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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作者:潇水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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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国后来的事情,还需要再罗嗦一下。
  
  长葛之战后五年,执政四十三年笑傲河南的郑庄公,很不好意思地,自己死掉了。本来他还应该做更大的事业,但他还是选择去死掉算了。
  
  郑庄公一死,大儿子“公子忽”继位为郑昭公。
  
  公子忽不同于一般的花花公子,他有点类似秦始皇的儿子扶苏,少年英武但天性退让。从前他当太子的时候,曾经搭救过齐国(公子忽提供国际援助,率兵阻击一伙入侵齐国的北戎,大有斩获)。齐人很感激他。齐僖公没什么好做酬谢的,就是闺女多,其中二公主文姜,评得上春秋第一美少女,生得美面如花,肤赛白脂,柳条细腰,风骚娇艳。齐僖公就想把女儿文姜嫁给公子忽,凑成英雄美女的一对。死心眼儿的公子忽觉得施恩求报不好,显得自己乘人之危了,就拒绝了这桩好婚。
  
  这时候,大夫祭足劝公子忽说:“足下虽然贵为太子,但您的同父异母弟弟子突,依靠他母亲家宋国人撑腰,总想抢你的位置。如果你跟齐国联了姻,有齐僖公大爹做岳父,有了外援,将来谁还敢抢您的位子呢?”(齐国和宋国,都是当时的大国,有实力。)
  
  公子忽一听,有点后悔,但是改口已经不可能了,公子忽说:“曾经有一段美丽的感情放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去珍惜,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我一定要对齐僖公老爹的闺女说:‘我爱你’••••••”
  
  哈哈,不是啦,其实公子忽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他觉得爱情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不能象猪肉那么乱注水,所以,他始终拒绝采纳祭足的意见,而娶了小国陈国的公女。
  
  果然,他弟弟子突,是个大官迷,非缠着娘家宋国把自己扶上郑国君位去。子突的妈妈家是宋国一个大姓,跟宋庄公关系好,把这个意思跟宋庄公说了。宋庄公觉得这事可以捞外快,就把祭足从郑国诱到宋国来,绑在老虎凳上,经过软硬兼施,祭足屈服,同意回郑国之后里应外合,帮助子突夺公子忽的君位。
  
   祭足回郑国以后,偷着串联了一群软骨头大臣,联名上书要求公子忽辞职。公子忽也还真爽快,带着媳妇孩子,离开君位,投奔媳妇的娘家陈国去了。但是陈国是小国,没有宋国牛气,没办法帮他夺回君位。
  
  于是子突上台,是为郑厉公,这个名字一看就不好,是暴君的谥号。
  
  郑厉公屁股坐在宝座上没几天(这么说不太严谨,春秋时候还没有椅子,人们是像日本人那样跪在地上),刚要开始过他的官瘾,麻烦就找上门来了。宋国的娘家人扶立他即了位,自认有功,就派人来堵在门口索要酬报,非要边境上的三个郑城不可。郑厉公跟祭足一商量,城不愿意给,送了好几车谷子大豆去应付。宋国人一看大豆,大怒,一看谷子,还不如大豆大,更大怒,立刻发兵伐郑。
  
  郑厉公见娘家宋国大兵压境,就想起齐鲁来了,从前老爹郑庄公远交近攻,和齐鲁关系很铁。可是,齐国的齐僖公还在惦记那没招到的女婿公子忽,恨着郑厉公抢了公子忽的君位,不肯发兵相救。
  
  郑厉公就改求鲁国帮忙。鲁郑交好多年,郑国还专门祭祀鲁国的祖先周公,鲁国很高兴。所以这回郑国有难处,鲁君又自信面子大极了,就颠颠地跑到宋国去,替郑国说情:多交些谷子,不要割城了,好不好。宋庄公牛得不行,就是不宽让,鲁公怏怏而归。回去后,又约宋公出来,到虚、龟两个地方会谈了两次,宋公还是不答应。
  
  于是鲁公怒了,老脸气得像发怒的驴,说,我打你一顿看看,看你答应不答应。于是挥师攻宋,与郑厉公东西夹击宋国。郑鲁联军和宋军正在你冲我撞、人扬马翻之际。鲁公突然得报,说老家出事了,北面的齐国趁着鲁国兴兵外出,就来攻打鲁国的附庸小国纪国了。
  
  原来,齐国为了打通南向扩张的咽喉要道,一直想灭了纪国(弹丸小国)。而鲁国一直抵制着不让他灭纪,而齐国偏要灭了鲁国附庸的纪,就这么扁担长板凳宽地互相别着劲,终于趁鲁国空虚,齐军南下扑杀纪国而来。
  
  鲁国立马没心思给别人帮忙了,撤出战斗,火速回兵救纪。郑国也撤兵随鲁公一起救纪攻齐,恨齐国刚才不救自己。宋军一看俩敌人都转移了,自己呆着也无聊,索性追奔纪国,准备邀师再战。
  
  纪国这里呢,齐军攻城正酣,看见呼呼噜噜来了好多鲁郑东倒西歪的战车,不一会,又见宋军也风尘仆仆地凑近,四国军队刚要火拼,乌烟瘴气地远处又杀来两国车马,一是卫国旗号,卫国是宋国的死党,自然要发兵助宋打郑,另外一国人马是燕国,燕国在北,跟齐国关系很铁,齐国要打谁,他就跟着打谁。
  
  于是六国大兵,加上纪城一共七国,在纪城内外,混战一场,推倒的城墙,撞碎的兵车,半截的云梯,缺胳膊少腿的甲士,在战场上东摊西撒,象幼儿班地板上玩散架了的玩具。与玩具不同的是,身上冒着湿乎乎的血。宋国在混战里面一点好处也没捞到,带着残兵败将撤到商丘。其它各国互有损伤,收拾了车马也都拍拍屁股上的土,哄地撤了。这是郑庄公与周桓王长葛之战后九年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这么大闹了一场,宋国战败也就不再向郑国讨要三个城的回扣了。郑厉公开始踏踏实实当国君,管着郑国了。
  
  郑厉公(子突)管了一会儿郑国,发觉却并不过瘾。原来,扶立他夺位的大臣“祭足”,是老爹郑庄公时代的重臣,门生故吏众多,又自恃扶立郑厉公功高,十分傲气,相当专权,把郑厉公给架空了。郑国大事小事,都得按照祭足的意思办。
  
  一天,郑厉公在花园散步,就对亲信大夫“雍纠”抒发感情说:“你看天上的飞鸟,想飞就飞,想叫就叫,我贵为国君,反不如鸟儿来得自在。夕阳雨夜,引起寡人多少怨愁。”
  雍纠一听,雍纠明白了,立刻跪下说:“在下拿人钱财,替人销灾,愿为主公除去祭足一患。”
  
  郑厉公说:“你不是祭足的女婿吗?杀你的岳父,你肯杀吗?”
  
  雍纠一心效忠郑厉公,说:“主公您放心,明早祭足出城办事,我于路上设宴送行,用鸩(念阵)酒毒死他这条老疯狗。”
  
  于是,雍纠早早回家准备。一进家门,遇上夫人,也就是祭足的闺女。祭大闺女一看丈夫神色不同以往(女人就是敏感啊),反复盘问。实诚人雍纠不会做戏,索性就和盘托出鸩杀岳父的计划,并且请夫人跟他一起保守机密。
  
  夫人祭大闺女觉得就咱俩一起保守机密,力量还不足够,等到晚上安歇之后,祭大闺女就打电话给老妈,请老妈也来帮忙保守机密。祭大闺女跟老妈进行了对话,她问老妈:“丈夫和爹,哪个更亲啊?”
  
  妈妈随口回答:“当然是爹亲了啊。丈夫嘛,人人都可以当丈夫的,而爹却只有一个,怎么能比啊。” (要研究古代家庭论理学的人,可以在这里找到案例。)
  
  祭大闺女一听,觉得妈说就是有理,于是把丈夫准备次日毒死老爹的事,跟老妈说了。老妈一听,这还了得,赶忙又通知了老公。
  
  次日,谋杀人员如期在东郊设帐,雍纠乐呵呵地持酒给外出公干的祭足饯行。祭足目睚尽裂,大喝一声,把酒拍在地上,果然是烈性毒酒。众人冲上去,捆住雍纠,送往农贸市场人多的地方斩首。
  
  雍纠在可爱的刽子手准备砍掉他脑袋的时候,爱恨交织地望了一下人群里面他的娇妻祭大闺女,说:“媳妇啊,我猜中了这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然后,就死了。
  
  刺杀的主使人郑厉公躲在宫殿里,听说特派员雍纠反被祭足杀了,叹口气道:“谋及妇人,宜其死也。”——听老婆的话,活该他倒霉。
  
  已经打草惊蛇了,郑厉公不想干坐等死,于是趁着风高夜黑,裹了心爱的官印,带亲随和不可或少的小妾,还特别义气地载了雍纠的尸体,逃跑出城了。
  
  郑厉公不敢往娘家宋国跑,以前不是为了三个城的回扣翻脸了吗?于是郑厉公向西南四十多公里跑到边境地区,还没过足官瘾的郑厉公在那里策动政变,杀死栎城大夫,抢下栎城来归自己用,训练了个把儿兵丁,天天想着复辟。
  
  这时郑国,国君跑了,祭足无奈,只好把躲在娘家陈国的上一任国君郑昭公(就是公子忽)请回来,接以前的茬管着郑国。
  
  郑昭公先是被祭足撵出去,现在又被祭足请回来,经过这进进出出的磨难,他总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郑昭公是个仁厚的人,长子多半如此吧,他管着郑国,也不瞎折腾,郑国倒还算安定,外国的郑厉公,率军骚扰了一下,找不到缝可以下蛋,就又退回去了。
  
  然而郑昭公的结果并不好,平淡了没两年,他被造反派杀死在打猎的野外了。接下来,相继走上郑国领导岗位的是老郑庄公的另外两个儿子(老郑庄公的儿子真多啊),但都死于非命!
  
  这时候,流亡在边境的郑厉公,想杀回来复辟,过第二把当国君的瘾。他带兵攻了半天,却攻不破,郑都城墙的工程质量比较好,特厚。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收买了城里的人献城投降,方才让他进来。
  
  郑厉公在外流浪了十几年,受苦太多,以至于有点儿变态。有人献城投降接应他,他反倒咒骂那人背叛旧君,喝令大斧子上来,剁了那人脑袋(可能他也会看相,看出那人脑后有反骨)。
  
  随后,郑厉公又埋怨另一位老干部从前抵制自己,不当自己的间谍,于是把这老干部绞死了。这老干部忠于旧国君,没有反骨,也给杀了。因此,大家都不知道是该忠好呢,还是不忠好。郑厉公就好像那只刚放出瓶子的魔鬼,不论恩人仇人,逮谁咬谁。
  
  俗话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不能瞎折腾,郑国经过公子忽、厉公这么一折腾,国力大衰,把以前老爸郑庄公时代的风光,折腾得一去不复返了。
  
  夕阳照耀着郑庄公曾经战斗过的原野,黄河滚滚,流过河南大地。下一个时期的风采会花落谁家呢?让我们把目光向东移动,和黄河一起,注入公元前七世纪“齐鲁青未了”的山东原野吧。
  
  潇水曰:郑庄公的长子公子忽,被大臣杀了。其他两三个儿子也没得好死。难道他们不是一国之君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人杀死?
  
  要说当时的诸侯国君,远没有未来专制皇帝来的威严,经常被下臣杀。这是分封制的特色。周天子把土地分封给诸侯,诸侯分封给卿大夫。卿大夫有了世袭的土地、土地上的军队和赋税,甚至有一套行政管理班子——“家臣”,俨然国中之小国,足以与国君家族平分秋色。譬如祭足就是这样的,有着深厚的封邑家族势力作为撑腰。一旦他们势力膨胀,就可以驱逐国君乃至弑君(念作“是君”,就是杀国君)。整个春秋三百年,有36位国君被臣下杀死,而礼仪上的谮越更是常事。孔子最喜欢维护原有等级秩序万年不倒,为此气得直喊:“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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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倾国二姬(700 B.C.—685 B.C.)
  
  一
  山东的原住民是东夷人,以五千年前的蚩尤为首领。蚩尤这位英雄,长得很生猛,“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黄帝跟他打仗,黄帝九战九负。蚩尤的脾气跟项羽差不多,可能也是不注意团结别人吧,越打越单薄。而黄帝越打人缘越好,最后黄帝和炎帝以及九天玄女神仙妹妹还有西王母娘娘合伙,在涿鹿一战打败了蚩尤。蚩尤被捉住后切掉了脑袋。
  
  希腊有个战神叫阿利斯,蚩尤死后,也被黄帝尊为战神,画成图腾来吓唬别人。蚩尤是齐鲁大地上最早的一个英雄。
  
  东夷族人才辈出,
  除了蚩尤,接下来最有名的就是大舜,再往后有名的是那个射掉九个太阳的后羿。其他名人还有造字家仓吉颉、大司法家皋陶。而盘古、伏羲,以及伏羲的老婆女娲,也都是东夷名人,只是他们成了神话。
  
  
  东夷人民的特点是善射(如后弈),好勇(如蚩尤),有仁心(如大舜),并且喜欢养猪。猪的四个小腿儿,是没法逐草而居的,说明他们不迁徙。既然不迁徙,说明东夷族的农业文明也不会落后。古代的拆字先生把“夷”拆成“大”和“弓”,“大”是君子的意思,“弓”说明这些大人君子同时善射。大人君子据说又长寿,所以东夷有不死之国,天真的秦始皇还真到东夷的乌托邦寻找不死药。最近,有人甚至拿墨西哥人的八卦太阳历做证据,说东夷人穿过白令海峡,成为印第安人的始祖,倘如此,那简直就值得骄傲了。
  
  然而值得骄傲的、善射又仁义而且不死的东夷族却一直遭受华夏人的绞杀,从黄帝时代起,东夷族不断挨揍,纣王临破产前,还在挥动主力跟东夷干仗。到了周武王伐纣建立大周朝以后,山东地区的东夷族受商朝旧势力(殷顽,哈哈)怂恿而叛乱,对抗周政府。大周政府军在老干部周公和姜子牙同志带领下东征,三年苦战,灭了五十个东夷诸国。
  
  这些被灭的东夷国,由谁来管理呢,于是一大片集合起来就分封给了姜子牙,成为齐国。事实上,姜子牙本身就是东夷人,派他来这里,有点儿以夷制夷的味道。也许是为了监督姜子牙吧,齐国的南面又设了鲁国,把东征功臣周公封到了那里。
  
  但是周公人忙走不开——他是个大圣人,要留在天子身边“制礼作乐”——周公就派自己的儿子“周小公”去鲁国主持工作。
  
  “周小公”带着老爸的嘱托,来到鲁国,受其圣人爸爸影响,周小公有点文人脾气,生搬硬套他爸爸那套礼仪治国方针。鲁国这里有一些商朝遗民,类似犹太人,非常会做生意,打造了良好的商业基础,(难怪商人叫“商人”),但周小公觉得这是资本主义尾巴,非割掉不可,商人们必须改按中原模式到井田里,撅着屁股铲地,不许做小买卖。鲁国的其它东夷秉性,也被周小公花了三年时间狠狠地整改过来了(“变俗”)。
  
  鲁国有什么东夷秉性呢?鲁国的前身是奄国,是个东夷国家,都城在曲阜,里面全是土生土长的东夷人,东夷习气很浓,尚武好猎,性格直烈,还特别性解放。在周初那场东夷叛乱中,奄国是各东夷小国中反周最凶猛的国家。周公东征时来到这里,打了三年才彻底击败了奄国人,随后狠狠地教训了他们——周公在曲阜这里搞了一次大屠杀,所谓“周公践奄”。具体的“践”法就是“杀其身,执其家,水淹其宫”——连杀再抓又淹。此外,周公还把这儿的男人全部去了势,大约从此这儿的人就温和多了。但是还需要调教,于是这不又让周小公来了嘛。
  
  周小公来到曲阜以后,就要开始调教了,他写了长达三十筐竹简的工作报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奄国(现改名鲁国)的东夷人不尊周礼的可耻,痛心疾首地说服当地东夷人进行自我改造。改造人的秉性岂不比移山还难?周小公有办法,他让大家练习磕头——就照着他老爸编的《周礼》!
  
  “磕头有很多种磕法,”周小公站在曲阜礼仪训练班上,教大家说:“第一种磕法是稽首,就是跪下后,两手着地,拜头至地,停留一段时间,大家看我的——这是磕头中的最重者。顿首是引头至地,稍顿即起,停留时间短,是磕头中次重者。拜手是两手着地,引头至手而不触地,是较轻的。这三种磕法最流行。”
  
  周小公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说:“臣拜君,子拜父,学生拜老师,新婚夫妇拜天地,都要行最重的那个稽首礼。平辈同级之间,拜迎,拜送,拜望,拜谒,行顿首礼,是轻一点的。对于卑者的稽首礼,尊者以最轻的空首礼答拜,比如你们给我磕头,我作为鲁公就只需要回空首礼。空首就是跪着,双手拱于胸前,俯头触手,就这样。”
  
  有能力的东夷人还可以选修提高班的课程——这是很难的东西,我们只要看看教材就够头疼了:“振拜”,是两手相击,振动其身而拜。“吉拜”,是先拜手而后稽首,将额头触地。“凶拜”,是先稽首而后再拜手,头触地时表情严肃。“奇拜”,先屈一膝而拜,又称雅拜。“褒拜”,是行拜礼后为回报他人行礼的再拜,也称报拜。“肃拜”,是拱手礼,不下跪,推手为揖,引手为肃,其实是军礼,军人身披甲胄,不便跪拜,所以用肃拜。如果你脑子有点乱,搞不明白了,没关系,这本来就是高级班的课程嘛,不会也罢。注:这些磕头礼仪,均据《周礼》《仪礼》。就像练瑜伽可以改变人的心情,练习《周礼》也可以改变人的秉性吧。
  
  就这样,鲁国人忘掉了从前东夷人桀骜不逊、尚武好勇的传统,开始讲求亲情礼义、等级和美,大家学习互相作揖磕头,在山水秀丽资源富足的鲁国,过着束手束脚、不咸不淡的日子。后来这里出了个大圣人孔子,一点都不奇怪。
  
  周小公的“磕头训练班”一连办了三年,成绩沛然,然后他回到镐京向爸爸作了汇报,得到了爸爸周公的肯定,再加上后辈的努力,终于使鲁国成了一个“礼仪之邦”。后来,秦始皇把中国大一统之后,鲁国模式又被推广到全国,中国就整个都成了“礼仪之邦”了。直到现在还常常有人引以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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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盘“周”化以后,严格刻板的周礼在鲁国大获流行。而其往北的齐国却是另一个景致。
  
  姜子牙因为功勋盖世,被封到了齐国。注:位置在山东偏东北部,都城是临淄。齐国走上了姜子牙式的武人治国路线——不热衷于礼仪,而务实干。他发掘有一技之长的专家,重用能人,不拘一格地大力搞活经济,治理盐碱地,开发渔盐,鼓励妇女织造,刺激器皿手工艺生产经营,引导商朝遗民发展商业以补充农业的局限,国力开始蒸蒸日上。并且保存了东夷人的尚武风格,不停地欺负南面的鲁国。后来齐国这里出了个大能人管仲,鲁国那边出了个大圣人孔子,正是良有以也,毫不奇怪!
  
  一般来讲,武人在军队里往往养成这样的思路:立功受赏,计功提拔。所以,姜子牙治理齐国时,强调立功做事,重用有功之人,像上文所述,也就不足奇怪了。
  
  姜子牙听说周小公花了三年时间去办“磕头训练班”,就叹息说:“鲁国将来恐怕要北面而事奉齐国了吧!我在齐国搞礼仪建设,才只花了五个月,然后就投入精力去搞经济建设了,而他却搞了三年。我尽量简化大周的礼仪,以顺应东夷的民俗。礼仪啊,如果太繁复了,民众就会与当权者疏远。而平易近人,民必归之!”
  
  姜子牙不借重礼仪,但他也有支配民众的办法。当时齐国东海上有居士两人,不臣天子,不友诸侯,自己掘井而饮,耕作自食,不求于别人,徒然得到清高的美名,却被姜子牙派人杀死。周公听说以后,马上派人说:“那两个人是贤人啊,怎么把他们杀了?”姜子牙回答说:“这两个人不朝天子,不友诸侯,掘井而饮,耕作自食,无求于人,我们就无法用爵禄赏罚来劝禁他。他们名显于齐国,带了很不好的头,使得人们都不看重政府的爵禄刑罚,政府就没招了,这样徒有虚名的贤人必须诛之。”姜子牙想用爵禄刑罚去调动人民作事立功,而不是礼仪教化。这是法家的思想。
  
  姜子牙和周公,虽然路子不相同,但俩人是好朋友。有一天,在研讨会上见面了。当介绍用人经验时,姜子牙说:“我在齐国的国策,是‘尊贤上功’(重用能人,做事立功),一定是能力强,能办事立功的人,才可以重用为官。”
  
  周公说:“我儿子周小公,在鲁国的国策是‘亲亲上恩’,也就是用人以亲,讲求亲情,把亲戚都封了官。对这些亲戚官还要讲求恩遇,而不讲督责。这样就不会有人反我儿子了。”
  
  姜子牙说:“鲁国这么搞,自此必销弱矣!”
  
  周公反讥说:“鲁国虽然会销弱,但齐国未来的君位必将也不归你姜子牙家族所有了。”果然,鲁国后来确实如姜子牙所预言的,一直软弱困乏,勉强自存。齐国这边,重用贤能,日益强大,以至于称霸诸侯。但是齐国这些能力强的人,胆子也大,敢于上侵君权。最终姜子牙的后代被“大能人”田氏篡了权,一如周公所预言。
  
  周小公利用刻板的周礼把鲁国搞得思想统一,安定团结了,这是好事,但也丧失了变革进去和竞争的精神,最终国弱力乏,一直被外国诸侯欺负,不死不活地。而姜子牙在齐国解放思想,重用能人,经济武力皆强大,一度成为霸主。但由于思想太解放了,没有周礼思想的束缚,能人们犯上作乱、政治动荡也频频发生,最终被“田氏”篡了权,一如周公所预见的那样。
  
  所以,要么求稳定(像鲁国),要么求发展(像齐国),这两者是一个矛盾。纵观中国的历史,总是牺牲后者以求得前者的为多,我说得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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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春秋时代,鲁国该时代第一任国君鲁隐公走上历史舞台,混了十一年就被手下大臣羽文杀了。他弟弟而山东大地略靠南一点的鲁国,其东夷人的性自由精神与尚武传统,被周公的儿子“周小公”彻底整改、全盘“周”化了。严格刻板的周礼在鲁国大获流行,也都窝囊,鲁桓公接班。
  
  鲁桓公接班在公元前711年(郑庄公33年),鲁桓公重色思倾国,即位多年求未得,小妾虽然有几个,正宗爱情鸟却还没来到。按照同姓不婚的原则,姬姓的鲁国要到姜姓的齐国去讨媳妇。齐国的齐僖公老爹,膝下正有一帮闺女,其中二公主文姜是个标准的大美女,生的如花似玉,蛾眉莺眼,杏脸桃腮,走起路来体若春柳,步出莲花,不知羡煞了多少诸侯公子,被评为“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场美女。本来她是想嫁给郑庄公的儿子公子忽的,公子忽谢绝了。鲁桓公就人弃我取,派人向齐国要文姜。
  
  齐僖公认为齐鲁两国,从祖上姜子牙和周伯禽(周小公)起,就是门当户对的高干,虽然鲁桓公长相接近大蛤蟆,还是应允了吧。于是老模咔嚓的鲁桓公把如花似玉的春秋第一位风骚美少女文姜迎娶回了曲阜老窝。
  
  鲁桓公捧着顶着娶来的美眉文姜,不料私生活很前卫,在家当闺女的时候,就跟同父异母的哥哥你抱我啃。这么一个大美女,放着其它国家的诸侯公子不去爱,偏爱上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即便用现代眼光看,也属于天生丽质不知珍惜。何况在当时,贵族家的男女不能坐在同一张席子上,递东西也要由仆人转达,她这么干就更是警世骇俗了。
  
  但是,齐国没有这么罗嗦的礼教,文姜公主更是不管这一套。她这人有追求,传递果品、调料小瓶的时候——比如在家庭大聚餐时——她就直接把它们递给旁边就座的哥哥。一只娇嫩而丰软的手,还会在哥哥身上什么地方有意无意地停留一下。哥哥吃惊地抬头看时,发现文姜眼中,似乎春水摇荡。哥哥从此总在梦中发现文姜身体斜对着他,胸脯凸得那么高。他贪馋地望着她,眼光细细舔食着她的雪白肌肤。在俩人内心深处,一种偷食禁果的欲望,不可抑制地滋长起来。
  
  文姜和哥哥,终于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在桑树林儿里抱着,俩人嘿咻了起来。
  
  文姜和哥哥乱来,他们老爹齐僖公应该知道但是不管,因为齐国的风尚就是不重“周礼”。当初姜子牙因地制宜,简化使用周礼,顺应当地东夷人习俗,保留了很多齐国东夷族人的原初天性,比如性解放和尚武精神。《诗经》十五国风里边,一般都是男的泡女的,惟独《齐风》里的女孩大白天跑到男方家里热乎,第二天天亮才走。齐国女子痴情外露,诸侯闻名。
  
  其实整个春秋时代,男女淫乱,君臣相残,同室操戈,父子反目,儿子娶老子的媳妇,或老子娶儿子媳妇,各种非礼的事儿揪头发难书,当时跟美国六十年代的性解放差不多。人们非常另类解放,极端前卫,要不怎么礼崩乐坏了呢,把孔子气得够戗。像文姜和他哥哥,毕竟是自家人泡自家人,与人无害,就算比较传统的了。更新鲜的事还发生的文姜的大姐宣姜身上,以后到了再说吧。
  
  美眉文姜,出嫁到了鲁桓公那里。她的哥哥舍不得啊,就亲自送她,一直把她送到了鲁国。鲁国的老朽们编的《春秋》就为这事挑理,说公主出嫁,按无所不包的《周礼》要求,应该是派上卿护送,派他哥哥来送(只是个公子),好像兄妹俩来这儿看电影似的,这算哪一出啊。
  
  文姜来到鲁国,给这个迂腐的国家带来一股清新自由的空气。按《诗经》描写,她经常在众人陪同之下,驾着华丽的马车,高仰着脸儿,赶着雄壮整齐的驷马,在曲阜城外大道上,无拘无束、自在无忧地游走,很有唐朝公主的自由泼辣风格,或者像那个不守规矩、爱闯红灯、警察满世界追他的英国黛安娜王妃。并且,文姜不摆什么贵族架子,态度和蔼,欢声笑语不断,与平民百姓有说有笑,轻松随和,更让人联想到英国的戴王妃。文姜身上,充分体现了齐国女子果敢大胆,没有周礼束缚的天性。
  
  这位春秋四大美女之第一出场美女——文姜,带着少女恣情的欢笑,给鲁国灰色的天空涂上幸福的彩虹。过了一年,文姜跟鲁桓公生下了一个小孩,又过了几年,小孩已经到了打酱油的年纪了,爸爸妈妈的感情却出事了(哈哈!更像英王室了)。因为小孩已经能够独立打酱油了,文姜就经常找借口回齐国省亲,到了齐国,就趁机和自己同父异母的那个哥哥,那个了。
  
  文姜在国外闹绯闻,国人尽知——鲁国的老百姓也比较八卦,他们编唱了这样一首歌:“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这首歌的歌词大意是:破鱼网挂在桥上啊,鱼儿看了不害怕;文姜要回齐国啊,仆从多如云。
  
  别看这歌词大意含糊,你若生在那个时代,站在鲁国的街头唱一嗓子这歌,一定被宫里冲出的警察宰了。若你是齐国人,宰了之后还得剁成肉酱分食。因为这首歌中的破鱼网便指鲁桓公。这首歌是讽刺鲁桓公像破鱼网一样逮不住鱼。即,鲁桓公非常没用,看不住自己的老婆文姜。
  
  这首以“破鱼网”为题的歌,后来越来越流行,最后被收进了《诗经•敝笱》,翻译过来叫《诗经•破鱼网》。
  
  文姜嫁到鲁国第十年的时候,齐僖公老爹死了,把位子传给了文姜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大名叫作诸儿),是为齐襄公。齐襄公一看自己跟妹夫鲁桓公平起平坐了,立刻邀请后者来到临淄进行国事访问,并且要带媳妇(国事访问要带媳妇,是现代社会的规矩,那时还没这规矩,鲁国大臣纷纷反对)。
  
  鲁国讲礼的大臣们怕文姜再传绯闻,就翻出《周礼》,告诫道:“去的话也可以。但是书上说,女的呢,应该住在丈夫房里,男的呢,应该跟妻子一屋,这就是礼。不要乱动,一动就出问题。”鲁桓公漫应了一声,就挎着媳妇文姜,很牛气地去了齐国。(注:鲁国大臣的意思是,到了临淄以后,鲁庄公和文姜不要分开住宿。)
  
  到了齐国临淄国宾馆住下以后,文姜说:“我要去酒吧街逛逛,你不用等我了。”说完,坐上车就跑了。
  
  果然,就在夜里,发生了两国人民都不愿意发生的桃色事件,即,作风很差的齐襄公跟美妹文姜再次风雨同床了。
  
  因为媳妇一夜没归宿,鲁桓公知道不是好事。老实人急脾气一上来,就跟武大郎一样莽撞了,武大郎不是就买了把菜刀吗!鲁桓公次日见到夫人文姜时,也是大发雷霆,要死要活地喊,还把帽子摔在地上。按照《左传》记载叫做“公谪之”,《史记》说“怒夫人”,就是把文姜斥骂了一顿。
  
  文姜于是哭哭啼啼,找人向哥哥传话诉委屈:“因为没有爱情,这样的家庭再不能维持了,虽然我已经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齐襄公有进步思想,主张婚姻是自由的,离婚是普遍的,美女是不能浪费在牛粪上的,有情人是需要终成眷属的。另外,他也怕鲁桓公回国后刀兵相向,报复自己——当时的鲁国还是比较强的。于是齐襄公就产生了西门庆杀人的恶念,定下毒计,在下一轮宴会上,鲁桓公被灌得烂醉,由齐公子彭生扶醉人上车回馆驿休息。公子彭生大约是个力士,或者桓公太弱不禁风,总之结果是,鲁桓公被公子彭生一扶,就闹了个“拉肋而死”。
  
  “拉肋而死”是怎么个死法,我不知道,大约是把鲁桓公的肋骨弄折了,内脏挤了个乾坤大挪移。
 

回复:


  
  短山上空徘徊不去的白云,把鲁桓公客死临淄的好消息,送到鲁国人耳朵中。讲礼的鲁国人遭受奇耻大辱,气得吃不下饭去,说:你们齐国人真是不讲礼啊,让我们主公戴着绿帽子往黄泉赶路!(当然他们不会这么用词了,“绿帽子”这个词是唐朝李白的诗中才开始出现的,是当时娱乐圈不正经人士的妆戴。)
  
  鲁国上下一致认为,把面子挽回来要紧,别太让诸侯笑话我们了。他们派人对齐襄公说:“我们国君去贵国修好。去了,礼也施了,结果人却没回来。这让我们在诸侯国际面前太难看了。我们请求你们惩办凶手公子彭生,以消除我们在国际上的难堪。”——这实在是个极其懦弱的发言啊!根本不敢声讨齐襄公本人。
  
  齐襄公呵呵一笑,觉得鲁国人仅仅提出了这么一个容易实现的要求——我还担心鲁国人会兴兵报复呢。
  
  齐襄公原本就是堕落的一代,没什么高尚信仰,一切围绕自己利益,看见公子彭生已经没什么用了,就把他当作替罪羊杀了。彭生临死还不服,嚎了半天才死。
  
  
  鲁国人把自己的死国君从他大舅子那儿迎接回来,放在祖庙里。大臣们无计可施,只是对着大挪移的尸首哭泣了一番,说:“老公!(老去的死鲁桓公的意思)~~老公!你死得好惨呐!~好在齐国凶手已经正法了,我们也不用发兵替您报仇咧!~~~”(这不混蛋嘛!)这些大臣们都是亲戚来的,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报仇的志气。
  
  接着,大臣们拥鲁桓公和文姜生下的12岁小孩儿继位(鲁庄公),就算是尽了臣子的义务,并把历史的车轮往前推进了。
  
  文姜把丈夫克死了,众怒难犯,不敢再回鲁国,待在齐国呢,又人言可畏。于是她就取了个中庸之道,跑到两国国境上的一个小镇城呆着去,犹犹豫豫。儿子鲁庄公说:妈你怎么不回来了。于是就在小城里给他妈筑了个离宫,在那儿凉快着,不时派使者问候她,送点奢侈品。
  
  不久,小孩儿鲁庄公奉妈妈文姜之命,跑到齐国来挑媳妇。鲁庄公岁数不大,但也十好几了,需要定亲了。他舅舅齐襄公接他住下,想了半天,哪个妹妹也舍不得给,最后咬一咬牙,决定把刚一岁的宗室女儿,还不会撒娇说话呢,许配给鲁庄公。
  鲁庄公有气不敢撒,骂骂咧咧回了国,等着过上十几年媳妇长大再去娶。齐襄公这边,也娶了个老婆,是周天子的闺女,周闺女命短,过了一年就闷闷不乐地死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么一句话就完了。)
  
  老婆死了,齐襄公又没人管了,就跑到边境上去找漂亮妹妹文姜幽会。鲁国人就在史书《春秋》上使用精神胜利法,骂他俩说:“夫人姜氏会齐侯于哪哪哪”。这一个“会”字,是有讲究的,暗示着那不是什么好会。因为正常情况下,只有两国国君相会,才说“会”,这里相会一方却是女人,有什么好“会”的,肯定是发生淫情去了。这种不带脏字却骂了人的高明作法就是所谓“春秋笔法”——用句子的结构和不寻常的用词来暗中传达自己的谴责。一字褒贬,乱臣贼子惧。不过乱臣贼子们是否真“惧”,就难说了。
  
  齐襄公在位,高台广池,湛乐饮酒,田猎毕弋,不听国政,卑圣侮士,唯女是崇,整个一个花花公子形象。(后来的齐桓公也是如此,整个齐国的风俗就是奢侈享乐,直到汉代还有人说“齐俗奢侈”。)
  
  花花公子齐襄公当国君日久,觉得也应该干点事业,别让人光觉得自己就是个泡妞高手。正这时候,机会来了,中原地区郑庄公死后因为争夺嗣位(“嗣”念四)而大乱了好一阵的郑国,派使者来,说我们又换国君啦!
  
  原来,公子忽(就是拒绝娶文姜的那个英雄太子)复归君位,才不到两年,手下大夫高渠弥造反,把他给暗杀了。
  
  听说高渠弥犯上作乱,齐襄公高兴了,发出请贴,邀请高渠弥带着新立的国君来齐国会会。
  
  高渠弥正怕诸侯各国不承认自己新立的国君,一见大齐国前来示爱,赶忙跑去会盟。盟会上,刚要歃血(把牛耳朵血抹在嘴边,“歃”念鲨四声),齐襄公突然翻脸了,叫道:“乱臣贼子在此,还不快给我拿下。”甲士们上去就把新郑公给杀了,然后把高渠弥给办了个车裂。
  
  车裂是古代死刑最残酷的一级,俗称五马分尸,把一个整的人向五个方向揪,揪成海星那样,最后揪成五块儿。(欧洲也有这样的杀人法,使用两匹马,要揪好长时间才能把人揪断,因为人体其实是很结实的,轻易揪不断。用战车来揪,就容易多了)。
  
  齐襄公用五辆战车、二十匹大马揪死高渠弥,杀得这么夸张,是为了给自己做广告,让天下诸侯都晓得是他把郑国的坏蛋揪死的。
  
  齐襄公替国际上主持完了这个正义,匡扶了郑国社稷,心花怒放,为了奖励一下自己,就又去边境上会了会文姜妹妹,当然,又被鲁国的阿Q们偷骂了一顿。
 

回复:


  
  文姜的事还没有着落,文姜的大姐宣姜,另一个美女兼扫帚星,又把她所嫁去的卫国扫得家破人亡了。
  
  (咳,齐僖公老爹怎么养了这么俩活宝。估计是祖宗姜子牙杀了狐狸猸子妲己以及妲己的妹妹,俩狐狸精随后来投胎报复。)
  
  美女宣姜所嫁到的卫国也是个不俗的国家,它处于中原巴尔干北部,是个大国,当初周武王封自己的弟弟康叔到卫国来,地盘给的比较大,目的是弹压当地野心不死的殷人,以殷人旧都朝歌为都城。卫国这个名字,大约也有保卫东都洛阳的意思吧。
  
  住在淇水岸边今河南北部淇县一带的朝歌城里的国君卫宣公,是个老淫棍,他有个小蜜叫夷姜。夷姜本来是嫁给了卫宣公的老爹,但卫老爹吃了很多海狗肾,仍然不能让夷姜小姐欢娱,夷姜就跟卫宣公自由恋爱了。俩人经常到郊外去high,慌乱之中,生下了一个孩子,叫急子,意思是“着急的时候生下的孩子”。等卫老爹一死,卫宣公觉得用过的东西不能浪费,就把爹的媳妇夷姜纳为自己的姨太太,不久又升为正夫人。这倒有情有义!
  
  等急子长大,因为老实巴交,卫宣公就把他定为太子,到了该给急子说媳妇的时候,就把齐国大美女文姜的姐姐宣姜聘来了。
  
  文姜和宣姜,齐国英雄的两个小姐妹,都有着倾人之国的魅力。文姜以其美貌倾死了鲁桓公,宣姜这里又要把卫国倾得家破人亡了。
  
  具体过程是这样的,宣姜还没到卫国,卫宣公又变主意了,因为他听说未上门的儿媳妇宣姜,艳压群芳,春光撩人,是个超级大美女。他想了想,禁不住老流哈拉子,就在淇水之上筑了个享乐的台子,然后老卫宣公把急子支到外国出差,自己跑到台子上等着。等宣姜一来,找不到新郎官,发现的却是老公公一双色迷迷的三角眼。老公公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果然这个女孩不简单,雪白的脸蛋颤动的嘴唇,一抹“微峰”送爽的小酥胸。老卫乐得把台子都颤摇晃了,立刻全身扑上来了。(此处需补写160字!)
  
  宣姜也没办法,就在淇水之上,解开衣带,跟老公公浪漫开了。幕天席地,大有野趣,旁边是一群吵闹的蛙声。(卫宣公上下通吃啊。)
  
  而朝歌城里卫宣公的老婆夷姜,也就是急子的妈,(兼卫宣公的爹的妾),见老公又有二奶了,自己失宠,气得要命,上吊勒死了。
  
  几年后,急子从外国回来,看见妈没了,老爹跟自己没上门的媳妇好上了,并且连生俩孩子,大的叫子寿,小的叫子朔。急子一看这形势,可真成“着急的孩子”了,心说:爹,您把这一家子搞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论辈份了。
  
  急子着急的样子,使卫宣公又愧又讨厌,积厌成恶,遂暗中打算废了急子。又过了些年,宣姜生下的小儿子“子朔”,已经长大到了可以说人坏话的年龄了,于是憋足劲说急子的坏话。宣姜为了小儿子子朔的前途考虑,也希望急子早死,所以也去说坏话。
  
  既然大家都想让急子死,卫宣公就动了杀心。他吩咐急子再次到外国出差,同时布置一帮刺客在边界上埋伏,一看见拿着白牛尾巴的使节就给杀了。
  
  不料这个阴谋给宣姜的大儿子“子寿”得知了。这个子寿是个善主,赶忙给急子通风报信。
  
  急子听子寿讲完,点点头。然而,可能是长期精神压力太大,急子同志万念俱灰,他说:“我不想逃跑,如果跑了,咱爹和你妈就要沾上恶名,我不能置咱爹和你妈名誉于不顾,宁可我自己死了算了。”(这都什么辈份啊?)。
  
  道义面前,子寿也不愿输给急子,打算替死,实施“替死计划”。他把急子灌醉,持了急子的白牛尾巴往外跑,跑到卫国边界上。埋伏在那里的刺客看见白牛尾巴,如期跳出,把这个当仁不让的子寿误作急子给杀了。
  
  真急子酒醒之后找不见子寿,连忙也追到边界上,跟那帮刺客打听:“大哥,对不起,打听一下,刚才有没有看见拿白牛尾巴的人经过?”
  
  “看见了,不过我们已经把他杀了,人头在这里,还热乎呢,你摸摸。”
  
  “对不起,大哥,您刚才杀错了,麻烦你再杀一遍好吗?我才是急子。”
  
  刺客说,哦,是吗,谢谢啊,真的在这呢。就把真急子也照单收杀了。
  
  同一天里,卫宣公的办公桌上摆上来两只儿子的人头:他和他爹的媳妇生的原装急子,还他和他儿子的媳妇宣姜生的假急子(子寿)。(这都什么事啊!)。俩孩子的人头,像两只祝寿的寿桃,摆给了他。不过已经放凉了,不冒热气了。
  
  卫宣公呢,也不知道是该乐还是该哭,再加上国人纷纷抗议杀太子一事,他从此开始白日见鬼,晚上抽风,一闭眼就做恶梦,以前喜欢颤的毛病颤得更厉害了,连宫殿都跟着颤,第二年就颤崩掉了。
  
  如愿以偿的宣姜的二儿子子朔,欢天喜地当上了大卫国的主人,号称卫惠公。
  
  可是卫惠公下面的干部群众都不服,一起作乱,进攻卫惠公,另立了急子的弟弟作国君。卫惠公无可奈何,仓惶出奔,往东三百公里跑到妈妈的娘家齐国去了。
  
  齐襄公一见大妹妹宣姜的儿子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说:外甥啊,早来就好了,刚把我另一个外甥鲁庄公送走。你也是来挑媳妇的吗?咱这儿就剩两岁三岁的闺女了,不过都是大美妞,要就给。
  
  卫惠公哭着说明来意,希望大舅借他点车马回国翻本儿。正想出国际风头的齐襄公一  拍胸脯,要媳妇咱不好办,要兵马可没得说。立刻发出英雄贴,准备武力护送卫惠公回国复辟。
  
  齐襄公邀请了宋、鲁、陈、蔡四国外援,兵车连结,杀气腾腾,冲奔卫国而来。卫国人抵挡不住。不速之客齐襄公趾高气扬带着五国大兵开进卫城,杀死抵制卫惠公最厉害的左公子、右公子,然后扶着一半齐国血统的外甥卫惠公再次登上了宝座。
 

回复:


  在我们的公元前七世纪的初始,鲁桓公被活活拉杀而死,郑国新君被铜钺斩首,卫国旧君则实现复辟,所有这些对新世纪的献礼,都归功于我们齐国的“花花公子”齐襄公。这个兄妹恋的酷哥,中间顺手还把他老爹齐僖公总打也打不下来的南边纪国给灭了,打通了齐国向东南扩张的必经之路,从而向历史和齐国人民证明他不只会泡妹妹。并且从史书上看,他后来也不再私会自己的妹妹文姜了,令后者徘徊在齐鲁边境上,像一朵摇摇摆摆的花儿,等待着抚慰。
  
  吹吹打打、锣鼓喧天班师回国的齐襄公可谓志得意满,准备继续砍周边小国。他留下两员大将驻守在临淄郊区,以防诸侯来犯。
  
  按理说,守边军队应该扎在国境上,而不是国都郊区,但那时候的世界地广人稀,国都以外的领土实际就是荒莽森林。齐鲁大地上,人生静悄悄的,广袤的土地,被大片绿色森林覆盖着,走很远,也见不到多少人气(倒都是植物气)。,这是公元前七世纪的中国的样子林嶂包围之中,孤岛一样的城邑,使人们晚上睡觉可以听见豺狼的歌唱,狐狸的嚎叫,以及呦呦的鹿鸣(正在发春)。
  既然城池是孤零零地淹没在深深的林嶂中,那么打仗就深入敌国国境直奔都城进行殴打。把军队驻戍在城市郊区,而不是边境,宜其然也。
  这时候的齐国不过方圆百公里,跟山东境内七十多个其它各姓诸侯一样,只是弹丸之国,一个县大小。甚至很多诸侯只有方圆百华里,不足现在一个县面积。中央政府怕诸侯们羽翼丰满尾大不掉,所以始封的时候都很小。与春秋时代同一时期,希腊半岛上的城邦国家也是一样的小。所谓希腊半岛,就是地中海东畔一些珍珠似的岛屿,那上面都是小国寡民,其中最著名的雅典,方圆亦不过五十公里,总人口不过20多万,在雅典城内人口才不过五六万。而在边长四十公里的弗西斯地区,甚至有22个城邦国家。总之,每个城邦国家面积都不大就是了。这二百多个希腊城邦国家,也跟春秋时代我们的诸侯各国一样,互相掐架,犹如池塘里互相吵闹的群蛙。
  
  “古希腊文明”与我们的“春秋时代”,是古世界的双璧,一东一西,遥相辉映。
  
  后来,是随着周天子的式微(“式微”就是“势弱”的意思),诸侯们开始搞兼并活动,像白细胞吞噬细菌,霸气一点的诸侯吞吃周边的亲戚小国。齐国和鲁国在蚕食竞赛中不断扩大着自己的地盘,把邻居囊括在自己的兜中。国人们频频出征,鄙人们拼命开荒,女人们拼命在占领区生孩子,终于“邻邑相望”,鸡鸣狗吠之声可以相闻,山东的人气越来越旺了。但这都是一两百年之后的图画,现在还说不上这么热闹。
  
  公元前686年,驻守在临淄郊外以防御诸侯的两员齐国大将,好逸恶劳,受不了城外的风吹雨淋和森林中乱跑的老虎的威胁,遂在木版上写字,打报告给齐襄公,请求调回城里去,城里美女多啊,电影院、夜总会,好玩儿的东西多啊。
  
  齐襄公一边吃西瓜,一边吐西瓜籽,鼓着嘴打发信使说:“好的,瓜代为期。”
  
  瓜代为期,意思是,等明年再到吃西瓜的时候,就让你俩回城来。这是个成语,叫“及瓜而代”,期满换任的意思。(不过,说他吃西瓜却是错误的。西瓜是唐朝以后才有的,从西域传来,所以叫西瓜。齐襄公吃的应该是甜瓜,就是比西瓜小一号的甜瓤小瓜,切开,把里边的籽甩出来,再吃,很甜的,清香味儿。最初,我小时候吃甜瓜,不知道怎么弄那些籽出来,我爸爸就很有经验地教我,一甩小臂,籽们就依照顺序全部蹦出来了——如今,他已教尽了我生活的常识,永远地离开我了,在我写这本书的期间,永远地离开了。当新的一年的甜瓜再次成熟,他已不再有机会继续教导我,继续和我一道吃人间的甜瓜了。地阔天长,他已不知所在。愿他在宇宙中安息。)
  
  一年过去了,齐国大地上的“西瓜”,终于在盼望中成熟了,而回城的诏书却遥遥无期。两个郊外驻扎的大将,就不耐烦了,约同了“公孙无知”,蓄时待机,怀下了非常之志——那个公孙无知,名字起得有个性,不知他爹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其实是齐襄公的堂弟弟,叫公孙,也是贵族了,小的时候,受齐僖公溺爱,齐僖公让他跟时为太子的齐襄公衣服礼秩等同。齐襄公当国君以后,给无知穿小鞋,减扣他的衣服礼秩,因此结怨。
  
  到了这一年的冬天,齐襄公出城打猎,领着声势浩大的队伍。打猎是古代最具魅力的户外运动,只懂得蹦迪、酒吧、卡拉OK的现代人都是可怜的井底之蛙,怎么使劲都想象不出打猎是多么痴狂多么乐疯了人的娱乐。如今生态大破坏,野兔都少见了,狼啊,老虎啊更没了,野外只有小麻雀和田鼠在点缀太平,便是有钱人也没有打猎的福气了。
  
  (注:齐国保持了很多着尚武好猎的东夷精神,《诗经》里的《齐风•卢令》,对齐国猎人和他的狗进行歌颂:
  卢令令,其人美且仁
  卢重环,其人美且鬈
  卢重鋂,其人美且偲
  
  “卢令令”写马环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心情飞扬飘逸,“卢重环”、“卢重鋂”,是马的环铃叮当作响,而且还是子母环。后面又大力夸奖猎人的漂亮,是个大帅哥,“其人美且鬈”,留着卷曲的胡子,扛着一杆“马枪”,枪筒上挑着山鸡,或者一只大狗熊。)
  
  在深山老林跟野兽捉迷藏的齐襄公,呼哧呼哧跑得正酣,突然遭遇一只大野猪。大野猪本来不可怕,打猎打的就是它,但这只野猪会“人立而啼”,非常异类,有进化成“猪人”的趋势,把齐襄公吓得直叫唤。俩爪一麻,齐襄公使劲扭过身子就跑。野猪獠牙如戟,追在他的脖子后边“哇哇”啼哭着追他,把撒丫子的小齐追得头皮发紧,小便一路失禁。
  
  小齐在众人簇拥下狂奔,众人赛跑,跑最后一名的倒霉。
  
  命最后总算捡到了,野猪不见了,但齐襄公的鞋子却跑丢了一只。那时候的人多打赤脚,贵人才穿鞋,大约小齐穿的又是值钱的鞋,丝履或者真皮,现在只剩一只了,于是吩咐人回去找。
  
  那人死活也找不回来,于是赏了寻鞋人一顿鞭子。
  
  旁人都说,鞋子是被野猪拾去了。这头疯狂的野猪不但学会了直立行走,还渴望拥有一双“皮鞋”。旁人还说,这头野猪是公子彭生的变的,就是那个把鲁桓公“拉肋而死”的大力士,被齐襄公当作替罪羊杀死的冤枉家伙。要么野猪怎么哭呢。
  
  叛乱刚好就在当天晚上爆发,两员在郊外心怀不满的“西瓜大将”,因长期不能与家人团聚而心理变态,伙同那个齐襄公打小结下的冤家公孙无知,正式发动造反。
  
  仨人领着队伍,壮起了胆子,摸近国君打猎的宿营地,正好撞见白天找鞋的那个仆人,一把抓住。找鞋的慌称自己也恨死齐襄公了,造反也加我一个。仨人说:“给我们个理由先。”仆人就脱下衣裳,给仨人看了脊梁上的鞭痕,一条一条的,像爬了一脊梁蜈蚣,都是因为找不到鞋而挨的打。
  
  信以为真的造反派命令他头前带路,不料此人一获宽释则鱼跃而逃,一路大呼小叫,组织亲兵抄家伙护主。——这是一个古代的“王小二”。
  
  齐襄公的仆从们拼命抵抗,但外边的造反派都是现役军人,他们持械进攻,轻易就攻破了简陋的营地大门,乱杀一气,又冲进了齐襄公的帐篷,挑起帐子举起宝剑乱捅(那时的剑不适于砍,而适于刺,因为青铜性脆),床上的人被刺得夹着胳肢窝直乐,造反派忙问:“你为什么乐?”
  
  “因为你捅到我痒痒肉了。哈哈哈。”
  
  不等乐完,一剑被戳死。西瓜大将赶紧举火来看,“咦?你为什么没有齐襄公长得帅呢?”
  “因为他不是啊,”另一名西瓜大将说,“你看他下巴没胡子,明明是个寺人来的。”所谓寺人,就是后代的宦官,原来是一个宦官假扮了齐襄公,打算让敌人刺死自己,就不再抓真齐襄公了。可惜啊,忘了戴上假胡子。
  
  于是抓紧时间四向里翻找。齐襄公哪去了呢?齐襄公呢?——齐襄公其实是可以跳窗逃跑的,但是他白天被野猪追,受了伤,脚跑不动,就只好藏在内室门后头,用帷幕挡住了自己。幸运的是,当时室内照明条件不好,屋子里黑乎乎的,所以,他差不多就要躲过一条命去了。可惜,半空中突然掉下一只奇怪的鞋子,啪地一声在地上——就是白天丢的那只。好奇的敌人闻声过来检查,见鞋子是空的,再一划拉,露出旁边帷幕后的齐襄公。“西瓜大将”一剑进去,血扑扑地就像啤酒一样带着香沫子喷出来了。齐襄公就这样在他事业发展之际,毫不壮烈地死了。那只本来丢了的鞋子居然又凭空落下来了,引来了敌人视线,一定是公子彭生的厉鬼(那只野猪)做的手脚了。
  
  这位和文姜妹妹留下一串风流佳话的齐襄公大哥,一天之内两次在鞋子上出了事,最后搭上了小命,可见他是很不会管理自己鞋子的。这次政变可以称为“鞋子政变”。
  
  齐襄公一死,大家一下子都愣了,等明白过来以后,他的一帮弟弟哥哥们,赶紧为了继承权互相掐。先是造反派公孙无知近水楼台先得月,在两个西瓜大将拥护下,自立为君。没两天,却遭遇一个老仇人,把他杀了。君位再次出现空白,于是,齐襄公的弟弟里面,一个叫“公子小白”的由鲍叔牙保着,一个叫“公子纠”的由大名鼎鼎的管仲保着,从他们所留学的国外,都杀奔临淄来争夺肥缺来了,预备看看谁的运气好,先入临淄的先抢着。
  
  两支赛跑的兵车长队在半路上还碰了个正巧(这也说明了当时道路建设的有限)。管仲是保着公子纠的,为了对抗公子小白,就偷着摸进小白的宿营,照小白肚子上就放了一箭。小白不傻,故意咬破舌头,满嘴喷血,四腿乱蹬,使管仲愉快地误以为暗杀得手,遂不再发箭续射。小白逃了条活命。(古代练习射箭,是一门课程,要求右手执两、三支箭,一边射,一边夹在手指缝里预备着,以便于连发。)
  
  其实管仲只是射中了小白的带钩,所谓带钩,就是古人的腰带扣。
  
  (注:古人上衣长,垂下去,覆盖着下裳,因此上衣外面需要束以腰带,腰带一般是丝的或皮革的。腰带在肚子前通过“带钩”连结。带钩的样子,细长,像现在女孩的弧形发卡,一头带短柱,一头带弯钩。短柱可以固定在腰带的一头,弯钩可以勾在腰带另一头合适的孔眼里,从而使腰带在腹前连结。因为带钩一般是玉啊,金啊和青铜制作的,所以可以挡住管仲的一箭。
  
  带钩除了系腰带,还可以用它往腰带上悬挂很多大小不一的玩意儿:宝剑啊、钱包啊、镜子、弓、印章、玉佩、香囊、毛巾、火石(古代打火机)——古人腰上挂的玩艺真多啊。越是有身份的人越不嫌麻烦,腰带上物件就越多,光那玉佩的串子,就罗列得有半幅袍子那么大,走起来清越鸣响,体现了有闲人的雅致。)
  
  管仲和公子纠一伙,以为小白被射死了,感觉胜券在握,遂慢慢地溜达着赶路(木轱辘车硬要快跑起来,也很颠屁股的,即便有真皮的坐垫,其颠的程度,也相当于骑着自行车下楼梯)。所以管仲、公子纠就慢慢地溜达,屁股虽然舒服了,到了临淄,眼却傻了,发现小白已经由鲍叔牙张罗着,在齐国一些大家族的支持下,于公元前685年,当上了齐国的总负责人,他就是后来春秋第一霸主“齐桓公”。
  
  管仲和公子纠气急败坏,就求助于鲁庄公(文姜的儿子)。鲁庄公以前受够了大舅齐襄公的气,这回大舅一死,很想趁齐国内乱捞点好处,如果把公子纠塞进齐国君位去,将来就可以间接控制齐国政坛了,至少可以勒索它几个城池当酬劳。
  
  鲁庄公答应帮助公子纠,于是亲自指挥战车,在临淄西南郊区的乾时地区,跟以逸待劳的齐桓公部队,斗了一仗。结果鲁庄公大败,被追得跳了车。幸好他的保镖“梁子”继续开着他的战车跑,故意离开大路往小的岔道上拐去。齐兵衔尾直追,越追越多,最后把这车围在当间,跑不动了。弹尽粮绝的梁子束手就擒,摘下捂得严严实实的牛皮帽子,嘿嘿地还在笑。敌人细看,却不是鲁庄公。
  
  鲁庄公这时候正在大路上徒步跑呢,因为跳车而脚受了伤,一瘸一拐地,顺着国道大路,往南hiphop。正好,遇上一辆开往鲁国的“公共汽车”(叫传车,是送信和送官人出差用的),赶紧搭车上去,逃回了曲阜老窝。一路上还有齐兵追查呢,他在公共汽车上说:“是留学生,是留学生!”
  
  逃回来之后,鲁庄公得报说,齐桓公一路跟踪追击,打到汶水岸上,把汶水以北的“汶阳之田“给抢去了。鲁庄公新败之余,也没办法。但汶阳之田成了齐鲁之间的一个长期性的历史纠纷。
  
  经过这次“乾时之战”,以及汶阳之田问题,齐鲁开始正式交恶,你争我抢,斗个不休,开始了两三百年的猫和狗的对抗,再也不顾祖宗辈的老干部友谊了(姜子牙和周公)。
  
  (注:汶阳之田应该在泰山西南,据清人姚鼐《登泰山记》,他在泰山顶上看见了汶水,那么,汶阳之田应该就在那里了。几年前我去泰山,从顶上瞪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河,冬季的原野沉寂干涸。)
 

回复:


  
  齐桓公战胜了外国干涉势力,飘摇不定的君位基本稳定了,但是还不能踏实,想来想去,终于明白原因在哪里了,于是就派使者到鲁国去,传话给鲁庄公说:“您必须杀死你所窝藏的齐国公子纠,以免这家伙再回齐国,威胁我们的国家安全。”
  
  鲁庄公明白了,这是怕公子纠再回去夺位啊,必欲除之而后安啊。
  
  鲁庄公和一群惊弓之鸟的大臣们讨论,觉得齐桓公新上任似乎很得众,咱为了外人玩命斗下去不值得。鲁庄公就派军队往公子纠的驻地菏泽,去杀公子纠,以息齐桓公之怒。
  
  公子纠狐疑不定的亲兵比划了几下就四下溃散,公子纠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鸡,死于非命。他的手下人“召忽”发了一通忠臣不事二主的感慨,自杀殉主。而当初把事情搞坏了的管仲哥哥,却不肯自杀,宁肯当俘虏。管仲说:“自古有死臣也是生臣。我志向远大,虽然不死,也和召忽异曲同工。”
  
  管仲主动钻进鲁军的木笼囚车,当了俘虏,运到鲁庄公阶下。管仲从前当过兵,扛过枪,下过海,经过商,是个有办法的人,在诸侯中已经小有名气,所以鲁庄公的大臣们建议留下管仲辅佐鲁国。
  
  “但是这样就违逆了齐国呀,”鲁庄公说,“齐国那边等着要人呢!”
  
  大臣说:“那就杀了管仲,以免为别国所用。”
  
  齐国使者马上拦住:“不许杀,管仲射过我们主公一箭,主公恨之入骨,非亲手射他一百零八箭才痛快。”
  
  于是,鲁庄公按照中庸哲学采取了事后证明最为愚蠢的办法,不杀管仲也不留管仲,把他引渡交送齐国处理。
  
  于是管仲就又坐进那辆木笼囚车(他最近净坐这车了),一路颠簸着向北方齐国去。管仲站在木笼车里,脑袋从笼子顶上的窟窿里探出来,看着外边自由的世界,蝴蝶在飞舞——这是我的一种遐想,其实这是错误的。以这种姿势站着,到不了齐国就得站死。因为,站累的时候,脚一软,脖子上就要吃紧,最终会卡在洞里勒死。
  
  管仲应该是坐在木笼囚车里。
  
  囚车外面正是残秋天气。声势浩大的秋天,占据了山东原野。管仲的命运就像白云,写在天空的字里行间。也许他会有美梦成真的意外境界,但那何其柔弱,不堪被言辞说破。
  
  管仲的担心不是来自齐国,齐国那边有他的好友鲍叔牙可以罩着他。管仲最担心的却是鲁国,假如鲁庄公一旦后悔,派人追杀上来,那就只有坐等领死了。于是,据《吕氏春秋》说,管仲运用心理学知识,亲自作词作曲,编了首歌,教给押送他的士兵们唱。管仲在笼中唱,士兵在下边和,边唱边走,就不觉得累了。而且据《吕氏春秋》说这歌节奏还特快,像蔡依林的《爱情三十六计》,大家跟着它的调,脚下生风,走得贼快(像贼那么快)。
  
  秋季的山东原野,一行北向的车队蜿蜒而行,伴着它的,是路边成丛怒放的狗尾巴花,弥望满野,如火如荼,摇曳飘扬于远古的风中。
 

回复:

第三章 大哉强齐(685 B.C.—645 B.C.)
  
  一
  
  冬天就要来了,春天还会很远吗?管仲走过那一串串背时的路,像出口转内销的退货,被木笼囚车运回故乡齐国。
  
  进了齐国边境不远,辅佐齐桓公夺位的大红人鲍叔牙,不计前嫌,已经派人来迎接了。他们把管仲从木笼囚车里放出来,打开他的桎梏(就是古代手铐脚镣),拿古代剃须刀修整好管仲那刺猬一样蓬勃的胡子,给他穿上袍子,戴上冠,然后换乘一辆适合人类乘坐的正常的车子。
  
  其实,这里也不是鲍叔牙“不计前嫌”。鲍叔牙和管仲本是一对儿作生意的搭档,约定好:一个去保公子小白(即齐桓公),另一个去保公子纠。不论谁保的公子成功了——即继承君位了,自己也必然身为重臣,则都要提携失败了的对方也为重臣。这样俩人就都必有官作,风险的总和为零。他俩都是商人出身,所以这么懂得分散投资啊。
  
  等管仲坐着车,已经快到临淄了,鲍叔牙就去面见齐桓公,要求齐桓公拜这个旧日冤家为卿:“主公,管仲这个人的才能,远在现任上卿高敬仲氏之上!”
  
  既然大红人鲍叔牙这么说,齐桓公总得给面子,说:“好吧,我来见见他。”
  
  鲍叔牙说:“对于管仲这样的大能人,不能素常就见的。您得沐浴三次,不吃猪肉,远远到郊外迎候,人家才有情绪对您讲话呢。才肯把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告诉您呢。”
  
  齐桓公闲着也是闲着,权当演戏,照办之后,把管仲用车载着,接到朝堂上坐好,然后就听管仲侃了。
  
  管仲射箭不行,侃可是一绝。他滔滔不断,江河直下,先从四维不张讲起,适时提出礼义廉耻理论,要男的走马路左边,女的走马路右边;又强调士农工商都要搬铺盖卷住在一起,分类而居,不许串帮;随后是征税和征兵,加强集权、足食足兵,实行盐铁管理国有化,统一铸造货币,破除世袭性的官位制度,面试任用非高干出身的布衣贤能,都是国家大计,大谈特谈,最后收尾说富国强兵以后,再高唱“尊王攘夷”的战略口号,实现一代霸主的宏伟目标。
  
  齐桓公觉得太离谱了,就推搪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寡人可不敢妄想当霸主啊。”
  
  齐桓公好色,倒是事实,据说这位三十多岁的钻石王老五最喜欢的事,就是光着身子坐马车,跑在临淄大街上载着妇人,在阳光照耀下徐徐脱下对方裙裾,一起making love,估计这种出格行为在当时不重周礼的齐国是非常有创意非常酷的。(齐桓公和齐襄公、文姜、宣姜,都是一个爹(齐僖公)生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嘛。他们在性生活方面都一样,都继承了齐地东夷族sex liberation的古风。)
  齐桓公一说自己好色、不务正业,管仲连忙编了一大套道理忽悠他,意思不外乎请齐桓公彻底放弃权力,让我这个大贤当相国,我撒开了施展,您再荒淫酒色,也可以当一代霸主。
  
  齐桓公没辙,只好由着管仲建设新时代吧,采取大撒把政策,自己退到二线单抓妇女工作。齐国率先出现君、相二元化分权管理(以前是国家拥有者直接管理,拥有权和管理权是一体的,这样就管的不专业)。
  
  管仲又跟齐桓公要条件,说:人微言轻,疏不间亲,我一介布衣,家里又穷,没有家族势力,缺乏政治资本,别人不理我这套啊。于是齐桓公给管仲起了大房子,把临淄城里的“市”(商品交易区)税收的三分之一,发给管仲当工资。管仲成了国家第一号暴发户后,又怕被上流社会的老牌贵族看不起,就要求齐桓公给他尊号。齐桓公索性尊称他为“仲父”,就是干爹或者二叔的意思。这样他就既富且贵了,按他的逻辑,便于往下开展工作了。
  
  肚量阔大的齐桓公又要求全国人都讲避讳,不许说“夷吾”这两个字,因为这是我干爹管仲的名字。齐国老贵族们都大喊晦气。
  
  在当时,一介布衣是没法进入政府高层的,高层都是大姓豪门世代把持。这些家族也就是史书上所谓的“世家”。管仲则是特例,他没有世家大族背景,硬挤了进来,必然受到世家大族的抵制,所以要齐桓公给他撑腰。布衣大量从政,是战国以后才被逐渐接受。
  
  这位曾经拿着齐桓公的肚脐眼当箭靶子的干爹,总算遇上明主了。齐桓公格外信任他。据说有一次,一个官向齐桓公请示事情,齐桓公说:“去跟仲父说去。”此官再次请示,桓公说:“找仲父去。”一连三次如此。
  
  有人说:“您这么当君主,岂不太容易啦!”齐桓公说:“寡人没有得到仲父的时候很艰难,已经得到仲父,为什么不变容易呢?”
  
  君主思虑臣子职权范围内的事,心志就会衰竭;亲自去做臣子职权范围内的事,就会疲惫。齐桓公的原则,用现在英文说就是delegation(授权)。
  
  一切权力都有了,万事都具备了,齐桓公什么都答应了,生米就要煮成熟饭,人民就要擦亮贼眼,管仲再干不好如何向人民交待?
  
  时年管仲45岁,商人出身的他不光能吹,也还真能干,充分发挥自己经济学特长。齐国临海,有渔盐之利,管仲就奖励捕鱼煮盐,实行海盐国家专卖,从老百姓手里和别国人手里挣了很多外快。于是政府有了钱,可以对外扩张了。一般圣人都崇农抑商,而管仲却铸造货币,干预粮食市场,积极扶植万元户。
  
  为了维护经济发展的安定环境,管仲归还那些从鲁国、卫国、燕国抢来的土地,换取睦邻友好,转而对外向诸侯国实行经济侵略。当时各国贫盐,齐国抬高盐价,致使他国黄金流失万余斤,天下黄金越少,齐国越提高金价,高价收买各地黄金,以至于形成黄金垄断。再用垄断的金子,贱价购买各国货物,使天下市场操纵于齐国这个金融寡头之手。
  
  管仲向梁国、鲁国订购大批丝织品,对方贪图利益,就废掉农耕,全国养蚕抽丝。一年过后,管仲单方面撕毁购丝合同,一下子就把梁、鲁两国给搁那儿了,梁、鲁老百姓家家没粮食吃,天天裹着自己纺的绫罗绸缎饿肚皮。
  
  以商业优势带动国家走向富裕之后,管仲开始强兵——组织群众大练兵。城里每家指定一人当兵,五家就是一伍,八个伍设一个连,十个连组成一个旅,旅长叫做“良人”。五个旅是一个军,全国分三军。这三军儿郎平时就在城里,各有职业,每年以打猎形式出城搞两次军事演习。一夕有警,全城可征出很多兵来,还保障了兵员素质。
  
  老百姓不许迁徙,每五家的“伍”人,编在同一个作战单位。平时都是一个胡同长大的,从小玩在一起,长大跑在一起,祭祀祖先时互相馈赠礼物,死难时互相吊慰,同灾同福,此唱彼和,感情深厚,所以打仗时可以拼命共同对敌,富于团队精神。夜里作战,听到彼此声音就不会乱伍;白天作战,看到对方容貌就互相认识(当时可能没有统一军装,全靠脸熟,才避免打错了)。这种征兵制,比后代募兵制买来的雇佣兵,更团结、更忠诚,也更爱家爱土,不需要搞整风运动,思想就已经很统一了(类似同时期希腊国家斯巴达的15人一组的小型战斗单位“菲迪拉亚”)。
  
  士兵有了,兵器怎么办?管仲说,犯罪之人,缴一只真皮的盾加一枝大戟就可以赎罪。想打官司吗?诉讼费是三十支箭。
  
  总之,大话吹出去之后,嘿,还真对得起这一张脸,在管仲大圣人的治理下,齐国发展经济,解放思想,国力大增,有了钱也就有了军队了,齐国军事力量很快达到三军规模,每军编制一万人,总计兵车达八百乘。养着这么多军队,就得给他们找事情做,军事机器闲着就会长锈。于是它在未来的三十年间,像绞肉馅一样绞掉周边三十多个小国,成为东方超级大国。管仲给这个一度只会纵欲享乐的爬虫样没志气的国家,带来了天翻地覆的腾达变化,最终成为春秋大地上的第一只恐龙。
  
  潇水曰:我们老说明朝出现资本主义萌芽,好像中国人在那以前不作生意。其实,春秋战国时代的大商人,著名的比如陶朱、猗顿、吕不韦,势力足以干预国家机器。管仲更是个把商业升为国家战略的典型例子,他让齐国富起来的办法,主要是靠发展商业。他在道路关卡上不对过往的商人货物征税,在市场上,对商人只收铺位租金,取消各项营业税,这都是在给商人优惠政策。
  然而,死脑筋的孔子却总不服气管仲这一套,尤其看不起管仲鼓励经商。他觉得管仲只鼓励了发展经济,而没有发展礼仪。所以他说管仲“不知礼”,他还说管仲奢侈。儒家评论干部的着眼点,就是这样的,不把吃饱肚子的“发展”当作重点,而紧盯着看谁讲了“礼”,真是周小公的好徒弟啊。
  “礼”固然重要,但万事“礼”当先,把它摆在了“发展”的前面,那就•••唉,真是拿他们没办法啊。
 

回复:


  
  管仲在齐国主持政府工作之后的第一次大型军事行动,不知怎么搞的,却是大丢面子。
  
  公元前684年,齐国为了报复上一次鲁国助公子纠夺位的宿恨,就催动三百辆战车,南下行军二百公里,掠过泰山,直扣鲁国北境,去教训鲁庄公。
  
  鲁庄公在上一次“乾时之战”打败,光脚从战场上跑回来的。新败之余,不敢再战,军队扛着大戈,向内地收缩,将主力军约三百辆兵车,结集在一个叫长勺的地方。
  
  距离长勺不远的曲阜城里一片恐慌。
  
  这时候,一个士人,名字叫曹刿(念贵),想求见鲁庄公。士人,在春秋时代,是一种介于公室贵族和普通国人之间,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阶层,类似于穿着长衫而站着喝酒的孔乙己先生。
  
  曹刿虽然是一个士人,但他经常吃菜,因此而聪明(那时老百姓可以吃的菜是:郁李、野葡萄、苦菜、葫芦、麻籽、王瓜、葵菜、大豆叶子等等,年终也许有猪肉和酒)。于是,吃腻了菜的曹刿绿着眼睛说:“我再也不想吃一口菜了,我要吃肉去!”
  
  要想吃肉,就得去当官。当官有钱买肉。于是他造访鲁庄公,想弄个官当当。他的吃菜的同乡拦住他说:“你个吃菜族的,跟那些吃肉族的瞎搀和干吗啊?”
  
  曹刿骂道:“食肉者鄙,未能远谋!!——现在的吃肉族都太鄙陋,不配帮国家出谋划策。而我这样的大能人却不能当官吃肉,真是没天理了!”
  
  于是,这个跟孔乙己一样傲气的家伙,托人介绍见到鲁庄公,向他提问:“你说,有什么资本可以和齐国比个高低?!”
  
  鲁庄公年纪轻(时年二十二岁),以前受大舅齐襄公的气,受母亲文姜的气,谦卑惯了,此时又被敌人吓得六神无主,有病乱投医,虽然曹刿口气不逊,他仍然认真回答曹刿说:“我这人平时不小气,有什么衣食奢侈物,一定会分给亲戚大臣们的。打仗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带着自己的家族给我卖命的。”
  
  曹刿说:“这种小恩小惠,所施面积很小,管不了多大用。”
  
  鲁庄公说:“还有哦,我平时祭祀神祗,从来都用上好猪肉,没短缺过,也没注过水。所以神仙这次准能保佑我。”
  
  曹刿说:“光抱神仙脚,是没有用的,关键平时你对老百姓怎么样。”
  
  鲁庄公说:“平时开堂审案子,我尽量做到公正无私,取信于民。”
  
  曹刿觉得自己的国君治民还算可以,这样就有打胜的希望,于是说道:“如此看来,可以一战。等到开战的时候,请您一定叫上我,担保叫您打赢了!”
  
  鲁庄公忙问如何打赢。曹刿偏不肯多说,只说到战场上自有分教。鲁庄公听曹刿的口气,似乎像是很有办法,于是答应曹刿作自己的参谋,与自己共乘一车,与齐军战于长勺。
  
  两军各自进入预定阵地。齐军摆成进攻的长排方阵,鲁军也是长排方阵。随着第一通鼓响,齐车的十几道横排,齐步向前,在鼓声的指挥下,一排排好像海浪地络绎压向鲁军。
  
  临阵而斗,用智为上,曹刿看到敌众我寡,遂采取坚守不出、挫敌锐气的战法。他命令鲁国前几排战车,紧密收拢,不留空挡,避免每辆战车左右受敌,且使敌车不易插入阵来。后面十几排战车,也做错落有致的纵深配置,增强抗击敌军攻击的能力。又令步卒蹲在地上,依托战车,形成“钉子户”,组织阵地防御。从车上车下,密矢如雨往齐军猛射,迟滞对方攻势。
  
  在箭雨中,一些背运的齐国马拉战车还没等靠近鲁阵,就先中了箭,马仰车覆。受此类覆车影响,齐国战车发生交通拥堵,前冲后撞,队列难以约束,攻势被迫减弱,而鲁军纹丝不动,车阵井然有序。
  
  (战车正规打法是从车上立直了身子,趁着两车一错轴的时候,拿戈往旁边车上的人脑袋招呼,或者用矛去戳。屈原说的“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短兵相接”的成语来源。正因为要错轴而战,所以战车的队形非常关键,一排排要齐要稳,才能确保错车时,两两夹击对方战车。)
  
  齐军见一冲不能奏效,就擂动第二通战鼓,后续进攻的车辆,裹着掉头回撤的车,又大呼小叫地向鲁军铁桶一样的车阵淹过去了。
  
  鲁军又以箭雨拒住对方攻势,那些冲入鲁阵的齐车,在突破了两三排战车之后,也因友车配合不到位,以及后援不至,在鲁阵肃然有序的大嘴里无所作为,东突西驰来回碰壁,最后被鲁阵的牙齿咬碎,咀嚼之后,吐出吃剩的葡萄皮。
  
  齐军人喊马嘶,兵车乱糟糟地又收拢了回去。齐军此时已开始懈怠,疲累了,连马儿都嬉皮笑脸地开始找草吃,也没兴趣打仗了——它们以为今天的演出就到这儿了。“已经跑了两趟了,够了!”——马儿和人大约都这么觉得。但是,齐国指挥官犹犹豫豫地又敲响了第三次冲锋鼓,士兵和马儿只好再次鼓着嘴催车前进。然而经过前番两次折腾,齐车的行列已然比较紊乱。和骑兵相反,车阵作战,队列至关重要,速度反在其次。整齐的车列,是发挥战车优势的保障和致胜的关键。齐军车列已乱,攻击力削弱。
  
  齐军的士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进攻意识不强了。曹刿觉得终于是时候了,大喊一声:“敌人锐气已竭,擂鼓冲啊!兵士们——不要乱冲,按照鼓点!~~!!保持横排!!不许乱!谁跑快了我杀了谁~~~~!!!”
  
  鲁国战车犹如一群出水之鳄,排成几道横排,有秩序地向前碾进。它们好像摆在旷野上的一群坦克方阵,和齐军战车迎面交合,把车列不整、士气枯竭的齐军杀得破车累累,尸横百千数。齐人纷纷弃车而跳,齐军全线崩溃。
  
  鲁庄公挥戈要追,曹刿说,且慢。他爬到车扶手上,立直了(像一只站在竿子上的公鸡),眺望齐军,看见齐车车辙纵横、旌旗狼籍,确实不是诈败,方才通知鲁庄公将旗帜挥动,迅速追击。(曹刿乔模乔样的,倒还挺谨慎!)
  
  鲁军战车在追击中迅速将横排方阵展开成“角”形,从两侧对敌军完成包抄作业,阻止敌车四散溃逃。就这样,以这个“牛角”的形式一路抱着敌人屁股追下去,把齐军差点吃光。
  
  作战参谋曹刿这回立了大功,被提拔成为大夫,也不吃菜,开始吃肉了。
  
  这就是著名的“长勺之战”,鲁军以少胜多,它被写进了中学课本,所谓“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在我青春年少时的早晨小院里曾经坐在小凳上捧书而诵的。
  
  
  潇水曰:此战中,若按照祖宗传统约定的打法,鲁军应该横排前进,与齐车交合相打。但这种打法,没有留下任何预备队,把全部军队都投入交战了,是一种落后的打法。曹刿先是固守不动,实际上是以牺牲前几排战车为代价,去抵御敌军的全部兵力,而把其余后面的战车,作为预备队(生力军)留着不用。当齐军主力已经被鲁军前几排车折磨得秩序混乱、士气衰竭的时候,曹刿撒出了后面的生力军展开进攻,这就是后发制人,毛主席管这叫“敌疲我打”。不得不说,曹刿创造性地引入了战术预备队,这是他得胜的根本原因。
  
  曹刿所说的“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就是讲敌人主力经过三次进攻已经战斗力下降,但我们的战术预备队仍然是战斗力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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