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随即追至黄河北岸,占据鹊山,并不时炮轰济南。韩复榘为防日军过河,将黄河大铁桥炸毁。
日寇打到黄河北岸后,韩复榘修书一封,派一个副官送到曹县妻子高艺珍处。此信为毛笔书写,后被其家人作为遗书保留下来,原存高艺珍处,高1956年去世后由其女保存。十年浩劫,此信因抄家遗失,但其子等曾各录一份副本留念,使信的原文内容保存下来。
这封信的内容如下:
大姐(据韩复榘次子韩子华说:我母亲长我父亲两岁,所以父亲称其为大姐):
我部这次与日寇浴血奋战,伤亡惨重,为我从军以来历次战斗所未有。眼见官兵如此伤亡,我心中十分沉重。今后战斗必更加严重,生死存亡,难以预卜。请大姐再勿为心,只要把孩子们照顾好,教育好,我即感激之至。现派人送去伍千元作为今后之家用,望查收。
致安好。
向方
不久,日军运来远程大炮威胁济南,千佛山也成了日寇炮击的目标。蒋介石曾允诺增调大炮支援黄河南岸守军,但没实行,还反将已在黄河南岸的大炮调走,这使韩复榘甚为恼火。
前不久,在徐州的司令长官李宗仁曾来济南与韩复榘商计第五战区作战计划。拟好的计划是要三路军退到沂蒙山区,使日军不敢急速南进。韩复榘当场表示反对,说:“南京不守,南路日军快打到蚌埠了,北路日军再过黄河,南北一挤,我军没有接挤,没有给养,想把我们送礼,叫我们吃‘包子’呀!”韩复榘情绪激动,冲口而出,令李宗仁非常尴尬,闹了个不欢而散。
韩复榘料想济南不能长久支持,遂令后勤部门将军需物资向南阳运送。战区截留未成,蒋介石来电也未能制止。李宗仁电令韩复榘不要把后方放在第五战区以外,韩复榘傲慢地在来电上批道:“现在全面抗战,何分彼此。”秘书照批作复,李宗仁接电后极为震怒。
1937年12月22日夜日军从清河镇以南渡过黄河,谷良民部退至周村。韩复榘决定将省府再迁曹县,命令向黄河以北发炮百余响,并留十二军军长孙桐萱断后,将省府各要害机关房屋烧掉,向南撤退。
得知韩复榘要撤离,蒋介石急电韩复榘死守济南,不要撤退,但韩接电时已到泰安。李宗仁来电要韩复榘守泰安天险,韩复榘回电称:“南京不守,何守泰安?”蒋介石再电韩复榘死守泰安时,韩已退到济宁了。李宗仁接电后,认为韩复榘无视军令,不顾国家大体,擅自撤退,破坏抗战,心中异常恼怒,遂向蒋介石建议严办韩复榘。此时,蒋介石也觉得韩复榘这个人靠不住,他既和土肥原有勾结,又和刘湘有联系,外传他还想撤到汉中,再联想到韩对闽变和西安事变所持的态度,更觉韩复榘实在可疑、可恨,便存心要处置他了。
被诓开封命陨武昌 撤到济宁的韩复榘心烦意乱,他令省府再迁宁陵,并把总指挥部参谋长等人赶到巨野,部队分布到济宁、兖州、嘉祥、邹县一带,自己带着一个通讯队留在济宁。通讯队长是个女的,回民,曾获山东武术比赛优胜,兼作韩的镖师。
1938年1月7日,日军桑田部抵济宁东面的八里铺,沼田部也向济宁以东逼进。见两路敌军来势甚猛,韩复榘遂放弃济宁,退集曹县、单县、成武、金乡等地,准备进入河南,以图东山再起。
1月11日,蒋介石、白崇禧到开封召集北方将领军事会议。李宗仁电令韩复榘前去参加。但韩复榘因有擅自撤退一节,心怀忐忑,不敢前往。同时他接刘湘密电:开封会议于兄不利,最好借故不去参加。于是他推说军事吃紧,复电不能前往。李宗仁接韩复电后,即上报蒋介石。蒋介石则要蒋伯诚再去电,务必要韩复榘到会。蒋伯诚即去找韩复榘驻开封代表靳文溪,对他说:“蒋、韩过去有些误会,只要一见面就自然解释清楚了。要是不来,意见越深,闹下去,我看对他不利。我也和向方共事多年,彼此肝胆相照,故此说这些话。只要他肯来,我保他没事。”靳文溪相信了蒋伯诚的话,就给韩复榘发去一个电报,说蒋伯诚在开封等他,并且和老蒋谈妥,一切误会见面后可解决。韩复榘这才改变主意,决定到开封参加会议。
听说韩复榘前去开封参会,总指挥部的幕僚人员大吃一惊,急忙乘车追赶拦阻,然而此时韩复榘的车队已出省界,追赶的人只得怏怏而回。
抵达开封后,韩复榘受到河南省主席刘峙、武汉来的白崇禧和徐州来的李宗仁的热情接待,他的卫队也安置在了他住的地方。韩复榘见此情形,心中安稳了许多。
然而,蒋介石最后还是将韩复榘扣了起来,并随即解赴武汉,押在武昌市平阅路33号内院一座小楼上,此处在“委员长武昌行营”斜对过,是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所在处。
1月23日国民政府下令免去韩复榘的所有职务,委任沈鸿烈为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的第三集团军总司令一职由十二军军长孙桐萱继任。随后指派何应钦、鹿钟麟、何成溶为审判官,徐业进、贾焕臣为军法官,组成最高军事法庭,以鹿钟麟为庭长,会审韩复榘。
不久,武汉的报纸根据法庭的公报,堂之皇之地报道了大审韩复榘的消息。可此时韩复榘却还什么也不知道,他并未出庭,也没人要他出庭。最后,法庭经过研究来了个缺席审理,给韩复榘定了十大罪状,判处死刑。
这十大罪状是:一、违抗命令,擅自撤退;二、按兵不动,拥兵自保;三、勾结日寇,阴谋独立;四、收缴民枪;五、纵兵殃民;六、派销鸦片;七、破坏司法独立;八、擅征和截留国家税款,破坏税制;九、侵吞国防经费;十、扰乱金融。
1月24日晨,有人上楼对韩复榘说:“何部长请韩主席。”
韩复榘便由楼上走下来。刚走到楼梯底,身后忽然枪响,韩复榘一惊,大呼:“有,有刺客!”接着又是一枪响,韩复榘立定不动,随即枪声再响,他倒了下去。
韩复榘死时48岁。
高艺珍在漯河听说韩复榘被扣解往武汉,便预料韩此行不吉,痛哭了一场后,打算亲自到武汉探望韩。还未成行,驻军河南的郑洞国忽差人告知,明日来看望她。高艺珍想,韩复榘和郑洞国一向没来往,这次来可能是要抄她的家。于是,她召集随她来漯河的卫士连连长窦来庚及副官、家人等在一起商议,决定次日郑洞国来之前,将所有带来的箱子都打开,放在屋内靠墙边,卫士连带来的武器也都拿过来堆在桌子上。
次日上午,郑洞国带着卫士乘车来到漯河与高艺珍相见。高艺珍说:“向方犯罪,郑将军来此,想必奉命查抄我家。喏,这是我的全部财产,卫士连也集合在院子里,武器在桌子上。郑将军,请验收吧。”
郑洞国一见这阵势,赶紧说:“哪里,哪里,请您别误会。韩主席获罪,自有公论。我是奉蒋委员长电话之命前来慰问您的。您有什么要求或缺什么,请告诉我,我代转达。”
高艺珍说:“我有几点要求,请将军转告委员长:一、我想去武昌探望向方,是否可以?二、我今后无需人保护,这个卫士连并非一般的卫队,他们是山东国术界名手,连长窦来庚原是山东省国术馆馆长。现在他们一致要求回山东参加抗战,请批示。三、我们用不着武器,卫士连如果回山东,他们也不带武器走,这些武器是国家的,请收缴。”
郑洞国说:“您的这些要求,我现在还无法答复。等我回去转请蒋委员长批示。如果您没别的话说,我就告辞了。”
隔了一天,郑洞国又来了。他对高艺珍说:“委员长对您的要求回了电话。关于去武昌的事,您不便去,可以派一个副官去看看他;卫士连可以回山东,武器可以缴上来。还有,委员长为照顾您全家的生活,已令山东省民生银行拨给您十万元作家用。”
高艺珍为了探听韩复榘的生死,便嘱咐一副官去武昌探监。副官到了武昌,恰巧碰上了由银川赶来的纪甘青。原来纪甘青听说韩复榘被扣押武昌行营,便多次和马鸿逵商量办法,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纪甘青决定亲自走一趟,马鸿逵这才用自己的小车把她送到武昌。
此时,韩复榘已被处决。法庭批准纪甘青和高艺珍派来的副官前去看尸。
看到棺木,纪甘青泣不成声。看守打开棺盖,纪甘青见韩复榘安祥如旧,不像受过刑,情绪这才稍定。军法官通知纪甘青,明日韩复榘的灵柩将被安葬在豫鄂交界处的鸡公山墓地。
次日,纪甘青带着副官坐火车赶到鸡公山基地,在那里等候灵柩到来。安葬韩复榘的墓穴已经修好,并有一块石碑立在一旁,碑上刻着“韩复榘之墓”5个大字。
韩复榘安葬后,纪甘青哭祭一番,仍乘原车返回银川。解放后,纪曾到北京探视过高艺珍,并祭扫了韩复榘之墓(1954年韩复榘的灵柩经人民政府批准,由其子女迁往北京香山万安公墓安葬)。
探视韩复榘的副官待韩的灵柩在鸡公山安葬后返回漯河,向高艺珍汇报了此行详细情况。高艺珍得知韩复榘已被处死,十分悲伤,子女们也都悲痛万分。特别是其长子韩嗣燮(字伯阳)因受刺激,导致精神错乱,以后住进北京精神病院,后来死在那里。
高艺珍离开漯河时,韩复榘的小妾“红菊花”对高艺珍说:“主席已死,大姐一人肩上的负担很重,我不会做什么事,今后我不愿再拖累大姐了,我想仍回山东老家。嗣蟥是主席的骨肉,请大姐抚养他成人吧。” “红菊花”年纪轻轻,高艺珍本不愿留她同自己过以后的日子,既然她本人提出,便送她走了。
韩复榘共育有4子,高艺珍为他生育了3个:大儿子韩嗣燮;二儿子韩嗣燠(解放后考入军政大学,毕业后参加抗美援朝,复员后在兰州电力技工学校教书);三儿子韩嗣烽(曾在四川军校受军事教育,解放后在陕西某交通部门任职);四子韩嗣蟥(曾留学奥地利,后定居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