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名称：大型舞剧音乐《原野》
作曲：吴少雄
演奏：中国歌剧舞剧院交响乐团
表演：北京舞蹈学院
主要演员：山翀（饰演金子）
          王盛峰（饰演仇虎）
          胡岩（饰演焦大星）
舞剧编导：张建民
乐团指挥：彭家鹏

唱片介绍：

    舞剧《原野》以曹禺戏剧为蓝本，通过独具魅力的舞蹈艺术形式，阐释了一个压抑的年代，一段追求美好、自由爱情的动人故事，一曲悲哀的人性畅想。该剧不仅洋溢出诗化的现实主义精神，同时又运用大量象征主义和表现主义手法深化了原著的思想内涵，关注了时代的悲剧特质。舞剧《原野》所展示出的超绝的意志力，强悍的精神，原始的人性，以及对强大生命力的憧憬，激越着每一个观赏者；它让人们深刻感悟到了人性复杂而丰富的内涵，体味到人的内在生命运动的无比丰富性与独特性；导演透过作品命运的表层，发现曹禺先生对现实的深刻把握，并在舞剧中焕发出了这种闪耀的理想光彩。该剧的震撼力不仅来自于优美新颖的舞蹈语言，深情而气势磅礴的交响乐，顶级的灯光，精炼别致的布景与服装以及观赏现场的视听冲击力；还来自于导演对舞剧主人公的人格深化，来自于剧中主人公以有限的力量向强大的环境所做出的抗争，并且通过他们与自己内在力量的搏斗以及他们自身的与对立，展示出主人公不顾一切按照自己对生活的愿望去奋争的坎坷的心路历程，这不仅是仇虎和金子等人的历程，也是一个民族的历程。



    以下文献节选自摘自《人民音乐》杂志中《三维审美空间的复合——评舞剧<原野>音乐》一文，作者，娄文利（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博士研究生，师从李吉提教授）。

    曹禺先生早年的戏剧名作《原野》，自诞生之日起就以其厚重的历史感、强烈的戏剧性和巨大的悲剧性深深地震撼着人们的心灵，在戏剧舞台上久演不衰。上世纪80年代根据《原野》改编的同名电影曾经轰动一时，万方编剧、金湘作曲的歌剧《原野》更是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好评。2004年9月16日，作为北京舞蹈学院建校50周年展演剧目的舞剧《原野》在中央戏剧学院实验剧院首演，再次掀起人们对这部名作的关注。该剧由北京舞蹈学院张建民教授任总导演，张建民、吴蓓编剧，周立新任舞美设计，担任作曲的是近年来在舞剧音乐领域孜孜不倦、颇有建树的作曲家吴少雄，这是他继《丝海箫音》《鹊桥》《惠安女人》等优秀作品之后创作的第八部舞剧音乐，在探索舞剧音乐创作的道路上又取得了新的成绩。

    (一)三维审美空间的戏剧基础和现实依据

    《原野》戏剧内涵的复杂性、各种矛盾的多层性和人物性格的多面性，使我们在感叹曹禺先生笔力精到的同时，也产生了多种审美体验，并对作曲家“化”的审美构思形成了认同感。这种“化”的审美构想也反映了作曲家对剧作本身表层、里层和深层三个层面的深刻理解。具体到创作，表层的特征，如地域文化特点、时代特征、事件情节等就用写实的手法；里层的，如情感世界的传达与宣泄用浪漫主义手法；而最深层的精神世界和最深刻的戏剧内涵则需要用表现主义的音乐语言，等等。这也是作曲家这种独特的“化”审美构思的现实依据。



    (二)三种审美构思的具体体现

    1．关于现实主义手法的应用

    这部关于复仇的悲剧中，在那些丑恶的人性和黑暗的现实反衬之下，金子身上闪耀着的真善美的光芒是那么可贵，他们那注定以悲剧告终的爱情充满理想主义色彩，作曲家以现实主义手法倾情赞美这微弱的光芒和宝贵的色彩，并将之升华为在黑暗现实中对光明和希望的追求。这主要集中在第一幕最后一场“金原野”中，包括金子主题及其三个变型、爱情主题及变型和焦母主题（编导者把这个理想中的“金原野”定位成“存在于观众想象中的另一个舞台”，着力凸现其“现实主义基础上的象征意味”)。


    (1)关于金子主题及其三个变型

    第一幕第二场金子送别大星，在弦乐轻巧的拨奏背景中，板胡和三弦那诙谐的音色演奏的河南音调惟妙惟肖地刻画出金子俊俏、泼辣的形象，金子主题首次亮相就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而大星亦步亦趋的可怜相也让人忍俊不禁。

    这个主题在全剧中有三个变型：

    第一幕第四场见到仇虎之前，金子边洗澡边回想与仇虎的童年时代，舞台布景是北方秋季特有的那种高远湛蓝的天空，白桦树叶斑斑驳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此时独奏小提琴在高音区奏出金子主题的第一个变型，旋律那么纯净辽远，是金子充满温情的内心独白。

    接着，在展现金子与仇虎甜蜜爱情的第五场“金原野”中，板胡演奏的金子主题变型为一个更加抒情、更加内在的形象，似是对爱人倾吐无尽的情愫。

    弦乐复奏一次后，板胡又将主题加花变奏，旋律更加细腻缠绵，传神地刻画了沉浸在爱情中的女性内心世界。这是金子主题的第三个变型。

    接下来，大提琴支声复调与之对答，似是二人倾诉衷肠，爱情的醇香令人陶醉。

    随着戏剧的展开，金子主题从一开始的形象、性格描写，逐渐演变为挖掘人物内心情感，表现心理活动，这是一个逐渐深化的过程，也体现了作曲家在现实主义思想的统一指导下，用不同音乐风格对人物形象、性格、情感进行多侧面开发的出色能力。



    (2)关于爱情主题

    “金原野”一场，前半部分是金子的内心独自和二人对答(见谱例3、4)，后半部分则以“爱情主题”为主，展示了金子和仇虎对理想中那个“金子铺地的地方”的无限憧憬和遐想。这里作曲家以西北民歌《走西口》为原型加以改编，幻化成一曲歌颂人问美好真情的爱情主题(见谱例5)，竖琴流水背景上大提琴演奏爱情主题变型1(见谱例6)之后，逐渐走向了辉煌的高潮，在亮得炫目的金色中把人们带到了那“金色的原野”。谱例5、谱例6

    2．关于浪漫主义手法的应用

    在舞剧《原野》中，浪漫主义手法主要是传达人物的情感世界，宣泄内心的种种波动。浪漫主题首先在序幕中由低音弦乐器演奏(见谱例7)，这是怀着满腔仇恨的仇虎在黑色原野上痛苦的回忆，有一种悲剧性的浪漫气质。

    第四场弦乐组齐奏的浪漫主题，表现了在焦阎王家艰苦度日的金子对自由和爱情的向往；第二幕第二场四人舞场面中，浪漫主题和金子主题交织在一起，是重获爱情的金子对未来坚定的信念；最后一幕“出逃”中，乐队全奏的浪漫主题展现的是面对诀别二人悲壮的情感，等等。
总之，作曲家用浪漫主义手法很好地表达了多层情感空间的交织、矛盾和对比，情感宣泄处理得合情、合理。

    3．关于表现主义手法的应用

    由于整部戏剧是围绕着仇虎复仇的主线来展开的，因此仇虎和焦阎王之问“两代的冤仇两代的恨”是全剧的主要矛盾。为了表现这一核心关系以及由此而生的压抑、扭曲和痛苦等种种情境，作曲家采用了表现主义音乐语言，并把这对仇人的主题凝练在一个十二音序列中贯穿全剧(姑且称之为“仇恨序列”，其中前八个音是“仇虎音列”，后四个音是“焦阎王音列”)，并通过原型及各种变形、移位和两个音列的激烈碰撞、多次交锋来表现水火不容的深刻仇恨。

    如，第一幕开场就是动机化的“仇虎音列”原型，开门见山地点出主题，铜管乐器的齐奏令人不寒而栗。随后，在弦乐震音的背景上单簧管的两个乐句是“仇虎音列”中第4、5、6、7四个音的变形，紧接着双簧管演奏“焦阎王序列”四个音变形而来的两个乐句，这是两个序列的首次碰撞；在接下来的段落中，两个序列又以纵向叠置的方式再次交锋：弦乐声部用震音的形式演奏整个“仇恨序列”作为背景，大管和双簧管演奏的旋律则是“仇虎音列”重复四次演化而来的。

    又如，第二幕第一场焦母念经、诅咒金子的场面中，作曲家对两个序列的巧妙处理甚至有一些隐喻的意味：“焦阎王音列”用得比较隐蔽，如用弦乐器在高音区弱奏或是暗藏在背景式的音型中，是明明存在却又难以觉察的“暗线”。而“仇虎音列”则显然是处于前景的“明线”，不但有大段的旋律，还多次以前述那个“开门见山”的动机化音型在高音区闯入，仿佛仇虎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正在注视着焦母的一举一动，使人感受到复仇已经渐渐迫近，对即将到来的高潮充满期待。


    总之，作曲家精心设计的表现主义音乐语言— 怪诞的音调、刺耳的和声、恐怖的音色、整块音色的对比——非常准确地表现出黑暗、恐惧、压抑、扭曲、愤怒等情境，收到了极好的戏剧效果。



    (三)化审美构思指导下的风格复合和语言兼容

    前面分别分析了三种审美构思在音乐上的具体体现，而实际上舞剧《原野》更多的是体现为多种风格的复合和多种语言的兼容。

    吴少雄所谓“风格的复合”、“语言的兼容”是指将时代不同、表现语言不同或表现元素不同的多种风格和语言有机地融合在一部作品中。它不同于施尼特凯的“复风格”，也不同于现代音乐中常用的“拼贴”，它更强调“对比中的统一”和“对立中的协调”，关键的是，这是以戏剧为基础的“复合”和“兼容”，是一种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

    以第一幕为例：第一场渲染悲剧性气氛，表现仇虎被扭曲的命运，以表现主义为主，中间插入了浪漫主义主题，是对人物命运的慨叹；第二场“送别”，快板，用北方民间音乐体现故事的地域特点和人物性格特征，是现实主义风格；第三场仇虎回忆与焦阎王的冤仇，表现主义风格为主；第四场焦母诅咒、金子和仇虎见面是表现主义和浪漫主义风格的复合，中间一段采用了兴德米特式的线性语言；第五场“金原野”，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复合。



    (四)其它

    另外，舞剧《原野》的音乐还有两个特点值得单独一提。

    仇虎刺杀大星是全剧的总高潮，为了表现仇虎杀人之前内心剧烈的思想斗争和仇恨的躁动，作者用了一段绛州大鼓，时间长达5分钟，音响效果惊心动魄。就在鼓声最强劲的时刻，陕西秦腔黑头那撕心裂肺的怒吼横空而出，戏剧化地表现出仇虎杀人之后多种情感的剧烈撞击——终于报仇雪恨了，内心却更加恐惧、不安和自责，将悲剧性的气氛推向最后的高潮。

    另外，剧中还将合唱作为一个独立声部加以开发利用，用合唱的多种非常规音色和演唱方法来写实、写意、造型、造情。例如当用人声表达人物内心的情感时，多要求用假声演唱；需要渲染阴暗气氛时，要求轻声演唱并用手拍口以及第二幕第一场焦母念经时合唱吟诵音调等。

    最后谈一点我个人对该剧音乐的一点建议。全剧基本上每场都有一个固定音型贯穿，有时产生很好的效果，如第一场中合唱的号子式的固定节奏就很好地渲染了沉重压迫的氛围，但用多了就显得有点单调，如果填充一个流动的中声部或是适当控制音型贯穿的时间可能会更好。另外，某些很戏剧化的动作，如焦母用钢针扎向偶人诅咒金子时，音乐最好有所呼应，不妨就在现在的音响上叠加一个音响层。整体来说，音乐与舞蹈结合得很好，但个别段落为了配合舞蹈的时间，同一音型反复过多，建议与舞蹈进行细致的磨合。有新意，音乐富有感染力，而且较好地体现了音乐在舞剧中的灵魂作用。杜呜心先生评价该剧的音乐“很有戏剧性。”王宁教授认为作曲家对音响的把握很有章法，浓淡适宜。中央歌剧舞剧院刘锡津院长称作曲家“把现代的和传统的音乐语言融汇得很完美”。

    艺术贵在创新。从音乐的角度来说，这部舞剧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它突破了以往的创作模式，开创了一种新的舞剧音乐样式。作曲家本人创作的前几部舞剧大都以某一种风格为主，如《丝海箫音》是新浪漫主义，《海灵》是意象主义，《鹊桥》是新民族主义风格，《惠安女人》是现实主义风格等等，而这部《原野》立足于戏剧，用多元化的音乐语言和音乐风格完成了表现主义、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在戏剧层面的完美融合，实现了质的飞跃。我们有理由相信，作曲家吴少雄一定会不断超越自我，在舞剧音乐的创作中取得新的成果。



作曲家介绍：

    吴少雄，生于1955年10月，福建泉州市人。先后毕业于福建师大音乐系与上海音乐学院作曲指挥系，受教于郭祖荣、王耀华、奚其明、林华、杨立青等。其作品涉及交响音乐、歌剧、舞剧、室内乐、中国器乐及舞蹈、影视音乐。主要音乐作品有：

    小提琴协奏曲《祖国》、民族管弦乐《闽南四季》、中国乐器三重奏《乡月三阕》(获首届中国唱片大奖，入选1988年国际现代音乐节)、钢琴曲《听雨》、弦乐四重奏《春韵》、室内乐《闻岚》、管弦乐套曲《闽土八讽》、交响随想诗《刺桐城》(1990年代表中国参加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托日本主办的由三十几个国家与地区近三百部作品参赛的“丝绸之路”交响乐国际作曲比赛，并获第三名)、女高音交响诗《海赋》、交响序曲《潮声》(台湾省第二届音乐季开场音乐会委托创作序曲)、交响狂想曲《海峡》、大型舞剧《丝海箫音》[与林荣元合作，1992年获文化部第一届全国舞剧观摩演出(比赛)作曲第一名，第三届“文华”音乐创作奖]、现代舞剧《红灯笼》、现代舞剧《海灵》、大型芭蕾舞剧《鹊桥》(该剧作为纪念中日和平友好协议缔结20周年的纪念活动在上海大剧院上演)、大型舞蹈系列剧《郑和下西洋》音乐及文学本创作、大型舞剧《惠安女人》[文化部第三届全国舞剧观摩演出(比赛)最佳作曲奖(第一名)及文化部第十届文华音乐创作奖]、舞剧《原野》(北京舞蹈学院50周年院庆展演)、童声合唱《热冬雨》获海峡两岸闽南语童声合唱评选第一名、个LCD#辑之一《海灵》(获国家新闻出版总署等单位联办的中国文艺音像奖一等奖)、影视音乐《三坊七巷》《豪门惊梦》《大明王朝》《大明天子》等以及作曲技术理论著作《干支合乐论》。

    先后担任文化部第四届全国新人新作声乐比赛、第九届及第十一届全国音乐作品比赛及2003—2004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终审评委。曾获1991年《中国音乐年鉴》“中国音乐名人”提名，1999年中国文联“全国百名优秀青年文艺家”、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文化部优秀专家、福建省优秀专家称号。现为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音协创作委员会委员、福建省音协副主席、福建省艺术研究所副所长。

音乐列表：

枕木与仇恨
焦阎王像
梦幻与扎针
金原野
爱恨与冲突
四人独白
醉狂与安抚
杀人，逃命
黑森林中的新生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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