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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社区小憩 · Life音乐水吧历史文化 中国历代名女 -- 奇女传 (作者: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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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名女 -- 奇女传 (作者:车水)

黄媛介鬻字卖画乐清贫

崇侦未年,李自成率起义军攻下北京,吴三桂引清兵入关,崇侦皇帝吊死在煤山,明朝廷残部在南京拥立福王为帝,整个国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此时,国内相对安宁的是南方、尤其是风景如画的杭州西湖畔,原本就富丽繁华,如今又有大批的人由北方逃难至此,王孙贵族)商人大贾、文人雅士、贫民百姓,无所不有,使这里愈加显得热闹昌盛。

不知从哪天起,在西湖断桥桥头的一处树荫下,摆出了一个出卖字画的摊点。流落西子湖畔的落魄文人很多,靠鬻字卖画为生的人不计其数,这种摊点多出一两个本不稀奇;可断桥边的这家字摊却有引人注目的独到之处,因为它的摊主是一位清秀素雅的妇人。古时女性学字习画并有一定造诣的人并不多,有的也多是名门闺秀或青楼卖艺女,极少有人摆摊街头,纯纯地靠着这门特长吃饭,所以这一个字画摊一摆出,马上引起一片好奇的注目,有意,无意围上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

那主摊的妇人并不因人多而惊慌,她不多抬头看众人,只是安详的接待前来买字求画的客人。轻言细语地问过客人的要求,便低头醮墨运笔,或书中堂、条幅,或写函笺、拜帖;但她似乎更喜欢作画,除了身后悬着的绳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画幅外,只要客人提个内容要求,她便立即根据要求,当场构图作画,颇能切中客人的心意,她自己嘴角也浮出隐隐的笑意,看她的作品,书法苍劲中带有几分妩媚的韵致,隶、行、楷、篆,尽能挥洒自如;所绘的山水、花乌、人物画则更为叫绝,往往笔触不繁,设色也极淡雅,却透出一股清灵脱俗的气韵,确非一般鬻字买画的街头艺人可比。

是谁家的女子有如此俊才而又沦落街头?说起来还真有些伤感。这妇入名叫黄媛介,字皆令,是江甫水乡嘉兴一户书香人家的宝贝小闺女。黄家世代诗书相传,虽非大户,也算得上中等殷实人家。小媛介天赋极高,读书写字,吟诗作画,都显得极有灵性,所以倍受父亲黄云生器重,悉心调教,十三、四岁时才名便盛传一方,这嘉兴一带的人都说:“黄家有女,冰雪聪明。”对爱女的婚姻,黄父也早有打算,在媛介十岁时,便与同窗好友的儿子杨世功订下了娃娃亲。黄、杨两家相距不远,大人经常来往,也不因“男女授受不亲”而约束小儿女的交往,所以少年的黄媛介与同岁的小未婚夫杨世功常在一起读书玩耍,彼此十分要好。

岁月若按照正常的情况变迁,渐渐长大的黄媛介与杨世功很快就将组成一个美满幸福的小家庭。可就在黄媛介接近待嫁年龄时,战火在大江南北蔓延开来。由于朝廷昏喷,各地纷纷举起义旗,兴兵造反,北有高迎祥、李自成,南有张献忠,势力迅速发展,顿时天下大乱。大乱之下,区区读书人便显得无所用处,科举取仕之途断绝,疲于生计的人们不再有心思送子读书,以开馆授课为生的黄家,日子日渐紧迫。为了谋条活路,黄媛介的姐姐媛贞嫁给了贵阳太守朱茂时作偏房,哥哥鼎平则放弃了学业,转而做起了小买卖,黄家的生活勉强支撑下来。

而黄媛介的未婚夫婿杨家情况则很糟糕,连一日三餐都维持不了,哪有钱为儿子办婚事。黄媛介已到了婚嫁之龄,黄家开始催促杨家娶亲,杨家实在无力办一次勉勉强强的婚礼,杨世功惭愧难当,索性离开家乡,一是想外出找点挣钱的门路,二是权且躲开眼前的烦恼。

在这空档里,太仓才子张溥慕名前来黄家求亲,张溥的家境、人品都属上乘,黄父动了心,想将小女儿改配给他。黄媛介得信后却执意不肯,她无法忘记与杨世功共同度过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她的心己系在杨郎身上,于是心意坚决地对父亲说:“良驹不配双鞍,好女不事二姓!”黄父毕竟是读书人,觉得女儿的话确合礼数,也就不勉强她了。

杨世功在外地听到了家乡传来的消息,心中万分愧疚,媛介身为一弱女子都如此坚贞,自己堂堂男儿却躲避在外,实在对不起伊人,于是收拾行装返回了家乡。黄家得知杨世功已回家,便上门商议嫁娶之事:“即然世事如此,也就不必讲那么多排场,只要儿女两情相悦,其他便不重要了。”两家父母都想通了,婚事便办得极为简单,黄媛介高高兴兴地嫁到了杨家,虽然生活清苦,小夫妻相敬相爱,日子也过得怡然自乐,杨世功放下了读书人的面子,以贩卖畚箕聊以为生。

谁知战乱绵延不绝,百姓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杨世功的畚箕生意也日渐冷落,最后终于做不下去了,全家人又失去了生活的来源。勤俭持家的黄媛介想到了自己擅长写字作画的特长,难道不可以凭此为生吗?她悄悄与丈夫商量,丈夫起先不愿意妻子在市上抛头露面鬻字卖画,可又实在找不到其他的生路,最后只好同意了黄媛介的想法。可嘉兴地方此时地贫人穷,有多少人能把闲钱丢在字画上,黄媛介只好与丈夫背起行囊,来到犹且繁华的西子湖畔谋生。

夫妻俩在西湖畔租了一个小阁楼安身,杨世功在家操持家务,准备纸墨,黄媛介背上家什,毅然走上街头摆开字画摊。

别看黄媛介的摊前总是热热闹闹,但真正掏钱卖字画的人并不多,况且这种街头买卖,报酬十分微薄,黄媛介一天天写写画画下来,收入仅够勉强维持夫妻俩的生活,和节省下来一些捎给嘉兴的公婆。日子虽苦,却日日守着风光明媚的西子湖,做着自己喜爱的舞文弄墨之事,黄媛介觉得也不算太环,虽是替别人写字作画,她却也能尽心尽意于其中,把它当作是一种练习和创作,书法画技竞不知不觉地在进一步走向纯熟。

端坐摊中的黄媛介,虽然布衣荆钗,不施脂粉,但那天生的丽质,清雅高洁的气质,仍然散发出诱人的魅力,也就不免惹得一些浪荡公子心里痒痒。一个春日的午后,摊前没有了看客,黄媛介欣赏着花团绵簇、水明波静的西湖,心中画意甚浓,便提了笔,自顾自地在宣纸上铺彩作画。这时,三个锦衣绣冠的花花公子,从附近酒楼里走了出来,略带醉意,摇摇晃晃地走近了黄媛介的摊子。黄媛介察觉了动静抬头看时,那三个人已嘻皮笑脸地围在了她面前。黄媛介不亏是见过世面的人,料想这三人心怀不轨,但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量他们也不敢乱来,于是从从容容地问道:“三位客官,是否要些字画?”

那三个花花公子见黄媛介这般客气,心里顿了一下,也就不好意思太张狂了,其中一个上前道:“小娘子如此才貌双全,落得街头卖画,真是可惜呀!”这里话刚落,另一个又凑了上来,涎着脸说:“是呀,不如跟我们回府去写字画画,少爷们重重有赏。”说完,就上来要帮黄媛介收拾东西。

黄媛介淡淡一笑,挡住他们的手,正色道:“我凭本事吃饭,有何可惜?寄情于湖光山色之间,其乐无穷,何必重宅深院!”话说完后,见他们面露温色,黄媛介又放缓了口气,客气他说道:“不如我在此送三位客官一副字吧!接着,铺纸提笔,飞快地写下了一首诗。

    著书不费居山事,沽酒恒消卖画钱;
    贫况不堪门外见,依依槐柳绿遮天。

此诗明明白白地表示了她甘贫乐道的心愿,三位花花公子见了不由得暗暗叹服,只好接受了诗幅,灰溜溜的走了。

黄媛介篱字卖画的日子久了,名声渐渐在西湖边传开了,许多闺秀举行文会,都特意下帖邀她前往,她倒也欣然从命,着一身淡雅布衣,坐在花红柳绿中,反而别有一种风采。

当时女性举行文会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由多才多艺的名妓发起并参予的,一种是名门淑女、大家闺秀举办的。这两种文会各有自己的一班人员,因门第不同,往往是不互相掺合的。而黄媛介的身分与她们都不一样,所以两种文会都对她敞开大门,她也不分彼此,只图谈诗论文,酣畅尽兴。

西湖上的名妓之首,此时要算是柳如是,她已是钱谦益爱姬,在西湖畔筑“绛云楼”而居。“绛云楼”已成了柳如是会客宴宾的场所,文人雅士穿梭如流,黄媛介也是座上常客。柳如是见她生活贫困,便劝她不妨到一些名士文会上唱诗作陪,也好得些赏金贴补家用。黄媛介明白那种身份实际上相当干诗妓,虽然酬金较高,却以卖笑为生,实为她不耻,因而断然拒绝。她虽然常与名门贵族之士相交,但竭力坚持不出卖自己,宁肯卖字街头,过一种清贫自得的生活。对此,钱谦益曾私下里对柳如是说:“媛介虽穷,清诗丽画,点染秀山媚水之间,未尝不是一件乐事呀!”此话确实道出了黄媛介生活的真谛。柳如是将此话转告黄媛介后,媛介深为感慨,答道:“知我也,知我也!”当即赋诗一首,赠钱谦益以酬相知之意。诗云:

    懒登高阁望青山,愧我年来学闭关;
    淡墨遥传缥缈意,孤峰只在有无间。

黄媛介的人生岁月就在这种平淡悠远的氛围中流逝,既无大喜,也少大悲,陪伴着山水诗画,终了一生。
 

杨娥壮志未酬身先死

明朝未年,西南边陲昆明的黔国公沐天波府中有一位女护卫,名叫杨娥,她容貌娇艳,武艺高强,在当地甚有名气,一般的飞盗毛贼对她莫不闻风丧胆。

杨娥出身于一个武人世家,自祖父起就在黔国公府中提任护卫兼武技教习。传到杨娥这一代,有她与哥哥杨虎两人,杨虎生得身材魁武,虎背熊腰,将家传武功练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黔国公府众侍卫中算得上是顶尖人物,可每每与妹妹杨娥比武,总不免略逊一筹。杨娥丈夫张小将也是同在府中效力的护卫,他本是杨虎的好朋友,暗中倾心于杨娥的美貌与豪气,便托杨虎从中撮合,终于与杨娥结为夫妻,并肩相协,忠心耿耿地保护着黔国公府的安全。

黔国公是明朝廷册封的世袭爵位,在当地拥有相当大的权势,可以养兵备甲,有维护边区治安的责任。传到沐天波时,已是崇帧未年,闯王李自成挥兵攻陷京都,崇祯皇帝自缢殉国;紧接着是清兵入关,李自成败走西安;明室皇裔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建立了南明弘光朝廷,唐王朱聿键则在福州建立了隆武朝廷,可惜在三年之内相继覆灭;其后明朝旧臣瞿式耬等又在肇庆拥立了桂王朱由榔,改元永历。

永历皇朝先是在梧州、桂林、全州、广南、安隆等地辗转流亡,发展起了一定的势力,最后在西南地方势力支持下,将根据地定在了昆明。一段时间里,永历皇朝曾拥有云、贵、粤、湘、赣、川、黔等七占之地,颇有中兴之象,黔国公沐天波成为永历皇朝忠诚的支持者和追随者。无奈气数有限,清军逐步逼进,永历皇朝的地盘越来越小。到了顺治十五年,清兵联合吴三桂分三路进攻云南,永历皇朝无力抵挡,只好率部众逃往缅甸。这时,杨娥与哥哥及夫婿因武功卓越,已被黔国公沐天波进献给永历皇帝做了御前护卫,逃亡中,他们竭力保护着永历皇帝,在吴三桂大军的追赶下,艰难地前行。

途中,由于风餐露宿,又粮食不济,总是克扣自己照顾妻子及他人的张小将患上了重病,为了不拖累大家,他强忍着病痛随军急行,最后终于病死在一片荒山野林之中。张小将一死,杨娥成了寡妇,按当时的习惯,新寡之人在军中是不吉利的,所以杨娥不宜再担任御前护卫随军前行,只好由哥哥杨虎陪同潜返云南。回乡的路上,兄妹俩暗中商量好,到云南后秘密发展同道,继续进行反清复明的战斗。杨家兄妹俩刚到昆明不久,就听到缅甸那边传来了噩讯,原来吴三桂挥兵追到缅甸后,缅甸人害怕他的强大势力索性抓起了在缅甸避难的水历皇帝及随从人员,一骨脑交到吴三桂手中以求自身的安宁、永历皇帝等一千人员很快就被押回了昆明其中就有黔国公沐天波在内康熙元年四月,由平西王吴三桂作主在昆明斯杀了水历皇帝及其所有朝廷大臣。

杨斌兄妹亲眼目睹了自己追随多年的故君与故主同时殉难,心痛如刀割同时也燃起了强烈的复仇之火尤其是杨斌,把丈夫病死的帐也一并算到了吴三枝头上,恨不得马上砍下那老贼的狗头。

经过一番谋划,杨斌兄妹在平西王府附近开了一家豪华的杨蛾酒店由杨斌出来主持店面,尽量把店子对海红红火火以便引起平西王吴三桂的注意日要他一接近便可寻机杀掉他好为故君、故主、故夫报仇雪恨.

这年杨蛾三十三岁,正象一熟透了的水蜜桃,浑身散发着香甜诱人的气息、她从未生育.而巨勤练武艺所以一直保持着娇好的身材、红润光泽的肤色炯炯有神的眼购看上去与二十出头的姑娘没什么两样;再加上她为了引人注目,故意巧施脂粉、浓妆艳饰、美目流盼,引得很多男人垂涎欲滴整天固守杨斌酒店”转圈。“杨娥酒店’很快就在昆明城里出了名,生意十分兴隆。

酒店名走一响,自然引得附近平西王府的许多人也成了店中的常客。一天,王府中的几个侍卫来到“杨娥酒店”,呼酒点菜,划拳豪饮,一直喝得个个脸红脖子粗。借着酒劲,几个侍卫开始装疯卖傻,在老板娘杨娥面前戏谑调笑,话越说越离谱。杨娥却不和他们生气,反而故意娇语痴笑,还不时地抛上一个媚眼,惹得几个侍卫欲火中烧,忍不住动起了手脚,在杨娥身上这里摸摸,那里捏捏。这时杨娥才突然脸色一变,怒喝道:“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竟敢动起你姑奶奶来了!”

杨娥的骤然翻脸让几个侍卫更觉来劲,其中一个牛高马大的尤为兴奋不己,伸手就想搂住杨娥。说时迟,那时快,杨娥猛地一闪身,从后面抓住那人的衣领,手一甩,竟将他摔倒在门旁的狗窝里,半天爬不起来。

酒店里的其他客人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另外几个侍卫见到同伴受辱,心里恼怒顿起,气势凶凶地站起来,围成一圈向杨娥逼近。杨娥并不慌张,脸上还微带着笑意,调侃道:“诸位兄弟想在这里练上一把?那我就只好奉陪了。”那些人被她这么一激,火气更大了,齐声一吼,同时出拳伸脚向杨娥袭来。谁知杨娥并没有反击,就在他们出手的那一刹那,她撑着桌角轻轻一跃,就纵身从众人头顶飞出了围外,那几个侍卫收手不及,拳脚全打在自己人身上,真是哭笑不得。

那个刚才被摔在狗窝里的侍卫这时已爬了起来,看到了双方交战的那一幕,深知自己这伙人绝不是杨娥的对手,只好招呼了一声,带着他的同伴垂头丧气地走了。杨娥追上来,笑嘻嘻地相送道:“诸位客官走好了,有空请常过来坐坐!”

这一场交手,并没有恶化开来,因为平西王府的护卫们觉得杨娥那娘们还算客气,没出重手伤人,况且她那身武艺也不是好惹的,所以他们只好咽下了这口气,以后没再来酒店找岔子,反而真成了酒店的座上常客。有了这些护卫一传扬,杨娥的名声很快就传到了吴三桂耳中,吴三桂本是个猎奇好艳之徒,一听说这个酒店老板娘不但貌似天仙,还有一套好拳脚,顿时来了兴趣,恨不得马上把地攫来揉搓一番。

可吴三桂也有他的顾忌,一是碍着他平西王的高贵身份,若要强纳一酒店女子实是不妥;二是他府中的宠妃张氏醋劲特大,极难容得下吴三桂接触其他美女,这时陈园园早已隐居净修庵,不管吴三桂的俗事,内府中主事的就是张王妃,由于她的排斥,吴三桂的爱姬连儿、雪儿及四面观音等,都己偏居九龙池别馆,她肯定不会同意吴三桂再找一个酒店美女回来。思来想去,吴三桂觉得只有先让连儿、雪儿她们先去结交杨娥,以闺友的名义把她引入九龙池别馆,自己再去享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可免去许多麻烦。

要等连儿、雪儿与杨娥结成好友,必然要有一段时间,等着等着,吴三桂有些奈不住了,他迫不及待地想一睹杨娥的丰采,于是产生了亲往“杨娥酒店”探艳的念头。吴三桂将光临酒店的消息被那些常来喝酒的平西王府护卫无意中传给了杨娥,杨娥听了暗暗兴奋,以为报仇的机会来了,于是立刻着手进行准备工作。她悄悄打制了两个钢环套在手腕上,又在绣鞋尖中嵌入了铁角,怀里日夜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三道保险,只等吴三桂上门便动手行刺。

可左等右等,一直等了十天半月,也没见着吴三桂的影子。后来从护卫口中得知,吴三桂早已来过,只是来时装扮成了行商模样,带的几名贴身侍卫都扮成了伙计,而那儿个人又是杨娥不曾见过的。听了这消息后,杨娥心中懊恼不已,埋怨自己粗心大意,平白错过了报仇的好机会。不过,听熟识的王府侍卫说,吴三桂那次暗察已相中了杨娥,已露出口风,说过些日子就要来将她娶进王府去。

如此一来,杨娥内心中又点燃了新的希望,她又开始巴巴地等待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杨娥等红了眼睛,仍不见吴三桂派人来下聘,原来吴三桂回府后忍不住向张王妃透露了自己的意愿,张王妃竭力反对,吴三桂无法正式纳杨娥为侍姬。

在吴三桂的授意下,连儿与雪儿经常来“杨娥酒店”闲坐聊天,故意联络杨娥;杨娥也巴不得通过她们打通一条接近吴三桂的途径,于是十分热情地与她们交往。闲谈中,连儿、雪儿透露出她们偏居九龙池别馆,很难拢住王爷的心,为此颇为苦恼;杨娥趁机建议道:“你们不妨多变换些吃喝玩乐的花佯,多彩多姿,新奇别致,或许能让王爷流连忘返呢!”

连儿、雪儿一听来了兴趣,忙问杨娥怎样变花样,杨娥故意装作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貌似不经意他说:“民女想出了一个法儿,就是你们设下酒宴邀请王爷,民女献丑舞剑助兴,不知可算新鲜?”

连儿、雪儿直说:“好主意,好主意!”于是在一个花香醉人的春夜里,她俩在九龙池别馆安排了夜宴,下帖请杨娥前往献艺。杨娥接帖后连忙做了准备,精心地化好妆,磨利了宝剑,然后满脸庄严地向哥哥杨虎道别,她知道一旦杀了吴三桂,自己一定也难以生还,此去便是生死离别了。杨虎心中也十分痛楚,但他深知妹妹的心意,根本无法阻拦她此行,她为此已等待了好几年。

杨娥怀着既悲又喜的心情走出了酒店,此行她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凭着她的武艺,只要有机会接近吴三桂,取他狗命绝对不成问题,为此牺牲了自己也是值得的!

杨娥到了别馆,吴三桂还未来到,连儿安排她在偏厅里休息。谁知事情偏不凑巧,就在吴三桂带着一伙侍卫前来九龙池别馆的途中,遇上了一个刺客,一剑没刺中吴三桂,众侍卫上前捉拿,刺客没入夜色中逃跑了。吴三桂猛受一场虚惊,失去了赴宴的心情,当即折身回府去了,几护卫却奉命在九龙池别馆一带继续搜索刺客。

搜到别馆院中,正碰上杨娥等得着急而信步走到院中散心,护卫见她一身侠女打扮,又手持利剑,不由分说地将她绑到了王府大牢之中。连儿与雪儿得到消息后,连忙到吴三桂面前为杨娥开脱,吴三桂本来就对杨娥有好感,听连儿、雪儿说明了原委,就下令放了杨娥。

杨娥出牢后回到了酒店,一见到迎上来的哥哥杨虎;忍不住放声大哭,哭声中充满了委屈和怨愤。

几度的希望、兴奋,逐一地化为泡影,这次又受牢狱之苦,如此一折腾,杨娥的精神与体力都支撑不住了,回到酒店后,终于病倒在床上,一会儿恶寒,一会儿高热,吃不下一点食物,只几天工夫,就已奄奄一息。

这天,虚弱己极的杨娥让哥哥扶她起来,走进内室,这里供祭着永历皇帝、沐天波和张小将的灵位,杨娥用颤抖的手点上一柱香,然后跪伏在灵位前,悲泣哽咽道:“我欲为诸君报仇,无奈天不助我,壮志难酬,杨娥只能随你们来了!”说完,一阵喘息后,便静静地合上了眼睛。
 

吕四娘复仇弑雍正

康熙皇帝驾崩后,四皇子允帧入主大统,改元雍正。此时,满清皇朝的基业已十分稳固,“反清复明”的浪潮在统治者的高压之下已转入低谷,狡黠多疑的雍正皇帝仍不放心,一旦发现反对朝廷的蛛丝马迹,就大杀出手,毫不留情。

浙江嘉兴有个著名的儒士吕留良,他本是明末秀才,入清后不再致力于功名仕途,一心闭门读书,修心养性,学问上堪称大家。他对清廷的专制暴虐心存不满,每能巧妙地诉诸笔端。其著作广为流传,颇能倾动士林,却又让清廷抓不到辫子,清廷对他无可奈何。吕留良有七个儿子,对儿子们的人生选择他只诱导而不干涉,长子名葆中,热衷于读书取仕,曾以一甲三名探花考取进士,获得由紫禁城的午门进入正大光明殿晋见皇帝的殊荣,吕葆中得意洋洋,众人也喷喷称赞,吕留良却淡淡他说:“没啥稀奇,以后还不知下场如何!”果不其然,不久后吕葆中因“一念和尚案”受到“牵连,琅铛入狱,终至忧郁而死。大哥不得善终,吕家其他儿子惶恐无措,吕留良谆谆告诫他们:“但能读书识时务,不必仕进取青紫。”儿子们听从了父亲的话,只在家博览群书,不再涉足考场。

吕葆中客死京城后,妻子林氏万念俱灰,带着刚出世不久的女儿吕四娘投靠到公公吕留良门下。只过了三年安稳日子,吕留良又因病去世,林氏母女再度失去依靠,索性遁入空门,辗转寄身于西湖山一座僻静的尼庵中。尼庵中的日子平静如水,晨昏诵经,白天劳作,过得十分艰辛,林氏已没有其它念头,只盼着女儿四娘一日日成长起来。

转眼十年时间过去了,有一天,吕府的老仆人吕德忽然寻到了尼庵,他一身尘土,满脸焦虑,必定是有什么要事,林氏忙把他请到房中。吕德也顾不得落座,勉强调匀了呼吸,急不可待地向林氏禀报:“大少奶奶,事情不好了,吕府己被官府查抄,满门老少都惨死屠刀之下,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特寻来通报您,赶快带着小姐逃命吧,怕官府还会找来哩!”

林氏一听这消息,头“嗡”地一声,仿佛失去了知觉,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吕德连忙上前扶住,使劲掐她的人中,才醒转过来,吕德无心仔细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催林氏赶快收拾行李逃命,林氏也不敢迟疑,草草捡了些简单的衣物,捆成个小包袱,然后牵着女儿去向庵主辞行,只道是家里出了事,得回去看看,就跟着吕德上了路。

其实吕德也不知道带着她们母女朝哪里跑为好,只捡一些偏僻少人的小路往前走,心中全没有一点目标,他们一面不停地走着,一边听吕德断断续续述说全家遭难的始未:

湘中士子曾静游学来到嘉兴,在南湖雨楼中与当地人士谈诗论文,吕留良的门生严鸿逵、沈在宽等人也在其中。他们与曾静相谈得甚为投缘,便把整理出来的先师语录拿给他看。曾静原来也读过一些吕留良的传世之作,对他佩服不已,如今又见到这些秘本珍言,不由得击节赞叹,心中隐藏已久的“反清复明”大志被激发得沸腾起来。可惜自己是一介书生,手无寸铁,无以成事,想来想去,想到了手握重兵的川陕总督岳钟琪,此人是岳飞的后代,倘若能晓以大义,料定必会恍然醒悟,举兵反戈,复明大业指日可待。

曾静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劝导信,派弟子张熙送往西安,满心以为岳钟琪必为其所动,却不料他根本不吃这一套,不但没有接受曾静的建议,反倒扣压了张熙,严刑拷问,逼他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封加急文书从西安传到京都,雍正皇帝大力震怒,火速命令湖南巡抚追捕曾静,并诏令浙江巡抚查抄嘉兴吕家。当地官吏从吕家搜出大批书籍,其中不乏逆上乱言,于是皇帝降下大罪,将吕府一门老小以及所有门生故旧,总计一百余人,全部处死或充军,连已故多年的吕留良也不放过,掘墓开棺,鞭笞其尸骨以示严惩。

吕德的叙述充满着凄惨悲凉,林氏听得心中滴血,已谙人事的吕四娘也泪流满面,悄悄攥紧了小拳头。

漫无目的的颠波,一路饱尝风餐露宿,担惊受怕之苦,主仆三人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来到黄山脚下。老仆吕德忽然想起老主人的好友黄犊先生不是隐居在黄山的松云深处吗?反正是走投无路,不方去碰碰运气,于是一路打听,翻山越岭总算找到了黄犊的“野云草堂”。
   
黄犊本是浙江仙居人,与吕留良有过八拜之交,他曾在清初做过朝廷武将,立下不少汗马功劳,雍正皇帝继位以后,疑心重重,大杀功臣,黄犊及时抽身,托病辞官,隐居到云雾苍茫的黄山深处。见吕留良的后人不期而至,他大为惊讶,待听说了吕门的不幸,他不禁老泪纵横,当然也热心地留下了吕家主仆三人,并表示会竭尽全力保护他们。

林氏母女总算是有了个栖身之处,在深山中过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吕四娘己是豆寇少女,生得眉清目秀,明艳动人,只可惜深山寂寞,无处展示风采,每日闲着便随母亲学习些诗书字画和针线女红,更多的时间则是一个人游荡在奇峻诱人的山野中,与古松奇石为伴。

一天清晨,吕四娘早早起了床,在晓雾迷朦的山野中闲荡,无意中发现远处的石崖上有个人影飞跃翻腾,身手敏捷,宛如飞鸟野猿。吕四娘大生好奇之心,悄悄过去一看,那人竟是“野云草堂”年逾花甲的主人黄犊老先生,只见他先是打拳踢腿,接着又舞剑弄枪,一招一式,虎虎生风,直看得吕四娘眼花撩乱,心中暗暗称奇,看着看着,吕四娘暗生奇想,决定跟着黄老先生学好武艺,将来好为吕家报灭门之仇!自己是个女孩子家,明的提出学武,恐怕黄老先生不会答应,既然已找到了他的练武之地,干脆偷偷地跟着学吧!

主意打定,吕四娘便每天天不亮就起身,蹑手蹑脚地摸到石崖不远的一个隐敝处,偷看黄老先生练武,一举一动:暗暗记在心中,然后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仿照黄老先生的动作,比手划脚,先练了一段时间拳脚,后来又折一段松枝作剑,演习剑术,拿来碎石当镖,练习暗器,时间一长,竟也练得有些模样了。

有一天黄老先生有事外出,吕四娘趁机溜到石崖上,从一个小草棚里搬出兵器,真刀实剑地演练起来。她一点一劈,舞动得正酣时,不知黄老先生已来到近前,见她一招一式,居然也有点象模象样了,黄老先生大为惊诧,便隐在一块大石块后面察看。练完剑,吕四娘又随地拾起几枚石子,猛地向百步之外的一颗树掷出一颗,飓地一声,一只松鼠应声落地,黄老先生不由得失声叫好。吕四娘这才察觉旁边有人,忙循声寻来,见是黄老先生,脸“刷”地一下羞红了。追问之下,她原原本本道出了自己学武的目的和经过,黄老先生不但没责怪她,还对她小小年纪有此志气大大称赞一番,并正式收下她做徒弟。

吕四娘勤学苦练,又有极高的悟性,仅花了一年时间,就尽得黄老先生的真传。为了进一步提高武艺,黄老先生又介绍她到台山寻访悟因法师拜师学艺。

十五岁的吕四娘在母亲担忧的泪水中,背上简单的行装,只身告别了“野云草堂”,一路跋涉,向天台山进发。在天台山的慧日庵里,吕四娘找到了世外神尼悟因法师。这悟因法师俗姓朱,本是明朝的宗室之女,满清人入主中原后,她的家族遭到毁灭,幼小的她侥幸逃生,被一游方老尼收留,带到天台山削发为尼。在天台山上悟因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本想为“反清复明”打下基础,可眼看着清皇朝已日益稳固,自己一直缺少施展才华的时机,心意越来越冷。

就在这时,胸怀深仇大恨的吕四娘投到门下,悟因法师顿觉眼前闪出一道希望之光,她很爽快地收下了这个灵秀的小姑娘,决心把自己武艺和志向全部注入到她的身上。悟因法师先在庵内辟一静室,让吕四娘在里面日夜打坐,摒除一切杂念,直练到心如止水物我两忘,体内真气与天地之气合而为一,源源不断。接着,又将毕生揣摩出的绝技“摄神运气法”,尽数传授给她。“摄神运气法”乃是以自己的意念为武器,随意运气,心至气至,使出看似轻柔的一招威力却是无比,十丈以外的树叶都能被功力震得纷纷坠落。

两年时间在苦练之中过去了,吕四娘已长成婷婷玉立的妙龄姑娘,一身绝技更是了得,不但能飞行树梢绝壁,而且能心到功至,转瞬间闪出令人防不胜防的数十劲招。悟因法师认为她的功夫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下山完成夙愿了,于是将一把珍藏多年的宝剑交给她,并叮嘱说:“绝技在身,除报仇雪恨外,也要扶弱济贫,锄除不平!”说到复仇之事,悟因法师还说了句八字偈语:“瓜熟蒂落,中秋之候。”吕四娘牢记在心,拜别师傅,下山去了。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妙龄女侠,戡邪扶正,声威四震,这就是吕四娘。她为了磨练自己,持剑闯荡南北,参加了焦山英雄大会,破除了乌江驿江湖妖术娘,扫荡了泰山罗汉殿大小淫僧。忽闻在黄山的母亲病逝,她赶回去料理了后事,含泪叩谢了黄老先生,毅然束装北上京都。

来到北京转了一大圈,皇宫禁卫森严,一时无从下手,吕四娘在城外的妙音庵住下,等待着行刺的机会。

这则已是雍正十三年,经过一番血风腥雨的镇压,雍正皇帝满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却又从南方传来贵州苗民作乱的奏报,乱军已接连攻下几座城池,当地官吏飞传奏折到朝廷请援,这天早朝,雍正与群臣商议对策,说来议去,居然满朝文武都拿不出个象样的办法来,皇帝心中不免忧烦不已,退朝后驾幸圆明园,想到清静的环境中散散心。

这天是八月十四,正是秋风气爽的季节,园内百草枯萎,黄叶翻飞,见此秋景,年己五十八岁的雍正皇帝不由地产生一种迟暮凋年之感。在长春馆用过午膳,坐上由四个小太监抬的软轿,在园中溜弯消遣,经过古香斋时,忽然听一阵柔和哀怨的笛声,声声沁入人心。“皇家园林,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为何还有人如此幽怨?”雍正自言自语道,不由得产生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遁声寻去,绕过楼馆,遥见池塘对面的假山旁,一个年轻宫女正持笛吹得入神。雍正摒退抬轿的太监,悄悄走过去,在吹笛宫女背后停住,轻轻咳了一声。宫女回头一看,竟是皇上驾到,一时心中无备,吓得竹笛脱手,连忙跪下见驾。雍正帝看着小宫女没出声,那宫女还以为皇上动了怒,直吓得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粉妆玉琢的面颊上。雍正见状不禁大动怜香惜玉之心,柔声命她不必惊慌,并问她的姓名籍隶。小宫女半天才回过神来,莺声怯怯地回答皇上,原来她是新近入宫的秀女,名叫惠仙,被派在古香斋执役,雍正安慰她一番后就走了。

这天夜里,雍正留宿在园中的春仙馆内,皓月当空,夜风清爽,他却在锦榻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忽然间,想起了日间见过的那个吹笛秀女,怯生生,娇滴滴,别有一番韵味,她不是叫惠仙吗?召来做春仙馆中的女主人不正合适吗!于是,雍正起身写下手诏一纸,命小太监前往古香斋宣召。再说那边等着机会报仇的吕四娘,她白天呆在妙音庵中休养调气,夜阑人静后潜入城内,到皇宫周围打探情况。虽然皇宫戒备蔓严,可她总能找到空隙,先后几次飞越宫墙,潜入禁宫内侦察;可是雍正皇帝寝宫附近夜夜有高手执勤,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她不敢冒然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八月十四这天夜里,月色皎洁如银,一般的武林人士夜出行动邹讲究一个“晦出月不出”,月黑风高便于隐匿行迹,而月明之夜就没有那么方便。但是吕四娘仗着艺高胆大,月圆之夜照常外出,一是因为她心急难耐,二也是因为临行前悟因法师曾嘱以“中秋之候”的话,中秋节在即,也许时机已经到了。

月升中天时,吕四娘神不知小不觉地跃入禁宫,趴在正大光明殴上的瓦楞间朝下察看,但见殿内灯火昏暗,巡逻值夜的人也不象往常一样众多,似乎十分松懈。她心知情况有异,竖起耳朵细听,从太监无意交谈中得知,今夜皇帝宿在圆明园了。

吕四娘心想这倒恰是个好机会,圆明园中戒备一定不象宫内这般严密,她连忙出了皇宫,施展绝尘飞行之技,一袋烟工夫就赶到了圆明园。纵上园墙朝内望去,只见园内树木森森,池塘泛着冷冷的波光,远处的一所楼馆内灯火辉煌,人影来往如穿梭,不用说皇帝是住在那里了。她悄悄接近那所楼馆,外面有大内高手密密地围守了几圈,根本难以溜进去。正当她躲在树影中暗自焦急时,忽然看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她灵机一动,冥冥之中觉得这一定是好线索,便不动声色地一路跟踪着他。

小太监七弯八拐来到古香斋,高声传道:“圣旨到,惠仙秀女接旨!”蕙仙这时已经睡下,听说来了圣旨,连忙翻身爬起来接旨。得知是皇帝召自己前往春仙馆侍寝,惠仙惊喜交集,连忙重新梳洗,然后赤身裹上小太监带来的一袭红斗篷,由小太监扛着向春仙馆跑去。光着身子入寝宫,这是清廷宫女为皇帝伴寝的规矩。

吕四娘躲在一丛桂花树中,待小太监急步跑近,她斜刺里伸出一脚,把小太监猛地绊倒,斗篷里的惠仙也被摔在一旁,还没等小太监明白是怎么回事,吕四娘借着树影的遮掩,飞手出招,点住了惠仙的穴道,使她出不得声也动弹不得,又飞快地扯下斗篷往自己身上一裹,装着哼哼卿卿地站起身来。小太监这才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又把披斗篷的人往肩上一扛,他万万没料到,这一瞬间,斗篷里已演了一出调包计,还一面走一面央求背上的“惠仙秀女”千万不可在万岁爷面前提起被摔一事哩!

小大监径直将“惠仙”送到了雍正皇帝的罗帐中就转身出去了。这时雍正早已等得心焦,在枕上呢呼:“爱卿,快来吧!”吕四娘把斗篷一掀,霍地站起身来,一脚踏在雍正皇帝的胸膛上,同时从腰间拔出宝剑抵住了他的咽喉,低声喝道:“我乃吕留良之孙吕四娘,今夜特来取你人头,以祭我全家老小在天之灵!”

雍正皇帝可真是所料不及。眼下受制于人,本有的一身武功也无法施展,吓得身于象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不待他出声,吕四娘已高举起宝剑,带着满腔仇恨,一剑砍下了雍正皇帝的头颅,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就完成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值班的太监发现皇上的脑袋已不翼而飞,圆明园中顿时乱成一团,可这时吕四娘早已回到了妙音庵中。

悟因法师和吕德已不期赶到妙音庵,与吕四娘一道摆下香案灵牌,用雍正皇帝血淋淋的人头,祭奠了吕氏一门冤魂。悟因法师指着雍正的首级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快哉!决哉!”

吕四娘出手弑君,当然不便久留京师,祭奠完毕,由吕德提了人头,三个人飘然远去,这时曙光正照亮了东方的天际。
 

吴藻芳心比天高

吴藻出嫁时已经二十二岁了,按当时的习惯已算是晚动婚姻了,娘家和婆家都是一方富商,婚事自然办得红红火火,迎亲是十六人抬的大花轿,装饰得溢彩流金,鞭炮声、锣鼓锁呐声响彻云霄,送亲的嫁妆排出了好几里地,场面煞是可观。

可新娘吴藻并不欣喜,不象一般的新娘子那样羞怯怯、娇滴滴,满怀着兴奋和憧憬;她神情淡淡,心境也淡淡,似乎已把未来的生活猜透,一切都将是平平淡淡。

旁人看来,吴藻实在是个泡在蜜糖里生活的人了。父亲是富甲一方的丝绸商,把唯一的宝贝女儿看得比眼珠还重,从小在父母浓厚的宠爱中长大,锦衣王食,无忧无虑;虽说婚事是拖晚了点,可终究嫁的是个朱门大户,家财万贯,事事不愁,对新进门的媳妇百般珍视,吴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她偏偏觉得遗憾。并不是心中另有他人,也不是父母强迫而成的婚姻,要说原因,只能怪吴藻一颗比天还高的心。

吴家住在仁和县城东的枫桥旁,与大词人厉鹗的旧居比邻。也许是出于对邻家名士的景仰,吴藻的父亲虽是个地道的商人,却对书香风雅之事特别感兴趣。爱女吴藻自小就显得颖慧异常,吴父对她十分看重,重金聘请了名师教她读书习字、作诗填词、弹琴谱曲、绘图作画。吴藻果然没让父亲失望,方到及笄之年,诗书琴画样样精通,尤其是在填词上别有造诣。在这种优越的家境里,吴藻的童年和少年不但甘甜如怡,而且充满着情趣。月下抚琴,雪中赏梅,与花儿谈心,同燕子低语,那情景从她写的一阂“如梦令”中便可看出一斑:

    燕子未随春去,飞入绣帘深处,
    软语多时,莫是要和依住?
    延停,延停,含笑回他:“不许!”

燕回燕去,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渐渐长大了,人大心也大,吴藻对自己生活的这个小天地开始有几分不满了。从书中她了解到,很多文人才士都喜欢聚集在一起吟诗填词,不但可以相互唱和,还可以相互指点品评。风清月明,薄酒香茗,三五好友,诗词互答,她对那种生活十分向往;可是仁和这个小县城里,根本没有闺友组织的文会,一个大姑娘抛头露面是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而她的家庭及亲友中又绝无能陪她谈诗论词的人,她只能一个人独吟独赏她的才情,于是诗词中也不免染上了愁怅。那阂“苏幕遮”中就流露了这样的情绪:

    曲栏干,深院宇,依旧春来,依旧春又去;
    一片残红无著处,绿遍天涯,绿遍天涯树。
    柳絮飞,萍叶聚,梅子黄时,梅子黄时雨;
    小令翻香词太絮,句句愁人,句句愁人处。

转眼到了婚嫁的年龄,吴藻不只是才高情浓,家庭优越,还长得风姿绰约,容貌清秀,实在应该是“千家羡,百家求”的闺中宠儿。事实上到吴家来求亲的人也确实踏破门坎,因为吴家是富商,人忙谈婚嫁的讲究门当户对,所以求亲的也多是纨绔子弟,吴藻嫌他们胸无点墨,一一摇头拒绝了。仁和县城里才子本就有限,有的家境清贫,有的埋头苦读,谁也没想到吴氏商贾之家还藏着个锦锈才情的大姑娘,就是想到了也会有不敢高攀之虑,如此一来,才貌双全的吴藻竟然芳龄虚度,婚事磋舵,一直拖到了二十二岁。

“女儿大了不中留”,吴家父母开始着急了,他们软磨硬劝,终于使吴藻勉强答应了同城丝绸商黄家的求婚。其实,对这门婚事吴藻一点兴趣也没有,可自己已苦苦等了这么多年,心中的白马王子无由降临,也许自己生就是商家妇的命,任凭怎样的心高,也摆脱不了命运的限定,只好认命了吧,她的心已有些淡漠。

黄家是世代的丝绸商,富实足以与吴藻的娘家相媲美,可是却从未出过读书的种子。吴藻的丈夫从少年开始经商,除了看帐本外,就不再摸别的书本;但对妻子的才情他特别羡慕,对她百般宠爱,还特意为她布置了一个整洁宽敞的书房,让她独自在家中经营出些书香气息来。
   
初见丈夫支持自己读书作文,吴藻还暗暗惊喜,以为丈夫也是个知解风雅的人,自己错识了他。于是当丈夫忙完商务回家后,她喜盈盈的拿出自己的新诗新词读给丈夫听,丈夫倚在床头,频频称好,待吴藻读完再看丈夫时,他己坐着睡着了。原来只是附庸风雅,到底是个庸俗汉!吴藻的心又重新掉进了冰窟,一腔风情无人解,冰冷的泪珠无声地从她眼中泌出。

丈夫虽然不懂她的诗词,对她的生活却关怀得无微不至,衣食住行,全不需吴藻操心,她天天关在自己的书房中,一心一意编织她的闲愁。除了偶尔操琴舒泄外,她的愁大都系在了词句中,琴无知音空自弹,词还留在纸上,今人不看后人看。看她的一阕“祝英台近”词,便可窥见她婚后的心情:

    曲栏低,深院锁,人晚倦梳裹;恨海茫茫,己觉此身堕那堪多事青灯,黄昏才到,又添上影儿一个。最无那,纵然着意怜卿,卿不解怜我,怎又书窗依依伴行坐?算来驱去应难,避时尚易,索掩却,绣伟推卧。

因恨丈夫的粗俗,她无意取媚讨欢,甚至懒于梳妆。丈夫整天忙于商务,深夜回家也多半累得只能睡觉,没有心思对她轻怜蜜爱,怎不让感情细腻的她伤心难过。但要说丈夫不爱护她可有些冤枉,只能说他不懂得怎样才能安慰得了她那颗孤高寂寞的心。

见妻子被闲愁折磨得日渐憔淬,丈夫十分心疼,自己没有时间陪,便劝她多交些朋友,也好换换心境。吴藻确实觉得无聊,便接受了丈夫的建议,开始结交一些红粉闺友。吴藻交友当然是选那些懂诗解词的,挑来选去,这种女子县城里只有那么几个,而且这些人虽然粗通诗词,可在才情卓绝的吴藻面前,常常只有仰慕,赞叹的资格,很难有什么唱和。

吴藻仍然不满足,但通过这些闺友,她慢慢结识了一些真正的文人才士,他们一般是这些闺友的兄弟和丈夫。吴藻的词作传到文人才士手中,他们不由得击节称叹,一些性情比较开放的人开始邀吴藻去参加一些文人们的诗文酒会,征得丈夫同意后,吴藻欣然前往。

生活在那些情趣高雅,大吟诗词的文人中间,吴藻宛如鱼儿得水,顿时变得活跃、开朗起来。吴藻的诗词在当地文人中间引起极大的轰动,他们称她是“当朝的柳永”,词句似是信手拈来,却蕴含着深长的情意。吴藻与这些儒中长袍的书生一同登酒楼,上画航,举杯畅饮,高声唱和,丝毫没有拘束。他们常常月夜泛舟湖波上,深更不归;春日远游郊外,带醉而回。吴藻的这些行径实在是越出了妇人的常规,可是她丈夫并不干涉,只要妻子高兴,他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因为他有他的理由:吴藻是个不同于一般女人的女人,当然不能用常规来约束她。既然丈夫纵容,吴藻愈加无所顾忌了。与一群须眉男子同行同止,虽是潇洒,但毕竟有不便之处,在一阀“金缕曲”中,她竟埋怨起自己的女儿身来:

    生木青莲界,自翻来几重愁案,替谁交代?愿掬银河三千丈,一洗女儿故态。收拾起断脂零黛,莫学兰台愁秋语,但大言打破乾坤隘;拔长剑,倚天外。人间不少莺花海,尽饶他旗亭画壁,双鬟低拜。酒散歌阑仍撒手,万事总归无奈!问昔日劫灰安在?识得天之真道理,使神仙也被虚空碍;尘世事,复何怪!

虽然掬起银河小,要想把女儿身洗成须眉汉,也是虚设妄想;但是脱下女儿装,扮成男儿模样倒是不难啊!吴藻灵机一动,来了主张,从此出门参加文友聚会时,她就换上儒巾长袍,配上她高挑的个头,俨然一个翩翩美少年。有了这样的打扮,她的行动方便多了,不但出入酒楼茶馆,甚至还随大家到妓院,寻欢作乐。因为经常到“风月楼”喝花酒,那里一个姓林的歌妓竟对她情有独钟了,反正是书生公子打扮,吴藻也干脆逢场作戏,与林姑娘眉目传情,轻言蜜语,恰恰一副情人模样。林姑娘表示要以身相许,她还装模作样地答应下来,一本正经地赠了一阀“洞仙歌”以明心意:

    珊珊琐骨,似碧城仙侣,一笑相逢淡忘语。镇拈花倚竹,翠袖生寒,空谷里,想见个依幽绪。兰针低照影,赌酒评诗,便唱江南断肠句。一样扫眉才,偏我清狂,要消受玉人心许。正漠漠烟波五湖春,待买个红船,载卿同去。

在林姑娘那里,吴藻似乎找到了一种柔情和浪漫,聊以慰藉自己干渴的心田,竟还幻想着“买个红船”,效当年范疆载西施,一同归隐烟波浩渺中。有人说吴藻简直是心理变态,几乎成了我们今天所谓的“同性恋”;但说透了,吴藻并不是痴恋一个实实在在的林姑娘,她只是找个幻影寄托自己的深情,为的是填补她婚姻的感情空缺。若是移情于其他男子,势必招至世人的非议,和她自己的伦理准则也相悻逆;索性找个幻影,别人顶多是一笑置之,她也勉强能望梅止渴。

但幻影毕竟是幻影,吴藻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寂寞愁怅的,白天在“风月楼”中装情卖痴,漫漫长夜,守着的仍是凄凉,于是有了这样的一阕“行香子”:

    长夜迢迢,落叶萧萧,纸窗儿不住风敲。茶温烟冷,炉暗香销,正小庭空,双扉掩,一灯挑。愁也难抛,梦也难招,拥寒食睡也无聊。凄凉境况,齐作今宵,有漏声沉,铃声苦,雁声高。

生活在堆金砌银,锦衣玉食的环境里,丈夫对她又是百般爱慕和纵容,吴藻的内心深处却日日绕愁萦恨,这种滋味有谁能相信?然而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吴藻怨自己的命苦,苦就苦在自己的才高,苦就苦在自己的心高。锦衣玉食填不满她的心,她渴望着她没能得到的那份浪漫之情。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人雅士,诗词唱和,琴瑟相谐,月夜泛舟,花下品茗,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夫妻生活,而命运偏偏给她安排了一个专心务实的俗丈夫。

日子便在她吟诗作词,寻愁觅愁和放浪形骸中度过,她不爱丈夫,也没有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她的心高高浮在生活之上。十年过去了,她仍然是她,丈夫却因一场病,骤然离开了人世。丈夫死时,她并没有多大的悲痛,有的也只是一种怜悯和伤感,她向来不以为丈夫在她的生活里有什么必要性。

没有丈夫的日子,她依然象从前一样生活,可渐渐地,她发现孤单和无助更紧迫地向她袭来,把她压得喘不过气。丈夫在世时,寂寞是无形的,只是隐隐约约在她心头徘徊;丈夫走了,寂寞则实实在在地围住庄她的前后左右。没有了丈夫关切的问寒问暖(过去她认为那是婆婆妈妈的啰嗦)没有了丈夫归来的脚步声(过去她认为那是多么烦人)没有了丈夫沉睡时粗重的鼻鼾声(过去她认为那是十足的粗俗)……一切过去以为多余的东西,她现在却发现竟还是不可缺少的一种感觉,失去之后,才发现它们的可贵。她的词中出现了丈夫的身影,比如这阕“南乡子”:

    门外水粼粼,春色三分已二分;旧雨不来同听雨,黄昏,剪烛西窗少个人。小病自温存,薄暮飞来一朵云;若问湖山消领未,琴样樽,不上兰舟只待君。

这种情绪放在过去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偏偏成了她铭心刻骨的一种愁,这种愁教她成熟,教她认清了生活的真谛:在自己身边的东西,才是最值得爱,最值得珍惜的。

可一切她都已错过,虽然她还只有三十二岁,但她觉得已走到了生命的深秋,接下来,一切都应该归于平静,归于那种青灯古佛的境界。欲哭已无泪,强笑不成颜,她索性独身移居到人迹稀疏的南湖僻静处,守着一大片雪白的梅花,慢慢翻着古书,过着这样的生活:

    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年灯,芭蕉叶上几秋声!欲哭不成还强笑,讳然无奈学忘情,误人在自说聪明。

这是她在此时写的一阕“烷溪沙”,在宁静空灵的环境中,她的心也越来越平静,就象她屋前的那一树梅花,静开无声,洁白无华,只有一缕清香暗自吐露,无期无盼,无牵无挂。

在南湖幽居中,她将自己的词作一一整理出来,编成了两本集子,一是《花帘词》,收集的是三十岁以前的词作;一是《香南雪北词》,在道光二十四年刊成,汇入了她三十岁以后的作品。因了这两本词集的刊行,吴藻的词名远振大江南北,而她自己仍静静地守着南湖,不再让心高飞。
 

童雪儿俨然蝴蝶命

童雪儿生在冬天,而且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所以父亲给她取名雪儿,雪儿长大后,皮肤恰好又白净得象雪,所以雪儿这个名字显得更贴切了。

雪儿的家乡在维扬,父亲是个命运不济的穷秀才,一辈子参加了无数次乡试,可最终也没混上个举人名号,只好靠在市郊开馆授课为生。在乡下开馆,招的都是穷学生,所以先生得的酬金也不多,幸而雪儿的母亲苏氏是个能干的女人,做得一手极佳的绣品,卖些钱贴补家用,一家三口的日子勉强过得去。

母亲在房里绣花,雪儿常站在一旁看,只见彩线在母亲手中上下翻舞,面料上便出现了活灵活现的花草乌蝶,跟真的一模一样,雪儿忍不住伸出白胖的小手去抓它们,鸟儿、蝶儿,都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在母亲所绣的花样中,雪儿最喜欢的是蝴蝶,蝴蝶伸着长长的触须,扑扇着一双五彩斑阑的花翅膀,轻盈盈地停在花丛里,样子真可爱。

要说雪儿喜欢蝴蝶,不只是喜欢母亲用彩线绣的,还更喜欢飞绕在花丛中的各色真蝴蝶,她最热衷做的一个游戏就是到野外捉蝴蝶。在她家门外不远就有一大片荒草地,那里长满了青草,也盛开着各种野花,野花的清香天天都弓;来好多好多蝴蝶在那里盘旋,雪儿常常一个人溜到那里去捉蝴蝶,她捉蝴蝶不用工具,轻轻地靠近正停在花蕊上的蝴蝶,伸出一只胖嘟嘟的小手,飞快地一捏,蝴蝶就被捉住了。雪儿把捉到的蝴蝶放在一只母亲为她糊的纸匣子里,回家后把她自己的小屋门窗全关紧,然后打开纸匣,让里面的十几只蝴蝶飞出来,在小屋里上下翻飞,她自己则坐在蝶群中,看看这只,瞧瞧那只,兴奋无比,有时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随着蝶群一同嬉戏。看够了以后,雪儿就不再强留这些为她跳过舞的蝴蝶,因为她知道让它们在屋子里呆久了,它们会难过的,因此她打开窗户让它们重新飞回草地,要是想它们了,她第二天又去捉
一些回来。

小小雪儿伴着蝴蝶一起长大,她看蝴蝶,捉蝴蝶,也画蝴蝶,家里的地板,墙壁,院子里的树干,石板上,到处都有她用彩色石头画的蝴蝶,而且还真画得象模象样。雪儿日日蝴蝶为伍,母亲说她是“蝶痴”,父亲说她是“蝶狂”,还戏说雪儿就是蝴蝶变的。这些话本出于无心,谁知还真的说中了雪儿的命运,蝴蝶是必须经过蛹挣扎才能有美丽的翅膀,雪儿以后的生命中也有这样一次磨难,苦尽才有甜来。当然,这都是后话。

雪儿长到五六岁,做先生的父亲自然忘不了教她识字读书,还常把她带到学馆里,与其他学生一同听课。雪儿读书天分很高,七岁就能背诵《诗经》,还写得一手娟秀的小楷,父亲对她大为赞赏,只遗憾她不是个男儿,否则一定能完成父亲没有完成的科举夙愿。雪儿十岁时写了一首名为《春草》的诗:

    萌芽初出带朝烟,恩爱东皇转自怜;
    记得枯根风雪里,不图新绿有今年。

诗本是写春天里郁郁青青的小草,可她偏偏追想到草根经历风雪时的苦难,经过一番磨炼,小草才泛出生命的新绿。意境可谓是深远。古人云;“诗如其人”雪儿的父亲却从诗中看出了一丝不祥,他认为小孩子自有一种预感命运的灵性,雪儿写出这样的诗意.说不定就预兆着在她的生命里会有一番劫难,倍尝艰辛后才得美满的结局。为了使女儿有足够的才能应付未来的坎坷遭遇,童父更加用心地培植雪儿,而且还让她跟母亲学习刺绣,多一种本领总会多一条路。

雪地学诗三遍就能成诵诵,学刺绣同样也是一点就通,不但能仿照母亲的绣法,而且还能在针法和图案上别出心裁、绣花她最爱绣的自然是蝴蝶,因为她对蝴蝶的形态,舞姿十分熟悉,所以绣出来的蝴蝶栩栩如生,几可乱真。

十二岁那年,母亲为雪儿缝制了一件素绢百折裙,雪儿突发奇想,自作主张地在裙子的每一道折上绣了一只彩蝶,一共绣了一百只,每一只的色泽和姿态都不是一样。雪儿穿上这件“百蝶裙”走到村里,风吹裙飘,彩蝶翻飞,仿佛一大群蝴蝶争相萦绕着雪儿起舞,真是妙不可言,村里其他小姑娘都羡慕得直咂嘴。

道光二十二年,国内暴发了鸦片战争,英国军队攻占了上海、镇江、江宁等地,江南各地为之恐慌不安,雪儿的家乡维扬也深受其害,战乱之中柴木紧缺,雪儿一家的生活陷入困境,父母尽量把粮食省给雪儿,自己则饥病交加,不久就相继离开人世。这年雪儿才十四岁,父母猝亡,她不却所措,只会悲哭不止,幸亏好心的邻居可怜她,大家凑钱帮她安葬了父母,又让雪儿东家一顿,西家一餐地勉强糊口。

邻居家也都不富裕,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雪儿慢慢镇定下来,决心卖身为仆,既可还了邻居的钱债,自己也算找个安身之地。恰好这时有一位原籍河南开封的举人王伯凯,游宦江南多年,因时局不宁辞官回归故里,路过维扬时听说了雪儿准备卖身之事。王伯凯了解到雪儿也算书香之后,孤苦伶仃确实可怜,于是心生怜悯,拿出二十两银子替雪儿还了债,便带着她一同北上回乡。

在王家,雪儿并没有被当作侍婢看待,见她灵慧可人,王伯凯夫妇几乎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爱护。闲居无事,王伯凯便进一步指点雪儿作诗,使雪儿的诗文又进步了不少。

虽说是意外地获得了王家的宠爱,父母亡故的阴影却仍缠绕在雪儿心头,难以遣散,她思念家乡,所写的诗句浸透了凄枪情绪:

    寒月穿林薄,寒泉出涧悲;
    寒花无意绪,还逐寒风吹。

在她的心目里,无论是月、是泉、是花、是风,都带着令人心颤的寒意,春天满是萧索,彩蝶也飞得无奈,她觉得自己就象一只原来飞在繁花丛中的蝴蝶,猛地被一阵寒风,吹落到幽深寒冷的谷底。

春去秋来,在王家热情的呵护下,雪儿的心情略有好转。开封城里的人家多喜种菊,王家的院子里更是品种繁多,秋风吹来时,菊花开出硕大丰厚的花朵,红、白、黄、紫,争奇争妍,菊花的清香引来一群群蝴蝶绕花飞舞,形成一副美丽的画面,使雪儿的心里爽朗了许多,一个金风送爽的午后,雪儿重操绣花针,坐在菊花丛中绣了一幅“秋菊彩蝶”国,灵机一动,还在图上绣下一首诗:

    无心开尔后,风雨已重阳;
    醒却繁华梦,甘为冷淡妆。
    有心难向日,无骨不凌霜;
    底事翩跹蝶,犹思挹晚香。

诗中虽然还有几分落寞,但已透露出一种生气,看来这些“挹晚香”的彩蝶,已给雪儿带来了生命的希望。

这天下午,王伯凯的外甥姜南甫来拜望舅父,不巧王伯凯外出未归,姜南甫便到书房中等候。书房的窗口正对着院子里的菊圃,姜南甫站在窗前闲望,正好看见坐在菊花丛中刺绣的雪儿,细细打量,这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模样儿十分俊俏,雪白的脸庞上嵌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一会儿埋头刺绣,一会儿又抬头看一看追逐在花丛里的蝴蝶,神情宁静娇媚,煞是可爱。

因为书房的窗前有一丛肥大的芭蕉遮掩着,雪儿没有看见书房里那个关注着她的人。绣了一阵子花,她觉得有些累,便站起身来走动了几步,惊得那些停在花蕊上的蝴蝶纷纷飞了起来,她不期而然地想到童年的趣事,便提起湖兰色长百折裙的下摆,挽了挽白罗梅花点大袖衫的袖口,趟入花丛中,伸出玉臂捉起蝴蝶来了。这充满童稚雅趣的一幕,尽数收在姜南甫的眼底她的,他不由得象蝴蝶一样飞荡起来。

等到傍晚,王伯凯仍然没有回来,姜南甫只好快然而归,心里却念念不忘那个捕蝶的姑娘。回到家中,他忍不住问母亲,舅父家中住着的那十五、六岁的女孩是谁,母亲隐约了解一些雪儿的身世,便答道:“大概是你舅家的养女吧。”见儿子神思迷离的样子,姜母猜中了几分他的心事。

过了两天,姜南甫忍不住又来到舅父家,这次舅父在家里,却没见那天里姑娘。寒喧之后,王伯凯问一些姜南甫学业上的事,姜南甫一一答过,心里却老在想那位捕蝶的姑娘。最后他终于忍奈不住问道:“听说舅父家有一位会绣花的姑娘?”“你是说雪儿?”提起雪儿,王伯凯有些得意,因为那是他慧眼识俊才的结果,“那姑娘何止会绣花,还作得一手好诗呢!”

“是么?”姜南甫更加欣喜,却不知下面该说什么。

王伯凯倒是猛然想起一件好事,笑眯眯他说道:“雪儿与你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不知贤甥对此是否有意?”

“多谢舅父厚爱!”姜南甫想不到事情竟如此顺利,舅父的话正中他的下怀,真是求之不得啊!

在王伯凯的撮合下,雪儿果敢与姜南甫结成了伉俪。新婚之夜,姜南甫对雪儿说:“那天在菊花丛中见到你,你真象一只可爱的彩蝶!”雪儿含羞低下头,心想:“我可是经过了蛹的挣,才有了美满的今天!”

在雪儿的殷勤辅佐下,姜南甫学业日进,不久后乡试中举,三年后又喜取进士及第。
 

女响马黑水仙传奇

由山东到京师,必须经过临清县,这一段路地形复杂,又位于两省交界之处,官方疏于管理,所以成了一条响马出入频繁的黑道。

所谓响马,就是指那些在道路上抢劫行旅的盗贼,他们骑着骏马,飘忽而来,呼啸而去,靠着呼啸声前后呼应,所以称为响马。这些响马对当地地形了如指掌,行动十分快捷,过往客商防不胜防,都把这段路看成是鬼门关。

道光二十二年初冬,朱云青奉命押送饷银上京,不得不通过临清道这个鬼门关。朱云青是江苏盐城人,才高学优,科举场上连番得意,二十二岁便成了进士,被朝廷派到山东省候缺,正可谓是少年得意。正在等待委派的当上,山东的抚台大人交给了他一项任务,即领头押送一批装饷银的车辆上京。朱云青少年气盛,十分爽快地接受了任务,查点了车辆和护卫兵勇,意气风发地登上了北去的路程。

前面一段走得十分顺畅,只有几天时间就到了临清的地界。对这一段路的情况非常熟悉的车夫何们纷纷建议道:“临清道可非同小可,要过此道,一般都需请当地威远镖局的镖师护送,才能侥幸平安通过。”之所以非要请威远镖局,表面上是因为他们的镖师武艺高强,实际上是因为他们与这条道上的响马多有交情,常以重金打点,才得允许他们护的部分镖顺利过境,自然他们索要的报酬是不低的。

朱云青却不相信这一套,他觉得这次押送的是官府饷银,抢劫者可定死罪,一般的毛贼必然有所顾忌,何况他们还有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兵勇作护卫呢!

一日薄暮,护送饷银的队伍来到临清县境内的一个小镇上,他们投宿在镇里最大的一家客栈。七手八脚地安置好银箱和车马,众人在店里用过晚餐,都围在大厅里烧得正旺的火炉旁取暖,这天从傍晚开始变天,北风怒号,天气冷冽异常,烤着火炉里烧得红彤彤的炭火,颠波了一天的人们都有些昏昏欲睡。正在这时,厅里响起了店家响亮的招呼声,随即,大门上挂着的棉布门帘被。“哗”地掀开,走进来五六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看她们挤眉弄眼,卖弄风骚的神态,就可以断定是一群来找客人的妓女。

她们手里拿着些胡琴、檀板之类的乐器,只道是要为客人们献唱,但大厅里的人并不搭理她们。她们转了一圈,很快看准了朱云青是这伙客人的头目,于是一齐围了上来,拉的拉手,搂的搂腰,强把歌单塞到他眼前,非缠着他点歌不可。

对这些浓妆艳抹、俗不可耐的土妓,朱云青有十二分的反感。他气恼地摆着手,让她们走开一点,可她们却闹得更凶了。朱云青定睛细察,发现这群妓女中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人物,她著一身十分得体的黑色衣衫,目光中透出几分冷峻,与其他几位穿红着绿,吵吵嚷嚷的女人截然不同。她站在这伙妓女的最后面,不言不语,不笑不闹,可其他的那几个女人似乎都在看她的眼色行事。

“这个黑衣女子真奇怪!”朱云青不由得警觉起来,“她居然能把几个女人支配得团团转,自己又不动声色,一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听说过黑道上行事常用女人作诱饵,“这个黑衣女子莫非属于这一类?此地又是人们说的鬼门关临清,还是得小心些才是。”

想到这里,朱云青更加留神察看那个黑衣女子,她没有化妆,却天生一副白里透红的桃花面,红润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深得看不清底蕴。朱云青把目光集中到对方的眼睛上,那眼神虽冷,但却没有多少邪恶之气,细察之下,还仿佛藏着几分忧郁。“看来她并不是什么极恶之徒,走上这条道说不定有她的苦衷,若能晓之以理,或许她还能手下留情,放过一马呢!”朱云青心中紧张地盘算着。

主意打定,朱云青掏出一些散银打发了紧缠着他的那几个土妓,又向黑衣女子招招手,那女子突然向他走来。待她走近,朱云青轻声说道:“让她们散了吧,你可否留下来陪我?”他说得极为庄重严肃,根本不象是在与一个妓女说话。“可以!”黑衣女子作了简洁的回答,脸上不带一点表情,她随即向另外几位同伴丢了个眼色,那几位乖乖地走出了店门。”

朱云青将黑衣女子带到自己的房间,并让店家生上火炉,还要了一些酒菜,与那黑衣女子在炕桌两边面对面地坐下。说过几句客套话后,朱云青在两个酒杯里斟满酒,自己举起一杯,对黑衣女子说道:“初次相识,朱某敬姑娘一杯,也可聊以驱寒。”黑衣女子没有推辞,端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酒过三杯后,朱云清真心诚意地介绍了自己的姓名、籍贯及身份,强调说自己出身贫寒,靠了十年苦读,才侥幸博得功名,如今等待授职,尚是一事无成。接着他又把自己此行的任务详详细细述叙一遍,连所押饷银总计十万三千两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黑衣女子抬起头,面露几分不解,见对方探询地望着她,便简略他说了自己的情况:“小女子人称黑水仙,因家贫生计无着,只好忍辱为妓,其他事情客官无需多问!”“看客官是好心人,小女子愿客官福禄绵长。”黑衣女子又补了一句。

朱云青见她有些动心,便将话锋一转,谈起历史上一些名妓,如红拂女、梁红玉等的义烈之行,并诚恳地劝慰道:“水仙姑娘不必过于伤心,只要自己拿定主意,慧眼识良人,未尝不可以找出一条出路,改变自己的命运。”黑水仙听后露出感激的神态。

窗外寒风呼啸,雪花漫舞,屋里却暖意融融,两个人边饮边谈,不知不觉已过午夜。朱云青见黑水仙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棉衣,怕她难抵深夜寒意,忙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一件羊皮短袄,轻轻披在她身上,烛影中,黑水仙的眼眶里有晶莹的泪光在闪动。朱云清仍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给她讲一些历史掌故,并询问了此地的有关风土人情之事,两人谈得津津有味。

不久,屋外响起报晓的鸡鸣声,窗棂上也透出了朦胧的光亮,黑水仙“霍”地站起身来,说道:“我该告辞了。”并顺手脱下羊皮短袄,搁在炕上。

朱云清跟着也下了炕,又把羊皮袄披在了黑水仙身上,说:“外面风大,披上短袄聊以御寒。”

黑水仙扭怩道:“蒙君怜惜,与小女子一夜长谈,已属有幸,怎敢再取客官随身之物。”

朱云青慨然说:“心性相投,气谊相契,促膝长谈,已为知己,碌碌尘世,实为难得,区区微物,何足相辞!”

黑水仙只好穿上,千恩万谢出门而去。不一会儿,她竟又返回了客栈,朱云青将她迎进屋里,不知她葫芦里埋的什么药。没等他询问,黑水仙哺哺吐出实情:“客官以诚相待,小女子也不忍相欺,所以特地回头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我乃黑道之人,义父是此地响马领袖,把我当作诱客的香饵以查明行客的虚实。我做事有我的原则,若是有客人对我行有不规,我即抽刀杀之,所杀之人已多。”

果然不出朱云青所料,他静静地听完黑水仙的述教,毫无惊讶之意,并一言不发地等着她的下文。

黑水仙已忍耐不住悲伤,泪珠扑扑往下淌,泪洗之下,脸庞越发显得娇艳动入、她稳住情绪,接着说:“我自幼失去父母,被义父收养,拉扯成人,义父教我武艺,还让师爷教我读书识字,长大后便身不由己地随了义父行事。客官待我以礼,我也当报之以恩,此行路途不平,我回去后将派人送来一物,客官可把它插在车篷上,这一路便畅行无阻了。天雪路滑,还需一路小心!”说完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朱云青又惊又喜,一句感谢的话还没出口,黑水仙已走出去一大截,只有小小的背影,在茫茫雪地里飘浮。

用过早餐。朱云青指挥手下的人装好了东西,正准备出发的时候一匹枣色骏马由远至近,直奔他们的队伍而来。转眼间马停在车队前,马背上跳下一个武士打扮的年青人,他一眼看准了朱云青,几步跨上前,递上一件羊皮短袄,正是黑水仙穿去的那件。年青武士嗡声说道:“我家主入命我带来奉还客官,我替主人谢了!”说完,待朱云青接过羊皮袄,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只锦袋,双手捧给朱云青,并交待说“这是我家主人赠给客官的宝物,请客官将它插在车篷上,到杨柳青地界时自有人来索求,就请原物交还,千万勿误!”

朱云青接受了锦袋,随手掏出二两银子打赏来人,来人却坚决拒绝,说:“主人交待,不得受君一钱。另外主人还说,倘若有缘,客官从京城返回之时,或许可以再度相见。”

年青武士去后,朱云青打开锦袋一看,里面装着一面绸面绣花的三角小旗,于是把它,插到第一辆车的车篷上。那些一直阴郁着脸的车夫们一见到小旗,顿时面露喜色,惊愕地问道:“大人从何得此?这一路绝对安全了!”朱云青淡淡一笑,并不答话。

踏雪上路,马车格外轻盈快捷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三十多里。这时,忽见迎面驶来二十多匹骏马,每匹马上坐着一位佩刀的大汉,一个个面露杀机。两支队伍相遇,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马队绕着送饷银的车队走了一圈,每个人都看了一眼车篷上的三角小旗,然后一声不吭地背道而去了。再往前走三十里,同样又遇到二十多骑人马,绕车队盘旋一圈后,策马离去。这条路走了五六天,同样的情况反夏遇到了数十次,开头朱云青还有些惊慌,后来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走到离杨柳青十余里的地方,有几个人拦在路上,说是来迎接朱大人的,询问之下才知道是威远镖局的人。朱云青一行被引到镖局大院内,受到了盛情的款待,当夜就留宿在那里。

夜阑人静,镖局主人带着一个武士打扮的人走进朱云青的房间,说是黑水仙派来索回三角小旗的,朱云青赶紧将小旗重新装回锦袋,郑重其事地交给来人,并让他向黑水仙转达诚挚的谢意。

饷银顺利地送到了京城,待朱云青打道回山东时,已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又到了临清地界,远远看见一个矫健的黑色身影,骑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抬头向北方的路上张望,那便是黑水仙,在黑水仙的盛情邀请下,朱云青在当地盘桓了数日,离去时已是身影成双。

不久,朱云青被派为日照知县,上任时带着个美丽的夫人。从此,临清道上再也没有黑水仙的身影了。
 

林普晴血书求援

林普晴是林则徐的女儿,沈葆帧的夫人、父亲、丈夫皆为清朝名臣,所以在她死后,有一幅凭吊她的挽联写道:

    为名臣女,为名臣妻,江右佐元戎,锦撒夫人分伟绩;
    以中秋生,以中秋逝,天边图皓魄,云裳仙子证前身。

挽联中突出了林普晴生命中最为辉煌的一件事,就是她啮血作书求援解围,所谓的“江右佐元戎”这豪壮的一举,堪与当年张鲁生藉洗夫人张锦缴骑马执剑驰骋疆场相媲美,前后辉映,伟绩分标史册。林普晴生在名门,嫁与名臣,所作所为不愧为名门之女。说起林普晴嫁给沈葆桢,还有一段饶有趣味的故事。那时沈葆帧还是个毫不起的小幕僚,幸亏林普晴的父亲林则徐慧识俊才,选中了这个“卧龙”婿,而林则徐考察未来女婿的办法,还是从他的老岳父那里学来的呢!

林则徐的岳父是福建巡抚张师诚,平生爱才若渴。阅读公文时偶然发现,长乐县呈上的书牍字迹端严工整,从头到尾,一笔不苟不禁大为激赏;经询问,乃知长乐县衙内有个叫林则徐的书生担任文书工作,这些书牍都出自他之手。

不久之后,长乐县衙收到一封从巡抚府传下的紧急公文,内容是速押林则徐往巡抚府。长乐县令见公文后好生纳闷,他十分了解手下林则徐的为人,不至于牵涉到违法之事,何以招至解押呢?县令是个厚道人,顾念上下之情,便悄悄找来林则徐,告诉了他公文的内容,并拿出二十两纹银,劝他连夜运走高飞。林则徐却拒绝了县令的好意,他毫无畏惧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坐得正,行得端,有罪甘愿服刑,无罪一定会弄清,不能含糊了事!”于是任凭衙役押解到省里。

“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见林则徐十分坦然的神态。巡抚张师诚心中暗暗称赞。等问明长乐县的文牍果然出自其他手时,张师诚哈哈大笑道:“老夫早闻林先生之贤,特设虚文,一试你的胆识,果然是有胆有识之人!”于是林则徐被留在巡抚府委以重用,不久还成了张师诚象的东床快婿,在岳父的提挈下,林则徐连番科场告捷,成为大有作为的一代名臣。

后来女儿到了待嫁的年龄,林则徐回想起岳父择婿之事,大受启发,也就因地制宜,用了个离奇的方法,为女儿林普晴择婿。

那是道光年间,林则徐正担任江苏巡抚,手下有一大批各怀奇才大志的幕僚。一年除夕之夜,街头锣鼓齐鸣,爆竹连天,幕僚都回家与家人团聚去了,而唯有年轻的秀才沈葆帧仍留在署内奋笔疾书。林则徐巡视府署时见到了,上前问道:“今天除夕,幕宾都回家了,你为伺还留在这里呢?”

见是巡抚大人幸临,沈葆桢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回答:“公务未毕,待写完再回家。”

林则徐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忽然说;“我有一折奏章,今天必须誊发,你留在这里正好,帮我誊完再走吧。”

沈葆桢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林则徐回书房后不一会儿,就差人送来一份长达数千言的奏章草稿。沈葆桢刚好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又打起精神,用黄绫折本认认真真地誊写奏章。一直到三更时分,奏章才誊完,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认为没有讹漏,就恭恭敬敬地送到林则徐的书房,并告辞归家。

不料林则徐接过誉好的奏章大致看了一遍,脸上露出了不满严肃地说道:“字迹草率,必须重写!”把奏章丢在案几上,不再说话。

沈葆桢不敢有违,只好一声不吭地带着奏折退回去,重新磨墨,又将奏章一字一句地重誊一遍,写得比上次更加认真。天晓时分,终于写完,持入呈阅,林则徐笑着说:“这次可以了。”

正说着时,巡抚府的属吏纷纷前来贺岁,林则徐兴致冲冲地对各位属下说:“今日除贺岁外,诸位还应当贺我喜得佳婿!”

“喜得佳婿?”众人从没听说过林大人已择下女婿,况且这本是家事,林大人为何如此兴奋地当众宣布呢,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

见众人莫名其妙,林则徐拍着身旁沈葆帧的肩膀,颇为得意地告诉众人:“这就是我的东床快婿!”这消息不但让众人吃惊,连沈葆帧自己也惊得手足无措。原来昨夜林则徐急催着沈葆帧誊写奏章,非为公务,目的在于考察,这个年轻人,沈葆桢稳重认真,令他大为满意,所以自作主张地为爱女定下了终身大事,风格源于他的缶父大人。

不久后,沈葆桢与林普晴拜堂成亲。林普晴自幼受到了纯正的家庭教育,是个贤淑端庄,知书达礼,颇有见识的女子,婚后,用心辅佐丈夫读书理事,大妻俩相敬如宾。道光二十七年,沈葆帧考取进士,授编修之职,后迁为御史,曾数度上书论兵事,颇重咸丰皇帝注目。这时正值太平天国起义暴发,福建、江西一带战火纷飞,鉴于沈葆桢通晓兵道,于是派为江西广信知府。

沈葆桢带着夫人往战火连天的广信地区上任,广信府位于江西省的东北部,辖有上饶、玉山、弋阳、贵溪、铅山、广丰、兴安七县府治在上饶。当时太平军己攻下金陵,正乘势向四方出击,广信府是他们的攻击目标之一。当地兵力有限,为了防止太平军的大举进攻,沈葆桢一到任就着手扩大兵力。

正当沈葆帧到各属县募兵筹饷,只留下夫人林普晴坐镇上饶时大批的太平军蜂涌而至,试图拿下上饶城。城中无主帅,大军医头无人敢于出面指挥军队护城,许多官员竟收拾了细软,携家眷仓惶出逃。有人劝沈夫人林普晴也赶快出城避难,然后再设法与丈夫会合;林普睛却不为所动,既然丈夫托她守城她自当誓死完成使命。左右的人好心地劝道:“夫人毕竟是女流之辈,如何指挥得了部队,何况城中兵力有限,太平军很快就会破城而入的。”

林普晴坚定地摇摇头,沉静地说:“你们可以逃命,我不能去,我决意与上饶城同在!”为了表示心意之坚,她指着院中的水井道:“倘若城破,这里就是我的安身之处。”

幸亏平时里受父亲和丈夫的熏陶。林普晴对用兵之道也略知一二,她的性格也受父亲的影响,颇能临危不惧从容行事。她找到城中守军的头领,商议好守城之策,并毫不犹豫地打开府库,拿出所有的存粮犒军。守军在城墙上浴血奋战,林普晴则亲自率领城中妇女做饭送上城墙,军中将士深为沈夫人的义举所感动,都誓死并守城池。

然而毕竟寡不敌众,城中的形势日渐危急。林普晴想到距上饶不远的玉山镇总兵饶廷选,他原是林则徐的旧部现,现在只有请他出兵相援,才可能解上饶之急,可是玉山镇那边同样是战事紧张,饶总兵肯冒险相救吗?为了能感动饶廷选,林普晴啮破中指,以鲜血书下一封求援信;

贼众己陷贵溪,上饶危在旦夕,贼首纠众七万,百道进攻,氏夫葆桢,出城募兵,更赴河口筹饷,全城男妇数十万生命,存亡呼吸系于一线之间。将军营以三千众而解嘉兴之围,奇勇奇功,朝野倾服,今闻驻军玉山,近在咫尺氏噬血求援,长跽待命,生死人而肉白骨,是所望子将军者。

求援的血书派人送出,可援军即使闻讯赶来,前后也需两天时间,对危兵来说。士气是最重要的,林普晴走上城墙,大声地鼓励守城的将士:“诸位勇士,我们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只要我们再坚持一两天,敌军一定会被我们打垮的!”

考虑到太平军惯用滚地龙(即挖掘地道)的战术攻城,常会令人防不胜防,林曾晴冥冥苦想,决心找出一个对付的办法。古人针对这种战术多用埋瓮听声的办法预测情况,可一时之间,上饶城中很难找出这么多合用的大瓮,如何是好?灵机一动,林曾暗终于想出一条妙策,立即下令守城将士沿城墙内侧抢挖一道濠沟,深须八尺,宽五尺,这样敌军一旦从地下攻城,势必进入濠沟,行迹暴露无余。

再说玉山镇总兵饶廷选收到林普晴的求援血书,大为她的一片贤心所感动,当即抽出数千兵马,连夜驰向上饶增援。与此同时,在外募兵筹饷的沈葆桢也得到了上饶城受困的消息,率兵马日夜不停地赶往上饶。如此以来,三支人马里应外合,血战了七天七夜,终于解救了上饶之围。

事后朝廷论功行赏,沈葆帧被提升为江西巡抚。虽说夫人林普晴并没得到朝廷的嘉奖,可当地军民都深深地记住了她的功劳,直到她死后,人们都称她是个智勇双全的女英雄,真不愧为名门之女。
 

陶静娟贤淑助夫婿

男人是树,女人就是滋润它生命的清泉;男人是船,女人就是催它扬帆的信风;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常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在默默地支撑着。陶静娟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用自己贤慧温淑,帮一个花花公子丈夫成为了清朝的“中兴名臣”。

说起陶静娟与丈夫胡林翼的姻缘,还是她父亲陶澎一手造成的呢!那是陶澍担任朝廷给事中的时候,一次奉圣命视察川东,顺道返回湖南安化故乡探亲,随后取道益阳入蜀,乘便往访老友胡显韶。陶胡两家原系世交,胡显韶高陶澍一辈,陶澍以子侄之礼去拜见闲居益阳的胡老怕。胡显韶有个孙子叫胡林翼,当时才五岁,陶澎登门时,他正在庭院前玩耍,突然发现有客人来了,而且是坐着八抬大轿,侍卫前后拱卫的贵客,知道自己应该回避,可是客人已跨入了院门,若在客人面前跑开,实是有失礼敬。小林翼正犹豫时,祖父已走出房门迎客,趁祖父与来客揖让寒暄之际,他就近把一只靠在树上的大木盆放倒,把自己小小的身躯扣在里面,一直等到祖父把客人请进了客厅,他才悄悄地溜出来。

其实,小林翼的一举一动都被陶澍看在眼里,他心里暗想:“这孩子倒机警过人,小小年纪就会顾全礼节,而且耐性可嘉,将来一定大有前途。”待与胡老伯叙及家庭情况时,胡老伯让人把孙儿林翼叫来见过陶世伯,小林翼大大方方地走进客厅,十分周全地给陶澍行过礼,陶澍问起他的名字,年龄及学习情况,小林翼恭恭敬敬地一一回答,举止十分得体,陶澍对他更加喜爱,忍不住对胡老伯要求道:“可否将贤孙配与我家小女。”他居然想起了为年方两岁的七女儿陶静娟做媒,只因为他舍不得错过这个可爱的小男孩。既然世侄开口,胡老伯当然是满口答应,于是一对小儿女的婚事就在这样的叙谈中订了下来。

道光十年春天,安化山区繁花竞艳,依山傍水的陶家大院宾客如云,热闹非凡,在鼓乐喧呜和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十九岁的胡林翼与十六岁的陶静娟披红挂彩,齐拜天地。因为陶澍游宦在外,家中只剩下女眷,所以陶家提出让七女婿胡林翼上门成亲,胡家鉴于两家关系密切,也就同意了。

夜阑人静,贺客陆续散去,新郎胡林翼兴冲冲地进入洞房,走近端坐在床沿上的小新娘。红烛摇出的暖光,把胡林翼照得飘飘眩眩,他伸手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露出了新娘子秀美娇怯的脸庞。陶静娟偷偷看了一眼英俊气爽的郎君,羞得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新郎的轻言蜜语和款款的拥抱。

不料胡林翼并没有拿出温情和爱抚,反而端起一幅“大丈夫”的架子,大大咧咧的地往床上一坐,直起嗓子喊道:“去给我打些洗脚水来,我要泡泡脚。”

“嗯!”陶静娟被猛地怔住了,还以为新郎是在与她开玩笑,待她睁开眼,见新郎己十足地摆出一副等洗脚水来的架式,她才相信他是认真的。“真是岂有此理!”陶静娟心里暗暗怒道,“我堂堂一个两江总督的干金小姐,在家里向来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一到我家就居然支使起我来了!家里丫环仆妇多的是,你要洗脚随便叫一声就行了,哪里用得着我去动手呢!”她越想越委屈,不禁鼻子一酸,眼泪象开了闸的河水一样,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胡林翼见她那种伤心的模样,却不去安慰她,反而象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故意一本正经地训说道:“既为人妻,理当事夫,这点小事都不能做,哪里还谈得上贤德佐夫呢!”陶静娟听了愈加生气,哭得更历害了,秀靥桃腮上满是泪痕纵横。

在屋外侍候的小丫环听清了屋里的动静,见小姐哭得那样伤心,连忙去报告了陶母贺夫人,陶母沉吟了片刻,命丫环传话给女儿:“胡公子前来就婚,不可怠慢,女子出嫁从夫,古有明训,宜遵循之。”

小丫环把陶母的话传给了陶静娟,陶静娟乍一听,心中愤愤不平,可低头细想:“平日里读的《女诫》、《女儿经》上不郁是说‘女当事夫’吗?母亲说的确实在理,我已不再是承欢母亲膝下的小女孩了,凡事须以‘礼’为先,担当起妻子的责任来啊!”于是连忙拭去泪痕,起身到厨下取来热水,用木盆端了放在床边,温驯地请胡公子洗脚。胡林翼见新娘眼中眼泪未干,态度却来了个一百人十度的大转弯,堂堂名门千金,也竟肯服服贴贴地伺候自己,心中大感不忍,忙将蹲在地上的新娘一把扶起,歉然说道:“我并不是要为难你,只是想试一试陶氏名门的规矩,果然无愧礼教之家!”接着又说了许多安慰体贴话,渲染出洞房花烛夜的情调来。新婚第一夜,让娇生惯养的陶静娟读到了为人妻的第一篇章,既有温馨的情爱,又有不容推辞的付出。
   
此时胡林翼的父亲胡达源担任贵州督学之职期满,被朝庭调任为翰林院侍讲,有意让儿子随他到京城读书。而陶澍正担任两江总督,生活比较安定,准备接一直留在老家的夫人贺氏到任地金陵同住。贺氏本打算八月份动身,无奈正遇上资江发生水灾,只好把行期推到年底。娇女陶静娟从未离开过母亲一步,现在公公来信叫他们小夫妻同赴京城,她却舍不得与母亲分别。洪水阻途,同样无法启程,于是决定等到年底再与母亲同时动身,先送母亲到金陵,再从金陵取道入京。当年腊月离开安化,一路乘船而行,到第二年开春才到达金陵。陶澍已有好久没见到可爱的小女儿了,舍不得只见一面又匆匆道别,于是留陶静娟夫妻在金陵住上一年,待来年再入京与公婆团聚。陶澍亲自写信给亲家翁胡达源,征得了同意,于是陶静娟夫妻暂时留住在金陵。

金陵是江南名城,又是六朝金粉之地,年轻心奇的胡林翼被金陵胜景迷住了,带着妻子游历了玄武湖、清凉山、胜棋楼、鸡鸣寺、燕子矾等名胜古迹,继而又对粉香脂艳的秦淮河发生了兴趣,于是撇开了新婚妻子,开始留连于灯红酒绿的风月场所,征歌逐色,千金买笑,乐而忘返。

有人将胡林翼的放荡行为报告给陶澍,陶澍却宽容道:“此子日后将担当大任,忧国忧民,无闲游乐,现在让他玩一玩吧!”而且交待家中账房,凡是女婿支钱,务必如数照付,不必大惊小怪。

岳父大人任其自流,作为新婚妻子的陶静娟总会有醋意吧?于是又有好事者劝陶静娟对丈夫的行为加以管束,陶静娟则淡淡他说:“他现在还年轻,让他尝尝玩乐的滋味,总有觉醒的一天;到将来他即使想玩、也没有心情和时间玩了。因对风月之地不再新奇,也才能敛心聚意,致力于大业。”所见与她父亲同出一辙,可谓是卓具远见和大量。

胡林翼在金陵荒唐了整整一年,花掉了陶家上万两白银,陶澍认为该是让他收心的时候了。这天,陶澍在府中安排了一次盛大的宴会,请来了满城的文武官员赴宴,同时有意把女婿胡林翼让到首席。酒过三巡后,陶澍举起酒杯,大声对身旁的胡林翼说:“贤婿来金陵转眼已经一年,金陵的山水与脂粉韵味,想也领略得差不多了。一个有所作为的男儿,绝不会长久沉溺于声色之中;你年少有才,希望从明天起,一切从头开始,在座的各位都可以作为见证。”

胡林翼羞愧难当,好不容易熬到席散、溜回自己的房间,夫人陶静娟仍象往常一样。微笑迎了上来,端茶递巾,服侍得熨熨贴贴。胡林翼越发浑身内疚,自己一年来的所作所为,如何对得起对自己寄予殷殷厚望的岳父和温婉贤淑的妻子啊!

不久后,胡林翼带着妻子起程进京,在父母的庇荫下,开始埋头读书,陶静娟则红袖添香,殷殷相助,两年后参加会试,一举及第,从而以进士的身份跨入仕途,玩乐生活也就磺戛然而止了。

先是被朝廷派为江南考官,出任期间,传来父亲病故的噩耗于是丁父忧,在京城守孝四年,后来又出任偏远的贵州,陶静娟紧紧相随,无微不至地关照着丈夫的生活。这时太平天国起火爆发,胡林翼奉命率黔军远涉湘鄂一带增援平乱,军旅奔波,家眷不便随行,陶静娟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毅然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只身侍奉着婆母汤氏辗转各地躲避战火,一路上历尽了艰辛。

直到咸丰七年,胡林翼才率部众彻底肃清了湖北境内的义军朝廷嘉奖其战功,升授他为湖北巡抚,坐镇武汉。这时候总算稳定下来,陶静娟闻讯后,带着婆母从家乡赶往武汉,与丈夫团聚。

当时的湖广总督是满人官文,总督府同样也设在武汉。总督与巡抚职权相近,又同城而治,不免发生磨擦。官文出身满洲贵族,做事喜欢讲究门面和排场,其实一无所长,胡林翼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而官文见胡林翼的势力日益扩大,心里也老大不是滋味,两府先是冷眼相对,后来因了几件小事,竟发展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公务之余,胡林翼不免在枕边对夫人唠叨一些总督的不是之处,常常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情绪;陶静娟并不顺着丈夫的想法而火上加油,反而总是劝他尽量宽容待人。一天夜里,胡林翼又提起总督无能的话头,陶静娟先是静静地听他叙说,待他说完,忽然板起面孔,十分严肃地分析道:“官大人身为湖广总督,也是深受朝廷信赖的重臣,自然有相当的能力。现在你与他同治一地,竟不能相容,仔细推究起来,也是因为你以巡抚之职去干涉总督之事,双方不免有忌,你怎可一味将责任推在官大人身上。既然同为朝廷命官,就应当鼎力相协,共同治理辖地,那才是造福于国人啊!”

妻子义正辞严的一番话,说得胡林翼恍然大悟,“自己过去确实气量太狭,竟比不得一个女流之辈!”于是他决心伸出热情的手,与官文握手言和,共图治国兴邦之计。

陶静娟见丈夫有改弦更辙之意,心中暗暗欣喜,自己也利用女眷之间容易沟通之便,积极进行两府之间的结交活动。在陶静娟的周旋下,胡母汤夫人将官总督的爱妾收为义女,这时总督夫人已故,陶静娟又设法帮义妹争取扶为正夫人,从而使胡林翼平白地成了总督娘家哥哥。从此,遇到胡林翼与官文在公务上有异议时,新总督夫人就劝丈夫说:“你何必多操一份心,让我哥哥去处置保准没错!”总督也就索性表现出宽厚之态,顺从了胡林翼的意思。

由于巡抚与总督携手共治,湖北一带渐渐强盛起来,功不可没。

胡林翼五十岁时,积劳成疾,一病而终;淘静娟带着儿子胡子勋扶枢返回益阳老家,深居简出,专心教养儿子成人,十八年后安详地离开人世。
 

韩宝英情系石达开

韩宝英是石达开收养的孤女,石达开本可以娶她为填房夫人,可出于种种原因,他们以父女相称,而两人之间生死相依的深情,既超越了情侣夫妇,也远非一般的亲父女所能及。

韩宝英出生于清道光二十四年,世居湖南桂阳,父亲韩葆忠是一个教书为生的老书生,韩宝英是家中的独生女儿,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还在呀呀学语的时候,父亲就把她抱在膝上,一字一句地教她背诵唐诗,小宝英竟能模仿得有板有眼,到了三四岁,便能流利地背出上百首唐诗,而且能作简单的解析,当地人都称她是“女神童”。

咸丰九年,太平军与清军交锋的战火又燃到韩宝英的家乡,韩葆忠带着全家到山中避难;不料山中亦不安宁,他们进山不久,就遇到一伙当地的土匪搜山抢劫,争夺中,韩葆忠夫妇被匪寇杀死。韩宝英幸亏藏在茂密的草丛中,才算躲过了这一劫,目睹父母遇难的惨状,韩宝英痛苦得晕死过去。待她悠悠醒转时,薄暮已笼罩了山野,四处寂静无声,只有刺鼻的血腥气荡漾在空气中。韩宝英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跌坐在草丛中,茫然地举目四顾。突然,她发现不远的山间小路上正走过来一支整齐浩大的军队,心中一下子认定那是进山剿匪的大军,于是连爬带滚地扑到路旁,跪在地上大声喊冤。

这支队伍并不是清朝官兵而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领的一支人马。这时,曾辉煌一时的太平天国已因内部争斗而大为颓废,石达开带着他的人马愤然出走。当初,在洪宣娇等人的谋划下,天王洪秀全急召在外领兵作战的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入京,合力剪除东王杨秀清。当时石达开因战事繁忙分不开身,韦昌辉却奉召入京,设计杀掉了东王,并一举消灭了东玉府的全部兵力。石达开闻讯后,认为此举大伤了太平天国的元气,于是赶到南京,对韦昌辉大力。指责,韦昌辉此时正杀红了眼,不但不听石达开的劝告,反而产生了杀石达开之心。不料事先走漏了风声,石达开深夜缒城逃走,韦昌辉一不作二不休,竟把石达开留在南京城内的全家老小杀了个净光。

石达开在外挥泪誓师,准备杀回南京报仇,而洪秀全这时已察觉了韦昌辉的险恶用心,设计将他诱杀,并催促石达开回京主持军国大计,这是咸丰六年冬天的事。

石在开在南京待了半年多,眼看形势十难以掌握,遂决定出京另创一番新局面,也好让太平天国有个退路。他于咸丰七年五月离开南京,率大军由安徽进入江西、浙江、福建,打下了很大一块地盘;由于曾国藩指挥的湘军逐步围逼,使他不得不放弃那一片丰饶的地区,挥军进入清国兵力薄弱的湖南。

就在进入湖南桂阳的途中,石达开遇到了跪在山路旁高声喊冤的韩宝英,其声凄切悲绝,深深打动了石达开心。命左右将路旁女子带来马前,石达开定睛一看,的是他那已遭杀害的次女,他不由地在马上晃了一晃,好容易镇定下来,细问女子有何冤情。韩宝英见马上的将军言语温和可亲,心中一热,声泪俱下地把父母的遭遇倾力一遍,并仆伏在地上垦请将军为自己报仇。

石达开的队伍原本只是路过此地,根本没有与区区地痞土匪动手打算,但眼前这个自称韩宝英女子总让他想起自己可怜的女儿,不由得软下心来,答应替韩宝英收拾那些匪徒。以石达开骁勇善战的队伍,搜寻捕杀百十个土匪,丝毫不费力气,不到一个时辰,那帮土匪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为安慰韩宝英,石达开还命人去附近的镇上买来棺木,厚礼盛葬了韩宝英父母的尸首,韩宝英感激得直朝他磕头。

埋葬了父母,韩宝英成了孤女,她无路可走,只好求石达开收留她,并表示愿意跟随他做牛做马,石达开无法拒绝她,便带上她一同行军。

石达开将军的大恩大德,韩宝英始终不知如何报答,可自己一无所有,最大的报恩方式就只能是献出自已的身体。石达开的家眷尽在南京被杀,事隔三年,仍是孑然一身,生活少人照顾。韩宝英拿定主意后,找了个机会向石达开表明了心愿,不料石达开却大摇其头说:“不成,不成,我已年过而立,而你年方及笄,怎可图你之报,占你青春年华!你我有缘,不如给我做女儿吧!”石达开心中仍然把韩宝英看成是自已的次女,当然不肯娶她做填房夫人,韩宝英跪在地上,行过了叩拜义父之礼。石达开原有三个女儿现在收下义女韩玉英,按顺序该是排在第四了,所以大家都称她“四姑娘。”
   
四姑娘在军中并不闲着,她有出众的文才,所以在军中为石达开掌管文书工作。四姑娘书写文牍别有风采她端坐在桌旁,运笔如风;桌子左右还各设一几,另有两个书生分坐几旁,四姑娘一边不停地写,还一边口授左右,三牍并成,顷刻千言,才思之敏捷,世上少有。翼王石达开本是举人出身,平日以文事自高,在四姑娘面前却只有自叹不如。
军事劳烦之余,四姑娘便陪石达开信步山水间,赏景散心。两人避开军务话题,只说些轶闻逸事,俨然一双寄情山水间的闲散文人,浑然忘我地陶醉在山水草木之间。有时来了兴致,两人还一唱一和地吟诗赋词,信口拈来,佳句天成。

一次夜行受寒,石达开患上寒热病,韩宝英比自己得了病还着急,日夜守候在石达开的床榻前,侍伺汤药,喂水喂饭,夜里就坐在小凳子上,靠着床边休息一会儿,不敢沉睡。一直到石达开完全痊愈,她才肯回自己的房间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宝英与石达开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彼此都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每日早晚,韩宝英都依父女之礼,到石达开房里给义父请安,哪次若是有事耽搁了一点,石达开便会在房里坐卧不安,忍不住就派人来探视韩宝英是否有什么不舒适,有时甚至亲自前往询问。

由于清军实行“清野政策”,石达开部队的粮食供给发生了困难,一向号称战无不胜的这支队伍,战斗力大大减弱,在湖南已难以站住脚,只好回师广西,围攻桂林。由于广西巡抚曹澍钟守御得力,石达开的部队围了两个月,仍不能攻下桂林,又只好南走永安。

时值清秋季节,入夜明月皎洁,石达开独步帐外,回想当年邂逅洪秀全,不惜舍弃富贵家业,随他起兵,开创出辉煌的局面。实指望扫平胡虏,恢复中原,不料功业未成,起义军内部就发生猜疑厮杀,幸亏自己跑得快,才拾得一条性命,可一家老小却平白遭难。思前想后,他不禁仰天叹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何必依附他人,我非弱者,何不独树一帜!”

话音未落,忽听得身后有动静,石达开按剑转身察看,却见是四姑娘站在不远处。石达开不安地责问道;“夜深露重,你出来干什么?”

四姑娘柔声答道:“见父王心绪不宁,已在林中陪同许久了。”

“我的话可曾听清?”石达开问得有些紧张。

“一字不漏,且沉感同身受,我已为父王密筹此事已久,正不知如何向父王启口。”四姑娘回答得十分坚定,见四姑娘与自己所见略同,石达开放心了。于是,父女俩又就脱离洪秀全的问题,在林中谈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石达开召集部将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最后采取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决定退入物产富庶,且官兵势力较弱的四川。四姑娘对挥军入川却又持异议,她认为曾国藩的湘军主要征战于南方,无力北顾,我军不如连合苗捻,北进江左,以大行山一带为根据地,前途才比较稳妥。她一人难说服众将,只好保留了自己的意见,暗暗流露出忧伤的神态。

一天夜里,石达开正苦苦计划着挥军入川的路线,四姑娘悄悄推门进来,站在义父身边,几次欲言又止,蹑嚅之际,红晕飞上了脸颊。石达开见她似有事难以启口,便鼓励道:“你有话尽管直说,我不会责怪你的。”

好半天,四姑娘才鼓起勇气说出:“父王以为马德良这个人怎么样?”

马德良是石达开军中的一个年轻文书,为人憨厚拘谨,字还写得工整,才气倒是平平。石达开照实评说道:“人品敦厚,人才中下等。”

四姑娘似乎也同意义父的评价,但却小声说道:“儿愿嫁给他,父王同意吗?”

“嫁给他?”石达开大吃一惊,问道:“军中文武之才济济,你为间独看重这个平庸之人?”

四姑娘含羞解释道;“我看中的不是他的才气,女儿自有女儿的想法,父亲他日也许会明白的!”

既然四姑娘主意已定,石达开也不想强加干涉,几天后,便高高兴兴为他们操办了婚事,石达开忙前管后,俨然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喜宴后,石达开回房休息。不禁自言自语道:“我过去亲生儿女众多,从不管他们的家庭琐事,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异姓女儿。却象婆婆妈妈一样为她料理起家务来了,真是可笑啊!这人间情意,说也说不清。”

四姑娘结婚后,仍然负责军中文读之事,每次发文,都是四姑娘口授,丈夫马德良笔录,夫妻俩倒也配合用默契。

石达开的队伍陆续北上,准备由湖北溯江西上入川。这时,洪秀全从南京传来急丈,召石达开回师解救曾国荃对安庆的围攻;石达开已下定了离开他的决心,趁机让四姑娘修书一封,表明了自己挥师独立的心意,洪秀全对此无可奈何。

同治元年初春,石达开率领部队浩浩荡荡地沿长江进入四川境内,由于四川总督骆秉章治军严历,防守有方,石达开的队伍始终被限在四川的东南角上折腾,无法进入四川的腹地。眼看入川无望,石达开只好决定从贵州遵义退到云南,在那里略作准备,再谋大计。

数日后,石达开求胜心切,决定冒险使出出奇制胜的一招,率领仅剩的四万人马,穿越西康的崇山峻岭,抢渡大渡河,直人四川腹地。按这一计划,沿途需经过许多少数民族地区,石达开认为对那些未开化的土司,只要用威胁加利诱双管齐下的办法,就会乖乖地提供方便。四姑娘韩宝英却认为这个计划太危险,少数民族土司喜怒难测,弄不好就全军覆没;她苦苦哀劝义父放弃这一计划,无奈石达开心意已决,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部队穿过青海越隽,准备从万工汎渡江。这一路山道崎岖,地势险峻,孤军深入,补给十分困难。开头时,当地土司还与以合作支援,后来部队数次抢渡不成,退入一片大峡谷中,土司竟突然反目成仇,把石达开的部队堵在出口狭窄的峡谷中,进退两难。

形势万分危急,石达开指挥着部队奋力突围,土司的兵将从山顶推下巨石粗木,山下峡谷内的义军无处藏身,逃到老鸦漩时,石达开手下只剩四千多人,辎重尽失,无力应战,这时,他们又遭渡河前来的清军团团包围,清军竖起招降牌,上书“投诚免死”。

看着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石达开心如死灰,他仰天长叹一声:“此天亡我也!”又转头对紧随身旁的四姑娘说:“真后悔没听你的劝告。”话刚说完,猛地拔起腰间的佩剑,朝自己的颈间抹去。

石达开倒下了。但没有死,幸亏四姑娘眼明手快,伸手握了一下利剑,剑锋落到了石达开的肩头和四姑娘的手臂上,石达开因血流过多而昏倒了,四姑娘却咬紧牙关挺立着。

随从卫兵赶紧为石达开进行包扎抢救,四姑娘忍着剧痛,强撑着对丈夫马德良说:“父王平日待我们甚厚,今日面临危急,你怎么办?”

马胜良是个没有主见的老实人,面对战局的惨状,他早已吓得头脑发麻,见妻子发问,他不知如问是好,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怀里刚满周岁的儿子。许久,又抬头看看脸色惨白的妻子,脸上露出痛苦而恐惧的神色。

“懦夫!”韩宝英忽然大声怒骂道,“事已至此,还只知贪恋妻儿嘛!”骂完,她一把抢过丈夫怀里的儿子。双手猛力一掷。把娇嫩的儿子摔死在山岩上。没等马德良喘过气来,韩宝英又厉声命令道:“还不换上父王的衣冠去受降!”马德良终于明白了妻子的用意,此情此景,已容不得他思索和拒绝,在妻子的指令下,他哆哆嗦嗦地换上了石达开的衣冠,带着残军,高呼道:“翼王以众降清啦!”

于是,战争结束了,“石达开”及残部被清军解押到成都,经审讯后,由四川总督骆秉章上书奏明朝廷,不久,朝廷下旨,将“石达开”就地处死。

当然,在成都处死的实际上是马德良,因为他的容貌、身体都酷似石达开,对石达开和军中情况也非常熟悉,所以审讯时没有露出破绽,韩宝英当初选择马德良为夫的一片苦心,从此便显而易见了。

马德良带军受降时,四姑娘韩宝英悄悄把真正的石达开拉到一块大岩石下藏了起来,当地峡谷里尸首遍地,所以清军并没在意。

再往后的事就没人能说清了。有人则传说,战事平静后,韩宝英与石达开相借流落到峨嵋山,削去青丝,斩断尘根,各自遁人佛门。后来,有个峨嵋山的老和尚说:“翼王乃维摩的化身,韩宝英则是散花天女也。”只为虚传。
 

薛花娘良巧计保贞节

清代咸丰年间,扬州城内有位叫“半截美人”的女子薛花娘。地本是真州人氏,流落到扬州,嫁给了一个姓黄的小贩,解决了温饱问题。可惜不久她的丈夫在与别人争斗中,被人打死,留下她与婆婆,还有一个刚生下不久的儿子,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她开了片花店,卖花为生,同时还到一个富裕的盐家庭去做奶妈。虽然生活是艰难的,但掩不住她的风姿,她的美纯属一种天然,不施脂粉而脸若芙蓉,通体雪白细嫩似粉妆玉琢,秀发蓬松,腰肢纤细,站在她开的花店中楚楚动人,于是人们都叫她花娘,当时为了她的美,还闹过一个小小的纠纷,就是她当奶娘的那家盐商,主妇见她人既美丽,又善伺主人的心意,曾大起妒意,大喝干醋,将她辞退,只是由于她身体健美,乳汁特多,带出的婴儿又白又胖,将她辞退后,盐商家的儿子,不肯吃别人的奶汁,啼哭不止,不得已才再把她找回去。在以“三围”为标准衡量一个女子美丽与否的今天,她完全可以成为什么什么小姐的,可在当时她却有一个非常大的缺陷,那就是她的脚。

到了满清时期,似乎是为了和男人的蓄发留辫相呼应,对女子的缠足更加变本加厉。本来满州旗人对女子的脚是不太讲究的,他们把女子未经缠裹的脚称为“天足”,认为并无不可之处,只是在入关之后,好似入乡随俗一般,在一般汉族士大夫的鼓吹、提议下对女子裹足才日益重视起来,凡是未裹脚的女子,被认为奇丑无比,说成是“大脚仙”、“莲船”、“黄鱼”或“门槛里”,甚至认为不是正派人家出身,只有那“三寸金莲”,半步难移的婀娜多姿才令人惊讶赞叹。薛花娘就因为一双大脚而落了个“半截美人”的称号,谁料正是这双大脚使她获益非浅。

洪秀全的太平军攻占江宁,也就是今天的南京后,把它改名天京,作为都城,首富之区的扬州自然是必须获得的地方。就在扬州城的富豪盐商与官府士绅议降议御的时候,太平军包围了扬州,并三下五除二就占领了扬州。薛花娘刚刚把婆婆与幼小的儿子安排逃生,就有一太平军将领来到她的家中。

这个太平军将领还很年轻,长得十分威猛,还没有体验过男女之间的云水之欢,他突然见到这么一个美丽的人儿,止不住蠢蠢欲动,要知道战争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人的理智,战争中那么多强奸的事,也是无可奈何的。这太平军将领也不例外,再加上在男女方面毫无经验,便急形于色,倒是薛花娘是一个少妇,丈夫死后在花店中卖花,轻薄少年的各色表情也已见得多了,见了这青年将领一副急色猴儿的样子,便露出那淫荡的样子,把媚眼抛着,嘴儿半张着,似笑不笑地望着那青年将领,将那青年将领的胃口吊起来,却又说道:“大白天的,在堂屋中如果上演妖精打架的秘戏,声闻户外,不怕你手下的将士取笑吗?”惹得那年轻将领不知怎么办才好。薛花娘又浪浪地一笑,说道:“我已经是个小寡妇了,正想找一个靠山,你如喜欢着我,就把我带回你的府中,明媒正娶,那时夜阑更静,杯酒相乐,喝到半醉半醒的时候,园园好梦,那才是大大的乐事。”那年轻将领高兴得哈哈大笑,声震屋瓦。那年轻将领是太平军中有名的猛将,年纪虽轻,却已因军功封为“占天侯”当即就把薛花娘带回自己的府中。

事实上薛花娘正另有打算,中国几千年的封建教育历来把农民军当作“贼”,薛花娘是一个妇道人家,自幼就受这种教育,已经根深蒂固。当她才听到太平军快打到扬州的时候,道路就传言太平军是一群妖魔鬼怪的化身,不知道会把扬州变成个什么地方。等到那年轻的占天侯走进她家门时,她着实害怕了一阵,等到她发现那传言中威名赫赫的太平军将领,看来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还看上了她的美貌时,一个计划悄悄地就在心中形成。

那晚月明星稀,占天候府灯光如画,占天候与薛花娘的婚礼正在进行。太平军提倡男女平等,反对妇女缠足,薛花娘的大脚并不显眼,所以正在开筵张乐的时候,薛花娘艳装而出,向占天侯和在座宾客盈盈一礼后,高歌一曲,立即引得一群农民出身的武将拍案叫好,占天侯更是沾沾自喜。歌罢,席散,人走,占天侯携着薛花娘的手走向洞房,但见两廊之间占天侯的府卫昂首站立,目不斜视,占天侯却忽然觉得他握着的薛花娘的手颤栗不已,占天侯立即问她是不是病了,薛花娘答道:“我是小人家的女子,见到这么多带武器的士兵,便害怕!”占天侯立即撤去了两廊的士兵,但自己卧室周围的贴身卫士却仍保留着。这时薛花娘不胜娇羞地附在占天侯的身边说:“房子外面站这么多卫士,一个个虎视眈眈,等一会我俩同赴阳台,云雨巫山的时候,这些人从窗隙门缝中作壁上观,教我怎么能尽情发挥呢?”已等得心急如焚,强自压制的占天候立即叫这些卫士赶快离开,没有听到传唤就不得前来。

占天侯越急,薛花娘就越不急,居然又摆出酒具,要和占天侯对酌几杯。抵不住美人的胜情,占天侯终于醉倒。占天侯胡乱地脱掉衣服,大马金刀地赤裸裸躺在床上,连声催促薛花娘赶快就寝。薛花娘一面慢慢地脱着内衣,一面把温水倒入浴盆,慢慢地回答占天侯:“我就会来,我就会来。”薛花娘一丝不挂地洗涤下身,把水擦得渍渍有声,占天侯的鼾声时起时落。薛花娘又故意用亵语问占天侯,床上鼾声如故,于是薛花娘柳眉倒竖,把白天就藏好的一把剪刀抽了出来,看准了占天侯的咽喉奋力一剪。立时占天侯的喉间鲜血狂喷,占天侯想喊又喊不出声来,几度奋身欲起,又訇然倒下,终于呜咽两声,僵仆而死。一个少年有为的青年将领,因贪恋美色就此死在一个无知的女子手中,薛花娘用被子把占天侯盖起来,然后把手洗干净,把灯熄灭,把衣服穿好,偷偷从占天侯府中逃出,随着难民逃出城去,太平军绘图大索,终于找她不到。

薛花娘逃出城来,心中充满了激动,想着那样一个神奇的人物就被自己的一剪刀收拾了,只怕今后讲给熟识的人听,他们还不相信,怀揣着杀死占天侯的剪刀,仗着一双大脚,出得城来寻访婆婆和幼子的下落。

一天,薛花娘她沿着一条小路到一个江边的小村,探望一门远房亲戚,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婆婆与幼子的消息,正一个人在江边急急地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急忙转身,只见一个化痞,不知从什么地方捡了一匹马来,穿一套捡来的军装,正斜着眼睛望着她,薛花娘一看就知没有好事,立即摆出镇定自若的神态,了无惊惧,回眸浅笑,就象多年的旧识。那地痞看着这么一个雪白粉嫩的小娘们,周围又没有一个人,更何况正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地方治安是根本无人管的,忍不住浮想联翩,想着想着,喉头发干,心头发慌,不管三七二十一,饿虎扑羊一样地从马上跃下,把薛花娘压在身下,但觉得热乎乎,软绵绵。薛花娘抛着媚眼,哼着浪声,退后两步,挣脱他的怀抱,撇嘴而笑,万般委屈地说道:“怎么这么着急呢?慢慢来嘛!”那地痞见她毫不反抗,喜上眉梢,忙问“应当怎么办呢?”

薛花娘翻了那地痞一眼,说:“也该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以免遇上路过的人来打扰。再说象你获得这样一匹骏马也不容易,倘若你正跟我那个时,那马儿脱缰而逃,怎么办
呢?”

那地痞正认为薛花娘多情,难得的是她还替自己设身处地的想,自己正愁不好把马儿挂在什么地方,亏她也在帮自己想这个问题,于是急急忙忙找到了一处芦草丛生的地方,但就近却没有拴马的地方,那地痞不免急得跺脚咒骂,薛花娘她轻轻地说道:“我有一个办法,就不知你愿不愿采纳。”地痞自然求她赶快说出来,薛花娘笑道“你为什么不把马缰绳系在你的脚踝上呢?”

那地痞抚掌连声说好,弯腰把着绳牢牢绑在脚踝上。薛花娘趁他绑绳的时候不注意,从怀中迅速把剪刀掏出,狠狠地朝马屁股插下去,那马受伤,就象脱了弓的箭一样飞奔出去,咆哮着向前狂奔,地痞被倒拖着,顿时血肉模糊,薛花娘重重地叹口气,迈开大脚急急赶路。

薛花娘在亲戚家终于打听到了婆婆和儿子的消息,说是藏身在春杨镇的姨妈家中。经过两次惊吓,虽然自己应付得宜,有惊无险但毕竟余悸还在,一直听说太平军已经撤走,扬州城乡已基本恢复了秩序,才放胆前往春扬镇,看看来到一条河边,渡船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由于过不了河,就暂时坐在柳树底下休息一下,就这时,一个清兵提枪佩刀,腰缠累累,哼着“十八摸”的黄色小调施施然走来,看来也是准备渡河的,见没有渡船,正准备在河边坐一坐,看见了薛花娘,便走来有一句,没一句地挑逗薛花娘。

对薛花娘来讲,不管你是什么人,想占老娘的便宜那是没门的,在她的潜意识中,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已是深入骨髓,这时她看到是一个清兵,或者还是个小小的官吏,传统的观念告诉她,这是自己的领导者,不能得罪,因此正襟危坐,默不作声,一脸的严肃。想不到那个清兵见她不作声,以为她胆怯,便愈发亢奋,挨近身来,放下自己的刀枪,解下腰间的袋囊,就动手去脱薛花娘的衣。薛花娘心中愤怒,但仍不作声,转眼间被那清兵脱得一丝不挂,赤裸裸地仰卧在河畔的柳荫下,芳草如茵,玉体如花,那清兵一阵狞笑,笨拙地把裤子褪掉,作势就向薛花娘扑来,薛花娘缩成一团,那清兵抱她辗转不得要领,就那么滚来滚去,薛花娘带着那清兵顺势滚入河中。薛花娘生在南方水乡,熟谙水性,原意她是想借水逃走的,不料那清兵来自北方,无意间作了枉死鬼。薛花娘乘机把他遗留下来的打劫得来的财物一把包了,去接婆婆和儿子。

随着太平军在长江下游一带势力的深入,广大百姓也逐渐从清朝的欺骗宣传中清醒过来,薛花娘后来曾大力支持太平天国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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