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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和太平天国历史

《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和太平天国历史

金田起义准备时期的史事是太平天国研究个的难题。太平天国自己在这一时期的文献极少,传世的《太平天日》一书,叙事仅至丁末年(1847)十一月;而在封建统治者方面,也少有记录当时“拜上帝会”活动的作品。《天兄圣旨》的史料价值之一,在于它对金田起义前“拜上帝会”内部的上层情况提供了直接的记载。

太平天国《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说:“戊申岁,......三月上主皇上帝降凡,九月救世主耶稣½捣玻猿鑫奘埽?尽几多魔鬼。”。但我们不知道这种事是怎样开始的。《天兄圣旨》开篇第一段说:

“戊申年九月间,天兄劳心下凡,垂怜效世,时在平山。因萧朝隆有罪当责等事,欲一一明示天王,爰降托西王金口云:朕是耶稣。有人欲来听旨者,亦使人讲,在尔面前讲一句,头两晚,讲句话,不得乱传,不得乱讲,讲一个,后来不算我。其时救世主常唱天父上主皇上帝所题之诗,教导人。......十月二十四日,平山时,天兄基督谕天王云:洪秀全弟,尔认得朕么?天王曰:小弟认得。......”

这是天兄初降时的情况。天兄说的话,有一些不易理解;萧朝隆应是萧朝贵的弟兄行,所谓有罪当责,是说“得罪天兄”,并未明示内容。但至少可以看出,天兄最初出场,系通过自我报名,自我介绍。

自从天父、天兄通过这样的方式讲话被确认后,“拜上帝会”内部的关系也就渐起变化。

“拜上帝会”原为冯云山所手创①,冯云山遥奉洪秀全为教主。洪、冯二人实为主要领袖。杨秀清、萧朝贵入会年份无明确记载。他二人都住在紫荆山区。根据《太平天日》,直到丁末年(1847)底冯云山被拘捕时,洪秀全、冯云山在紫荆山的活动都末见有杨、萧二人参加。洪秀全在冯云山被捕后曾作诗抒怀,流露出怅惘之情和寂寞之感,这从侧面说明,杨秀清、萧朝贵即使在那时已经入会,但同洪秀全并没有密切的关系。

戊申年(1848)三月、九月杨、萧先后成为天父天兄的代言人后,他们的重要性和他们同洪秀全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变。就在天兄首次下凡后不久,洪秀全同天兄有一次对话:

“天王曰:天兄,大平时军师是谁乎?
天兄曰: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俱是军师也。洪秀全胞弟,日头是尔,月亮是尔妻子。冯云山有三个星出身,杨秀清亦有三个星,萧朝贵有二个星。杨秀清、萧朝贵他二人是双风朝阳也。即番郭亦有一个军师。
天王曰:他姓什么?
天兄曰:姓蔡。
天王曰:既来中国否?
天兄曰:目下还在番郭也。”

所谓“太平时”,意为“起义建国时”。名次仍然是冯云山在前,但杨、萧自此取得了与冯云山同为军师的地位。所谓番国的蔡姓军师则不知何所指。

天父天兄下凡是极为频繁的,有时甚至一天下凡几次。天兄所说的,有些纯为天堂上的神话,有些是对洪秀全的吩咐,有些是对各处会众的命令,有些是指示“拜上帝会”的武装斗争事宜。总之,天兄几乎对一切公私事务作出处置,向洪秀全或其他人作出指示,杨、萧二人的实际地位越来越重要,庚戌年(1850)七月广东高州“拜上帝会”派弟兄来报告与当地团练冲突、斗争的情况,洪秀全带同来人到天兄前听取主断:

“天兄曰:手指甲事都要朕天兄分断吗?四处*尔,尔要灵变处治。设秀清、朝贵不在尔身边,尔又将何以分发兄弟也?天王奏曰:小弟......至今还未曾十分灵变,算是无用......天兄曰:话是无用,亦算有用。今高州些事,总是妖魔作怪,踊动外小来侵害。现忍耐先,让人三尺,......尔将朕话转谕他们回去也。”

这时正是金田团营期间,有很多事待领导核心决断处理。洪秀全等并不是“无用”到“手指甲事”都拿不出主意,而是在已形成的天父天兄的权威之下,他们已不可能离开杨、萧的指示。在这次天兄下凡后数日,洪全、冯云山、萧朝贵、韦昌辉等都在洪山(平南鹏化山区),商定由萧、韦二人“到白德、八洞等处教导兄弟”,洪秀全向下凡的天兄请示此事。天兄回答:明晚让萧、韦二人“先差人去吊(调)几个远方兄弟到来”。洪秀全不明所指,请求讲明。天兄说:“尔现有两个军师(按指冯、萧)在此,待朕回天后,尔问朝贵也。”天兄回天后,萧朝贵说,天兄的意思必是叫派人去象州调一名“妖魔降托”的李某来此。当天下午,天兄又下凡,天王告以萧朝贵所理解的天兄指示的意思,天兄点头称是,并与洪秀全有如下对话:

“天兄曰:秀全,当前朕话谁人想出?
天王奏曰:是朝贵妹夫想出也。
天兄曰:是他想出,他都做得事。
天王奏曰:天下万郭都*秀清、朝贵三人,岂有不做得事!
天兄曰:他二人又不识得多字墨,云山、韦正方扶得尔也。况天下万郭又有几多帮手,又有珠堂帮得尔也。
天王奏曰:这边帮手不是十分帮手,秀清、朝贵乃真十分帮手。至珠堂,有好多人未醒,何能帮得手也!
天兄又曰:秀全,朕天父天兄若不是差秀清、朝贵二人下来扶尔,尔实难矣。”

天兄表扬萧朝贵能猜透他的意思,未免滑稽。这段对话表明了已形成“天下万国”大小事都需要杨、萧指点的局面。虽然天兄谦虚说他二人不识多字,冯云山、韦正方能扶保江山,但这显然是反跌语。天兄在这里说到“珠堂帮得尔”。珠堂之名在《天兄圣旨》中出现多次,旁有双竖符号,是一地名。此前之七月十八日,天兄谕天王:“秀全,尔还去珠堂么?”天王说:“他们十分礼重小弟,小弟永不敢回踪矣。”次日,“天兄因珠堂人多为妖惑,欲天王等起马仍回金田。”可见,在天兄看来,珠堂的很多人是不可依*的,但在此次同洪秀全的对话中却说“珠堂帮得尔”,这决不可能是真话。至于云山、韦正,天植煌夂椤⒎搿⑾簟⑽ど潭ǖ呐上簟⑽ざ巳グ滋痢硕?
的意见,指出要调人去象州调“妖魔降托”的李某,那时,天兄就告诫冯云山:

“天兄转谕南王曰:云山,尔要放醒来,周时肚内打稿,真草扶尔二兄也。南王奏曰:遵天兄命。
天兄又转谕南王、韦正曰:云健⑽ふ悄诹楸洌龆?二兄,不是小事,天下万郭这样大事也。象州这事,现今最紧,尔两人计不及他。八洞、白塘可宽可紧,尔两人自今踌躇。难道手指甲事都要朕下来吩咐么?南王、韦正奏曰:小弟自今晓得失。”

天兄一方面说杨、萧不识多字,冯、韦方扶得江山,另一方面则表扬萧朝贵,批评冯云山和韦正,这样,杨、萧的优越地位自然是在冯、韦之上了。但天兄和天王的上述对话,虽然显示了杨、萧地位之优越,但也表明了这种地位当时在人事上尚未明确和固定。

韦正在《天兄圣旨》中出现始于已酉年(1849)二月。二月中旬,天兄降临为韦正及其父韦元玠题诗:

年宵花景挂满堂,玠人此钱自由当,为子监生读书郎,正人子前二萧凉

天兄经常下凡给人题诗,大多不甚通顺明白。但此处“为子监生”一句为今之史家解决了韦正是否“监生”出身的疑问。此次题诗后,天兄曾多次谕韦元玠,要他“识得破洪秀全做得大人起”,要他“晓得为顾三星乃、云山、秀清、朝贵等”,要他“爱重韦正”,要他同意“尔子韦正跟得三星去。所谓“三星”,即洪秀全,《天兄圣旨》中每称洪为三星、三星兄、星兄、三星禾王,洪妻为三星嫂,冯云山为云开山顶,杨秀清为禾乃、双青脚起、双星脚起,萧朝贵为月婿。此后,《天兄圣旨》中记载韦正参与了很多活动,并常同萧朝贵在一起。庚成年(1850)七月金田团营时期,洪秀全曾住韦家。八月,
“天兄欲韦正扶实天王,和顺兄弟”,谕他:“这今各处团方也,有事情,尔要时时灵变,肚里要翻翻转,......有事尔同尔妹夫(按指萧朝贵)商量理酌。”该时,杨秀清正患“口哑耳聋,耳孔生脓,眼内流水”之病,看来韦正和萧朝贵担负了领导团营起义的很多工作。从《天兄圣旨》看来,韦正在己酉年(1849)八月就已被明确了他也是天父上帝之子的地位。这年八月上旬一次天兄降凡时,“天王问天兄基督曰,天兄,韦正在高天与小弟们是同胞否?天兄曰:他同朕们总是共条肠也。”




金田起义后,天兄在一次下凡教导韦正的妻小时,还提到韦正是“天王军师”。

石达开在《天兄圣旨》最初出现是在己酉年(1849)八月,这时,天兄命萧朝贵、韦正到贵县接洪秀全、冯云山去金田深藏,命石达开伴送到金田。从《天兄圣旨》中所见的石达开活动较少,但其中有一件特出的事被详细记录下来,表现出石达开某种独立的性格。己酉年冬,贵县六团村发生了大规模的武装斗争,“拜上帝会”方面的主将是石达开,对立面是周凤鸣。




当“拜上帝会”方面取得胜利后,“天兄因众等既破妖窟,准其暂行班师休息”,意即命令撤军。韦正附和天兄的主意。于是天兄命韦正差人唤石达开、黄玉绣等,传达班师指示。石镇(上山下仑)、黄志忠先至,听指示毕,天兄又下凡:
“教世主基督谕叶享才曰:叶享才,尔说不可班师,尔能挪得粮草么?
享才奏曰:达开哥及玉绣他说顶起粮草也。
天兄曰:石福隆、石贤隆、石镇交等粮草将尽,尔还不知么?俄而翼王、玉绣至前。
天兄曰:韦正、达开、玉绣,现圣兵尔三人意见如何?
韦正奏曰:现大军既毁周凤鸣巢穴,他畏惧遁去,大军现宜回朝,朝见太平王也。天兄曰:尔说是也。翼王、玉绣俱说不可班师。
天兄厉声曰:据朕子爷在高天看来,都无些指甲事情,尔等何竟毫无胆识也?石福隆等家粮草将尽,尔还不知么?翼王、玉绣二人奏曰:小弟二人在后顶起也。天兄不答。”
这一次战斗未见地方史志记载。广西太平天国文史调查团所著《太平天国起义调查报告》记“达开乡那帮村六十六岁老人周青霄”的口碑说,有一名周老妹者跟石达开出去,后来回家被六屈村地主周凤鸣说是跟贼,捉来杀了;石达开的房屋在起义后被周凤鸣说是“贼屋”而被烧①。是周凤鸣确属于仇视太平天国的敌对势力。
如石达开在天兄面前坚持己见者,在《天兄圣旨》中实为仅见。天兄虽然最后决定班师,但争论并未结束,洪秀全立即从紫荆山赶到贵县,处分此事。几天以后,天兄叫刘文明、叶享才回去,“转谕达开宽草、放胆,不好信人挑唆也。”看来是一种安抚和告诫。石达开以后很少在《天兄圣旨》中出场,但他是核心领导分子之一是没有疑问的,金田起义后天兄有一次提到理事的领导人有“秀清、朝贵、云山、韦正、达开、日纲”。
胡以晃不在这个领导核心中,但《天兄圣旨》记有他的若于事迹。他初次出现是在已酉年(1849)十月,天兄谕他“要识得三星”,“识得冯云山、秀清等”。十一月十六日,天兄在胡以晃家下凡,“谕之曰:胡以晃,尔现在要同朝贵去朝王,特赐盔甲与尔,尔要紧谨口也。”庚戌年(1850)正月一次天兄与天王的对话中提到“胡以晃欲变卖田产为天父天兄事”,当即传唤胡以晃来面加嘉奖,并嘱他“转谕洪山各兄弟宽心”,看来胡以晃已是鹏化山一带的领袖。
天父天兄附体传言的确立,减低了冯云山的重要性,在一定意义上也削弱了洪秀全的发言权,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天父天兄下凡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是要求会众“认识”洪秀全,意思是要求会众确认洪秀全是“真主”,这对于原来是一个宗教团体的“拜上帝会”逐渐政治化到最后发动起义,却起了积极的作用。
 

回复

《天兄圣旨》提供了金田起义前后的若干重要史事,并透露了某些隐晦曲折的事实。

首先是冯云山被捕事件后洪秀全、冯云山二人的踪迹。根据《太平天国起义记》,洪在冯被捕后去广州营救,冯在被押解途中说服差役脱归紫荆山,此后他们在途中相左,至戊申年(1848)十月两人在花县见面,己酉年(1849)五月两人一起返回广西,认可杨秀清、萧朝贵代天父天兄传言的资格。

这是人们过去共同接受的记载。这段记载也导致了这样的分析:由于戊申年三月、九月天父天兄相继下凡,洪秀全急于去寻找冯云山商议对策。

但《天兄圣旨》中的记录却很不相同。

《天兄圣旨》表明,从天兄下凡之始,至少从戊申年十月,直到己酉年正月,洪秀全在紫荆山。上文已引述戊申年十月二十四日天兄下凡问洪秀全“尔认得朕么”的对话,此后十一月中旬、下旬,已酉年正月十六日、十八日历次天兄下凡,都有洪秀全在场并有双方对话。洪秀全去广东是在己百年正月二十一日天兄一次下凡时提到的:

“天兄欲天王教导妻室,无疑番人,爰降圣旨谕天王云:洪秀全胞弟,尔回去家中,时或尔妻有些不晓得,尔慢慢教导,不好打生打死也。天王曰:遵天兄命。天兄曰:尔今回东,五月上来或冬时上来也。天王奏曰:遵命。”

这一段记录可以确定洪秀全回广东与冯云山见面是在己酉年正月以后。此外,可注意的还有天兄命洪秀全返广西的日期并不确定,伸缩性很大。达反映了此时并无紧迫的起义形势,故领导人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洪秀全、冯云山自广东返还广西,确在已酉年五月。“五月二十九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平山。天兄恐天王心有不安,思念天母,爰于是晚降谕天王、南王云:二位胞弟到来,尔且安心也。”

洪秀全于丁未年(1847)七月重游广西、同冯云山等密谋革命不数月,冯云山即于是年十一月、十二月被拘捕,约半年多后脱归紫荆山,不久即去广东追寻洪秀全①,直到已酉年(1849)五月才重返紫荆山。这样看来,冯云山正当与洪秀全等开始密图革命之时,即不得不脱离广西的活动长达十六、七个月,只有洪秀全一人在紫荆山经历了天父下凡以后天兄又相继下凡所引起的内部巨大震动。这对于以后事态的发展有很大影响。《太平天国起义记》说洪、冯在己酉年五月同返紫荆山后认可了杨、萧代天父天兄传言的地位。天父首次下凡时,洪秀全正在广东营救冯云山。我们不知道他返回广西时对天父下凡持何态度。但从《天兄圣旨》显示的事实来看,当下凡的天兄首次询问“尔认得朕么”之时,洪秀全已经承认了他。因此,所谓次年五月的认可,很可能是洪秀全说服冯云山接受既成的局面。

己酉年正月二十一日天兄下凡时,还有一段位得注意的问答:

“天王问:小弟问天兄,番人罗孝全是真心否?天兄曰:是真心也,有牵连也。”①

为什么洪秃全在回广东前夕提了这样的问题?1853年随英使文翰访问了天京的英国船长费熙邦报道说,洪秀全在1848午去广州营救冯云山时,在罗孝全家中住了两三个月②。费熙邦的报道有若干时间上的错误。但洪秀全的这一问,是否表明他在这一次或上一次回广东有与罗孝全接触的可能呢?我在美国时曾对罗孝全的档案资料作过一些搜索,但没有见到罗和洪秀全在1848或1849年有过接触的迹象。此外,冯云山自脱归以后既然并非主要与洪秀全在一起,而是有较长时间的一人独处,他有些什么活动呢?是否与外国教士有过来往呢?这可能也是需要重新考虑的问题。

“拜上帝会”在冯云山被捕事件后,曾出现纠纷和分裂,它主要不是由于外部打击而是由于内部紊乱所引起的。当时,在“拜上帝会”内搞神灵附体传言的,不只是杨秀清、萧朝贵,而且还有别人,各各发号施令。扬秀清、萧朝贵互相朕合,战胜了其它神灵,也就是战胜了“拜上帝会”内的其他人或其他派别。这是一个比较隐晦曲折久被史家忽略的事实①。这一事实,在《天兄圣旨》中有若干流露;而且也只有肯定这一事实,才能理解《天兄圣旨》中的某些内容。

如《天兄圣旨》中记天兄下凡之始:

“有一天,黄二妹自外入厅。西王见有一妖跟入,西王奋身战妖,连战数场。”

此事似可与《太平天国起义记》所记一黄姓因妖魔附体传言反对耶稣教训之事互相参证。

又如己酉年(1849)十二月十九日,“天兄因众等未能一心”,降凡与洪秀全问答:

“天王曰:天兄,据小弟看,降托一点各星宿,总是*心帮妖,帮妖便是妖。天兄,尔是天父封尔为天下万郭救世主,又是小弟同胞大哥,要转奏天父老亲爷爷,不准各星宿讲话,总要把稳大权也。
天兄曰:尔宽心,他们总会飞,都走不得朕子爷手段过也。”(着重点是我所加,下同)

十二月二十九月,天兄在与韦正谈论前文己述的要求石达开等从六屈村班师之事时说:

“(天兄)谕韦正云:韦正,那梆(按:村名,石达开家乡)有人讲话,尔知么?
韦正奏曰:小弟知得,胡安得曾对小弟说知也。但小弟求天兄转奏天父,拿稳大权,永不准妖宿作怪也。”

庚戌年(1850)正月初二日天兄降凡,洪秀全又提出:

“天兄,降托一点口讲这妖宿,十分可恶。尔是小弟同胞大哥,要转奏天父,拿稳大权,永不准妖魔作怪也。”

这种妖魔、妖宿、各星宿降托于某人讲话的情形,直到金田团营起义时期仍然存在。庚戌年(1850)七月二十九日,天兄不同意冯云山等去白塘、八洞等处教导兄弟而指示差人调取“象州这个妖魔降托李某”,此事上文已述。数日后,该李某调到,天兄亲讯,“断服其不准再行乱讲”,“重责妖降李来得一百,严断他曰:自今不准尔再讲,若敢仍讲,定过云中雪也。李来得奏曰:自今不敢乱讲矣。”

“拜上帝会”自发生天父天兄附体传言时起,民间宗教迷信的色彩十分浓厚。洪秀全称“三星兄”、冯、杨、萧诸人各为天上三个星、两个星。可以想见,必然也有其他一些人自称是某星宿,以某星宿附体方式讲话。这种情况的存在一定会引起内部的不协调、不统一,因而天兄和洪秀全对这些“妖宿”采取了严厉的态度。《天兄圣旨》是在天父天兄的权威早巳确立的条件下出版的,它当然不会给予其他“旁门左道”以正面的地位而加以记录。但是,它透露出即使在洪秀全、冯云山确认杨、萧作为天父天兄代言人以后,“拜上帝会”内仍有其它神灵的活动。

从己酉年(1849)八月以后,《天兄圣旨》中经常出现会内人心不一的记录,但未明示原因。例如:

已酉年八月,天兄“因贵县不信真道,乱语传扬”,命洪秀全、冯云山自贵县移位金田“避吉”、“藏沉”。已酉年十月二十三日,天兄谕天王、南王、韦正:“今信其道各小,敬一半,反草一半”,要他们“各处设居”。己酉年十二月十九日,天兄谕天王:“今信真道各小,有人一时忠草,一时反草。”

这些情况的发生,说明当时拜上帝会内远未能做到团结一致。封建统治势力的迫害而引起动荡,也可能是一个重要原因。

己酉年(1849)九月十一日天兄下凡时提到:“黄为政、吉能胜在平南受苦”,为此,天兄多次到各村各地下凡,要求众人“科炭救护”,要求众人“切莫惊慌”、“坚耐到底”。庚戌年(1850)二月,天王与天兄一次问答中提到:“今贵县有五位兄弟被外小捉去,李炳章又在平南妖官捏告胡以晃等”,这已是金田起义的前夕了。

《天兄圣旨中有一段其意义颇值得玩味的记录。戊申年(1848)十二月初七日:

“天兄劳心下凡。因黄玉绣、黄盛通、黄为政到平山,欲伊等恳求天父准天王早正大位,爰谕三入云:尔三人特来见尔表叔么?三人曰:然。天兄曰:尔们自今要识得洪秀全。三人曰:识得。天兄曰:尔三人买有猪肉祭天父上主皇上帝么?三人曰:然。天兄曰:尔们今晚求天父上主皇上帝,总要求天父上主皇上帝准洪秀全早坐金龙殿,朕看尔们那个会求也。三人奏曰:遵命。”

“表叔”指洪秀全,黄玉绣等系洪之表侄。以天兄的地位而不与天父一起决定洪秀全何时坐金龙殿反命洪秀全的表侄们去向天父提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异常。而且在此以后,整个己酉年(1849)中,天兄各次下凡均未有让洪秀全“早坐金龙殿”的相应指示,在庚戌年(1850)起义临近时天兄的各次指示还要求洪秀全等不可操切从事(详见后文)。据此种种,戊申年冬天天兄提出的准洪秀全早正大位之事.与其看作是起义的具体准备,不如说是萧朝贵拥护洪秀全为王天的一种政治上的表态。

有一些天兄下凡的记录显示了起义的具体酝酿和准备始于庚戌年(1850)初。这年正月初四日.,天兄嘉奖胡以晃“为天父天兄事”欲变卖田产,同时又告诫他:“此事要秘密,不是非轻也。”“为天父天兄事”,在《天兄圣旨》和其他太平天国文献中的意义,都是指打江山;所谓“要秘密”,显然是指临近了的起义计划。同年正月十六日、十七日,有很多骨干分子在紫荆山聚会,这似乎是一次动员会.但仍在密谋阶段,天兄强调要求众人谨口慎言:

“庚戌年正月十六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平山。天兄因是晚有几多众小来朝,欲其慎言(左金右柬)正,历久勿渝,爰降圣旨谕天王曰:秀全,今晚有好多众小到来么?天王对曰:然也。天兄谕唤众小到来,逐一断过,要谨口。......”

“庚戌年正月十七日,时在平山,......是晚救世主基督又下凡,谕天王曰:秀全,今晚有好多兄弟到来么?天王对曰,然也。......”

在这两天,天兄表扬曾天养教得四百多人敬天父天兄,即表扬他聚集得四百多弟兄。对“众小弟”,天兄要求他们“识得三星禾王、云开山顶、双星脚起、月婿”,同时告诫洪秀全“己分不可逞高.牡丹虽好,也要绿叶扶持”。二月初五日,胡以晃等在紫荆山、二月二十三日,谭顺添、蒙得恩父子在紫荆山.天兄告诫他们“各要灵变,根底不可被人识破,讲话要关前顾后”。二月二十三日天兄与王天以及谭顺添等的谈话.对准备起义之事尤有较明确的透露:

“天兄曰:禾王是谁人?
顺添奏曰:是二兄。
天兄曰:尔要认得化。天上信实高老,信实高兄,地下信实尔二兄讲。不好忤逆,要顺从也。......太平事是定,但要谨口,根机不可被人识透也。”

所谓“太平事是定”云云,从《天兄圣旨》中的用语惯例,即是说起义之事已定,但对外仍须保密。天兄在对潭顺添谈话后,又谕在场的蒙得恩、蒙时雍父子:“朕教一个,便是教尔众小弟也。”①在庚戌年正二月“拜上帝会”进行上述这些活动的期间,洪秀全曾穿起黄袍,这意味着登天王位的演习。但天兄不以为然,在二月二十三日下凡时说:

(天兄)谕天王曰:秀全,尔穿起黄袍么?
天王对曰:然也。天兄曰:要避吉,不可令外小见,根机不可被人识透也。”

庚戌年春和夏初所发生的与起义淮备有关的,还有这样两件事。一是庚戌年正月初有其他起义势力来投奔“拜上帝会”,洪秀全对此有疑虑:

“庚戌年正月初二日。天兄于鸡鸣时劳心下凡,时在贵县。有他方兄弟来投,天兄欲天王安抚远人,不须疑虑,爰论天王云:秀全,远处兄弟真草、敬草,末见尔,尔要任他来,留他完(玩)耍也。......天王曰:天兄,据小弟看来,他非来扶小弟,实来破阵也。天兄曰:天父有眼认得他,天兄有眼认得他,尔亦有眼认得他也。”

其二是天兄提出的准备起义的一个策略:

“庚戌年四月二十二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平山。天兄欲天王避古,爱谕石福隆、黄期陛曰:石小、黄小,转谕尔主,现要避吉先。待等妖对妖相杀尽惫,然后天父及天兄自然有圣旨分发做事也。”

所谓远方兄弟来投,可能是指土客斗争中失败的客人,也可能是指遭受官兵打击压迫之天地会起义者。“妖对妖相杀”;则是指清朝官兵与天地会起义者即被“拜上帝会”目为匪党者的斗争。洪秀全准备在两败惧伤时乘机崛起,此事在《太平天国起义记》中亦有记载。

金田起义的实行过程隐晦不明,迄今仍费史家的研究。天兄在庚戌年四月二十二日谓:待妖对妖相杀尽惫,然后降旨分发做事。所谓降旨分发做事,意思应是指发动起义的指示,但全书末见与这个意思相适应的记录。虽然如此,仍有几件事值得注意。

首先是,《天兄圣旨》记录了洪秀全的家属从广东迁来广西,这件事,《太平天国起义记》说,庚戌年(1850)五月洪秀全派人去花县接家属。《天兄圣旨》则记有洪秀全家属到达“拜上帝会”根据地的具体时间‘六月二十日。到达人员有“幼主同君王母、王次兄洪仁达、王次嫂萧二妹、正宫赖正后、长天金、次天金、次王洪天养、王舅赖贵芳”。这一天,天兄在“旧合”(地名)下凡与他们谈话。同一天,天兄与洪秀全、冯云山另有一次晤对:

“救世主基督又下凡,谕天王云:秀全,天父天兄交威权畀尔,尔要牵带兄弟,同顶起江山畀人看也。天王对曰:遵天兄命。天兄转谕南王曰:云山,尔要一草扶尔哥子,顾尔哥子纲常也。南王奏曰:遵天兄命。”

这似乎可算得一次打江山的授权。但天兄这时仍然强调保密。同一天,天兄谕即将从“旧合”回家去紫荆山的余廷章:“廷章,到尔家说道理畀兄弟听,天下凡间同一盆水,同出一父母,总共一体也。千祈不好泄漏天机,不好讲太平事先。”

洪秀全及其家属于庚戌年(1850)七月下旬到金田韦正家,不数日,胡以晃来迎去胡家“避吉”。从这时直到九月初十日,天兄多次指示对洪秀全的行踪必须严格保密,要求洪秀全“不可大声,不可外完(玩)耍.又不可令兄弟入见”.“除清、正、贵到,或他着人带信到之外,不论远近兄弟,不好畀知,不准进内房”。这些严格的保密要求,正透露出打江山的大事正在进行之中。

《天兄圣旨》不是一部大事记,但关于金田团营起义也有所反映:

“庚戌年八月初五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洪山兄命韦正取纸笔来,写几字与天王,天兄谕曰:星
,胡金沈放容吉也(按此句不知何解)。唱谕后这团方不守天条,该杖几百。......”

“庚戌年八月初六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洪山。......将头晚说团方那不守天条之人怒骂。......”

“庚戌年八月初七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洪山(处分象州“妖降李某”毕),谕众等曰:这团方有人变生妖魔该砍。......”

“庚戌年八月二十二日。天兄劳心下凡,时在平山。......谕韦正曰:......这今各处团方有事情,尔要时时灵变。......”

“团方”二字不知如何确切解释,但与团营有关是毫无疑义的。团营的行动伴生了相当规模的武装斗争。这在《天兄圣旨》中也稍有反映。

庚戌年六、七月,广东高州凌十八领导的拜上帝会众与当地官府因练冲突。据《天兄圣旨》记载,其事实是:

“燕古村凌标锦在六月初六日既被外小邱贤参拿捉解送,并劫去家财尽空,七月初一日又透串妖差捉欧品庄在邱贤参家。后吊兄弟抢回,殴伤妖差二三人。七月十三日又捉白鸡村陈容一人。十四早,又捉西洞村李玉锦一人。在十三日,外小协同团练妖兵差等到燕古村、各处把围,约本月不日,定要交战一回。”

按此事具见《清末秘密结社(资料篇)》所录当时高州府、信宜县清方官员文牍①。天兄指示高州兄弟“忍耐先,让人三尺”;但事实上,七月下旬双方已发生战斗,清方死者达数十人②。

团营起义时期因耕牛纠纷酿成冲突之事《太平天国起义记》和《洪仁玕自述》均有记述,但于时、地、人均不详。《天兄圣旨》庚戌年八月十三日记,李得胜寄耕牛于白沙林凤祥家,岭尾村外贼勒索银钱,往林凤祥处牵牛,被林夺回,其后双方交战,林凤祥等以少胜多,夺获对方之红粉、大炮,并团聚了—百八十余名兄弟在白沙。这支队伍系由秦日纲“章程吊马”,即秦日纲是指挥者。天兄对他们的指示是:“各要灵变,切不可作过当事”,“外贼如果再来者,然后与他吊马交战不迟。”

庚戌年九月十五日,天兄在洪山下凡谕刘子机转嘱兄弟等放胆诛妖。刘子机问:“天兄,还要吊远方兄弟否?天兄曰:现吊近处预防,不用远吊。如果外小来侵害尔。千祈转嘱各兄弟,不可临阵退缩,不妨同他厮杀也。”此时洪秀全在洪山胡以晃家密藏。庚戌年九月二十五日天兄在洪山的又一次下凡是更值得注意的。这一次,天兄“欲今赖金英转瞩天王等作事慎密”,谕赖金英:“尔说星兄,干祈秘密,不可出名先,现不可扯旗,恐好多兄弟不得团圆矣。近处团方,现匝住马。密谕远方兄弟,预备多买红粉。声信一到,就好团圆也。”根据这一记录,九月下旬远方兄弟尚未开始团营,虽近处已经团营并已多有战斗,但天兄仍要洪秀全不可先出名、不可扯旗(应是指太平天国旗号)。洪秀全当时潜居于胡以晃家,自然没有出名。太平天目的旗号也的确未曾打出。但九月间团营的形势,天兄有“八面起(左火右亮),起不复息”之语,可见已有如火如荼之势。所谓“远方弟兄”尚未获有团营通知云云,可能主要是指广东凌十八股。

金田起义时期同大头羊张钊等的关系也是太平天国起义史上一件重要的事。《天情道理书》、《李秀成自述》和《太平天同起义记》等都谈到此事,但张别何时投奔“拜上帝会”,颇欠明确。《天兄圣旨》记“庚戌年十一月初旬”天兄在金田下凡:

天兄因天父命兄弟食粥,以试其心,不料有随大头妖反草者,爰降临。命众小到前谕曰:今日之事,当思天父圣旨,有所谓不好怨、不好怨者。众小各宜真草、坚心、耐心。今日做事,有朕天父主张,朕天兄担当,尔有欲与大头妖同群者,即是入鬼路也。......尔众小果能修好炼正,食粥由天,不食粥亦由天。顺天者必昌。时时以大头妖为戒,天父定有大大荣光畀尔等也。”

这样看来,“大头杨、大鲤鱼、罗大纲”到金田投奔之期必在十一月初旬以前,可能在十月。大头羊张钊“籍名敬拜上帝于沿江一带滋扰虐害”’“拜上帝会”部分弟兄为其所诱,天兄指醒迷途,进行抵制。张钊首鼠两端,在十一月又到向荣处没城,至十二月乃公开与太平天国为敌⑦。
 

回复

《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对于研究太平天国的宗教和太平天国对传统文化的态度.也有重要的价值。

洪秀全自1843年开始接受梁发《劝世良言》的宣传起,他的早期著作如《原道救世歌》、《原道醒世训》、《百正歌》等所显示出来的思想,是西方基督教中敬拜上帝为独一真神的教义同中国儒家的伦理思想、社会理想的混合。这时的洪秀全是排除民间的迷信行为的,他在《原道救世歌》中说:“第五不正为巫觋,邪术惑众犯天诛。”“更有堪舆相命辈,欺瞒上帝罪无疆。’”@.他自己虽然确信病中的幻觉是他的灵魂曾经升天,但当时尚未构想出他是上帝之次子和上帝的家庭②。从洪秀全第二次来到广西开始密图革命以后,特别是杨秀清、萧朝贵于1848年春、秋相继确立天父天兄附体传言的体制以后,广西原有的“降僮”迷信和在本质上同巫觋并无区别的人神交通方式,使拜上帝教增加了浓厚的中国民间宗教和迷信的色彩。洪秀全自己的宗教思想也自此产生了与初期大不相同的变化。《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对此提供了许多新的事实。
比较突出面新奇的一点是天兄了凡后常常对在场者“逐一超升”,使他们“(左云右人)升天堂”然后再同他们讲话。如:

庚戌年正月十六日,有众多弟兄聚会于平山,“天兄谕映众小到来,远一断过,要谨口,逐一超升,并(左云右人)升天堂”,然后天兄对曾大养及其他第兄询问、谈活:

次日,天兄下凡,谕洪秀全唤“众小到前,天兄逐一断过,要谨口,逐一超升,各(左云右人)上天堂”,然后天兄谕众小弟;

庚戌年二月二十八日,天兄在平山下凡处置“乱言”之谢亨礼毕,然后“超升谭顺添、蒙得恩、蒙时雍三人灵(左云右人)升天”。

起义后。辛开元年三月十八日,天兄在武宣三里下凡,叫冯云山,秦日纲着人叫各营兵将到来,“陆续超升众小弟灵(左云右人)登天堂,即陆续教导众小弟,要守天条,要遵命令,......”;

次日又下凡,“叫传各营兄弟到前.逐营超升,逐营教导”。

这种超升灵魂登天堂究竟是怎么国事?萧朝贵本人有一次被天兄带上天去,其情景是:

“戊申年十一月中旬,天兄劳心下凡,时在平山,......天兄谕天王云:洪秀全胞弟,朕欲带朝贵登天好否?天王曰:正好也。天兄登时带西王登天。约有一时,天兄访天王曰:洪秀全胞弟,朝贵登天有几久乎?天王曰:颇有一时。天兄曰:既方一时,便差他下天,他醒来,尔问他所见如何,他便说尔知矣。西王既醒,天王问曰:妹夫,这等好睡,尔有何所见乎?......”

看来,所谓“登天”,就是睡着;超升灵魂登天,也就是使人们睡去。天兄使萧朝贵睡着一时,那不会有问题,因为天兄就是萧朝贵自己,但天兄能使众多的人“登天”,的确有些奇特,我想,那可能是某种催眠术。

天兄下凡时还有一种以灯照面以唤醒被照者之心的手段。如:

辛开元年二月二十八日天兄在武宣三里下凡.“先将灯(左火右亮)照西王面,化西王心。次将灯(左火右亮)照南王、日纲、玉书同众小面,化南王、日纲、玉书众小心。各各宽草、放草、尽革,理天事,不可顶颈”;

同年三月十八日,天兄又在三里下凡,“先将灯(左火右亮)照西王面,化他心肠”。

天父天兄下凡时还常常“大战妖魔”。前文已经提到,天兄下凡之始就曾“奋身战妖,连战数场”。庚戌年八月初一日,正当团营起义时期,天兄在洪山下凡,在场的有洪秀全、杨秀清、冯云山、韦正、胡以晃等。“因妖作怪”,“救世主天兄差西王战妖。西王大骂妖魔曰:尔是乜人称相,扶得太平,我乃不得【】.尔想来董散,弄我江山。红须尔识么?大喊拿出午门朝外斩首......。”

这种“战妖”究竞如何战法?是否天兄同一个被称为妖的具体人物作战?似乎不是。《天兄圣旨》记辛开元年三月十八日天兄在武宜三里下凡的情景说:

“南王问天兄曰:现今四处妖魔欲来侵害,求天兄作主。天兄曰:无妨。......超升教导(各管兵将)末毕,天兄忽然叫南王曰:拿云中雪来。南王进云中雪。天凡大战妖魔。天兄曰:左来左顶,右来右顶,随便来随便顶。又曰:任尔妖魔一面飞,总不能走得朕天罗地网过也。又曰:红服睛,尔好汉就尚来,朕看尔尚变什么怪。战毕,天兄又谓南王曰:尔明天回奏尔主天下已太平,阎罗妖已打落十八重地狱,不能作怪矣。......”


辛开元年五月十六日天兄在家州中平差西王战妖的景象是:“天兄下凡,差西王驸马战妖。战头场时,其(左云右人)唱曰:禾乃兄呀,妖不得作怪了,此回要杀绝他去,不容得了。此刻,韦正、吴王等跪求天父天兄大作主张,差发天兵天将扶持西王驸马,大杀绝妖魔。求毕,此时西王驸马连大战三场。战灭妖毕,西王驸马灵(左云右人)曰:韦正、达开等,尔各宽心。那姓尚之大妖头被弟杀绝了,尚妖头之首与心胆,小弟俱皆取开了。尔们众等宽心。......”

所谓“姓尚之大妖头”,或指清方钦差大臣赛尚阿,但赛尚阿此时尚未行抵广西;在象州中平与太平军相持的是向荣、乌兰泰,“尚妖头”或系“向妖头”之误。天兄在武宣三里、象州中平两次战妖,被战败、斩杀之阎罗妖、尚妖头都不可能真正在场。看来,所谓“战妖”云云,都是天兄或萧朝贵的“独角戏”。并无真实的对手。《天兄圣旨》记戊申年(1848)十二月下旬洪、杨、萧等在贵县田寮,“赐谷、大陵等村甚响,有人从门罅看见,巷中无数兵将,捉贼一般”,“天兄曰:这就是我差天兵天将驱逐妖魔也”。这大抵也是对一种幻觉的附会,或者是无中生有的构造。

《天父圣旨》也记有天父差东王灵(左云右人)战妖之事。甲寅四年八月二十四日:“......天父又差东王灵(左云右人)前往各处,大战妖魔,诛死妖数。......诛灭妖后,东王既醒,天父回天。”可见这次灵魂战妖是在睡梦中进行的,其情景与上述萧朝贵战妖不同。从《天父圣旨》卷三的内容来看,天父下凡发圣旨也多采取杨秀清在梦中得指示的方式。另一种方式则是天父附于杨秀清之身假杨之口对众人降圣旨。天父差东王战妖大抵也是两种方式:一是在梦中,一是象萧朝贵那样的“左来左顶、右来右顶”的左右蹦跳。洪秀全后来有一道诏旨提到杨秀清的功绩,说他“战妖损破颈跌横”①。有研究者以为这证明他在征战中负过伤,跌歪了颈脖。其实,这是把神话当作了实事。所谓“战妖损破颈跌横”,很可能是在“战妖”的独角戏中狂纵猛跳倒地时受伤。一名熟知天京情况者记载说:

“乙卯三月传伪令,合城男女皆住听。至则扬逆自内抬出,如死人然,众逆环护,云是夜扬逆发狂,自屋内跃出屋外,跌伤颈臂。洪逆嗣有伪示云云,扬逆乃天父差赎人疾病,前曾耳聋眼瞎口哑,备极苦楚;今又跌伤,皆为救天下人之放,可见扬逆功甚大云云。”②

“战妖损破颈跌横”,很可能就是指这类情况。

比这些更为奇特的是,天兄竟能使供秀全在天上的妻子,
甚至天兄自己的妻子------天嫂,下凡与洪秀全相会,细叙衷曲。
戊申年天兄下凡之初,天王与天兄曾有如下对话:

“天王曰:天兄,小弟在师旺遇难时,见无数天使来救小弟。
天兄曰:那时不是差兵将救尔,恐尔难矣。
天王曰:有数妇人焉,是谁乎?
天兄曰:其中有一是高天尔妻子也。”

不久,天兄在又一次同天王对话中,告诉天王:“尔妻子(在天上)同天母共房”。天王说,他记得升天时,妻生有一子。
天兄告诉他:“今尔子现在高天十二岁矣,未曾安名也。”至同年十一月下旬,天兄乃带天王在天上之妻与天嫂同天王相见:

“(天兄)谕天王云:洪秀全胞弟,朕欲带尔妻同尔讲话,
如何?
天王曰:正好。
俄而正东宫下降云:尔爷认得我么?
天王曰:是我妻子否?
正东官曰:是也。
正东宫悲,天王亦悲。
正东官曰:尔爷下凡几十年,还不回朝到几时?我因为尔,心肠都激烂也。
天王曰:我妻放心。我做毕爷事,自然早早回朝也。
天王曰:天兄说我在思旺遇难时,我妻亦来救我也。
正东官曰:然也。那时我来救尔,我认得尔,尔不认得我也。
天王曰:那时我见有数妇人,我不认得那个是我妻也。
正东宫曰:子十二岁矣,还未安名也。
天王曰:待我回朝后时,然后同子安名也。
正东宫曰:我打马回朝矣,尔爷好早早回朝矣。
天王曰:我妻放心带子,我自然早早回朝也。”

接着,“天兄基督之妻亦下降”,天王与之叙说“当年升高天时”天嫂照看他的情景。

所谓“狮旺”或“思旺”遇难不知何所指,太平天国的现存文献史料中没有洪秀全在戊申年冬天以前留在“狮旺”或“思旺”发生什么事的记载。所谓“正东宫”,应是洪秀全已故的元配妻子,或者是他幻想中的天上的妻子,所以他在尘世中活着的妻子被称为“又正月宫”,天上的十二岁之子,应是其已故元配于丁酉年(1837)所生而殇者,或者是丁酉年洪秀全病中“升天”与幻想中的天上妻子当年所生的儿子。洪秀全同上的“正东宫”的这次会见,如果真有其事的话,那是比汉武帝因术士之助模糊地会见已死去的李夫人尤为动人心弦的------他们双方说了话,并且都动了悲切的感情。但那样的事,即使是幻觉,是可能的吗?我希望借助于宗教和心理学的知识,今后作进一步的研究。

《天兄圣旨》的若干内容,显示了它同太平天国在壬戌年颁行的《太平天日》一书的关系。《太平天日》的主要内容之一,是对洪秀全丁酉年病幻中升天的详细描述。关于洪秀全的这一幻觉,其情节有一敷衍变化的过程,最初的叙述比较朴紊简单,至《太平天日》书中已演变为洪秀全是上帝之次子、受命下凡为真主。《太平天日》出版虽晚,但封面有“此书记明于戊申年冬”字样,故可以认为洪秀全自居上帝次子这一基本内容在戊申年冬已经确立⑦。根据《天兄圣旨》,我们得以知道《太平天日》中的若于内容是依据于萧朝贵以天兄名义所降的圣旨。戊申年十月二十四日或稍后,天兄与天王有一次对话:

“天王问天兄云:天兄,我们天父身穿黑龙袍,小弟还记得也。但天父头上所戴,小弟却不记得矣。天兄曰:尔升高天,见过天父多少,尔就忘记乎?天父金须在腹,头戴高边帽,身穿黑龙袍,其坐装两手覆在膝。


......天兄基督又谕天王曰:洪秀金胞弟,星宿说及龙妖,尔还不觉乎?海龙就是妖魔头,凡间所说阎罗妖正是他,东海龙妖也是他,总是他变身,缠捉凡间人灵(左云右人),尔当前升高天,同天兵天将战逐这个四方头红眼睛妖魔头,就是他。尔今就忘记乎?

天王曰:【】天兄说明,小弟几不觉矣。”

戊申年十一月中旬,天兄带萧朝贵登天(即唾着)后,使萧朝贵向洪秀全述说在天上所见:

“西王曰:我同天兄从东方这条大路登天,遇见天父上主皇上帝在路尚,......吩咐我曰:萧朝贵,尔醒来要问洪秀全,从前登高天是从东方这条大路否?我应曰:诺。天父上主皇上帝又曰:洪秀全是我子,有其父必有其子。我性烈,他性亦烈。......俄而行到天门,天父上主皇上帝将我手指妖魔与我看。看见这般妖魔,个个头低垂,不敢仰视。即这个四方头红眼睛之妖魔头,亦甚恐惧畏缩也。天父上主皇上帝......后差我下天,吩咐我曰:尔醒来要将此情说洪秀全知。我应曰:诺。......”

《天兄圣旨》又记:

“是年冬,天王问天兄基督云:天兄,孔丘在天如何?天兄曰:尔升高天时,孔丘被天父发今捆绑鞭打,他还在天父面前及朕面前跪得少么?他从前下凡教导人之书,虽亦有合其道,但差错甚多。到太平时,一概要焚烧矣。孔丘本是好人,今准他在天享福,永不准他下凡矣。......天王曰:小弟当时升高天,天父及天兄送小弟下凡时,门首有纸票用银(左石又朱)笔写云:天王大道君王全七字,其来历如何乎?天兄曰:尔就忘记乎?此七字是高天写来,那时天父同朕差兵权送此七宇在尔门首,畀尔作凭据。尔当时升高天,战胜妖后,天父封尔为天王大道君王全。今高天尔有殿在东廓,尔就忘记么?天王曰:天兄题起头,小弟却知尾矣。”

以上引录的内容,均见以后印行的《太平天日》。由此可以确知,“此书记明于戊申年冬”,所指必包括上述这些天兄的圣旨。过去,我们根据韩山文《太平天国起义记》,以为戊申年冬洪秀全、冯云山都在花县,所以推测“诏明于戊申年冬”的《太平天日》的内容,系洪、冯二人提出。现在看来,《太平天日》是吸收有萧朝贵的若干故事的。当然,所谓“诏明”,可以指天父、天兄和天王本人的指示。今《天父圣旨》卷一不存,天父的圣旨同《太平天日》的内容关系如何虽不得而切,但在《天兄圣旨》中已有洪秀全同萧朝贵互相承认为“天兄”和“胞弟”的内容,我们可以认为,《太平天日》中的神话,包括洪秀全为上帝次子的神话,是洪秀全和杨、萧共同创立和相互同意的。此外,戊申年冬天兄和天王的这些谈话,其内容和文字与《原道觉世训》相似,这对确定《原道觉世训》的写作年份也有帮助。

太平天目的宗教虽然有不少中国儒家文化和民间宗教的成分,但在理论上,它仍然是排斥邪教和孔孟并奉西方基督教的新旧约为经典的,所以在1853年春建都天京后有禁绝、焚烧孔孟诸书的规定和行动,并陆续刊印新旧约圣经问世。但这一政策,在1854年即太平天国甲寅四年却发生了变化。《天父圣旨》对这一变化提供了最详细明确的资料。

《天父圣旨》(卷三)记载,太平天国甲寅四年正月二十七日天父下凡:

“召女师、女丞相曰:尔可禀奏尔四兄,转奏尔主天王。前曾贬一切古书为妖书。但四书十三经,其中阐发天情性理者甚多,宣明齐家治国孝亲忠君之道,亦复不少。故尔东王奏旨,请留其余他书,凡有合乎正道忠孝者留之,近乎绮靡怪诞者去之。至若历代史鉴,褒善贬恶,发潜阐幽,启孝子忠臣之志,诛乱臣贼子之心,劝惩分明,大有关于人心世道。再者,自朕造成天地以后,所遣降忠良俊杰,皆能顶起纲常,不纯是妖,所以名载简编,不与草木同腐,岂可将书毁弃,使之湮没不彰?今又差尔主天王下凡治世,大整纲常,诛邪留正,正是英雄效命之秋。被真忠顶天者,亦是欲图名垂万古,留为后人效法。尔众小当细详天父意也。”

上文已引述的天兄在戊申年谕洪秀全说,孔丘之书“到太平时一概焚烧”。建都天京后颁行的《诏书盖【】颁行论》中说,“凡一切孔孟诸子百家妖书邪说者尽行焚除,皆不准买卖藏读”①。马寿龄记癸丑(1853)春至甲寅(1854)夏在天京目击景况的《金陵癸甲新乐府》中“禁妖书”一篇说:“搜得藏书论担挑,行过厕溷随手抛,抛之不及以火烧,烧之不及以水浇。读者斩,收者斩,买者卖者一同斩”①。对见太平天国个但有禁绝一切古书的规定,而且已经付诸行动。

但太平天同内部对这一政策可能存在着分歧的意见。洪秀全的几篇早期著作和《天条书》,在重刻修改本中都删去了原有的称引孔孟和古人的话,这是同禁绝孔孟和一切古书的规定一致的。而杨秀清则可能早有不同的见解,最明确可*的,就是上述甲寅四年正月以天父下凡方式公开宣布对四书十三经和历代史鉴的肯定评价。这是太平天国文化政策的重要转变。洪秀全于次月即甲寅四年二月下诏删改六经,设立删书衙,规定一切孔孟古书待删改镌刻颁行后准人民阅读,应是对天父上述指示的直接反应⑦。

《天父圣旨》中关于太平天国意识形态政策的另一惊人的指示是,停止出版旧约、新约圣经。甲寅四年(1854)六月初一日天父下凡说:

“朕今日下凡,非为别事。只因尔等将番邦存下的旧遗诏书、新遗诏书颁发,其旧遗新遗诏书,多有记讹。尔来报韦正、翼王,禀奏东王,启奏尔主,此书不用出先。”

按太平天国以旧约、新约即旧遗诏书、新遗诏书为圣书,于癸丑三年(1853)起陆续刻印颂行。他们在禁绝焚除“一切孔孟诸子百家妖书邪说”的同时,宣布:“当今真道书者三,无他,旧遗诏圣书、新遗相圣书、真天命诏书也。”我在英国图书馆所见《旧遗诏圣书》原刻本两册,封面均题“太平天国癸好三年新刻”,卷一“创世传”,红纸封面,卷二“麦西国传上”,黄纸封面,版到纸张均精;《新遗诏圣书》一卷,系“马太福音传”,黄纸封面,“太平天国癸好三年新刻”。当癸好三年三月(1853年4月)英使文翰访问天京时,他们得到叫《日遗诏圣书》中的“创世传”1—28章②。当年十一月法使普尔布隆到天京。得到了“创世传”的其余部分、“以麦西国传”以及《新遗诏圣书》的“马太福音传”⑦。次年即1854年6月英人麦华陀等访问天京时,得到了《旧遗诏圣书》中的又三篇:“利未书”、“复传律例”、“约书亚书记”④。但此后即不再有续印《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的记载,因内外所遗存的太平天国所印《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两书的篇目,也没有超过以上外国人士所报导的范围。由此可知,甲寅四年六月初一即1854年7月7口天父指示“此书不用此先”以后,太平天国立即停止了《旧遗诏圣书》、《新遗诏圣书》的出版进程。现在遗存的《钦定旧遗识圣书》和《钦定新(前)遗诏圣书》若干篇,那都是太平天国庚申拾年(1860)以后经洪秀全亲自改定并在若干处加眉批的印本,距杨秀清之死已有四年。

天父下凡指出天父天兄所遗留之诏书即旧新约圣经“多有记讹”、停止出版,这是一件大事,故在场首先聆听天父上述指示的东府理事官博学贤即奏称,他“不识写字”,请求天父准许他禀传各侯相及北王、翼王同来听旨。天父这次重要指示的原因,是“因凡间子女或有轻视圣旨,泥执约书,故特诏约书当改”。所谓“圣旨”,即“天父圣旨书、天兄圣旨书及天命诏旨书”。天父此次下凡并未指出新旧约之错讹究竟在哪里。后来洪秀全继续出版“钦定”本新旧约时,也说“新约有错记”①,但他的意思是不同意把耶稣作为上帝,这是同他当时与西方传教士关于“三位一体”的争论有关的。
 

回复

《天父圣旨》(卷三)和《天兄圣旨》内容中的一个特点,是对政策性的问题指示较少,处分内部关系问题的指示较多。而这种处分,往往是严厉的,任意的,其于预的范围,上至洪秀全的私生活,下至一般人员的家庭关系。

天兄下凡时除了处置前已引述的某些人以“妖宿”名义说话而造成的问题外,还对有些并末假借“妖宿”名义“乱言”的人处以重罚。庚戌年二月二十八日在平山,有谢享礼、陈仕刚二人“乱言”,天兄“发令打一千焉,打毕仍今跪石至旦”,并说“理应该砍”。谢哀告并表示:“虽杀了小弟,亦要跟天父天兄及二哥也。”后因冯云山作保不再“乱言”而被饶恕。
同年八月初九日在洪山,有范世光其人因“辩言乱真”,两次被天兄重责共二百七十板。此人平时“有咁多话讲”,天兄责他“口多”,“骂他以后不得多言”。同年八月十九日在平山,象州何连川等“被外人侵害”特来请示求救,因应对末妥被打一百板。起义后在武宣三里时,天兄下死超升教导备营,“应对不来”和“应对太速”者均被杖一百。

天兄处分内部人员最详尽的一篇报导,是关于一个名为陈来的人的事件。陈来的前后事迹均不详,但与杨秀清有亲戚关系①。罗大纲奉命去接兄弟时,托他照顾妻室。辛开元年(1851)三月十七日罗大纲之妻去世,陈来“私自捡起他金戒指一只、银牙签一副”。次日,天兄在武宣三里下凡,有冯云山、秦日纲、陈玉书等在场,传询陈来,陈不承认自己的过失,经过几次纠缠才招认以上错误。于是“天兄吩咐南王,叫人煲糯米饭畀陈来吃,食饱好落地狱”。其子陈得桂两次求情,天兄最后谕其往求天父,如天父准赦死罪,“朕就准也”。今《天父圣旨》卷一卷二不存,不知如何结局。这件事,萧朝贵察访陈来的隐私然后假天兄下凡而予以揭露,实相似于后来天下凡揭露周锡能叛变一案。但与周锡能案的记录相比较,天兄对陈来的搞露似不如天父对周锡能之严肃。当陈来抵赖之时,“天兄大怒曰:陈来,朕叫错尔来了么?”然后“吩咐南王命众小拿板子来打西王一千,叫陈来出去”。南王等跪求天兄“不要打朝贵妹夫,情愿打我们众小弟就是了”。天兄坚持不允:“尔众小弟逆令,亦不用打江山矣。”最后众人“将陈来推出大堂,乱打数百”。陈来招认后,天兄责骂他:“尔眼睛大,只看人不起眼。当日罗大纲是何人叫他出的?尔咁大胆,尔敢看小他。尔看小他,是看小何人也?尔把天父天兄降托秀清、朝贵是假的么?”又说:“既然尔正讲得话,尔正做得事,则秀清、朝贵、云山、韦正、达开、日纲并玉书一概都般出小营,担谷挑水,待陈来搬行李入来理事,自己顶起江山。”当陈来俯伏求赦时,天兄又说:“现今朝贵有件龙袍,畀尔穿起来,尔可顶得天父天兄星兄江山起,就赦尔,尔若顶不起,尔就莫怪也。”天兄还说:“尔读得诗书多,明白过朝贵。”这些过当的情节和语言·,似乎显示着萧朝贵和陈来原有的矛盾。同时,从私检罗大纲亡妻的金戒指等而涉及看小罗大纲进而涉及天父天兄降托是真是假的问题,似乎也透露出太平天国内部对于天父天兄这一套,并非一律信从无疑①。

天父天兄对私生活的干预,有几类不同的情况,有的是对违犯第七天条即*淫罪的管教。早在己酉年(1849)十月,因有黄汉菁其人“拐带人妻”,天兄“打汉菁一百四十,打这淫妇一百焉”。最有影响的是建都天京后天父处置高级官员陈宗扬、卢贤拔夫妇同宿事。金田起义之时规定男女分馆,自秦日纲以下所有官员将士虽夫妇不得同宿。仅实际上违反这一规定者不乏其人。甲寅四年正月二十七日晚天父下凡,招集众官及东府女宫,锁卢贤拔、陈宗扬二人。陈宗扬招认与其妻私合四、五次,天父揭露他夫妻为瞒入耳目,欲将另一姐妹拉下染缸,“幸那女官(左金右柬)正,是个贞洁之人,未遂*谋”。卢贤拔承认“实与妻犯过天条三、四次”。陈宗扬夫妇当被天父判决斩首示众。卢贤拔则后由东王奏准革职,带罪立功①。陈宗扬位为秋官又正丞相,卢贤拔为镇国侯⑧,他们因犯天条或诛或罚,是一件喧腾于内外的大事,故清方资料中对此亦有记载②。陈宗扬、卢贤拔事件并非偶然和孤立的。太平天国甲寅四年较早时候出版的《天情道理书》中反复告诫:“我们兄弟各宜坚耐心肠,勿因夫妇一事,自图苟合,不遵天诫,以及*淫营中姐妹,大犯天条。”警告说:“自一路而来,所有不遵天令夫妇私自团聚者,无不被天父指出,奉行天法,重究在案。”并且许诺:“现下成家合好,尚未及时”,一旦“太平一统,那时天父开恩,论功封赏,富贵显扬,使我们一班兄弟室家相庆,夫妇和谐。”④由此可以推知,太平天国内部,尤其是在陈宗扬等人的案件以后,是存在着普遏的不满情绪的。于是,杨秀清在同年八月二十四日以天父子东王梦中降旨:“秀清,尔好铺排尔一班小弟、小妹团聚成家,排得定定叠叠,我天父自有分排也。”至此,夫妻分居和不准家庭存在的规定乃告结束⑥。至次年三月,卢贤拔等前经犯罪者亦准团聚。

天父天兄对私人生活的另一类干预,是对当时所允许的正常家庭关系中某些人的管教。金田起义时,天兄在洪山因“林大立治家不严”,下凡责骂林大立:“尔缘何不管尔妻子?尔想登天,还想落地7”“尔既想登天,要打五百。”林大立乃遵命伏凳,由韦正、胡以晃更番打他五百。前已提到,当庚戌年六月洪秀全家属来到广西时,天兄曾对洪秀全之母、妻、嫂、女逐一教导。在永安时,天兄又传韦正之妻曹大妹及诸妾逐人教导。这些教导的内容大多是要这些妇女孝顺父母、孝顺丈夫之类。稍稍特别的是辛开元年正月二十七日正当太平军与清军对仗之时,“天兄恐各娘娘有怠慢天王之处,爰降圣旨问韦正曰:韦正,各小婶有嫌朕胞弟么?......有怠慢朕胞弟么?”韦正答称:“无也。”天兄乃指示:“自今以后,各小婶有半点嫌朕胞弟,云中雪飞;有半点怠慢朕胞弟,云中雪飞。不拘那一个,凡有半点嫌朕胞弟及有半点怠慢朕胞弟者,尔一面奏明,不可隐也。”这段天兄圣旨说明了几件事:洪秀全在起义之初已有多妾,故有“各小婶”之称①。《北华捷报》曾刊载一篇据说译自中文的报道,说太平天国辛开元年二月时天王有十五位娘娘②。看来可信。其次,天父天兄可以管洪秀全的家务事,虽然其目的是为了洪秀全不受其众妻子的怠慢嫌弃②。天兄甚至指示韦正也可以插手这类事------让他如实向天兄报告情况。

这类事情的登峰造极的发展,是太平天国乙荣五年(1855)七月、八月的两次天父下凡。洪秀全曾下“天朝严肃地,速来速回”之识.意谓洪之妻去问候洪母,必须速去速回。乙荣五年八月二十六日天父下凡至金龙殿,责洪秀全“前诏有错”,说:“朕差尔治天下,以孝道为先。宫内事不必拘执。媳来候母,孝敬之道也。尔记天朝严肃地,速来速回。何必如是过执乎?......凡事尔若想不到,宜与尔清弟商酌为可。”而此前一个多月一次天父下凡对洪秀全家务的干预,更可说是一出闹剧。


“七月十九日夜三更时候”,天父下凡,命传韦正、冀王及众朝官来扶东王登朝,天父有圣旨诏天王。其时韦、石及众官因东王金体欠安,“皆在九重天府府厅候请东王金安”,于是立即入府,护卫东王登朝,“王宗齐执军装步行,在舆左右护卫东王”。典天炮官“放无数圣炮”、典天锣典天鼓官金锣金鼓齐鸣。其时“夜静更深,朝门已闭”,天王命女官速开朝门,“奈因朝门紧闭数重,实难骤开”,“天父大发义怒,诏曰:咁久还不开朝门,真是该打!”天王赶到后急忙请罪,即将“东王金舆迎至金龙殿”。在这一次深更半夜兴师动众的下凡中,天父有什么紧急指示呢?其一,宣布“对出言触怒尔东王”的老兄弟黄期升等从轻处分:革职,仍理原事。其二,宣诏洪秀全的正官赖氏来听吩咐。赖氏到天父面前后,“天父称赞曰:赖媳,算尔晓得时时虔敬天父,晓得敬夫主。其余众媳,当教则教,当打则打,不可枉打。如有*草者,当奏则奏,放胆奏,亦不可枉奏。”接着,“天父又吩咐曰:全宫及清等内殿一切事宜,即俱要选老成淑女为娘娘、王娘掌理内务,以为内助。尔们思之,朕回天矣。”《天父下凡诏书(二)》和收录在《天命诏旨书》中的几次天父下凡圣旨,都有一些处分天王家务事的内容,但都没有象这一次那样深入------在深夜中,可能是从被窝里把洪秀全的妻子叫出来进行教导。

《天父圣旨》中对其他人员的惩处,除上述陈宗扬、卢贤拔夫妻同宿案以外,还有多起。其最有关历史的,有奏日纲、曾水源等案。秦日纲是仅次于石达开的高级将领,甲寅四年曾封燕王,这年秋冬在天京上游湖北、江西与湘军战,失利获罪。

甲寅四年十二月十三日,“天父劳心下凡,降圣旨诏东王于梦中曰:燕豫同如何不问?南一丈燕不杀先。三伯功深恩如海,尔为侄孝格理虔。天父降旨诏毕,东王即醒,天父回天。”这几句诗难以确切理解。第一句似说燕王豫王(胡以晃)应同等看待,第二句“南一丈”不知何解,“燕不杀先”是说先不杀秦日纲。次年,乙荣五年二月十三日,其时“顶天燕(燕王之改称或降职)秦日纲屡次失守之罪,锁押在牢,未经主断”,于是天父又梦诏东王:“纲无桥过,奴其三载。”即赦秦日纲死罪,罚为奴三年。半年后,八月十七日,天父又降梦诏于东王,“恩复秦日纲原职”,但“林启容、朱文光、曾添浩、骆潮杰等以及有私自过营之汪庚扬,胆敢留宿之张有珍”,都被罚为奴。林启容、曾添浩都是著名将领,《天父圣旨中末提及他们的罪名,也未有何时免除他们为奴的记载。

《天父圣旨》中罚太平天国将士为奴的事例很多。起义元勋、总领删改六经的曾钊扬获罪①,乙荣五年三月十九日天父梦诏,中有“曾扬错不杀为奴”之句,即曾到场有错,免死为奴。有林来发其人因“吸食洋烟”,经奏准斩首,而天父梦诏“奴落监牢”,即免死为奴入狱。又有李俊良犯“无心之错”,祁万如、胡玱祥二人犯“吸食洋烟之死罪”,均蒙天父开恩,黜为奴。“奴”的出现和“奴”在太平天国社会中处于怎样的地位,是一个待研究的新问题。《天父圣旨》中记有一人名邹煜新者,因获罪,天父指示“革职为奴,复理原事,带罪立功,以示薄惩”。但其他被罚为奴的事例,则末据载明为奴后究竟从事何种劳动或工作。存世的后期太平天国门牌中,偶有“奴”这一项目出现①,过去未引起学者注意,今联系到前期多有罚为奴的记载,这一问题似乎值得重视。

天父处置曾水源一案是尤为曲折、任意和严厉的。曾水源是起义元勋,官至天宫正丞相,清方《贼情汇纂》等均记其事迹,今南京抱江门内小山还有他的墓。至于他的死因,据杜文澜《平定粤匪记略》载,“咸丰五年正月,伪天官丞相曾水源往芜湖,误期削职。其弟怨悔逸去。首逆怒,疑水源所使,磔之。”②今据《天父圣旨》,杜文澜所记多不确。乙荣五年六月初七日,天父梦诏东王,赦天官正丞相曾水源和匡天侯黄维江二人死罪,罚为奴。在这次下凡的记录中追述的事说:“至曾水源,前蒙天父叠次劳心下凡。头次命斩,复蒙天父大开仁慈,命押禁先。今早又荷蒙天父......赦伊等死罪。”三星期后,同年六月二十八日,天父下凡,命锁押在东王府理事的仆射黄仕珍、参护萧志胜以及李寿春、曾水源四人。以“东王金体违和”,命黄仕珍“去传王宗,就带灵丹到府,尔胆敢不去,重重贻误”.黄仕珍被立即斩首。天父继宣布曾水源等人之罪;“前年曾犯欺禾不禀之罪”。曾水源奏曰:“前蒙天父大开天恩,赦小子死罪矣。”可见初七日那次被独之罪,就是“欺禾不禀”。禾就是禾乃,即杨秀清。李寿春是东府吏部尚书,其罪是“怠慢”东王。曾、李均向天父求恩,于是天父说:“尔三人(包括萧志胜)宽心在东牢,自有分断也。”但是,“末几,天父又复下凡”,亲自审问上述三人。曾水源、李寿春二人都由于东王有病之时,在府门听女官讲过“东王若升天,尔们为官的都难了”达句话而“置若罔闻”,“即行押出斩首示众”。曾水源等被杀的日期是六月二十九日,他的被杀,实在是情罪并不相当。现存的墓是杨秀清死后洪仁玕到天京主政以后重修的,这或者可以理解为对他的冤案的乎反⑦。

曾水源等被杀,系由天父即席判决,并末通过天王。从《天父圣旨》来看,天父对有些人的处置是通过天王的,如前述卢贤拔夫妻同宿一案,天父令众人“禀奏尔四兄拟定奏旨”,杨秀清拟以“革职带罪立功”,得洪秀全旨淮。前述林来发吸食洋烟案,亦系杨秀清奏准斩首。又有李得金、余世明二人“反草对天,变妖逃走二次”,也是启奏天王旨准斩首。但后两例均又由天父在临刑前开恩免死。更多的事例是由天父直接处置。陈宗扬夫妇、曾水源、李寿春、黄仕珍之处死,秦日纲、林启容等多人之罚为奴均是。

《天父圣旨》记天父最后几次下凡,大抵也都是对人的处分。丙辰六年三月初五日,天父下凡,杖责韦正四十,其错误是:“朕下凡,有时免响金锣鼓乐圣炮,伊则未出令传齐子女”,致使人们“有时不知朕下凡”。六月初九日,天父下凡处分六个人,其中洪秀全之次兄洪仁达被“锁押东牢”,但并末载明原因。最后两次下凡是在七月初九日。这天早晨:
“天父劳心下凡。诏曰:秦日纲帮妖,陈承瑢帮妖,放(左火右亮)烧朕城了矣。未有救矣。”

秦日纲、陈承瑢部是太平天国高级将领,重要官员。所谓“放(左火右亮)烧城”.不知其确切合义,或是指宗教上的故事,但天父指斥他二人“帮妖”,意思明确。《天父圣旨》接着记栽:

“午时,天王御驾至九重天府。天父复劳心下凡,降圣旨云:朝内诸臣不得力,未齐敬拜帝真神。诏毕,天父回天。”

这是天王亲去东王府的唯一官方记载。洪秀全为什么去东王府?张汝南《金陵省难纪略》、知非子《金陵续记》均称由于天父传召,令洪封杨秀清为万岁,李秀成供词也说:“逼天王亲到东王府封其万岁”。《金陵续记》并记其时间为咸丰六年七月,与《天父圣旨》所以此次天王亲到东府的时间相合①。但《天父圣旨》末记此次天父与天王有何对话。从文字的联系来理解,天王是在天父对秦日纲、陈承瑢作了严重指责后而去东府的,而他到东府后,天父又批评了“朝内诸臣”。这样,天父至少把很多将领、官员变成了自己的对立面。《天父圣旨》于此结果。十八天后,天京事变作,杨秀清的生命也就结束了。
 

回复

《天父圣旨》、《天兄圣旨》还显示了不少重要的或有趣的事实,与太平天国研究有直接关系。

首先是关于萧朝贵和洪宣娇。韩山文《太平天国起义记》说萧妻名杨云娇(Yan yun-kiau)。但李秀成自述说“天王妹子嫁其(萧)为妻”,清方亦有洪妹为萧妻之记载,于是多有学者以为洪妹宣娇嫁萧为妻是有政治意义之结合,系为牵制杨秀清之手段。至后世,洪宣娇又成为文艺创作中的英雄人物。但以可征信的历史资料论,并无存在“洪宣娇”其人的确切证据。至于萧朝贵,其父名“蒋万兴”,载于太平天国后期的幼主圣旨①,萧之父何以姓蒋,亦费学者猜详。今据《天兄圣旨》的若干记录,这些问题似可获得解释。

己酉年(1849)十二月十八日,天兄在平山下凡:
“天兄恐西王娘等来未能遵正,以享永福,爰降圣旨谕之曰:尔为朕胞妹,总要炼得好好,替尔天上爷爷、妈妈、哥哥、嫂嫂争面光,又要替尔秀全兄、云山兄、秀清兄、韦正等争面光也。......又谕萧玉胜云:萧玉胜,为父母要平心。朝贵是尔子,是朕妹夫,又是秀全妹夫,又是云山、秀清等妹夫,尔切不可轻南重北也。......”

这段话没有说“西王娘”是谁人,但明确说萧玉胜是萧朝贵之父。这同前述幼主诏旨说萧父名蒋万兴的矛盾如何理解?我以为很大的可能是,蒋万兴虽是萧朝贵的生父⑦,朝贵原姓蒋,但后来因故出继为萧玉胜之子,故改投萧。萧玉胜可能至少有两个儿子:萧朝贵和本文第一节提到的萧朝隆。天兄初出场时就指责萧朝隆“得罪天兄”,现又告诚萧玉胜不可“轻南重北”,可以推测,萧朝隆是亲子,萧朝贵同他和同玉胜的关系不会很和睦⑧。

在这一次天兄下凡教导“西王娘”要“炼好”以后不多天,庚戌年(1850)正月初二日天兄下凡时提到:“秀全,尔要教导宣娇。”《天兄圣旨》中有这样一段记录:“天王在萧玉胜家,常教杨宣娇读天父诗。或字眼不变,天兄基督下降,教二人读焉。可见宣娇即杨宣娇,是住在萧玉胜家的。《天父传》记“先娇姑”喜自逞能,受过天父教训。“宣”,南音同"先”,先娇即宣娇。在《天兄圣旨》里,天兄托洪秀全教导宣娇,又记天兄自己教导了“西王娘”,可知这个在萧玉胜家中的杨宣娇,应该就是西王娘。

杨宣娇并不姓洪,当然不可能是洪秀全的胞妹,李秀成记为天王妹子云云,当是天父天兄以宣娇为女为妹因而宣娇也是秀全之妹的缘故。也许因为这样,杨宣娇也被称为洪宣娇。有趣的是,杨宣娇本来也不姓杨。《天兄圣旨》记:“杨宣娇肉父黄权政亦拜天父上主皇上帝。”天兄吩咐黄权政毁除家中各邪神,黄有些疑惧,使其妻、子“到萧玉胜家来复间天兄基督”。这也从侧面透露黄、萧两家的关系。黄权政或是王权政的避讳改称。故洪宣娇、杨宣娇云者,原来的姓名可能是王宣娇。黄(王)宣娇何以改姓杨,现还难以悬测②。《太平天国起义记》称萧妻为杨云娇,大概是由于宣、云二字形讹而致拼音错误。

《太平天国起义记》说,杨云(宣)娇在教徒中很有名,有“男学冯云山,女学杨云(宣)娇”之语。而《天兄圣旨》中却记:己酉年(1849)十二月初一日天兄下凡谕众人:“男人要学冯云山,女人要学胡九妹。”何以有此不同?是否天父另有圣旨要“女学杨宣娇”而天兄因杨为自己(萧朝贵)的妻子而谦让改为胡九妹?这只是猜测。胡九妹后为东王府女宫,其名见于《天父下凡诏书(二)》。

傅善样是另一个人们感兴趣的人物,清方人士笔记中颇有记载,后世小说戏剧中亦多有其人。《天父圣旨》记有东王府“内薄书伏善祥”。“傅”何以作“伏”,是否由于避讳或改字,或原姓伏,清人多讹为傅,今不可知(清人记载中亦有作伏善样者)。伏善样的确有些文化,能懂得杨秀清的意思。天父于甲寅四年(1854)正月二十七日为制止焚书、肯定古书的价值而下凡时,首先命伏善样书写“千古英雄不得除,流传全仗笥中书”两句,然后命她解释其意。伏善样作了长篇的解释,天父满意,说:“然,尔所解是也。”这是关于伏善祥其人其事的唯一官方记载。

《天兄圣旨》中提到的人物近二百人,其中的绝大部分其后的事迹不显,但仍颇有助于了解金田起义前的干部情况。林风祥是后来的著名大将,《天兄圣旨》载有他起义时因耕牛事件引起的斗争事迹(见本文第二节)。林风祥的早年事迹和籍贯是近年多有争议的问题。《天兄圣旨》有“白沙林风祥家”宇样,则林凤样应是广西桂平白沙人。他是首义元勋,这本是毫无疑问的。向达自英国抄回的天王、幼主诏旨早在1950年出版的《太平天国史料》一书中刊出,其中幼主加封“平在山勋旧”的名单中就有林风祥之名。据“林风祥供词”而以为他去永安做买卖时才参加太平军云云,其不可信自不必待今日《天兄圣旨》之发现。太平天国庚申十年幼主诏旨升封“平在山勋旧”的第一批名单,其中有些人在起义前有何活动,以前我们完全不知道,今从《天兄圣旨》中可以稍知一二。如名单中的黄玉绣,是洪秀全之表侄,起义前与石达开同攻六屈村,另外还有其他一些活动,是一个比较活跃而有个性的人物。如李世光,《贼情汇纂》但记“系金田起首老贼,在永安州病死”,今知在起义时洪秀全匿居胡以晃家期间,他与闻此项机密,天兄并通过他传话给洪秀全。如林大居,天兄曾派遣他设计调取象州以“妖宿”名义讲话之李来得,加以惩处。如赖培英,是洪秀全因与其妻赖氏同姓而认作亲戚。幼主升封的勋旧名单中还有刘子居其人,或即《天兄圣旨》中的刘子机,起义时天兄曾告以重要的军事部署要他转凋各兄弟。天兄在起义前曾屡次为黄为政、吉能胜二人在平南狱中受苦操心,命众科炭打救,但《天兄圣旨》末载明打救有何结局。《金陵癸甲纪事略》记黄“至金陵,为伪丞相”,幼主封赏勋旧名单中黄为政为“烈天义”,吉能胜为“殉天义”,是吉能胜似已在当时殉身于狱中。《贼情汇纂》记余廷章其人起义时“随之入伙”而《天兄圣旨》记余与闻机密,并称赞他:“廷章,尔是老忠臣,算尔能为顾秀清胞弟也。”幼主后封陈廷扬为“家天义”,此人起义前供养众多兄弟,“一条草(心)到底”。似此有助于了解金田起义前一些干部的活动和贡献者很多。还需要提到的是,当洪秀全的家属在庚戌年(1850)六月自广东来到广西时,陪同到达的,有秦日纲、陈承瑢、黄七妹三人。当时天兄下凡曾慰谕黄七妹说:“黄七妹,尔家敬高老,时时有兄弟姐妹到尔家,怕食完尔家么?”可见黄七妹是广西“拜上帝会”的人,很可能就是洪秀全在赐谷村的表亲黄盛均一家的,故被派去迎接女眷。秦日纲、陈承瑢是广西的弟兄,他们二人之被派陪同到达,也许可以同样说明与洪秀全有较密切的关系①。

有助于理解金田起义前“拜上帝会”活动的经济来源问题的,是《天兄圣旨》小多次提到的“进贡”、“科炭”以及若干人经常供养会中兄弟姐妹等事实。上述黄七妹、陈廷扬就是时时招待兄弟姐妹而得天兄表扬的,《天兄圣旨》中记类此的事例很多。“料炭”是会友捐资救护被捕入狱的弟兄,这种活动在起义前开展得很广泛。至于“进贡”,是招会友向首领奉献财物。《天兄圣旨》中提到的事实有:已酉年(1849)韦正之父韦元玠进贡帽子两顶;庚戌年(1850)初胡以晃变买家产“真心纳贡”,张维坤、谭应桂“有财宝进奉二兄(洪秀全)”。后二者都是“为天父天兄事”,看来是用作准备起义的费用。《天父圣旨》中也提到卢贤拔在起义前曾“贡珠”。但“进贡”是有节制的。天兄一次询问天王关于众兄弟进贡财宝的情况,然后谕天王:“秀全,尔要问过兄弟,他家可度得日,方可收他,不然要使各拿回家也。”“拜上帝会”经费来源中与“进贡”稍异的另一种情况是大户支援军粮。如起义前六屈村之战的军粮系石福隆、石贤隆、石镇交各家“顶起”,后来石达开、黄玉绣表示他二人“在后顶起”。起义时桂平白沙林风祥家因耕牛事件引起的战斗,系事主“李得胜之吴表亲出粮谷二千石”支援粮草。

《天兄圣旨》对了解太平军起义初期的军制也有帮助。太平军初起时究分为几个军?郭廷以曾有一说,谓分九军或十军①,近年据我考证研究,应为前后左右中五军②。《天兄圣旨》记辛开元年(1851)二月天兄下凡教导众军土,有前军、左军、后军、右军诸名号,是可确证其时只有五军。但军长以下之军官,有副军长、先锋长,此为其他太平天国史籍所末载②。又有各弟兄须遵“军长、百长、营长”命令的词句。据《赋情汇纂》,卒长又称营长①,据《金陵杂记》等,卒长亦称百长⑥。而此处百长、首长显为不同级的军官,百长地位在营长之上,又无师旅帅名目,故初起时军以下的编制,仍有待进一步的探讨。

《天父圣旨》、《天兄圣旨》对某些词语的使用和解释,可澄清今人的误解,有益于正确理解史事。《金陵癸甲纪事略》记韦昌辉事说:“(韦)事东贼甚诌,舆至则扶舆以行,论事不三四语,必跪谢曰:非四兄教导,小弟肚肠嫩,几不知此。肚肠嫩,浔州乡语,犹言学问浅也。”①这一段记载多为论者引用,以证明韦昌辉故意卑躬曲节,实际包藏祸心。但据《天兄圣旨》、《天父圣旨》两书,“肚肠嫩”是不少人在同天父天兄应对时的常用语。如庚戌年(1850)十一月天兄下凡谕众人不得与大头妖张钊来往,韦正与众人“跪求天兄赦众小初犯之罪,化醒众小嫩心肠”。辛开元年(1851)十月,萧朝贵作战受伤,天兄下凡谕韦正不要着慌,又传见韦正妻妾教导,韦正奏称,“小弟肚肠浅,经炼末深,恐事有错,求天父天兄开恩,又求赐圣神风化心”;又奏称,其妻子“有些肚肠浅,未曾多晓,恳求天父天兄化他心肠”。甲寅四年(1854)正月天父命伏善样解诗,伏跪奏:“小女愚昧,肚肠稚嫩......。”六月,天父指示不印新旧约圣经,傅学贤奏称他“肚肠浅嫩”。乙荣五年(1855)六月,天父责曾水源,曾奏:“小子无用,肚肠浅嫩......。”八月,天父责天王前诏有错,天王跪奏:“小子肚肠嫩,求天父教导。”所以,“肚肠嫩”一词并非韦正专用,也不能说明人际关系中的问题。

《天王记西洋番弟》是供秀全于戊午八年(1858)冬即杨秀清死后两年多以后给英使领尔金的七言句诏旨,其中历述天父的若干圣旨以明天王自己的真主地位。在这些叙述中有这样的话:“爷爷预先降圣旨,师由外出苦难清,期至朝观遭陷害,爷爷圣旨总成行。......东王赎病同哥苦,瘟脱归灵谢爷恩。”这些话的意思很难理解,或以为第二、三句及末两句隐示韦昌辉由外率兵,使杨秀清遭害归天。今《天父圣旨》中有一大段似与此有关的记录。乙荣五年(1855)八月二十六日,洪秀全降诏至东王府,其时杨正在内殿午睡,梦中由天父降圣旨四旬:“今有无好耳,边大知瘟脱归灵,小小口日光众耳精,师由外出苦难清。”杨命韦正、秦日纲及众官解释,都不能解。至晚,天父下凡,闻众人不能解,连“四兄(杨秀清)细思半日,实解不出天父圣意”,天父大怒,命锁东王杨秀清,东嗣君及韦正哭泣跪奏,代东王求恩,天父乃息怒,亲自解释云:

“今有无好耳,是言尔二兄恩降诏旨,金锣金鼓齐呜,送到九重天府。尔正小与众小等俱在府前,未曾迎接诏旨。
为何金锣金鼓如此响(左火右亮),尔正小与众小都听不到?此就是不好耳也。
边大者,是言朕天父之恩广大无边也。知瘟脱归灵者,昨日尔韦正登朝,回至九重天府时说,明日尔二兄欲降赎罪赎病之诏,是语明尔四兄代世人疾病,救出天下瘟疫之人,脱归尔四兄圣灵之身。尔等为何不鼓乐齐鸣,迎接尔天王诏旨,以致停锣鼓也?



小小,是众小,固然错矣,口日光者是尔韦正之名,亦有错也。众耳精者,是言众耳皆精精,闻得降旨来到,不知接也。师游外出苦难清者,乃言朕天父恩生尔东王为劝慰师,名既外游四海,普天下皆知尔天兄赎罪之功劳,尔东王赎病之乃【】,如此代世人之苦难,就是尔东王之名为清也。因何尔等不知恭迎接乎?”

从天父本人所作的解释中我们知道,“师由外出苦难清”之句与军旅之事完全无关。天父对“由”、“游”二字是混用的。“瘟脱归灵”之句包毫无升天之意。洪秀全七言诏中“期至朝观遭陷害”句,未见于《天父圣旨》,如何理解,仍需推敲①。
 

回复

天父天兄在下凡之始,并末立即在“拜上帝会”内确立权威地位,同时还有别人搞别种神灵附体传言。在这种情况下,据韩山文记载,会内有人记录了他们的言辞,以供洪秀全鉴定真伪②。天父天兄下凡初始之言论,大概因此而得以保存下来。天父天兄的地位确立后,每次下凡遂有正式的记录。《天兄圣旨》卷二载:“辛开元年七月十三日午时,天兄劳心下凡,命不用抄录,不用详奏,待西王回朝,自有酌夺”②。这是说,天父天兄下凡时有人作记录,然后将记录奏告天王。又《天父圣旨》卷三载:“甲寅四年六月初一日,天父因凡间子女,或有轻视圣旨,......诏圣旨有错,以试众心”,于是下凡谕曾水源:“曾水源,朕天父圣旨书及尔天兄圣旨书登天命诏旨书皆有差错。”曾水源答“天父天兄圣旨,无有错也。”
“天父复诏曰:且未成文成章,尔等拿去斟酌,改好成文成章来也。”这些话表明,记录天父天兄下凡时的圣旨后,复有人加以修改润饰,使之成文成章。今所见的《天父圣旨、《天兄圣旨》以及《天父下凡诏书》的内容和出版。必定包括了现场记录、修改成文、奏呈天王、东王、西王披阅审定等过程。

但太平天国的印书很多,各书的版本也很多,在戎马倥偬之际.所印各书内容的校订和版刻大都不精,因而粗疏错误之处屡见不鲜。《天父圣旨》、《天兄圣旨》这样重要的书也不例外。除标点、抬头空格等格式多有错误和不统一外,《天兄圣旨》中还有两处日期和地点的错误,可能引起对史实的歧解。较重要的一处是《天兄圣旨》载:“辛开元年八月初一日,天兄劳心于是早下凡,时在永安,大战妖魔......”太平天国何时占领永安?据待方宫私文献,时在咸丰元年(即太平天国辛开元年)闰八月初一日。《天命诏旨书》载有洪秀全在永安所发一道诏旨,日期作“又八月初七日”,列在“辛开八月十九日时在舟中”的诏旨之后,“又八月”毫无疑义即是“闰八月”。太平天国天历并无闰月,故洪秀全此诏足太平天国在辛开元年尚未实行天历之重要证据②。《天兄圣旨》说“八月初一日”天兄已在永安下凡,这似乎重新引起了天历究于何时实施的问题。但根据太平军在八月以前行军作战的史事,根据《天命诏旨书》中记载天父“辛开七月二十六夜时在(桂平)莫村”的杀黄以镇诏、天王“辛开八月初三月时在莫村”的谕各兵将诏,“八月初一日”无论是否天历,太平天国部队均不可能已到达永安,故《天兄圣旨》中“八月初一日”“时在永安”的一次下凡,“八月初一日”必系“又八月初一日”之误⑦。

《天兄圣旨》中的另一处错误是辛开元年正月二十七日天兄下凡告诫洪秀全的众妻妾不得嫌弃怠慢洪秀全事,说“时在武宣三里”。按正月二十七日太平军尚在桂平大黄江与清军相持,而太平军到武宣三里系在二月十二日以后。即使以为此正月二十七日系天历,亦只相当于阴历正月二十八日,与战争史实仍不相符。考《天父诗》一百十六:“天兄耶稣在石头脚下凡圣旨:‘天兄曰:咁多小婶有半点嫌弃怠慢我胞弟,云中雪飞。’”内容与《天兄圣旨》所载正月二十七日圣旨完全相同,故“时在武宣三里”必系“时在石头脚”之误。石头脚在大黄江口附近,曾为天王驻所,正月二十七日太平军正在江口。《天父圣旨》、《天兄圣旨》两书收藏于伦敦英国图书馆“东方和写本部”(原不列颠博物院的一部分)。两书都是黄纸封面,黄丝线装订,但封面封里都没有印书名、刊刻年分或其它字,这与常见的太平天国印书不问。只《天兄圣旨》卷一之封四有陈旧的手写体英文:

“Chines Book  Written by the So—called Heavenly Kind’ Leaderof the Taiplng Rebellion 1860  T.H.S.Escott”

其意思是:“中国书,所谓太平天王子1860年写。”写者是什么人,何时所写,现在还未查知。

《天兄圣旨》除“旨准书目”两叶外,卷一正文五十五叶,卷二,四十九叶,均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四字。两卷正文首行有“天兄圣旨卷之一”、“天兄下凡圣旨卷之二”字样,书口写“天兄圣旨”及“卷之一”、“卷之二”。《天父圣旨》只存卷三,正文首行题“天父圣旨卷之三”,书口题“天父圣旨”、“卷之三”。卷三共三十四叶;也是每半叶十行,行二十四字。卷一卷二末发现,所以没有“旨准书目”。

《天兄圣旨》开篇的“旨准颁行诏书总目”共二十九部,最后一部是《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其中没有本书的书目《天兄圣旨》,也没有《天父圣旨》。《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系在庚申十年(1860)七月二十一日或八月初旨准刻颁①,据此,可以推断现在所见的《天兄圣旨系》印制于庚申十年七月以后。从《天兄圣旨》和其它书的“旨准书目”的版式、字体中,我们还可以推知《天兄圣旨》的具体印制月份。《天兄圣旨》“旨淮书目”的字体有两点特异之处。其一,第五种书目《前遗诏圣书》,“前”字字体与其它不同,显系铲去原字,新刻了一个“前”字填补,其次,书目的最后两行;“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 旨准颁行共有贰拾玖部”,字体与其它各行不同,也明显是加刻填补的‘

“旨准书目”为二十九部而最后两行的字体与书目其它各行的字体不统一者,除《天兄圣旨》外,还有《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和《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两书。这三种书“旨准书目”的最后两行字体,彼此完全相同。《天朝田亩制度》修改重刻本和《钦定前遗诏圣书》两种书的“旨准书目”虽然也是二十九部,但其最后两行字的字体己与书目其它各行的字体一致。据此可以推测,这五种书的刊印时间,应是《天兄圣旨》、《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三种稍前,《天朝田亩制度》、《钦定前遗诏圣书》两种稍后。

但《天兄圣旨》“旨准书日”中的第五种《前遗诣圣书》,与《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两书书目中的第五种也有不同。《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书目第五种作《新遗诏圣书》《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书目第五种也是《前遗福圣书》,但“前”宇已不像《天兄圣旨》中的“前”字,已经改刻得同其它字体一律。这一点告诉我们,当庚申十年七、八月《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一书付刻时,太平天国仍称基督教《新约》圣经为《新遗诏圣书》,这是太平天国早年对《新约》的一贯称呼;但到刻印《天兄圣旨》时,洪秀全已认为《新约》多有错讹,把它改称为《前遗诏圣书》,以示他本人从上帝那里得到了更新更正确的启示。这一修改在刻印《天兄圣旨》时只来得及将书目上《新遗诏圣书》之“新”字铲去,临时补上一个字体不协调的“前”字,到颁印《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时则已将“前”字另行改刻,使与其它字协调。太平天国于每年十月献明年新天历盖玺①。这样,我们可以大致确定,现本《天兄圣旨》是在《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以后即庚申十年七、八月之后、《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以前即同年十月以前印制的⑦。

但英国收藏的这部《天兄圣旨》并不是初刻本。这主要是根据书中有多处明显的铲刻痕迹。所以它应是修改重印本。存世的多种太平天国印书修改本,如与初刻本对照,其修改处固然值得研究,但其中多数书的修攻并不涉及基本内容。从英国藏本所见的改刻处虽多而改刻涉及的字数甚少来看,可以推断修改本并末改动初刻本的基本内容。

《天父圣旨》一书书日见于《钦定前遗诏圣书》和《天朝田亩制度》修改重印本的“旨准书目”二十九部中,但不见于《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两书的“旨准书目”二十九部。如前所述,《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和《太平天国辛酉拾壹年新历》应刊刻于庚申十年七、八月和十月。由此我们或者可以推测现本《天父圣旨》刊行于庚申十年十月以后。“旨准书目”同为二十九部而有的有《天父圣旨》一目,有的没有,是因为《王长次兄亲目亲耳共证福音书》等的书目有《天父诗》无《天父圣旨》,而《钦定前遗诏圣书》等则有《天父圣旨》而无《天父诗》,所以,它们的书目仍然部是二十九部。这使学者们长期来以为《天父圣旨就是《天父诗》①。事实上,这是两种不同的书。赵烈文《能静居士日记》咸丰十一年(186l)三月二十二日记:

“到般中寓小坐,兰卿来,在夷行取得贼中书四本归,系英人到江宁携来物。......藏书目《天父圣旨》一本,记贼中伪托天父下凡,所视言语,鄙俚不经,皆托东王口中传出,其初起事以前一本已失去,此本系在平山之后以迄破全陵之时。初所言皆笼络人心而已。比至金陵,则杨秀清日骄,往往假托天父下凡,肩舆直至洪秀全宫内。癸丑冬十一月内,竟传旨欲责洪逆四十,洪退忍受,不敢求免,大众哀乞始释。”②

英国图书馆收藏的《天父圣旨》卷三起自甲寅四年正月,则赵烈文所见的《天父圣旨》应为卷二,所记已失去的一本应为卷一。1861年初英国人从南京得到而为赵烈文所知所见的,似乎只卷一卷二两卷,这使我们可以设想现存的卷三那时还没有印出来。

天父天兄的代言人杨秀清、萧朝贵都早已在太平天国丙辰六年、壬子二年死去,因而通过他们而得到天父天兄指示之事也都早已结束。洪秀全何以在庚申十年又将《天父圣旨》、《天兄圣旨》付印?如前所述,天父天兄的圣旨从记录到审定有一系列的程序,洪秀全在庚申十年印制这两种书时是否可能作何种修改?这些问题都值得另行研究讨论,这里不论。

我在英国近两个月,除了短期在剑桥大学图书馆、牛律大学包德利图书馆和伦敦大学东方学院图书馆以外,大部分时间在英国图书馆盘桓。五十多年前,萧一山在英国图书馆影、抄了二十三种太平天国印书和其他文献,编为《太平天国丛书》第一集及《太平天国诏谕》、《太平天国书翰》、等书出版,他和其他在英国搜集了太平天国史料的王重民、向达诸前辈的贡献是很大的。他们的收获也曾使人们认为,英国所藏的太平天国史料可能已尽于此。尤其是萧一山自己说,“(民国)二十一年余奉考察文化之命来欧洲,居英经岁,费时七月,始尽读博物院东方部(按即今英国图书馆东方部)之藏,了无遗珍。”①这使我在英国图书馆搜索时,原不敢抱有道大的期望,因而当我在那里工作十天以后发现了《天父圣旨、《天兄圣旨》这两种重要资料时,不禁喜出望外,心情万分激奋。

英国收藏太平天国史料的处所,除了图书馆以外,还有英国公共档案馆。近些年来,英国太平天国文专家柯文南先生已从中发现了若干太平天国文献,并且无保留地送给中园发表。,但中国学者对这一有待深入开发的宝藏尚未涉足。我在英国期间,原拟对图书馆、档案馆都进行搜访,不巧的是,档案馆那时正因拆修通风道而闭馆,因而只好专注于图书馆。这个不幸带来的好处是,我可以在图书馆方面工作稍稍深入一些。但时间终究只有七星期,遗漏一定还有。就以我现在的一些收获来说,那也是在柯文南先生的帮助和伦敦大学的资助邀请使我有这次英国之行的条件下获得的。英国图书馆的Howard NeIson先生、Francis Wood女士,特别是Beth Mckillop女士对我的工作给予了便利和帮助。《天父圣旨》、《天兄圣旨》等资料如果有益于太平天国研究,我必须首先感谢他们。Mckillop女士不久前来信说,英国图书馆最近又征集到《颁行诏书》的别本。这是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知的太平天国佚书还有不少。就以赵烈文日记所记的四本书来说,《天父圣旨》今只存一卷,《钦命记题记》今末发现。我希望,在中国学者和英国朋友的共同努力下,《天父圣旨》的另外两卷和《钦命记题记》等将来仍有发现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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