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无声

父亲的生日，我至今没有搞清楚到底是哪一天。依照每年的惯例，每每到生日前，他会打电话给我，问我，他的生日怎么办，我总是开玩笑地说，凉拌。今年，父亲该过他的第60个生日。我总想着，应该把我们弟妹几个都召集起来，团结在以父亲为中心的家中央周围，一家人热热闹闹，为他老人家办一个热呵呵、乐融融的生日聚会。
　　在童年的记忆里，我对父亲的爱和依恋远远比不上我母亲，甚至有很多时候，我对他显示出无法掩饰的厌烦，有些时候，感情中，对他还有一些憎恶。父亲年轻的时候，论长相，也算是英俊潇洒的那一类，个头很高，略显清瘦。他是做财会工作的，他的业务相当熟练，一个算盘被他打得出神入化，看他打算盘是一种享受，他的粗笨的手指在算盘上变得灵巧，说他运指如飞一点都不夸张。在家中，他对母亲的态度是我最不理解、最愤愤不平的。对他的固执、任性和刚愎自用，他的有了错误紧抱不放的做派，我一直都是敢怒而不敢言，偶尔有母亲出面，与他据理力争，到头来，每次都是母亲被他吵得不辨东西，而我，总是躲在一边，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我的小豹子一样的眼神总会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使得他看到我后，因为恼怒而面红耳赤、终于拂袖离去。他是不苟言笑的，以至于我无从回忆起年轻时代的父亲的笑容，是的，他几乎没有笑过。对我和弟弟妹妹，也包括我的善良慈爱的母亲，他总是非训即吵，我们弟妹几个看到他的时候，如同小耗子看到了老猫，大气不敢出，大话不敢说。在父亲面前，规矩多多，吃饭是不能说话的，吃饭时嘴巴是不能吧唧的，不爱吃的饭菜是不能不吃的，走路是不能疯跑的，坐在凳子上是不能乱晃悠的，说话是要懂规矩的，和客人说话是不能显得小家子气的，诸如此类，父亲就像一个紧箍咒，紧紧地箍着我们，一点自由的感觉都没有。终于有一天，父逼民反，我和弟弟妹妹商量好，我们决定起义以示反抗。我一往无前地、勇敢地站在他面前，严肃地质问他，你会不会变老？我们会不会长大？他不情愿地回答，都会。我说，你现在这样对我们，你等着吧，等我们长大了，你变老的时候，我们决定，把你挂在墙头上！这时的父亲痛心地、无助地但是依然威严地看着我们，对着我们的脸，一个个问，是这样吗？问到我的时候，我坚决地点了点头，并咬牙切齿地、肯定地说，是的！问到弟弟妹妹的时候，他们居然联袂叛变，都怯怯地说，不，爸爸，我们不把你挂墙头。父亲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我摇了摇头。他伤心了，此后的一个月的时间，我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和那两个小叛徒也不说话了，我的骄傲和倔强使我成了家庭中的孤家寡人。最后，还是母亲从中周旋，哄得父亲主动找我，我和父亲的双边关系才算恢复正常。
　　我看到父亲的第一次笑，是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他帮我拿的通知书，手中拿着通知书的父亲笑起来是那么好看，那么慈祥、慈爱、幸福、满足。他对我说，知道爸爸为什么不会笑？是因为你们几个太淘气，你妈又是那么宠爱你们，我如果不唱黑脸的角色，你们几个就会像失修的小树，是长不成材的。那时，我恍惚明白了父亲的苦心，他对我们的爱不是宠爱，而是训斥，这就是父爱。父爱无声，却深远如海，细微似雨。
　　现在，我自己也已经为人父亲，更能深切体会父亲当时的心情，对子女的那份责任，加上生活的压力，工作的不顺心，父亲能做到当时那样，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今年，父亲的生日，我无论多忙，都要为他张罗一次，希望能看到已经步入老年的爸爸开心的笑。让父亲笑，是我的责任，因为他的前半生笑得太少，老年的他应该多笑，应该以我们的关心和孝心，把那些本该属于他的笑声和快乐交还给他。

作者：陈向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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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父亲节,给爸爸买了一件衬衫,他好开心,不是因为多了一件衬衫,而是得到女儿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