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国初年官场的嫖赌风气看社会病态的两大症状
从民国初年官场的嫖赌风气看社会病态的两大症状
作者:闲闲淡淡
中国自古就有“五毒俱全”的说法,即“吃喝嫖赌穿”样样都沾,形容一个人毛病齐全、坏事做绝。到近代,在“五毒”之外又多了一毒:抽大烟。嫖、赌、烟为毒自不必说,说吃、喝、穿也是毒,并不是指吃糠咽菜短褐敝屣,而是指暴殄天物。民国初年的官场,便麇集了那么一批五毒俱全的家伙。
赌博与嫖娼是一对孪生物,它们一产生,就如水银落地,无孔不入,渗透到了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是人们都知道,嫖赌都是“含金量”极高的糜烂生活,没有坚实的政治、经济后盾为支撑,是难以维系的。民国初年的中国社会可分为霄壤之别的两极———社会剩余和社会缺乏。对于妻妾成群的官场贵人们来说,是过剩;而对于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城乡工农而言,是匮乏。作为社会过剩的人格表现,最明显的是两大社会病态:一是赌博,二是嫖娼。
《春秋》里就有关于赌博记载。从那时起,赌博的香火兴盛缭绕,绵延不绝,至今已经三千年。东晋时,宰相谢安与同僚下围棋赌输赢,赌注为一幢豪宅;唐朝时,文人骚客大多嗜赌,即如韩愈、李白等人也乐此不疲;宋元时期,赌博开始成为一种新兴的社会行业,并且和色情业联袂成为国家的经济支柱。值得一提的是,在中国赌博和娼妓的历史上,宋朝是一个需要大书特书的时代:宋太祖在中国历史上首倡“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的社会风气,宋徽宗提倡玩“双陆”赌博,宋高宗则在偏安临安不久即颁行骨牌。宋朝有靖康之耻,民初有“二十一条”,国家局势相差无几,社会病态也是那么惊人的相似;明清时期,赌博、嫖娼业空前繁荣,到清朝道咸年间由“马吊”发展而来的麻将后来居上,异军突起,进而成为中国的“国粹”。
民初曾经流行“无官不赌,无官不嫖,不赌不嫖,哪能成交,不赌不嫖,怎能入朝”的民谣。北京最大的赌窝是袁世凯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家,财政总长王克敏家和陆军总长段祺瑞家。其中段祺瑞还雇佣了专门陪赌的仆人,月送干薪800元。袁世凯也曾几次下令禁赌,可是法不治众,结果无异于抱薪救火,赌风也因此愈禁愈炽。
至于官场嫖娼,袁世凯就不好意思板起面孔下令禁止了,因为他自己也有“寡人之疾”。他仿照齐桓公设立“女闾”的做法,承认娼妓为合法,并且默许各地可参考前代成例,根据本地实际情况制定有关娼妓管理的一系列规章制度,使民女从娼、妓女定期查体、领取执照、交纳税费的整个流程都有“法”可依。从袁世凯到其所属衮衮诸公几乎全是帷帐不修的家伙。当时,北京的八大胡同和十大青楼里聚满了原产南京、苏州一带的南国金娃,吴侬软语,似水带枝。官僚们如蝇逐臭,趋之若鹜,政府的各个部门几乎都要搬到花楼上挂牌办公了。于是,民国的政治又荣获了“奶奶救国”、“花枝通天”等美誉。
民国初年官场的赌博风气,实际上是权力关系异常紧张的外在表现。当时的政治,实质仍然是袁世凯的独裁统治。凡是袁世凯的下属,无一例外的都是西装革履的“奴才”,看上去一个个风光满面招摇过市,实际上都是木偶傀儡,毫无独立性和自主权可言。这就决定了他们在官场中精神与人格的残缺,这种精神的病态反映到私人生活中,就是发泄为逐强奸胜的偏执。只有沉醉在赌场中的虚拟“平等”和暂时胜利,才可以作为一贴壮阳药,让自己也体验一下做“主人”的快感和占有欲的满足。
对于女色的追求,也是条件下人性扭曲的“高等”表现。民国肇造,国人都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民主平等的光临,但是袁世凯费尽心机与聪明,利用各种矛盾和斗争,最终把大总统的权力恢复到以往皇权的水平,凌驾于社会之上,把整个社会变成了他的绝对支配对象,尤其对于民国政坛的官僚们来说,他们唯一能做的事,只有服从。这就使所有官僚在灵魂深处,对于不可预测的命运风险黑箱有了刻骨铭心的恐惧,说到底还是对于的恐惧。这种恐惧最终以下流占有的形式表现出来。黑格尔曾经分析过拿破仑的内心世界,他说这些官场中人整日处在危机四伏之下,不仅要与上级斗,还要与下级斗,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安宁,只有在女性的占有上,才能得到一份百依百顺、毫无反抗的安宁体验。
而民初官场的这种“含金量”极高的消费和生活,反过来又强烈地刺激着官僚们无休止的铤而走险,去窃取权力,去攫罗钱财。这样,一个恶性循环就形成了,并且以自由落体般的加速度膨胀,进而吞没和毁坏所有社会秩序,以其巨大的破坏能量,把一切阻力和道理轧成齑粉。因此在近代中国,就像托尔斯泰在《艰难的历程》中所说的那样,“我们的民族注定是要在清水里煮一次,在咸水里煮一次,再在碱水里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