,所以绞刑属于死刑中的优惠待遇。前秦王苻坚、金的完颜亮、明的桂王等,都是被勒死的,杨贵妃也是。绞刑的正规做法是把人跪着绑在一根柱子下,将一个绳套套住颈部,两边各有一个刽子手,把木棍插在绳套里,反方向转动,使绳套越来越紧,最后把犯人勒死。至于悬梁自尽,则是被恩准自杀时候的手法。
  
  中国人喜欢绞刑(因为是全尸的),但欧洲则不然。欧洲人则把砍头当作王公贵族的特权,绞死是针对平民百姓的。英国的查理一世、苏格兰的玛丽女王、法国的路易十六,都是被砍头。如果贵族被处以绞刑,会不仅被他个人,也被他的家族视为奇耻大辱。意大利曾有一个伯爵因谋杀而被判处绞刑,他的家人求情,要求改为砍头,认为绞刑是耻辱的。官方说了一句话,后来成为名言:“可耻的是罪行,而不是绞架。”
  
   英国人甚至对绞架的绳子长度也作了精确设计,绞死一个54公斤重的犯人,绳子长度为2.46米,54.6公斤则为2.40米,95.1公斤为1.55米,等等。1833年,英国最后一次对一名少年犯判处绞刑,该少年9岁,罪名是偷了一瓶墨水。)
 

回复:

十四
  
  晋文公也许是巨蟹座的,这个星座的人一旦受伤害,失了恋什么的,久久不能释怀。晋文公重耳在那场著名的自虐游期间,曾先后被卫国、曹国、郑国“伤害”过。于是他把这三个国家列做了邪恶轴心国,准备对他们进行秋风扫落叶般的报复。
  
  首先说曹国,1号邪恶轴心国家。当年重耳流浪经过曹国,曹共公曾经偷看重耳洗澡,并且拍掌而笑。到了城濮之战前夕,晋文公沿途攻破了曹国,把曹共公捆起来,当着曹国三百家大夫的面数落他,然后关进监狱。
  
  曹共公被抓在监狱以后,非常浪费粮食,于是晋文公想干脆杀了他。不料,晋重耳这时间却突然闹了病。曹人抓住这个机会,拿出红包,塞给重耳的医生。医生接受了贿赂,于是瞎分析病情道:“重耳先生,您不应该废曹共公的,因为都是姬姓的兄弟国。灭了兄弟之国属于无礼。您看上天都因此给您降下灾病了。”
  
  我们说,如果古人有比现代人老实可爱的地方,那就是古人怕天。他们觉得闹病都是上天对于他失德行为(if any)的惩罚。重耳怕天,也怕死,于是只好恢复了曹共公的君位。但还是把曹国的很多土地给分割了,就近给了拥护重耳的“不邪恶”国家,譬如宋国。
  
  现在说卫国,2号邪恶轴心国。卫文公曾经不许晋重耳进城,说重耳是流窜世界的恐怖分子,直接导致重耳绕道五鹿,被迫饿得吃泥。城濮之战前夕,晋军也顺路攻破了卫国,当时卫文公已死,小卫卫成公被抓了俘虏。虽然是老卫做的坏事,但帐要转算在小卫头上。重耳抓住了小卫,命令医生给小卫下毒药,把小卫卫成公鸩死——重耳是有点变态了。巨蟹座都这么可怕吗?
  
  小卫吓坏了,私下赶紧贿赂医生大哥。医生收了红包(看来医生们喜欢接受红包,是古代传统),就把鸩酒多兑了点水。鸩是一种鸟,鸩鸟羽毛大约含有禽流感,用它泡酒,一喝就死。医生把鸩酒稀释之后,给小卫喝了,居然没死,好像盖有天助似的。随后,鲁僖公和周天子亲自为小卫求情,终于免其一死,废为平民。但重耳还是以盟主身份分割卫国土地,把其中一块送给他所喜欢的宋国。
  
  这两件事情告诉我们:1、巨蟹座的人不能惹。2、永远跟医生搞好关系。
  
  晋文公把曹卫报复得要死,也不能说完全是出于私恨,他这些军事行动也是为了战楚的战略计划服务的(他把这三个国家当作人质国去攻击,以牵制楚对攻宋的攻击)。
  
  现在轮到郑国,3号邪恶轴心国了。当年,晋文公重耳路过郑国时,郑国不设礼招待。
  郑国是著名的墙头草,从前齐桓公强大时,它就倚仗齐援抵御楚国;齐桓公驾崩以后,它就又转向南方楚国人。为了跟楚国搞好关系,郑文公娶了楚成王妹妹当老婆,生下俩漂漂闺女之后,又嫁回给了楚成王,跟楚国乱七八糟地亲上作亲。
  
  郑文公死心塌地地傍着楚大舅,二流子重耳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郑文公命令:晋国人与狗不得入内。
  
  在城濮之战中,郑文公是楚国的铁杆球迷,而且亲自上场踢左前卫,溃败之后,虽然也参加了重耳领导的践土之盟,但面服心不服,私下板着脸。郑文公一味当楚国的小弟,是中原诸侯中“哈楚”哈得最厉害的。重耳觉得自己死前一定要把郑国彻底制服,不许它再朝秦暮楚,三心二意——办法就是狠狠地打它一顿。于是,晋文公约同秦穆公联合伐郑,从而引出了烛之武摇舌退秦师的美事。
  
  “公道世间惟白发,贵人头上不相饶”,西边的秦穆公老爹,这时候也满五十岁了,两鬓都染上了人间的白霜。他一辈子帮了晋国许多忙,这时候听见妻弟来叫,实诚人穆公立刻披挂出征,完成他和重耳的最后一次人生会晤。
  
  郑国处于“巴尔干”中心的四战之地,没有天然防御系统,所以它的城墙修筑得非常坚固庞大,内外两重,久经战火考验,从郑庄公时代就不断巩固,已是百年老墙。其中有一个叫“师之梁”的城门非常有名,我在清华读书期间,旁听了文学的选修课,一边忙着抄作业,一边就听老师似乎提到过“师之梁”。从现在的遗迹上看,郑国城墙的墙基二三十米厚,外有大城城墙,内有宫城城墙。城墙顶上还有女墙,就是凹凸的垛口,是城墙上的牙齿,可供人隐藏,据之射击。
  
  但是,郑国的女墙已经被事先毁掉了。在城濮之战结束后,晋文公曾以霸主的名义,勒令郑国毁掉自己城上的女墙,从此以后,一旦郑国人再不老实,再找南边的老楚眉来眼去,我们晋国兵就可以比较方便地搬着梯子打进你们这被拔掉牙齿的郑国城里面去了。
  
  虽然没了女墙了,公元前630年,秦、晋联军来到郑国城下,对郑城实行强攻,水侵火烧,仍然非常费力。我们说,古代攻坚是个大难题,楚子玉攻宋都,久不能下,重耳攻曹都,也死人很多,都是因为攻城者处于地利上的被动。最原始的攻城手段应该是火攻了,给箭杆扎上废麻,浇上动物油,点火后射向敌城,或者点燃柴堆,借风势烧敌城门。如果仍然无法越过城门,就要用强力去破坏它。最古老的方法是使用攻城锤。公元前八世纪,古亚述人(一伙中亚最好战的分子)创造了羊头撞捶。最大的羊头撞锤,锤顶有金属保护层,锤梁有铁甲,长达53米,装在轮子上,由一千名士兵运输。盛矣哉!这种东西到了十六世纪意大利人手里发展成为“狗的头,鸡的身,蛇的尾,老鹰爪,龙耳朵,大鹏翼”的攻城巨兽,脑袋比城墙还高。这个奇特外貌的家伙如果忽地把它的恐龙脑袋伸到城墙上方,你会吓一大跳的。
  
  吾生也晚,未能躬逢春秋盛事,对于晋文公和秦穆公的联兵如果围攻郑国,城墙上的郑国人又如何守卫,只能借遥想来揣度了。
  
  晋元帅先轸命令:大家去附近森林里砍大树,树干前面套上青铜尖,再搭个木架子,用绳索把树干悬挂其中,下面垫上滚木当轮子,大家推着,像撞钟似地,用大树干猛撞郑国城门啊!
  
  城上赵人不傻,“跟我们玩这个。”郑人乱箭齐发,晋国人丢下了攻城锤,抱着脑袋跑回来了。
  
  秦国的老智囊百里奚说:“让我来想想办法。”
  
  百里奚以前放过马,养过牛,懂得仿生学。他想,非得是既能进攻,又兼防御的器械才行。于是他让随军木匠制造了几百具“木驴”,驴高2.3-2.6米,长3.3-5米,外表蒙上生牛皮,下面装六个木轮,肚子里边藏匿6-7个秦兵。兵们从驴肚子下推着这驴,嗨哟嗨哟地,往城下跑。
  
  郑国人乐了,郑文公说:木擂伺候。木擂也就是“滚木”,评书里边常用到的。用沉重的树干制成,用以砸击敌人。滚木表面还安装了尖钉,给挨砸的人放血。
  
  秦国木驴刚刚聚集在城脚,准备从驴肚子下挖城,郑国守军突然砍断绳索,滚木像归圈的山羊一样齐泻而下,奔着驴就过去了。秦军都给怕死在驴肚子里了边,和驴一起东倒西歪。郑国人为了节省木头,还在滚木上系根绳子,砸下去以后,再拉上来,反复使用,哈哈!(其实这个东西后代叫“留客住”,把带钉的滚木用绳索系于绞车上,投入敌军人群中,绞动绞车,使其上下滚动杀伤敌人。)
  
  白乙丙看见百里奚的木驴倒了霉,赶紧出主意,咱把木驴升级成尖头木驴,上尖下宽,让他的滚木砸下来都跑偏。嗯,这招好,白乙丙亲自督阵,轰了一群尖头木驴呼啸着往郑国的铜墙铁壁冲过去了。(这东西的学名就叫“冲车”,“折冲于樽俎之上,却敌于谈笑之间”,就是说它呢。)
  
  看见冲车过来了,郑文公说:火来!——
  
  守军像投掷手榴弹似的,往下狂抡油脂火把,下边的驴尾巴开始着火了,守军哈哈大笑,手一慢,差点烧了自己袖子。郑文公在城顶上支了口大锅(就像现在写字楼顶上的卫星接收设备),锅里盛满油脂,用炭火烧沸,拿大勺子往城下泼热油。“先洗个热水澡吧。”上边喊。(后来这种东西发展成“金大罐”,里边装着炽热的铁液,抛洒烧烫城下敌人。)
  
  尖头木驴给烧得嗷嗷直哭,等到烧得一干二净,秦军耐不住头顶的飞蝗、滚木、大石头和洗澡水,被迫退下。秦晋联军首领气得直跺脚,只好丢下几百具尸体收兵回营。
  
  回去后,先轸等人琢磨了一宿,几日后,秦晋联军造出了一个能够防火又防木、石的大玩意,叫做轒辒。
  
  这种奇怪的轒辒车下面,装四个轮子,车顶是木架,外面用生牛皮蒙上,并涂以泥浆,可以防火,车内容好几十人。晋军在后方矢石不及地带弄了一个大绞盘,几百人像推碾子那样推动绞盘,动力通过绳索传到装有滑轮的轒辒上,转化成向前的动力,使轒辒吱吱嘎嘎前进到城下,与城墙贴紧,车里的撅子军就藏在轒辒车下,上挖城墙,下挖地道。
  
  郑国人故技重施,放箭,扔石头,撇火把,倒垃圾,阻挡轒辒靠近。可是轒辒前边挂了一张大帆,叫做木幔,用绳索操纵,上下活动,遮挡城上飞下的矢石。除了巨帆,还有一个桅杆,约与城墙同高,顶上装了木槽,里面都是石灰。一抻绳子,石灰全扬到郑国人脑袋上了,立刻瞎了好几十号。
  
  晋军轒辒像一只旱地轮船,趁机在城下靠港,抡家伙就挖,同时推车上悬挂的圆木大锤冲撞城门。
  
  郑文公从城里埋了几只大瓮,从“瓮声瓮气”的回音判断,知道城墙快给挖出窟窿来了。大家赶紧准备火擂,这是一种带油脂带火的滚木,悬吊在城墙顶上。刚吊起来,轰隆一下子,城脚给凿出个大窟窿,无数晋军扑向这个珍贵的窟窿。
  
  郑文公说:放!
  
  悬索斩断,带火的滚木带着惯性往洞口砸下去了,很快堆积成丘,堵塞了这个窟窿。已经钻进洞的士兵赶紧往外跑,腿慢的全给闷死在里面了。哈哈,郑文公刚要乐,就听喀嚓一声,城门这时候被晋军轒辒木锤撞开,晋军乌漾一下都奔城门来了。眼看就要蜂拥而入。晋国的战车也扑向城洞。谁料到郑国人事先在城门外撒了木蒺藜,当时的马没有马掌,踩住蒺藜,纷纷卧倒,城门口乱成一片。
  
  那些脚板比较硬的秦兵,继续往城门洞里冲,赵国人赶紧又推出几十辆“塞门刀车”,是两轮小车前头固定住几十把尖刀,小车往城门洞一丢,塞门阻敌!
  
  城门被不断推进去的刀车给再次封住。
  
  城顶上的赵国人则赶紧喊:“放!——”
  
  就听咣当一声,悬门也被放下来了。那些侥幸闯进城的晋军,失去后援,给郑国人堵在瓮城这个阎罗殿里,后路被悬门和刀车塞住,前面是正城门紧闭。老晋被来了个瓮中捉鳖,全部罹难。
  
  (注:那时候城门外已经有瓮城了,是正城门之外修的一个半圆形凸出的城圈,你一进去,瓮城门和正城门同时一落闸,把你关在瓮城里,插翅难飞。梁山好汉时迁就是这么给人关住砸死的。如今南京“中央门”甚至有两个瓮城,四壁又有藏兵洞,可以容兵三千。套用现代军事术语,瓮城就是具有高度弹性的防御体系,以空间换取时间,转变力量对比。)
  
  力量被对比下去了的进城晋军,全数被杀后,尸体搬上城头,重耳一看,哇呀乱叫。郑文公笑道:“早就说了,晋国人和狗不许入内。没听见吗?”
  
  晋文公说:抛石机伺候!
  
  三军闪开,上百人拖拽出一部看上去类似老鼠夹的大怪物,这东西发射出的抛石可以击毁敌人的一切防御设施。
  
  抛石机是利用杠杆原理制成的,抛杆一端系绳索,另一端挂石头,用人力拉动绳索,石头作角加速运动,加速到一定程度时,飞向敌阵。据《范蠡兵法》(范蠡是西施的男朋友)记载:“飞石重十二斤,为机发行三百步。”如果两步折合一米,射程合150米。在冷兵器时代,这可以算是威力很大的中程导弹了。曹操与袁绍的官渡之战,曾使用抛石车,石弹在空中飞行呼呼作响,所以又称“霹雳车”。公元1126年,蒙古军攻打襄阳,架抛石机数百具,昼夜发射,落下的石弹,几乎把襄阳城填平。其中最大的抛石机,能发射百余斤重的石弹,需要数百人同时拽放。抛石机成为蒙古军东征西战的主要攻城武器。
  
  重耳动用抛石机,郑文公一下子惨了,郑都城里下起了陨石雨,老百姓都躲在防空洞里,上厕所也不敢出去。一出去,世界全变了,房子像被狗啃过似的,顶上透着亮,而血乎乎的大石头下面传出瘸腿野狗悲哀的叫声。
  
  实在给砸得直不起腰来的郑文公,也想往城外抛石头,但是城外开阔,晋军容易躲避,城中狭小,郑文公没处跑。郑文公没招了,相信自己凭一座缺了牙的孤城,是不可能永远守住不破的。
  
  郑文公的精神之城遂告破。在灰心丧气之下,只好带着名贵宝物派人出去求和。
  晋文公说:“名贵宝物我不要,你们交出叔詹我就撤兵。”
  
  叔詹是怎么回事呢?
  
  这话说来需要一点时间。当初重耳一行人流浪路过郑国时,郑文公不肯设礼招待。郑大夫叔詹就进谏:“现在,晋公子重耳落魄江湖,但您最好还是礼遇善待他。焉知世态变幻无常,重耳未来也能潜龙上天。”
  
   郑文公说:“就凭他哪点?”
  
  叔詹说:“晋公子重耳有三条上天的理由:一,他母亲是狄国人,跟他爸爸(晋献公)一样都是姬姓,按理同姓不婚,婚了的话,生孩子就夭折,可是重耳已经60多岁啦,并没有夭折(不过,眼珠子和肋条都有畸形,呵呵);二,上天一直给晋国灾难不断,意图就是等着重耳回去救大伙呢;三,他的跟班都不是善主,合起来顶三个半管仲,这帮人能够死心塌地跟着他,可见他不是凡人。”
  
  这三条理由咋听还不错,但都是必要而不充分,难怪郑文公使劲摇晃脑袋。
  
  叔詹出于忠于郑国利益的考虑,又建议杀掉重耳:“如果您不善待重耳,最好就杀了他,以免受其报复,因为他脾气很大。”
  
  郑文公亦不听。
  
  如今,重耳伐郑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抓叔詹。重耳不记挂叔詹说他的三条好话,而单记恨着杀重耳的那句坏话。他弄了一口大锅,准备把叔詹煮了,给自己解气。
  
  这时候,叔詹却自己跑到晋军来领死了。晋国人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把他扒光了,准备下鼎里煮。
  
  叔詹说:“我当初觉察到,祸患将要降临郑国,所以我事先加以遏制,这是我对郑国的忠贞。现在我不避个人的牺牲,为了挽救国家,主动跑到晋营来送死,这更是忠贞。”说罢,他抓住鼎耳大喊疾叫:“从今以后,忠心耿耿事奉君主的人,都要落得和我叔詹一样的下场——!”
  
  晋文公听后,非常感叹,下令释放,待以厚礼,送回郑城。
  
  郑国人问:“你要的叔詹也来过了,你们可以解围了吗?”
  
  “解围可以”,晋文公说,“但必须让郑君出来,我污辱他一下,我们就保证回去了!”
  
  郑文公一听,这分明是丝毫不想解围啊,于是拒绝出来。重耳于是继续铁青着脸,和秦穆公一起发狠攻打郑城。
  
  郑文公躲在宫城里,发现重耳像一只疯了的螃蟹那样,蹲在洞口,伸着两个蟹鳌,拼命抓挠藏在礁石缝里的老郑的虾米窝。老郑文公坐困愁城,急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投降又不让,老楚又不救。郑文公没招了,只好请出拄着拐杖的老头子烛之武(郑国外交学院主讲辞令学的高级教授)用“辞令”说退几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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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对着计算机坐在绿漆的窗子里,窗外是2001年彻地连天的阳光,麻雀们牵着粗线在瓦房外箭一样地交互攒射,空气里漩动着几枚急于返回大地的琨黄叶子。
  
  我面对着墙壁上被日影一劈两半的时装挂历,默不作声地吸烟,烟头忽忽闪闪象踩在花枝上的蜜蜂,在这种蜇人的沉寂无聊中,生命消磨着。日影里的灰尘细细地下坠,又被偶尔开门的阵风掀起,生活象投进杯子里的茶叶沫,被无色无味的水包围着。
  
  两千多年前,烛之武在郑国的生活也就是这么消磨着的,像一张给风兜着的废纸,一直到老他都只能闲荡。小辈们都已经轩车宝马,而作为春秋四大辩士之一(宁戚,屈完,吕饴甥,烛之武),烛之武却多次被郑文公拒绝,一直得不到官作(所谓高级教授,也是我封的)。直到垂垂老矣,他才在国家危难这一天,终于得到了召唤。
  “烛教授,今天请您来,是寡人听说您的口才巨佳。从前,鲁国的柳下惠几句话就说退齐国入侵军,您也能一言而解城外的千层之围吗?”
  
  “辞令虽好,也要分对象,对于通情达理者有效,遇上冥顽不化的就没辙了。晋文公属于脾气太拧了!没法说动他。何况我已垂垂老矣,不堪……”
  
  “烛教授,您别见怪,我多年未曾启用您,实在是寡人昏聩。能不能想个办法,或许救国家于万一,就当是为郑国黎民着想,我求您了!”
  
  “那好吧。让我想想,依鄙人的愚见,秦君这人,比较古朴热诚,我们去说他吧。”
  
  “好啊,一切拜托您老!”郑文公说。
  
  郑国的月亮半隐半亮,酒楼里传出大呼小叫的声音,虽然头顶的空袭还在继续,公子王孙们快乐依然。这时候的烛之武,像一把风中的烛火,却担负着使命去点亮郑国的黎明。他从郑文公的宫里出来,乘着夜色踱上城楼。守军把这位神秘的老头子装在筐里,在夜凉如水时刻他被缒出城外,稀疏的星光照耀着他残年不多的身影,烛之武径奔秦国的大营。
  
  以上这是我还在大学期间,对烛之武的一份遥想。我们那个时候,青春的色泽被冷冻在一把木椅和书桌上,研究状态方程累了的时候,我也会去听一两节“古代散文”的任选课解闷儿。
  
  台上的老师是一个眉飞色舞的家庭妇女,她被生活搞得实在潦草不堪,衬衣是塞进裤腰的,但后摆却被忘记,垂在屁股后面,倘一转身写字,就引起大家惊异的笑。这一节刚好选讲左传的《烛之武退秦师》。
  
  烛之武刚刚缒出城去,突然,一个本校广播台的女生从后边钻进来,坐我旁边。我跟她很熟,一起在广播台编学生节目。她短发蓬松,唇鼻俏皮,穿一段淡蓝色裙子。我于是觉得可以让烛之武先生在前头先走,而安排我转脸跟这女生说话:“你选这课了吗?这老师是谁?”
  
  “没有,这是什么课?”她一边在桌子上给书包找地方,一边风风火火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是来这儿玩儿。”
  
  “讲什么呢?”
  
  “不知道,一个姓烛的老头儿——蜡烛的烛。”
  
  “还有姓蜡烛的啊。”
  
  “是啊,古代没有电,姓蜡烛是很有可能的。”
  
  “你是什么系的?”她问。
  
  “电机系。”
  
  “电机跟无线电是一样的吗?”她问。
  
  “不一样啊,电机是转的,无线电是看不见的。”
  
  我对自己的回答万分惭愧,赶紧假装听老师。
  
  老师说,“口悬河汉,舌摇山岳”,可以用来形容烛之武先生。烛之武见了秦穆公,就娓娓动听、丝丝入扣地说出一番大道理来:“你们秦晋的厉害,鄙国这里已经领教了。鄙国亡在旦夕,可是,如果我们灭亡会有益于您秦国,那也不枉贵军千里来打。然而,遥远的秦国要到郑国来,中间隔着一个晋国。我们郑国的土地,只方便并入晋国,你们秦国怎么够得着!您想越过他人的国家来收编我们的领土,这不符合物质世界的客观规律啊。”一句话就把老秦给说愣了。
  
  烛之武又说:“秦晋是邻居,晋国肥了,您们就要瘦了,晋国厚了,您们就要薄了。我老头子活了七十年,见过的骗局多了,晋国何厌之有,晋惠公是您扶立的吧,结果他的河西之城给你了吗?晋惠公的儿子晋怀公也是您扶立的吧,但他立刻宣布断交。晋文公又是您扶立的吧,他向东收编完我们,怕就要向西收你们了。贵国还是好好想想吧。”
  
  秦穆公听完这段大道理,惊佩万分,一揖到地:“老先生讲话,虽然明摆着是为了你们自己着想,但是饿听了,不知怎么的就非常满意。”
  
  烛之武又说:“如果贵国饶了我们,我们一定当好东道主,您使节出差旅行,进入我们郑国境内路段,一切交通和住宿,我们驿站免费开放。”(这里暗含的意思是,我们郑国愿意当你的小弟。这就是成语“东道主”出处。)
  
  当夜,秦穆公引兵偷着跑了。
  
  旁边的女生惊诧地对我说:“这个什么蜡烛,他说的很有道理啊,是啊,秦始皇没法占领郑国,那么远。”
  
  “那当然,这就跟泡,恩,谈朋友一样。谈朋友都是在本校范围内找,有去外校谈的吗?没有。谈了也不方便见面啊。”
  
  “胡说,我男朋友就是北航的。”
  
  然后,就像失去了盟军的晋文公糊里糊涂地也撤军而去,她也突然结束了这场没来由的造访,with a whirl of skirt and hair,道了一个简短的别,她又轻轻地旋转出了课堂的门,只有夏天的热风,还剩在门口徜徉。教室里,依旧是一大帮坚持写本系作业的学生,只是派耳朵偶尔招架一下关于蜡烛先生的故事。
  
  课罢,我走上三教的平台,烛之武先生微弱的烛光,照耀着2500年后遥远的年轻校园。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是青春的片段,几个溜滑板的中学生蓬蓬勃勃地风驰电掣。我不禁轻轻叹息,日子风高草长,何其悠扬漫长,青春就是这样乱云飞渡地突如其来,又突如其去。
  
  也许就是在同样的黄昏景象下吧,郑文公和烛之武一干人,走上残破的城头,望着夕阳照耀下的死尸和野狗东撇西撇的城外原野,郑文公疲惫之中透出一声干咳的笑:“呵呵,早就说了,晋国人和狗不许入内!”
  
  潇水曰:看来,“四战之地”的郑国人,因为常挨打,辞令学就获得了进化。一言而解千层围的烛之武也好,叔詹也好,一张利口,都够移山和扭动宇宙的了。
  
  齐国人,后来打仗也不行了,但是齐国人写的兵书却最多。以口舌济刀兵之穷乏,道理是一样的。能说的都是不能打的。但是我们不得不服气,烛之武片言只语,能扭动千军万马,挽救危机中的一座愁城,赢得春秋四大辩士之第四的美名,岂不是优美男吗。真把每天吃几角钱白菜炒肉的念书的我们惭愧的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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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这一节是关于重耳的。
  
  作为巨蟹座,重耳是个矛盾性格的人。一方面他会很宽仁,比如他“守约降原”、“义释阳人”,都传为美谈。对于有恩于他的人,比如僖负羁和老叫花们,他都格外记着厚厚回报。介子推割下大腿肉给他吃,他最后穿上凶丧之服向老介真诚地表示歉意。宋襄公曾赠给流浪经过的重耳二十辆大马车,重耳成功后就送给宋襄公的儿子一大厚礼——一大块卫国土地。
  
  但另一方面他又非常爱记仇,稍微惹过他的人,譬如曹共公、卫成公、郑文公,就因为当初“不接待”“不礼”重耳,结果被搞得小命游丝一样几丧,国家也差点亡了。重耳废曹共公,鸩卫成公,简直是想要对方的命。重耳的愤怒表现得令人不寒而栗。
  
  重耳脾气暴烈,容易冲动。当初,五鹿的野人给他吃泥,他就蹦下车去要鞭抽野人;狐偃赚他离开齐国,他居然夺过大戈,去砍狐偃。楚成王请他吃饭,他青着脸摆谱,恨不得在桌面上就打起来。他脾气有点暴,就像点着的鞭炮。这跟晋国地处山西,受北边的狄人游牧文化影响有关,所以重耳这种山西人比较刚烈,如今的大同、太原一带人,都是刚猛的,易冲动(前段时间太原警察刚打死了一个北京警察)。重耳还长期流落翟国,性情中更沾染了猛烈的狄风。后来,赵国人(从晋国分出去的)也是慷慨悲歌的,山西大汉关羽也是脾气大的。
  
  如果说,山西的重耳爱憎分明、快意恩仇、脾气暴烈,是因为受了狄风的传染,那齐国的齐桓公活泼开朗、阔达自信、奢侈好色、入世开放,则是“东夷文化”的集中体现。宋襄公的迂腐,是中原礼仪国家兼老大遗民国家的后遗症。秦穆公的忠厚,则是陕西人如今似乎仍有的地域特点。而楚成王的咄咄逼人与犹豫自卑,则是南中国土人在发展中的特殊心理,似乎于今亦有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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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独霸西戎(628 B.C.—620B.C.)
  
   一
  中国的文明,据说是从西往东传递的。陕西渭河两岸这块肥沃的土地,就是文明的发祥地。这里发掘出土过我国最早的粮食化石——6000年前的小米粒和白菜籽,还有著名的“人面鱼纹彩盆”(表示生孩子要像下鱼籽那么多)。我们中国人的名誉祖先“黄帝”,也是诞生于陕西北部,因这黄土而得名。
  
  除了黄帝,接下来的陕西名人就是周文王、周武王,这俩以陕西为大本营,开创了赫赫的大周朝分封时代。时间迤逦拖下来,陕西又成为秦国的发祥地。
  
  秦国人的历史,据他们自己说,也是很长的。秦人最早的祖先叫大业,大业的妈妈在郊外吃了玄鸟的蛋,就生下了大业(又一例母系氏族的小孩不知道爹是谁的例子)。大业的儿子就是“伯益”,曾经帮助大禹治水——即F4中的凿井英雄。因为治水有功,又给大舜训鸟,被赐姓为“嬴”,成为了贵族。
  
  到了夏王朝末年,伯益的后裔中有个“费昌”,跑去投奔商汤先生,当了汤司令的驾驶员,马前鞍后,步步护驾。这种给领导开小车的司机是很有前途的,费昌因为在对夏桀的作战中表现勇敢而被奖以封地,把“嬴”姓一路传递下来,并且与商人保持极好的友谊。
  
  到了商朝末年,费昌的后代出了著名的飞廉、恶来父子,继续效忠商王朝。史书上说“飞廉善走,恶来有力,父子俱以材力事纣王”,是纣王最得力的大将,双双为商朝战死,当然这也可以叫做典型的“助纣为虐”。
  
  随着商王朝的灭亡和大周的建立,“嬴”姓的飞廉、恶来的后裔族人,向西迁徙,来到了陕西渭河流域,建立了秦部族。
  
  两百年后,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周幽王他老人家在陕西被犬戎强盗杀害了,一直在附近溜达的秦襄公赶紧找了一伙人帮忙,帮着撵跑了犬戎,作战甚是卖力。等周平王东迁时,秦襄公又派兵车送别。周平王很感激,说道谢谢啊,却发现秦襄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送了一程又一程。回头看时,秦就冲自己嘿嘿地笑。周平王明白了,这人是想讨点什么奖赏啊。但一摸兜,啥值钱的都没有,周平王只好给了秦襄公一个空头委任状,让他留守在黄土高原上打游击,打出多少地盘就赏给他多少。周平王挥动鞭子一指,说:“寡人身后渭水两岸这片地方,任凭你开拓吧,我都不要了。”
  
  于是秦襄公和他儿子秦文公,就在陕西抓壮丁拉队伍,搞了好几杆枪跟西戎兵打仗。因为祖上吃过鸟蛋,所以后代很了不起,秦文公居然慢慢攻进了西戎的大本营,抢到了岐山一带的地盘,还把岐山以东的地区献给周王室,周王室很高兴,不再拿他当杂牌儿了。
  
  秦国从此慢慢壮大,也开始吞并一两个羌戎的小糖豆,中间一度内乱,公元前659年,秦穆公嗣位,都城雍城(今凤翔县,相传周文王之时“凤凰集于歧山,飞鸣过雍”,所以这里叫凤翔,他的土特产是西凤酒。)
  
  秦穆公刚即位的时候,齐桓、晋献这些老革命家还都是中午十二点钟的太阳,秦穆公为了让大家感到西边也升起了太阳,就立刻去攻打老对手西戎,割了很多茅津戎的耳朵(西戎的一种),打通了渡过黄河的茅津渡口。
  
  秦穆公四年,好人有好福气的秦穆公被晋献公相看上了,吹吹打打渡过黄河,送来了穆姬(申生的姐姐)。小两口先结婚后恋爱,守着淡淡的青草浅香的感情,准备争一对模范夫妻,立业成家了。
  
  晋献公没白搭这个闺女,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中,秦穆公一直帮助晋国,扶送了晋惠公、晋怀公,最后将晋文公重耳武装送入晋国为君。前后扶立三个晋君,扶危持倾这是他的好处,但不算明智。
  
  秦穆公三次扶助晋国国君,目的是通过这种行为,加强秦晋的战略友好。我帮着你回到晋国当国君,你当了国君以后,肯定在对外政策上,与我保持同盟合作关系,共同对付其他敌人。秦穆公这么做,是为自己多个朋友,他觉得与晋的合作是最重要的。
  
  我们知道,几百年后秦国有所谓“远交近攻”的国策:结好距离遥远的齐楚国家,攻打邻近诸侯,从而启动了秦国的霸业。而现在的秦穆公却是“远攻近交”,一味结好、提携东边邻近的晋国,帮着晋国去攻打遥远的楚国(参加城濮之战)、郑国(晋秦联合围郑),为人作嫁,把着晋国去强大,还在国际上树敌,里外不讨好。
  
  在公元前630年,秦晋联合围郑,烛之武说了一番道理,惊得秦穆公茅塞顿开,明白了自己帮着晋国打楚郑,是犯了“近交远攻”的错误。他回国以后长思短想,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帮晋国全是错误的,应该打晋国才对啊。——烛之武先生说的多好啊:邻国强了,我们就要弱了,邻国厚了,我们就要薄了!
  
  “哦!饿一辈子帮了晋国许多忙,路线全错啦。哪有天天给自己邻国帮忙的啊!饿有必要修正邦交政策了。”
  
  秦国走向“修正主义”道路不久,消息传来:秦穆公的老朋友、战友、妻弟、闺女的女婿,晋文公重耳先生,光荣地死在了事业的颠峰上了(围郑归来两年后)。屈指计算,东邪齐桓公死了十四年了,老顽童宋襄公死了九年了,北丐晋文公今年死了,南帝楚成王也死了。五大恐龙之中,西毒秦穆公成了最长命的孤独一枝。
  
  从前秦穆公惧怕这个惧怕那个,现在,老一辈革命家都入土为安了,换上一帮嫩稚的毛头小伙子,老古物秦穆公感到无限的孤独和空虚的伟大,他觉得,只有冲击中原,才能避免自己在空虚的伟大中突然疯掉。而通往中原之路的第一条拦路狗,就是他一直呵护栽培的晋国啊。
  
  晋国这个他曾经爱过恨过的国家,今天在他的眼里变得格外丑陋。
 

回复:


  当年晋献公灭掉虞国,虞国大夫百里奚成为俘虏,秦穆公用五块羊皮把这老家伙买来。穆公觉得自己的干部队伍还不够老化(当时百里奚已七十多岁),又接纳了百里奚推荐的另一位老头儿蹇叔。
  
  如今百里奚已经死了,蹇叔更是老得不堪,地处西陲的秦穆公却实在没别的人才,武将也不过就是百里奚的儿子孟明。
  
  重耳死后第二年,因空虚而不堪忍受自己的伟大的秦穆公找来蹇叔商量军机大事。
  
  “蹇叔啊,晋重耳已经死了,饿想派饿的总司令孟明,去中原争霸,取代重耳在中原的地位,实现我一生的最高理想,您老高兴吧。”
  
  “我高兴啊。”国家级珍稀老干部蹇叔随喜要蹦起来,却只把脑袋颤了两下。他稳定了一会儿脑袋,说:“但是您这么做,恐怕晋国人不会高兴吧。”
  
   “晋国整国忙着办丧事,无力经营中原,饿们去打中原诸侯,他管不了。”
  
  “可是晋国不是我们的朋友吗?因为这事,两国恐怕就要从此翻脸啦。”蹇叔说。
  “是啊,翻脸就翻脸。如果饿们一直帮晋国,饿们永远也成不了霸主。必须甩开晋国,直接去中原争霸,目标就是把中原的郑国打下来。打服了郑国,中原就是饿们的了!”
  
   “可是,三年前,您和重耳合围郑国,暴师劳久,都没有打下来,咱们一方人去,能有戏吗?”
  
  “咦,这回饿改用偷袭。像郑国那样的城墙,没有内应是打不进去的。饿们驻郑国大使馆的特务杞子,偷到郑国北门钥匙啦。趁郑文公刚死,饿们偷袭……”
  
  “主公,从我们雍城到郑国,航空距离六百公里,沿途尽是穷山恶水和羊肠小道,急行军也要十几天。劳师袭远,必定泄密,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
  
  穆公说:“我老啦,等不及啦,郑国是饿们的东道主,郑国人民也等不及啦。这兵非出不可,饿已经决定了。”
  
  公元前627年,陕西的报春花开了,秦都雍城的东门外,旌旗飘扬,百里奚的儿子孟明、蹇叔的儿子西乞术和白乙丙,统率着浩荡战车,高歌阔步,要挺进中原了。
  
  但是蹇叔看见的只是一场惨剧的序幕被拉开。他拄着拐杖,蹒跚地送到城外,哭着说:“儿啊,崤山的两座山冈,一座埋过后杲氏的骸骨,一座是周文王躲避风雨其下,你们的尸骨,大约我也要到那里去收了。”
  
  一看蹇叔哭师,扰乱军心,秦穆公给气坏了:“哭什么丧,死有什么可怕?你活得还不够长吗?咱们秦国多少人才活了你一半的岁数,坟上的树都合抱粗啦。”
  
  蹇叔被从路边拉开,哀号着:“多么可爱的军士啊。可是,吾见师之出,不见师之入也!”
  
  他的嘴巴上还挂着鼻涕眼泪,但不敢哼泣了,只是脑袋犹在颤悠。
  
  (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秦军此役,“匹马只轮无还者”。可叹啊。)
  
  来不及多想了,三万秦国将士们唱起了熟悉的高昂的调子:“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如果我牺牲,请把我埋在——那高高的山冈。”
  
  
  秦国的这次出兵,实属师出无名。秦国刚刚接受烛之武的说合,跟郑国结盟,现在无缘无故去袭击郑国,背信弃义。
  
  秦人一路东下,来到了晋人控制的地区,立刻引发了晋人动议。晋国内部就如何反应,展开了激烈辩论。
  
  晋国元帅先轸说:“我们先君重耳刚刚驾崩,秦人就蠢蠢欲动,想兵进中原,妄图撼动我们在中原的霸主地位。如此说来,秦国就是我们的潜在敌人。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康,为了百年基业的稳固,请让我们打秦国人吧。如今,秦军劳师袭远,天奉给我们一个打他的好机会,奉不可失,敌不可纵。纵敌患生,违天不祥。一日纵敌,数世之患啊。”
  
  栾枝说:“不同意。秦穆公对我们先君有恩。为什么要打恩人?”
  
  先轸说:“先君尸骨未寒,新君还在服丧,秦国就跑来跟我们抢肉,有什么恩德可报?崤山地区,西起桃林,东至闻地,都是绝壁峻岭,山涧深夹一道,马不能并行,车不能疾转。我们就要在这里伏击秦军。”
  
  于是,按照先轸推算的时间,晋军在崤山地区,完成作战部署,以逸待劳,只等秦军回归老窝的时候来钻布口袋。晋襄公给他爹重耳穿着孝,也随军出发。
  
  公元前627年春天,我们那只可怜而又荒唐的秦国三万人队伍,越过山西黄土高原的南线,翻越愚公挖过的王屋山,滑入华北平地。他们根本不知道,晋人已经去他们西归的后路上布置了,他们还在继续向东摸黑前进呢。这些孤独的士兵,全套盔甲加上随身携带的必需品,负重好几十斤,还要背着自己的口粮,拎着沉重的兵器,千里奔袭,真让人吃不消。
  
  一旦奔跑起来,身上坚硬的牛皮甲弄不好会磨伤皮肤。所以里边必须垫一层夹衣,穿得又厚了一层。好在初春的天气还不热,不至于长痱子,但长虱子却是一定的。每天晚上,他们就依附于路边的传舍休息,像驴子抖动身子那样,使劲摇晃身上的虱子。
  
  这个传舍,是路边供军队休息的,三十里有一个。长官们睡的是传舍的房子,级别低的长官睡帷幕(帐篷),兵士就露宿数星星,或者是极为简单的帐篷。
  
  遇上下雨的时候就难受了,好在他们所尊沿的道路,都是诸侯间的国道。夯土砸实的国道表面,刮风不起土,下雨不起泥。
  
  路上的辛苦可以克服,不能克服的是给养问题。当时的给养运输能力是不能支持远距离运动作战的,这是“千里而袭人,未有不亡者也”的根本原因。现在正是清冷的春天,田野里啥也没有呐。
  
  这帮秦军,饥一顿饱一顿地,终于进入了周王朝的洛阳地区。人们猜测着这些外地人将在花花世界的中原干点什么。
  
  就像衣冠不整者不能进宾馆一样,携带凶器的异国部队,也不能穿行周天子的洛阳,否则就是谋反的罪。如果非要经过天子辖区,需要打扮成平民的样子,把皮甲卷起来,头盔放到书包里去。可是这帮陕西来的快活年轻人,只是乱糟糟地跳下战车,脱去皮的或青铜的头盔,乱点了一下脑袋,然后炫耀弹跳力似地跳跃上车,前后三百辆兵车,多是如此。(战车的车厢开门在后,上下车应该打后面爬,后门旁有绳,应该拉着这个绳子爬上去,这是礼仪,可这些快乐的军汉,就像附在拖拉机上的一车赶集农民,怎么上车下车的都有。)
  
  王孙满这时候还年幼,从门缝里看了秦军的表现,就对爷爷周襄王发表了一番“观秦师”后的感想。他说:“爷爷,秦师轻而无礼,必败。”(看来春秋小孩都早熟,楚国子玉也是被一个楚国小孩预见了他的败亡)。早熟少年王孙满说:“轻佻的人都没脑子,无礼的人疏于防备。一旦遭遇险情而又疏于防备,还没脑子来谋划,能不败吗?”这个有脑子的小孩,太聪明了,也够骇人的。
  
  周襄王目送着远去的秦国兵马,这些套在甲胄里的魁梧陕西军汉,盔顶上插座里挑着一簇两根的鸟雀羽毛,在夕阳下煞是好看,使得这些兵们,活像一只只不会说话的,奇怪的,有触角类的甲壳虫。周襄王还不能理解,头戴安全帽的这些可爱脑袋,不久就将被大石头们全部砸瘪。
  
  (注:秦始皇兵马俑的士兵没有头盔,有人以此断定秦兵是光着脑袋的,这其实不对。秦兵为了显示勇敢才偶尔去掉头盔打仗,但多数情况下该戴还是要戴的。)
  
  过了洛阳,再往东100公里就是此次偷袭的终点——郑都(秦穆公的作战地图上,已经把这里画了个红叉)。郑国都城里的秦国大使杞子,已经开始准备武装接应了。为了尽量减少与行经地区的接触,秦军一路偃旗息鼓,不露声色。不料,离开洛阳向东 60公里,在滑国的山路上,一队商人的骡子迎面拦住了他们。
  
  就像政治家会对钱感兴趣一样,有钱的商人也会对政治感兴趣。郑国商人“弦高”就是这么一位对政治感兴趣的爆发户。他正去洛阳拿政府定单,骡子前队突然遭遇了秦军。秦国入侵军,不知怎的,在这个惟利是图的商人头中,激发出了浓郁的爱国主义热情。弦高用四张熟牛皮做给秦军将领的见面礼,又拿十二条牛犒劳秦军,并假用郑穆公的名义宣布:“寡君(鄙国国君)作为东道主,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洗澡的热水,还派出卫戍部队,保障你们的安全呐。Welcome!”
  
  总司令孟明和他的两个军长面面相觑,孟明吃惊而无奈地说:“郑人已经有准备了。”
  
  弦高当晚借国道上的传车,星夜奔告郑国,教郑穆公速作准备。郑穆公也在服丧(其老爹郑文公,这个死硬的家伙刚刚死掉)。神色惶恐的郑穆公赶紧派人侦察秦国大使馆。
  
  哇塞,情报一点没错,秦使馆里的人正在厉兵秣马(磨砺兵器,给马喂草),甲胄都已披在身上了,随时准备里应外合开杀了。郑穆公赶紧宣布:秦国大使杞子是不受欢迎的人,驱逐出境。杞子逃奔齐国,另外两名参赞(逢孙、杨孙)逃奔宋国。郑国的北门的锁,赶紧重新换了把新的(当时已经有青铜锁了,常常作成鱼形,因为鱼很警醒,即使睡觉也睁着眼)。
  
  秦国司令孟明,听到这个消息,望着郑国的天空,喃喃地说:“卧底的事穿帮了。我宣布,偷袭计划作废。可以考虑围攻,但我们没有后备队,一旦在郑城下围而不克,耽搁久了,晋国人来了,我们就都得报销在那里。看来,还是按蹇大叔的意思回家吧。”
  
  白乙丙说(此人在城濮之战里踢晋国足球队的后腰):“我们的给养快不够了,司令。”
  
  孟明说:“本来想因食于敌,看来只好跟滑国人抢了。”
  
  是凡战争,给养线往往跟不上进攻部队。进攻部队跑得快,轻车肥马,给养部队则是老牛重车,连跑带喘。何况秦国是偷袭,后勤工作更不好大操大办。秦军裹的粮食,刚够吃着抵达郑国,而回去的粮草,原计划在郑国被占领区筹办。现在,郑国人有准备了,倒霉的滑国(今河南偃师地区)人只好替人受过,李代桃僵,替郑国人出粮了。
  
  三帅并力,袭破滑国,尽掠滑国子女玉帛及宝器粮草。滑君奔翟。
  
  再往东80公里就是郑国了,吃不到葡萄的秦国人干咽了口吐沫,孟明望着郑国的土壤,说:“撤。”这伙忧心忡忡的秦国战士,在不祥的空气中,载了滑国粮草,向西逃遁,西遁三百里,爬上王屋山,登上他们熟悉的黄土地,才略略放松了脚步。
  
  四月初,秦军进入崤山山谷,携带着从滑国抢来的给养,行动迟缓。他们没有看见,穿着黑军装的晋国埋伏军,已经像乌鸦那样,等待在了敌人的尸体上了。
  
  崤山山脉主峰一千七百多米,群山烂漫一片,只在中间开裂出一条深沟,该沟长七十多公里,全程落在断裂的山石夹缝中,抬头只看见悬崖峭壁与一线蓝天,恍如进入古代书函之中,故名函谷,是个天然的大棺材。车马在这沟里行走,要大声吆喝,让远在十里外的对面来车听到,设法在山沟中避让,若双方不期而遇,在这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沟底小路上,只好彼此商量,让一方退回原处。在函谷设关,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后来,果真在沟的东端修了著名的函谷关,西边修了著名的潼关。两道关口,捍卫着陕西。所谓“东有崤函之固”嘛。
  
  四月十三日,这支千里奔走、长期暴露的军队,在大笨蛋孟明的带领下,全部进入了该棺材。已经联络了当地羌戎人助战,埋伏于隘道两侧的先轸,这时候手心里依然忍不住渗出汗水。悬崖绝壁下面,是可容纳一辆战车的小道,你甚至可以看见秦国人的鼻子,除了牲口的嘶叫和车轮的辚辚,你甚至可以听见秦国人的呼吸。其实那是你自己紧张的呼吸,晋国伏兵们,趴在草丛中蓄势待发。为了避免谁激动得忍不住大喊一声,埋伏者嘴里都含枚——就是横含着一个竹筷子样的东西,这导致很多人的口水流出到草上,招来很多古代的蚂蚁。
  
  最后的惨剧如期而至。先轸传令击鼓。
  
  这时候,春秋时代流行的各种青铜武器,都不如满山的石头最有攻击效力——放箭还有个命中率的问题,石头却一定会滚到谷底。
  
  关于秦国人三百辆战车和三万余骁勇的士兵(相当于现代五个师),如何在石头的轰击中化为满沟的劈柴和肉饼,我们不必再做细致的描述和猜测了。也许你去看一看平型关大捷的电影,就可以试想当时的场面,或者看一段山体滑坡或山崩的录象,也能够模拟当时的战场。或者想想“掐虱子”,把虱子放在背对背的两手拇指之间,指甲背互相一挤,虱子就爆炸了。秦军三百辆战车就像三百只弱不禁风的虱子,扑哧扑哧全部稀烂。不见天日的狭沟里,无辜的秦国子弟兵很快在石头滚起的尘雾中化做了山脉的一部分,只余下鬼哭狼嚎声袅袅在历史的记忆中。他们甚至至死都不知道敌人是谁,这挨千刀的坏事他妈是哪个混蛋干的。
  
  笑着从山腰站起来的山西人,取得了阻遏秦国东向争霸的决定性胜利。
 

回复:


  
  毛主席不是有那句词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崤之战,秦军全军覆末,有三个张辉瓒被俘:孟明,西乞术、白乙丙。这哥仨给囚禁在曲沃,准备带到绛城献俘。
  
  现任国君晋襄公的老妈,文公重耳的九个媳妇之第五,秦国留学生晋怀公的原配,秦穆公的女儿,小资文嬴女士,开始扮演她的历史角色了。虽然曾嫁给前后两位晋国君,但是这位国母却是“身在晋营心在秦”,一看老爹的总司令和俩军长给捆住了,赶紧向晋襄公求情,她说:“秦晋世为婚姻,本来太平无事,都是这三个战争贩子挑拨离间,贪功起衅,导致两国干戈相见。你放他们回去吧,我爹想把他们仨作成菜吃了解恨,怎么样?”(所谓“贪功起衅”,这是军人的通病,军人只有立了功才能受赏,所以他们总想找理由出去打仗。)
  
  晋襄公犹豫不决。文嬴虽然不是他的亲妈,但毕竟是爹的二等媳妇啊,也得给些面子啊。文嬴又说,“从前,你叔叔晋惠公韩原大战被秦国俘虏,我爹待他以礼,请他吃七牢大饭,最后送他回国。你忘了吗?”
  
  晋襄公吃冰棍拉冰棍,没话了。礼尚往来,自己也别太小气了,当即下令,放孟明等三帅归秦。
  
  先轸次日早朝,还打听呢:“俘虏哪去啦?什么时候杀啊。”晋襄公说:“俘虏已经坐飞机回去啦,文公夫人求情,我就放了。”
  
  先轸气得叫道:“我们前方流大汗的武士花了多大力气才捉到这仨,她妇人一句话就给免了,自毁战绩,长敌威风,亡无日矣!”说完就对着晋襄公吐了一口唾沫。
  
  (注:先轸元帅在情急之下对晋襄公“不顾而唾”。当时的朝堂上,都铺着席子——诸侯国君铺三层席子,天子五层,当时没有地毯,战国以后席子进化为地毯,地毯是中国和波斯人的首创——由于席子太宝贵了,大臣们上朝都脱鞋,穿袜子进去。而当面乱吐唾沫,实在有失君臣之礼。于是四个月之后,在对白狄的作战中,先轸领导三军抓住白狄首领,充分显示了自己的武功以后,先轸又驾驶着单车冲入敌阵,以变相自杀的形式死掉,以谢君王。可是狄人死活就是打不过他,于是他只好像许褚那样脱掉甲胄,赤膊搏杀,终于被狄人乱箭射杀。这个壮烈的悲剧人物的头颅最终被狄人恭恭敬敬地归还,面色如生时一样。(以自杀的方式表示了对晋君的忠诚。)
  
  “两朝开济老臣心”,超群出众的俊义之士先轸,是春秋时代最牛的军事战略家和战术指挥家。早年他以九袋长老身份跟随重耳流浪,备尝险阻艰难,尽知民之情伪。流浪途中,他学习考察了各国治乱兴衰的经验教训,特别是管仲辅佐齐桓公治齐称霸、令尹子文辅佐楚成王治楚图强、百里奚辅佐秦穆公治秦的成功经验。(都做了认真笔记。)回国后,在晋文公、晋襄公两代长期担任三军元帅,性格刚直,多谋善断,指挥城濮之战和崤之战,均获得压倒性胜利,为晋文公、襄公父子两代霸业打下了强硬的军事基础。晋文公生前常说:“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先大将军。”
  
  先轸的生前杰作,漂亮的“崤之战”,首次利用山地复杂地形战胜敌军,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首个著名的大规模伏击歼灭战。先轸在此战役中,暗中设伏,利用险阻,一改从前 “君子不困人于厄,不以阻隘”(宋襄公语)的刻板方式,开创了战争诈谋化的先河。从此,“兵不厌诈”的新思想,日渐取代了传统的“奥林匹克”、堂堂正正的打法,深远地影响了后来的战争技术。
  
  先轸还是个高明的战略家——他所极力主张和发动的这次崤之战,对于扼制秦人东出,打击秦人势焰,保持晋人霸权地位,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秦人从此在一百多年的春秋时代余下的时间里,沉沦下去。
  
  但这场漂亮的崤山歼灭战,也有个别古人埋怨,说它破坏了晋秦联盟,使晋国处于与秦楚两面作战的地位,乃战略上的失误。然而,秦晋两只恐龙争霸中原是迟早的事情,甚至韩原大战时已经在预演,我们不能要求晋国坐视秦师驰骋过境,而一味以退让来维持同床异梦。能者多劳,两线作战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先轸崤之战的决策,得大于失。)
  
  当时,先轸一口唾沫,使晋襄公也大惭,后悔了,吩咐晋大夫“阳处父”追赶三帅回来。
  
  阳处父追到黄河边上,三名秦国战犯已逃上渡船啦。阳处父打算诱他们。他把拉车的左马解下,对船上喊:“喂——,寡君叫我送马匹给你们呢,骑着马回国走啊,快回来——拿上马再走吧——喂——哎——。”
  
  可是三个秦将早是惊弓之鸟,哪里肯信,支吾了几句,开船逃走了事。
  
  虽然没追回来,阳处父还是很有脑子的,是典型的圆滑善变的晋国人,后面还有他的故事。
  
  这时,秦穆公正在西边大发其愁呢。他的三军精锐全部在崤山升天,心中又急又闷,寝食俱废。后来听说三位大帅金蝉脱壳,龙归大海了,秦穆公方才泣极而喜。左右管刑罚的官儿请求以丧军辱师罪杀掉三帅。秦穆公说:“咱们秦国的这一筐土豆,扒拉来扒拉去,就这么仨好的了,杀了还找谁去啊?”
  
  秦穆公老爷子穿着素服(白的)弓着腰迎于郊外,在大河边哭道:“饿,嬴任好,违背蹇叔劝谏,以至于二三子受辱于前敌,都是饿的罪啊。‘大风有隧,贪人败类’,是我贪心太大,害了你们。饿不能因为谁长了个针眼就掩盖他的大德,孟明啊,你继续当总司令吧,我不撤你。”有情有义的话使听者无不动容。秦穆公全面承担了战败的责任,对孟明俞加礼敬。孟明本来战战兢兢,准备“就戮于秦”,看见秦穆公对自己信任有加,感愧万分,惟图报效。
  
  次年,总司令孟明带着他的两个旧军长,以四百乘兵车伐晋,欲雪崤山之耻。秦晋这一对“之好”的国家,现在实在没法好了。
  
  晋襄公任命先且居(先轸之子)为大将、赵衰为副,率一军迎秦兵于境上。先轸的儿子先且居也是牛人,他不给晋军以犹豫胆怯的机会(晋兵人少),借助前次胜利的余勇,使劲煽火,采取主动出击战术,硬碰硬地去迎击秦军。晋国猛将“狼覃”曾经被先轸降过职,满肚子闹意见,此时临阵,他率少量从属猛轰秦军,直至战死于阵前。当时的战场范围不大,晋国人全看见了,大受鼓舞,一拥而上,秦师不能敌,大败而归。晋国人把这次失败的秦军戏称为“拜赐之师”。拜赐是对孟明的嘲讽,孟明当年逃跑的时候,曾在黄河船上说过:“若从君惠而免之,三年将拜君赐!”——如果我能侥幸活下来,三年以后“答谢”你们晋国啊,意思是要讨伐你们晋国。结果这次答谢又是大败而回,把甲械等好东西都丢给了晋人。好像专程是跑来给晋国人送了一回礼似的。
  
  (另外,狼覃以前不受先轸赏识,他原本是晋襄公的车右(保镖),非常勇猛,却不知什么原因被先轸换下去了,换上了续简伯。而国君的车右,是一个非常光荣的职位,他遂深觉没面子。此次临阵,他奋勇独冲,以战死来向国君和战友证实自己的骁勇。狼覃有情绪却不作乱,而是在战场上用勇武捍卫了自己的名誉,被《左传》作者称为君子。佩服!)
  
  当年冬日,晋三军元帅先且居又汇同宋、陈、郑三国之师攻入秦境,取其江、彭二邑而还。至此,晋襄公三败秦师,实现了晋国神汉卜偃所预言的“一击三伤”。
  
  秦国常败将军孟明这回急眼了,散尽家财,抚恤阵亡将士家属,每日操练军队,以忠义砥砺秦人。所谓哀兵必胜,第三年头上,年迈的秦穆公亲率三军讨伐晋国,渡过黄河以后,孟明下令焚毁全部渡船,像项羽那样表示背水一战,誓死克敌。秦军逐次跃进突击,攻破王官(今山西闻喜西)。晋军避其锋芒,不敢贸然出战,等待中央命令。
  
  晋国元老赵衰说:“秦军连年失败,如今愤怒已极,倾其全国兵马来犯,锐气不可阻挡,不如回避,使其稍许得志,平息两国之争。”赵衰又念了几句诗来加强自己的论点。先且居也主张和为贵,避免陷入南、西两线作战的境地。
  (狐偃有四五年没见发表意见了,估计是得了老年痴呆症,病休,或者已经死了。)
  既然大家的观点一致,于是,晋襄公遂命令晋军向主要关隘收缩,封闭秦军进攻空间,避而不战。(晋襄公这人能力不错,脾气也好,就是命短了点儿,执政合计七年)
  
  秦人在坚壁清野的晋国转了一圈,看看没人跟他打架,突然想起从前的崤山了。于是从茅津渡渡过黄河,来到南岸崤山,秦穆公在当年的战场为死难将士收殓白骨,堆土树立标记,宰牛杀马,举行祭奠仪式。秦穆公素服,亲自祭奠,将士无不落泪,哀动三军,鸟兽为之凄恻。为了反省自己当年的错误,秦穆公再次面对大军公开检讨,这便是载于《尚书》中的《秦誓》。
  
  秦穆公班师途中,还有一定的攻击后劲,顺便收复了去冬被晋军强占的江、彭二邑。
  
  敢于正视自己的过失的秦穆公,无愧为春秋五霸之第四,失败面前,不迁怒于人,也不诿过于天,更没有歇斯底里,而是承认自己的过失,鼓舞斗志,励志图精。秦穆公用人不疑,孟明第三次失败之后,“秦人皆以为怯”,秦穆公力排众议,超乎寻常地信任孟明,让他总领三军及全国行政,公孙枝还主动让位退休。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秦国君臣同仇敌忾,怒冲霄汉,终于令晋国人震恐,关门避其锋芒。《左传》上念了好几句《诗经》上的话,赞扬秦穆公。秦穆公文采也不错,说话也常引用诗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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