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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动社区小憩 · Life音乐水吧历史文化 中国历代名女 -- 奇女传 (作者: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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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代名女 -- 奇女传 (作者:车水)

申屠希光为夫报仇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风是静的,树是静的,只有月光如洗,只有楼头的少女听着激扬的笛声,心神俱醉。

吹笛的是威武军侯官县(今福建省境内)的读书人,名叫董昌,他母亲早亡,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又一病去世。他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的家业,薄薄的几亩田产,仅堪食粥膏火,而他的后娘徐氏贪食性懒,不肯勤苦持家,董昌对她敬而远之,于是外出游学,一味苦功读书。、

南宋时候,福建一带虽然还算宁静,但由于金人的不断南侵,整个国家却战事不断,民不聊生,董昌也是个关心天下的读书人,这晚有感于国事如麻,把笛子吹奏得那样悲凉慷慨,那样壮怀激烈。

听笛的女子叫申屠希光,威武军长乐县人,她的父亲申屠虔,以诗礼传家,渔耕为业,不慕荣华富贵,但求苟全性命于乱世。申屠希光有一个哥哥申屠希侃,一家人父慈子孝,兄友妹恭,和乐融融。申屠希光是远近知名的孝女,也是远近知名的美女,更是远近知名的才女。这晚她闲来无事,独立楼头,想不到居然被一曲笛声深深地打动,她感慨良多,欣然赋诗:

    夜月沉沉月满庭,是谁吹彻绕云声;
    呜呜只管翻新调,那顾愁人泪眼倾。

她也渴望见一见那吹笛人的模样,她把这一番心事在第二天悄悄地告诉了哥哥。她哥哥多方打听,知道了那晚吹笛的是游学而来的侯官人董昌,哥哥知道妹妹的心思,便通过别人索取到董昌的诗文,带回给申屠希光看,申屠希光十分欣赏,表示愿意嫁给此人。于是他们的父亲申屠虔亲自找到董昌,说明来意,就这样成就了一段美满姻缘。

转眼又是盛夏来临,万物孳孕发育。在这种情况下,最飘忽轻渺的恋爱,也不能不变成缠绵热烈的深情。本来就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现在更叫周围的景物烘得如痴似醉了,夫妻俩恩爱非凡。就是在这样的时候,董昌决定带申徒希光回自己的老家,临行前申屠希光对从小和自己玩在一起,赶来送行的女伴说道,我还会回来的。

申屠希光随丈夫董昌到了侯官。新人进门,迎龙接宝,交拜天地祖宗,三党诸条,一一见礼。只有董昌的继母徐氏,没有出来受礼,徐氏心性刻薄,她不出来,董昌夫妇也要去三请,但董昌为人落拓,竟没有去理会,徐氏心中更加痛恨,从此,天天寻事聒躁,捉鸡骂狗,一股怒气发在新娘子申屠希光的身上,申屠希光随她乱闹。只是和颜悦色,好言劝解,不与她一般见识。

董昌娶了个如花似玉又贤淑刻苦的妻子,一般人都羡慕不已。但也有心怀不轨的人,听到申屠希光的才情与美色,垂涎三尺。郡中的方六一,财雄势强,是个放荡轻浮的纨绔子弟,一个不择手段、毫无心肝的调情者,她自见到申屠希光后,便天天在董昌家的房前屋后乱转,有意无意地想和申屠希光接近,或许是痛苦得太久了。他压制不了自己的饥渴,他愤愤地对别人说:“董昌何物小子,怎么能消受这样的绝代佳人!”

方六一为了获得申屠希光,在一个专爱播弄是非的,与董昌有仇的长舌妇姚二妈的帮助下,逐步展开一场有计划的阴谋。

这天董昌刚要出门到学校中与人谈论文学,只见一人捧着拜匣走进来,取出两个柬贴递上,董昌看时,却是一个拜帖,一个礼帖,那礼帖上写着许多贵重的礼品,一看送礼人的姓名是方春,董昌一看不认得这个人,还以为是送错了,就在这时方六一踱将进来,一阵恭维话,一阵推让,硬逼着董昌收下了礼品。没有办法,董昌到第二天也备了几样礼物去答拜,秀才人情,尽管只是些书、文、扇之类,方六一尽都收下。一来二往,方六一便套上了交情,方六一这样的纨绔子弟本来是绝不和董昌这样的穷读书人交往的,但这次方六一殷勤备致。自来读书人最爱奉承,董昌见方六一这样小心克已,便认定是个好人,日亲日近,竟视为莫逆之交。

第二步棋走完,随后方六一买通一批强盗,叫他们诬告董昌策划谋反,又在自己所在县的衙门买通一批衙役,要他们不断地向县老爷吹风,说董昌谋反,让县老爷先人为主。再假捏地方邻里人的口气,做一个证据说董昌常和一些异言异服的外地人来往,行踪诡秘,举动叵测。终于一举告倒董昌,那些当地衙役与方六一都是酒肉朋友,方六一乘机叫他们连董昌家的妇女都带进官衙。

董昌被押到衙内,还莫名其妙,听了县衙的审讯连声反驳,触怒了县令,三十大毛板打得他皮开肉绽。这时方六一又通过衙役放出风声,说是衙里还要捕捉董昌的余党,哧得董昌亲族中个个潜踪匿影,就连仆人也走得一个不剩。于是方六一托着董昌的名头,在申屠希光中间传言送语,假效殷勤,对申屠希光说:“董昌的事,已探访确实,是被泉州一伙强盗,招扳在案,行文到本县缉获,就快要解到泉州审问,听说泉州太守极是廉明,一定会把事情弄清镣,我亲自陪他同去,一切盘费使用都由我支付。”

事实上是方六一怕事情久了露出破绽,再花一大笔钱,买通各路关节,将董昌火速送到泉州,又在泉州,花钱买通各路关节,终于把董昌送到黄泉路上,可怜董昌临死之前,还把家里的事托方六一好好照顾。

董昌死后,方六一又假惺惺地装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极力为董昌鸣冤,那些受他贿赂,与他勾结的人自然心领神会,解除了董昌亲族的连坐罪,把董昌的家人,包括申屠希光释放回家。董家的亲族故旧,对于方六一的鼎立相助自然是感恩不已,这时的申屠希光,她的生命线分明是两股:一股是绝对的痛苦,对丈夫的含冤而死,悲痛莫名,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替丈夫昭雪,替丈夫报仇。一股是些许的欣慰,觉得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有方六一这个人来帮忙,直到一件偶然的事情才使她改变了看法。

申屠希光的哥哥听到妹妹家遇到大祸,特地赶来探望妹妹,路上就听到有人正在议论这件案子,其中就有人提到董昌是屈死的,是当地的纨绔子弟方六一垂涎申屠希光的美貌设下的陷阶,不仅使董昌屈死,还使董昌全家对他感恩不尽,特别是董昌的妻子申屠希光现在已被他蒙蔽,听说还要嫁给方六一。申屠希光的哥哥急急地赶到妹妹家,把听到的消息告诉妹妹,申屠希光本早就知道方六一的为人,起先也是当局者迷、现在经哥哥一点醒,恍然大悟、邻里之间也有了些风言风语,更使申屠希光看清了事情的本来面目。

申屠希光有了自己的计划,方六一千方百计地讨好她,她表面上丝毫不露痕迹,与他虚以委蛇。方六一遣人说媒,申屠希光说:“果然我家道穷乏,难过日子,便重新嫁人,也说不得了,但要依我三件事情。第一,要与我原夫董昌筑砌坟圹,等安葬后,方才过门;第二,洞房要铺设整齐洁净,只用两个使女守管房门;第三,方家的老小房户,各要远隔,不许逼近上房。”那媒人把这些话告诉方六一,方六一欢天喜地答应下来。

由于方六一生性贪淫,不论宗族亲眷妇女,只要略有几分颜色,便要图谋好宿,因此人人切齿,他结婚那天,来贺的客人并不多,尤其是女客人,更只有一个和他狼狈为奸的姚二妈来贺,堂中只有一班狐朋狗党,叫喜道贺,恰好这群狐朋狗党中更有几人是申屠希光认识的,是参予她丈夫案子的人,更使她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愈发坚定了她报仇的决心。

到三更的时候,堂中的客人散尽,方六一打发了各色人物,入得房来,叫两个丫环睡了,走到床前,揭开红绫帐子,低低调戏两声,将手一摸,见申屠希光衣裳未脱,笑道:“不是头缸汤,只要添把火,等我热烘烘地慢慢来。”申屠希光道:“便是二缸汤,难道你不脱衣服,也能热烘烘地慢慢来吗?”方六一连忙脱衣服,就在这时,申屠希光右手拔出早已备好的利剑,一剑刺入他的小腹,方六一只闷叫了一声,申屠希光便随势用力,向上一透,直到心窝。此时为丈夫报仇的怒火在申屠希光的心中燃烧,她觉得单杀一个方六一还不解恨。她面露杀机,接着把方六一的两个保镖兼帮凶一一诱杀,然后又杀死参与害死丈夫的姚二妈,再杀死方六一的儿子。她本想杀尽方家所有的人,但一连杀了五个人后,气力用尽,便把方六一的头割下来,装在事先准备好的皮袋中,提着它,出了新房门,出了方家的门,出了城门,来到董昌的坟前,把方六一的头摆上去,拜了几拜,放声大哭。

天色已经大明,县衙接到方家的报案循着血迹寻到坟上,这时申屠希光已经睡着了。捕役们围成一个圈慢慢地逼上来,太阳光强烈起来,光线照着睡在地上的申屠希光,在捕役们沙沙脚步声中,她醒过来,她站起来,把身上抖了一抖,没有惊慌和恐惧,跟着捕役们安安静静地走了。

夏天的清晨,到处布满了温暖和光明。在优美的侯官县山坡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他们手拉着手,一言不发,注视着城中楼阁群中的一个八角高阁。这楼阁背着亮光,只能看到它的阴面。城里的钟声打了八下,钟声过后不久,八角高阁上的一恨高杆上,慢慢地升起一面黑旗,这是执行死刑的标志,也就是说,申屠希光此刻正在被执行死刑。于是这对手拉手,无言注视的人,好像祈祷似的,立亥把身子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停了许久,然后他们站起来后,手拉手往前走去,这两个人一个是申屠希光的哥哥。一个是中屠希光与董昌所生的儿子。

后来好心的人把申屠希光和董昌埋在一起。
 

绿林女杰杨妙真

山东响马,自古有名。王莽时期的赤眉军,隋未的瓦岗军,还有黄巢,还有水泊梁山的一百零八位好汉。在金军南侵,北宋灭亡,南宋苟安江左的情况下,这里又出了一支红袄军。

红袄军的首领原来是杨安儿,他奋战一生,到南宋末期理宗的时候,忧劳而死,队伍交给他的女儿杨妙真领导。杨妙真武艺超群,作风正派,长得面如桃花,眼若寒潭,作为一支义军的领袖,完全一副大姐的派头。她的丈夫李全,北海人,矫健魁梧,弓马娴熟,善使长茅铁枪,无人能够抵挡,人称“李铁枪。”

杨妙真领导的红袄军,组织严密,他们的器械虽不如金兵,但“心协力齐,奋不顾死”,屡败敌人。有一次,他们袭击金军大寨,连金左副元帅宗翰也几乎被擒。金军痛恨红袄军,追剿最急,往往妄杀平民以泄愤,但不能捉到红袄军,红袄军的队伍反而日益扩大。

初,南宋刚立,政局本稳,便利用义军抗金,赋予忠义民兵的称号,但政局一但稍稳,便腾出手来对付义军,这也是宋政权的传统政策。宋太祖黄袍加身之后,一日召集一群大将饮酒,酒至半酣,太祖屏退左右,对众将说道:“我不是你们帮忙,不会有今天,但身为天子,实属大难,反不如做节度使时,逍遥自在。我从当上皇帝后,已一年有余,从没有一晚睡得安稳的。”石守信一班大将慌忙离座问道:“现在藩臣畏服,天下归心,皇上还有什么忧虑呢?”宋太祖笑道:“你们和我,都是故交,何妨直言,这皇帝的宝座,那一个人不想坐呢?”石守信等人听了这话,不禁暗暗惊惶,一齐伏地叩首道:“皇上何出此言,现在天下已定,何人敢生异心,自取灭族之祸?”宋太祖说道:“你们本无此意,但你们的手下贪图富贵,暗中怂恿,一旦变起,将黄袍加在你们身上,你们虽然不想当皇帝,但势成骑虎,也就不得不从了。”石守信等人嗽得汗流泱背,涕位谢道:“我们愚不可及,乞皇上哀怜,指示生路。”

宋太祖说道:“你们请起来,我有一个主张,与你们好好商量。”石守信等人慢慢站直来,宋太祖慢慢说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少而壮,壮而死,不过一瞬间的事,到了撒手之时,纵有富贵,也难带去,惟有趁活在世上的时候,多积金银,厚自娱乐,令子孙不至穷苦,方才不负此生,我为你们打算,不如辞去兵权,出守大藩,多置田宅,为子孙立个长久基业,自己却买些歌童舞女,日夕欢娱,安享富贵,以乐余年。”石守信等人立即说道:“我们蒙皇上怜念,一至于此,真所谓生死人而肉白骨了。敢不谨遵圣谕么?”于是纷纷交出兵权。

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杯酒释兵权”。唐朝设节度使,使它握有军权、行政权、财政权,导致安史之乱,藩镇割据。唐亡后,中国又出现五代十国的分裂局面。宋太祖总结历史教训,打击将领的兵权,遂成为宋政权的一条传统政策,后来杨家将抗辽,岳飞抗金,都不得好死,就是朝廷担心将领威信太高,兵权过重,会威胁皇位的结果。在金人南下,宋室南渡的情况,江北义军势力迅速发展,更是宋政权忧心忡忡的地方。杨妙真领导的红袄军是宋未最有影响的一支义军,更是朝廷的打击目标。

首先朝廷以徐晞稷为淮东制置使,牵制杨妙真,可徐晞稷心怀壮志,以收复被金人夺去的失地为目标,对杨妙真的义军多加扶植,以怀柔政策来对待义军,朝廷大为不满,以懦弱无能为由,将他免去,以刘琸为淮东制置使对付义军。

这时金政权的力量已大大削弱,北方新兴的蒙古迅速发展,成吉恩汗让木华黎经略南方,自己经略北方,灭了西辽,直杀到印度河口和多瑞河口。经略南方的木华黎病死,于是成吉思汗自己转而带病南征,但也死在六盘山,大军就由他的儿子拖雷带着入陕西,连下山寨六十余所:陷凤翔,趋宝鸡,攻下大散关,不久黄河以北的土地全被蒙古人占领,金政权的都城中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已形同孤岛,金政权被迫迁都汴京,以避开蒙古骑兵的锋芒。

杨妙真充分利用这一时机来扩大自己的势力,由他的丈夫李全带领红袄军的精锐部队,进入金政权控制的地区。也就在这时淮东制置使刘琸率领镇江军三万人马前往楚州,目标直指杨妙真。

杨妙真这时正处在困难时期,她的丈夫带领红袄军的精锐进入金人的统治区,开疆拓土,把金军打得无可奈何,但遇到新兴的蒙古军,被围困在青州。而刘琸为了对付杨妙真除了亲率大军镇压外,还有一条更毒的计谋,就是所胃“以敌制敌。”当时在山东一带的义军除杨妙真外,还有夏全领导的一支力量颇大,夏全是一个功名利禄之心颇重的人,刘琸派镇守盱的彭什去游说夏全,对他说:“现在杨妙真正处在危急之中,她的主力部队由她的丈夫李全带领在青州被蒙古铁骑包围,朝廷正准备对她用兵,消灭她只是早晚的事情,希望你能够参予其事,朝廷自然有赏。”夏全还有些犹豫,彭什接着说道:“当年你和李全在山东共同抗金,本来是你的功劳大,可李全却凭着自己的势力抢了头功,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夏全终于答应,欣然率军迳入楚州。

杨妙真侦察到这一情况,日益感到形势的危急,这时又恰好传来李全已死的噩耗,她来不及悲痛,苦思对付危局的良策,她决定约见夏全,和夏全当面谈谈。。

她的说客来到夏全的营帐,对夏全说:“将军难道不是山东的义军吗?难道不也是接受了朝廷的册封吗?红袄军的情况基本上和你们是一样的,免死狐悲,今天我们红袄军消灭了,明天你们的队伍就成为朝廷消灭的对象,请你三思。”夏全觉得言之有理,收拾起趁火打劫的心,决定和杨妙真合作。

这天杨妙真的大营里,旌旗飘扬,大坛大坛的酒搬出来,大碗大碗的肉端上桌,杨妙真刻意梳妆打扮,显得那样地娇媚热情。夏全来了,美酒佳肴一直欢乐到灯火澜珊时,夏全看着盛妆打扮的杨妙真,止不住心禁摇曳,再加上杨妙真已听到丈夫已死,想到在动荡时局中的艰难,对夏全表示出一种似有似无的意思,几乎使夏全不能自持,夏全想到果然如愿的话,子女玉帛,干戈仓凛都归自己,喜形于色。杨妙真当即与夏全合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发制人,进攻刘琸。刘琸正在制置使署,猝不及防,居然连向他的部队发布命令都来不及,刘琸的军队仓惶与义军接战,没有统一的指挥,阵脚大乱,全面溃败,刘琸连夜缒城而出,逃往扬州求救,遭到人们的耻笑,夏全纵兵大掠楚州。

杨妙真深知夏全的为人,对他的纵兵大掠,危害百姓,深为不满。再加上她又得到了李全的最新消息,仍在青州与蒙古兵周旋,苦苦支撑,自然就没有把夏全放在心上。夏全狠狠他说道:“女人心,海底针,杨妙真是艳若桃李、心如蛇蝎。”一怒之下又去归附宋朝,遭到宋将张惠,范成的拒绝,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竟狼狈地投降了金政权,金封他为金源郡王,不久在一次与蒙古人的战争中战败被杀。

刘琸失败后、宋朝廷又以姚种为淮东制置使对付杨妙真,这年五月李全从青州突围,回到杨妙真身边。红袄军势力大振,一鼓作气,进攻姚翀,姚种仓皇之中剃去胡须,易容改装,缩城而逃。

至此山东、淮海一带完全变成了杨妙真夫妻的天下,这时蒙古铁骑日益南来,南宋丞相史弥远又再一次加封杨妙真夫妇,令他们抵御蒙古,杨妙真以大局为重,一口答应。当时,朝廷还令赵范、赵葵,奉令节制镇江滁州兵马,赵善湘为江淮制置使,与杨妙真配合构成一条防线。可这三个人,都视杨妙真夫妻为敌,力主对杨妙真夫妻用兵,一举消灭他们,于是构陷他们的罪名,上报朝廷。南宋未年,朝政已腐朽不堪,处理问题没有主见,左右摇摆,于是又罢去杨妙真夫妇的官爵,饬江淮守臣,整军讨伐,拿李全和杨妙真的首级。赵范、赵葵、赵善湘同时对杨妙真夫妇用兵,李全带军连连击败宋军,可惜那天中了宋军的埋伏。有一处地方叫新塘,泥淖深有数尺,当时天气晴朗已有些日子了,泥淖上面积满尘埃,如同燥坯,远处看还以为是一处平坦的好地方。在一天的黄昏,赵范等假装失败,把李全连同他的亲兵一齐引入泥淖内,然后乱箭齐射,长枪乱搠,李全就此死去。杨妙真听到李全已死的消息,知道大势已去,对部将郑德衍说:“李全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不料就此死去,现在时势已去,不能再支,你们尚未出降,想必是因我在此的缘故,我今离此而去,你们便可出降。”遂带了亲兵百人,闯出城外,向北而去,不知所终,她所领导的义军也支离瓦解。

不久,南宋被蒙古所火,郑德衍等人曾先后随文天祥、张世杰、刘秀夫等人抗元。
 

万贞儿做夫纳妾

蒙古人是第一个在中国建立政权的少数民族,它统治的一条措施就是把全国人分为四等,实行民族分化政策,汉族被列在第三等汉人和第四等南人中,地位最低。同时又按职业把全国人分为十等,知识分子的地位只比乞丐高,称“九儒十丐”。元政府对知识分子的打击使一大批知识分子不再去求功名,专于与市井艺术相结合,便有了元杂剧的兴起,而被称为“杂剧班头”的关汉卿,其成就的取得离不开他的妻子万贞儿。

作为我国古代戏剧的伟大奠基人,元曲四大家之首的关汉卿,所作杂剧共有六十多种,现存《窦娥冤》、《救风尘》、《拜月亭》、《单刀会》共计十五种,其中以《窦娥冤》的成就最高。《窦娥冤》是以年轻的寡妇窦娥被流氓欺压,并且很冤枉地被地方官处死的故事展开的,按照关汉卿原来的构思,以为窦娥太可怜了,剧情一路悲悲切切地发展下去,太过于凄枪,因想安插一些“先苦后甜”的情节,以喜剧结尾。万贞儿从来是关汉卿戏曲作品的第一个读者,在看了《窦娥冤》的初稿后,说道:“自古戏曲都脱不了‘先离后合’,‘苦尽甘来’的老套,《窦娥冤》何妨以悲剧结尾,不落前入窠臼,也许更能给人巨大的震憾力。”关汉卿听取了这一意见。便也赢得清代王国维的赞词:“关汉卿的《窦娥冤》与纪群祥的《赵氏孤儿》列入世界悲剧之中,亦无愧色。”万贞儿当时告诫丈夫:“戏曲力求通俗易懂,不可咬文嚼字而自炫才华,更要运用活的语言,扣紧观众的心弦。”有人谈到关汉卿的戏曲时说:“以唐诗喻之,则关汉卿似白乐天;以宋词喻之,则关汉卿似柳嗜卿。”但很少有人谈到万贞儿的贡献。

万贞儿和关汉卿就住在元大都一条偏僻幽静的巷子里,共有两进院落,中间一座穿堂,后一进是个小小庭院,房屋已很破旧。院子里有两颗亭亭如盖的梧桐,几丛芭蕉,一架绿叶繁茂的葡萄,遮住半个天井,墙边有树桂子。

这天,天已过午,万贞儿安顿了三个孩子睡午觉,便坐在楼下做针线。她把自己的一条旧黄绫裙子,改给女儿穿。秋天到了,儿女还没有夹衣。万贞儿的父亲万一颚是前朝俊逸,万贞儿出生在大户人家,却丝毫也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气,自从和关汉卿结婚以后,一直过着贫寒的生活,经常吃了上顿愁下顿,脱了单衣愁寒衣。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按照一个贤妻良母的规范,将她的心血,她的青春,献给了丈夫、儿女、家庭。

她原来生得也是玉貌花容,十分秀美的;生活的磨折,养儿育女的辛劳,以及随着年华悄悄地逝去,便只剩下了大家闺秀的温柔、端庄、文雅的风韵。由于操持家务,她一双纤纤素手也变得粗糙了。丈夫天份极高,性情豪迈,多才多艺,但也有些放荡不羁,她从不对丈夫的生活范围过多干涉,随意他与各色各样的人物接近,丈夫有时长时间的在外面游历,到很远的地方去,她也不干预,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使丈夫吸收到更多的营养,使戏曲创作更具特色。丈夫的生活就象他自己说的:“我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会围棋、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写作、会吟诗、会双陆;你便是落了我的牙、瘤了我的腿、折了我的手、天赐我这般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除却是阎王亲自来唤,小鬼亲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幽冥,天哪!那期间才不向烟花路上走!”可不久她不得不对丈大有所警觉。

时间在不知不觉地过去,随她陪嫁的丫环喜儿渐渐地由黄毛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丰脾的躯体,迸发出青春的芳香,白里透红的皮肤,荡漾着诱人的华采。她注意丈夫最近在这丫环端茶送水,递中打扇的时候,露出欣羡暖昧的眼神,她心中酸酸的,但她却不能做声,那天,她检视丈夫的书房,偶尔间她发现丈夫写的一首小令,那小令写道:

    鬓鸦,脸霞,屈杀了在陪嫁;规模全似大人家,不在红娘下;巧笑迎人,娓娓回话,真如解语花;若咱得了她,倒却葡萄架。

吃晚饭的时候,她悄悄地问丈夫,这一首小令是为谁写的,她是十分巧妙地以玩笑的口气问的,想不到这一问,丈关却乘机提出要纳喜儿为妾,终于引起了一场争吵。

平时,关汉卿脾气爆发,万贞儿总是不声不响,用她的温顺,她的体贴,她的柔情,使风暴渐渐平息,然后再委婉地规劝几句。今天她一来觉得事情的严重;二来这两天她的心情很不好,不仅因为生活贫困,断炊待米,更主要的是来自感情上的问题,于是也毫不相让,关汉卿脾气很大,争吵渐渐地扯到别的问题上,关汉卿瞪着眼睛说:“我知道,你轻视我是个只会吟诗谱曲的无用书生,怨恨我碌碌半生,没能为你争一个夫贵妻荣。”说罢,一挥手,把一只碗碰到地上,打得粉碎,万贞儿哭着跑上楼去。

此后好些日子里,万贞儿经历着很大的痛苦。自从那一天争吵以后,她一直受着关汉卿的冷落。开始她以为关汉卿象平时一样发过脾气,就会向她赔情,言归于好,可是这一次不但没有向她赔情;而且连楼都不上了,每天一大早出门,直到深夜才归家。

万贞儿暗自伤心流泪,表面上丝毫不曾露出怨恨之情。一位名门千金,深明闺训,格守“三从四德”,怎么能为一个丫环争风吃醋呢!在官宦人家,男人纳姬卖妾,寻花问柳,本是常事;何况关汉卿生性多情,过去也曾喜欢依红偎翠,沾花惹草,做过一些风流的事,每次都能悬崖勒马。她和关汉卿是患难相共,贫贱相守的恩爱夫妻,她想丈夫一定能理解她。

又一个黄昏,关汉卿从外面回来,关汉卿走到楼梯口,但却在楼梯前停住了脚步,他知道夫人在忍受着痛苦,可他上去对她说些什么呢?难道能装出虚情假意地样子去和她亲热,讲些甜言蜜语安慰她?这样做,是在欺骗自己和欺骗夫人。万贞儿站在楼上,听到丈夫似乎要上楼来,她等待着,却终于没有见到丈夫的身影,她思前想后,终于写下这样四句话,叫丫环喜儿送给关汉卿。

    闻君偷看美人图,不似关羽大丈夫;
    金屋若将阿娇贮,为君喝彻醋葫芦。

关汉卿读了这一首打油诗后,更明白妻子是斩钉截铁地反对自己纳喜儿为妾,他的心软了,他慢慢地走进妻子在楼上的卧室,答应妻子今后永不再有纳妾的想头。

关汉卿的《救风尘》又快完稿了,还是原来的习惯,在没有全部脱稿之前,关汉卿读给万贞儿听:

    [混江龙]:我想这姻缘匹配,少一时一刻强难为。如何可意,怎地相知?怕不便脚踏着脑构成事早,怎知他手拍胸脯悔后迟!寻前程,觅下梢,恰便是黑海也似难寻觅。
料的来人心不问,天理难欺。
    [油葫芦]:姻缘薄全凭我共你?谁不待拣个称意的?他每都拣来拣去百千回。待嫁一个老实的,又怕尽世儿难成对;待嫁一个聪俊的,又怕半路里轻抛弃。遮莫向狗溺
藏,遮不向牛屎里堆,忽地便吃了一个合扑地,那时节睁眼怨他谁!

    [脱布衫]:我更是的不待饶人,我为甚不敢明闻;肋底下插柴自忍,怎见你便打他一顿?

    [小梁州]:可不道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可便息怒停填。你村时节背地里使些村,对着我合思忖:那一个双同叔打杀俏红裙?

关汉卿边唱边说,万贞儿听着,两眼满含着泪水。
 

王慧圆历尽磨难终团圆

王慧圆是元朝顺帝时真州人,真州就是今天江苏仪征县。王慧圆的名字,如果去掉“王”字,剩下“慧圆”两字,就颇象一个小尼姑的名号,“所谓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生还是无生”讲的就是圆通。古吴越之地的小美人王慧圆确实与佛门曾结下了一些缘份,并依托佛门,使自己的人生之路圆通。

这是一个秋天的晚上,大概快到中秋了吧,月亮渐渐地圆了起来,秋天空气淡薄,月亮就特别地亮,映衬着初秋微寒的晚风和开始摇落的草木。

这天王慧圆和她的新婚丈夫崔英来到了姑苏。崔英也是真州人,为了应对朝廷的征召,不得不带着娇妻上路。崔英颇有学识,而且绘画,书法都有大家风范;王慧圆也通晓诗书。文人往往是多愁善感的,更何况是在初秋的日子,月圆之夜。离别了故乡的新婚夫妇就更是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了。面对姑苏的水乡风光,柔媚的气韵,夫妻俩于是将坐船停在圈山,备下丰盛的酒肴,遍邀船家在月下饮酒,所有的饮器都是金、银、玉器,直看得船家眼花瞭乱,船家料想崔氏夫妇一定藏有更多奇珍异宝,于是顿生非份之想,惜酒壮胆,将王慧圆的丈夫和蝉仆一个个杀死,只留下王慧圆一人。

闺帏弱质的王慧圆活下来了,是因为船家看中了她的美色,她的温婉柔顺,要留下她做儿媳妇,遇到这种危困的局面,也真难为了王慧圆,居然能逆来顺受。她每天早起晚睡,煮饭,洗衣,烹菜,烧水,要知道她这样服侍的人可是她亲眼看到杀害了她丈夫及家仆的人啊。王慧圆事事打理得有条有理,船家暗地里乐得眉开眼笑,高兴得到了这样一个能干媳妇,也就放松了对王慧圆的防范。

中秋佳节眨眼就到,船主到杭州办事未归,船上其他人员肆无忌惮地饮酒作乐,欢呼豪饮,直到明月西斜。王慧圆感到有些孤独,面对着月亮的阴晴圆缺,想到了人生的离合悲欢,一份悲凉袭上心头,想到自己落入虎口,前途渺茫,看到哪些杀人的强盗已经一个个烂醉在船头,娇弱的女子溜下了船头,消失在芦苇菰蒲之中。

崎岖坎坷,步履艰难,没命地向前狂奔。几度陷入泥淖,又几度踉跄跌倒,更担心后面有人追来,东方渐渐发白,晓色朦胧,王慧圆气喘吁吁,血汗交迸,终于她看到了前面有一片屋宇,管不了那么多,闯进去才发现是一座尼姑庵。

一位老尼姑猛然发现了狼狈不堪的王慧圆,惊问:“怎么会是这样一副仓惶模样?”

王慧圆惊魂未定,那敢据实相告,只好说道:“我是真州人,随丈夫宦游江浙,不幸丈夫突然殂谢,只好改嫁永嘉崔姓人家为妾,崔家大老婆悍戾,鞭笞侮辱随时就到,昨天坐船来到姑苏,中秋之夜赏月饮酒,叫我取金杯,我一不小心将金杯掉入江中,她就趁机发作,必欲置我于死地,我迫不得已,逃生来到这里。”

老尼姑深表同情,说道:“娘子既不敢归舟,家乡又远在数百里外,孑然一身,将何所托呢?”王慧圆凄然流泪,无语以答,出家人慈悲为怀,心中大为不忍,于是说道:“此间荒僻,人迹罕到,茭葑为邻,鸥鸳与友,若能悟身为幻,按缁削发,就此出家,则禅榻佛灯,晨餐暮粥,聊随缘以度岁月,岂不胜于为人宠妾,受今世之苦恼,结来世之冤仇?”

王慧圆别无选择,于是落发佛前,征得老尼姑的允准,仍以本名“慧圆”为法号,每天礼佛诵经,心如止水,如此匆匆地过了一年。一年中,慧圆尼姑凭着她的聪慧资质,已能尽究庵中经典,加上她为人宽和柔善,庵中的尼姑都爱重她。

忽然,一天有位来庵中参禅的客人在留斋离去之后,除留下银钱之外,还留下了一幅芙蓉画轴,老尼姑将这幅画悬挂在堂中,慧圆尼姑一见,立刻就认出这是自己丈夫崔英的作品,禁不住热泪双流,立即探询所以,老尼姑只能告诉她:“这是一位檀越最近布施给庵里的。”在慧圆尼姑的追问下,老尼姑才又说道:“这位檀越是顾阿秀兄弟,姑苏人,操舟为业,经常以船为家飘荡不定,很多人都讲他在江河湖泊间劫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慧圆尼姑基本上知道了这个顾阿秀就是劫掠自己的船家,她一天到晚跪在佛像前祈求,祈求菩萨显灵,将歹毒的船家捉拿归案,得到报应。并感慨万端地在芙蓉屏上题了一阕“临江仙”

    少日风流张敞笔,写生不数黄筌,芙蓉画出最鲜妍;
    岂知娇艳色,反抱生死冤。
    粉绘凄凉疑幻质,只今流落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
    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

不久,当地名士郭庆春到庵中参拜,见到壁上芙蓉画轴生动逼真,而题词更清丽有致,于是从老尼姑的手里把这幅画买走。

当时姑苏住着一位颇具清誉的御史大夫高纳麟,到任后就以读书赏画为乐,郭庆春将芙蓉画轴送给了他,高纳麟将它悬挂在内馆。

高纳麟这样的大人物爱好书画,便经常有入奉赠,更有人登门求售。一天午后,有人带着四幅草书来到高公馆,这人如玉树临风,说到这四幅草书都是自己的手笔,高纳麟看到这四幅字,笔走龙蛇,气带云烟,清劲不俗,果然是字如其人,便问起他的乡里姓名。这人就是王慧圆的丈夫,他在据实介绍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更说道他如何到永嘉赴任;如何被贼人所图,如何因自己识水性而得以不死;如何告到平江,结果听候一年,毫无音讯。最后说道自己现在是以卖字度日,不敢离开此地,并自谦自己的字写得并不好。

高御史深为同情。对崔英的才华也颇为赏识,建议崔英就留在高家暂时教授高家诸孙读书识字,崔英就这样在高家生活下来,逐渐地能够出入内堂与高御史同饮款谈。

一次,崔英偶然间见到了自己的芙蓉图轴,更惊奇地是居然上面还留下了妻子的手笔,他明白妻子一定还活着,他又悲又喜,不自禁流下了眼泪,把自己所见所想的一切告诉高御史,高御史大为惊奇。

高御史可是长期在京担任监察工作的,他立即邀郭庆春来,询问芙蓉图轴的来由。立即,他就又以自己妻子的名义召慧圆尼姑到府诵经,让自己的妻子问清慧圆尼姑的身世。得知慧圆尼姑就是崔英的妻子王慧圆之后,他就让王慧圆蓄发还俗,然而高御史也给崔英开了个玩笑。

在惩处了顾阿秀之后,崔英又得到了机会,准备上任,与高御史道别,高御史调侃道:“只身前往,如何使得,等老夫为足下作媒,娶了妻子之后去,也还不算晚啊!”

崔英答道:“糟糠之妻,同贫贱已经很久了,现在她虽不幸流落,生死未卜,万一天地垂怜,多么希望重见,另外再娶一个妻子的话,您就别讲了吧,我是不愿意的。”表现出一份痴情。

高御史也为他的一片纯情打动,肃容说:“足下高谊如此,天公一定会保佑你的,怎么敢用强要你再娶一个呢!等我为你饯行,你便启程吧!”

第二天,高御史开筵,遍请姑苏名流,地方官员,高朋满座,正在高潮时,王慧圆从内堂悄悄地走出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崔英先是惊愕,接着就不顾一切地将王慧圆抱了起来,真是天地间尽多韵事,坐客们一个个上前祝贺,这又是个月圆之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御赐女秀才刘莫邪

明初京城女子刘莫邪是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她一生有两奇,一奇是她那个御赐的“女秀才”的名号,二奇则是她后半生暗中联络,拥戴故君的行动,最终,她也就是死在这后一奇上。

刘莫邪出生于元末南京城中一个普通读书人家,父母早逝,年幼的刘莫邪被舅舅家收养。她舅舅是个闲散之人,膝下无子,非常疼爱已是孤儿的外甥女,见她聪明伶俐,所以常教她些名家诗词,小小年龄的刘莫邪竟能听三遍就记住,而且还能依自己的理解评点一番。舅舅见小莫邪乖巧可爱,每次参加文友的诗会总爱带着她,这种时候,小莫邪特别高兴,在诗会上,她闪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专心致至地盯着品诗论文的大人们。那些诗兴盎然的文人除了偶尔逗弄一下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外,谁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一个丹桂飘香的日子,一帮文友又在一座花园中举办文会,小莫邪照例由舅舅带着参加了。这次的诗题是“咏四季花”,由每人在素笺上写一首诗。小莫邪看到大人们或低头沉吟,或挥笔走龙,很有兴致,于是也向舅舅讨来纸笔,悄悄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

    三秋桂子美钱塘,疏影横斜点素妆;
    十里芙蓉娇出水,春风桃李满庭芳。

这时莫邪的舅舅还未写完,小莫邪扯了扯舅舅的衣襟,把写好的诗笺递给了他。舅舅接过诗笺一看,十分满意,于是对众人诵吟了一遍,顿时,文会上人人喷喷称奇。这短短四句诗,恰到好处地概括了秋桂子、冬梅花、夏芙蓉、春桃李,四季代表性的花卉,诗意虽谈不上新奇,但出自一个九岁小姑娘之手,诗句老练自然,怎不让众文人赞口不绝呢!从此,小莫邪成了文会中的一位正式成员每次与大人平起平坐,作诗论文,她的名声不胫而走,成了南京城中人人皆知的:“女神童。”

元末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南京也成了战火纷飞之地,在性命难保的动荡之中,谁也顾不得什么诗文,刘莫邪这个“女神童”自然也就没人关心了。

朱元漳力挫群雄,破元立明成了明太祖,京都定在南京,南京城便又恢复了昔日的升平繁华。这时,花信年华的刘莫邪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这时的刘莫邪已成了一个圆熟干练的小妇人,凭着她的诗才和诗名,频频出现于公侯门的诗文酒会,成了高级社交圈中的名流,尤其受到一些名媛贵妇的倾爱。她与明太祖的女儿大长公主关系十分密切,是大长公主的座上常客,如此一来,她的盛名通过大长公主又传到明太祖耳中。

明太祖朱元漳虽出身贫贱,却也酷爱附庸风雅,听女儿说起京城里有一个女才子,特意召到殿上面试。刘莫邪在皇帝面前毫不惊慌,应答自如,朱元漳一时高兴,当即赐她为“女秀才”。

按科举考试的惯例,秀才是通过“县试”就可以取得的基本资格;根本无需皇帝钦命,皇帝只主持“殿试”,从进士中点状元。如今由明大祖亲自赐给刘莫邪一个“女秀才”称号,可以说是有点不伦不类,很是滑稽;但既然是皇帝开了金口,谁也不能说不合适,从此,刘莫邪就有皇帝御赐的“女秀才”这一奇特名号。

刘莫邪不但名号奇特,身世也令人猜摸不透。战乱之后,刘莫邪是以一个独身妇人的形象出现的,她时而作贵夫人打扮,妆扮得浑身溢光流彩;时而又布衣淡妆,俨然一副村姑民妇模样,谁也弄不清她的身份。有人说她嫁过人,丈夫是个富商,在战乱中丧生,却给她留下了大批钱财,使她成了个富孀;也有说她在战乱中遇到世外高人,传授给她了幻术蛊法,能替人医治疑难杂病,也能迷人心神;还有人说她曾经出家为尼,在青灯古刹中潜心修炼,因而练得一手好书法和一身诗才。因为她从不对别人谈起自己的经历,所以这一切都只是猜测。

现在,刘莫邪顶着“女秀才”的头衔,似乎有了个身份。虽说一般的秀才并没有多少地位,俯首便可抓出一把来;可刘莫邪这个秀才与别人不同,因为她是皇帝御赐的特殊秀才,全国独此一个,不知不觉地有了“见官大三级”的殊荣,再加上她与大长公主的密友关系,人人便对她敬畏三分。她广交达官贵人、文士名流,因为她的聪明才干和豁达爽朗的性格,成了京城里的一个十分吃得开、兜得转的“名女人”,办起事来总能左右逢源。
   
后来,明太祖朱元璋驾崩,这时太子已先他而逝,于是由皇太孙允敉继位,作了明惠帝。惠帝害怕明太祖所分封的藩王势力膨胀影响自己的政权,就听从了侍臣齐泰、黄子澄的计谋,采取了削藩政策。分封在燕地的燕王朱核对此十分不满,他凭着手中的兵权,打出“清君侧”的旗号,由燕京起兵南下,实际上是要争夺惠帝的皇位。

惠帝急忙派大军进行镇压,无奈燕王的军队训练有素,骁勇善战,双方血战了四个年头。大长公主的丈夫、驸马都尉梅殷,奉命率领重兵屯扎在淮南,以作为保护南京的屏障,几经交锋后,朱棣的部队逐渐攻下一些北方的城市,许多北方守将在大军压顶的形势之下,纷纷降归了燕王。燕王大军直逼到淮南,局势紧迫,南京城中风传驸马都尉梅殷也有投降意图,一时间,全城官民惶恐不安。副都御史茅大方想写信探明梅殷的态度,可是兵荒马乱之中,竟找不到人去冒险送信。就在这时,刘莫邪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因为她长期周旋于官贵门户,所以对政局十分清楚,危乱之时,她有意地运用自己特殊的能力,助朝廷一臂之力。因为刘莫邪是梅殷妻子的密友,她去传信自然合适不过,茅大方当即写下一诗帖笺,并密嘱有关事项,刘莫邪便携带诗笺离开了南京。

穿过硝烟弥漫的路程,刘莫邪风尘仆仆地来到淮安防地,拜见了梅殷。梅殷一见是妻子大长公主的闺中密友来到,惊讶之余当然是殷勤招待。到了帅府,刘莫邪取出茅大方的诗笺对着梅殷大声朗诵道:

    幽燕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
    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
    关中事业萧丞相,塞上功勋马伏波;
    老成不才无补报,西风一度一悲歌!

因是探试梅殷的态度,所以这首诗写得含义曲折委婉,使梅殷一时间不甚明白刘莫邪百里送诗的意图,于是问:“此诗何意?”刘莫邪觉得梅殷似无二心,就索性点明了说:“茅大人对西风兴悲,是担心树叶将辞旧枝呀!”梅殷番然领悟,忙表白道:“食君之禄,忠君之国,理所当然。梅某率兵拒敌,决不会作辞枝的落叶,随风飘舞!”刘莫邪证实了自己的感觉,连夜返回南京,把消息传给了茅大方。

此后,燕王大举南下,探知了梅殷坚决抗拒的决心,只好绕过了他的防地,由扬州渡江直取京师。谷王朱穗归降,薛岩打开金川门迎接燕军,南京很快就被攻陷,宫中燃起了大火,朱棣进宫时,惠帝已不知去向。

燕王朱棣自立为皇帝,称为明成祖,改元永乐,重制朝纲。

成祖朱棣命皇妹大长公主写信召梅殷还朝,以便劝他归顺到自己手下。梅殷见到妻子的书信后,深感大势已去,准备以死全节,所以也就无所畏惧地回到南京。

刘莫邪闻言驸马都尉回京,深恐他出什么差错,急忙赶到驸马府,密告梅殷道:“惠帝在城破之日从水道逃出了京城,目前正在川黔滇一带结合勤王势力,以求东山再起。梅大人且不可有轻生之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梅殷被刘莫邪的一席话鼓舞起来,他不再准备以死示忠,而是暂且安顿下来,悄悄发展拥戴惠帝的势力,等待有朝一日,里应外合,重振惠帝的天下。

其实,惠帝允敉到底逃往何处,谁也说不清楚。有人传说他逃亡海外,明成祖先后七次派宦官郑和率兵乘船搜寻,找遍南洋各地,终不见惠帝的踪影。

既使这样,梅殷等惠帝的忠贞之臣仍不放弃拥护故君复位的愿望。驸马都尉梅殷虽早已被解除了兵权,但碍于大长公主的面子,朱棣也不便对他施行镇压。梅殷便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南京秘密策划着复拥惠帝的行动。南京城中许多旧臣故老,表面上归附了明成祖,可暗地里仍然怀念故君,盼望着惠帝起兵复位,梅殷就把这些人发展成自己的同盟。而刘莫邪则在其中进行秘密联络,因为她有着“交际花”的特殊身份,能自由出入任何豪门官府,由她做联络工作是再合适不过了。为什么她一个不属政界的女子会积极参与这种政治活动呢?一方面是因为她与大长公主一家有密切的关系;更主要的还在于她的“忠君不二”思想,她不但只是一个“交际花”,而且还是一个颇有政治主张的女性。

初取皇位的明成祖,对京城旧臣的活动自然十分关注,他手下的特务组织,东厂的宦官们时时都在暗查不安分的因素。虽然梅殷等人的拥护故君行动相当隐秘,却仍未逃脱东厂宦官的鹰眼,终于被他们探出些蛛丝马迹。他们报告明成祖:“驸马梅殷有不轨迹象,女秀才刘莫邪出入联络,且有江湖巫祝参与。”

于是,明成祖开始先发制人了。屈于梅殷势力和影响甚大,明成祖不想公开惩治他,以引起诸多麻烦,就交待东厂设计秘密将其处决,不久之后,梅殷在过桥时,不幸被人挤下水去淹死了,实在是死得不明不白。

梅殷一死,女秀才刘莫邪立刻被捕了。当时许多公侯的家眷和文人名士,出于仰慕女秀才的才华和能耐,纷纷出面为她向朝廷求情。人们普遍认为,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没有丈夫子女,也没有官职,怎么可能去参加那些皇位之争的政治活动,想必是冤枉了她。等到后来,许多证据陆续查清后,人们不再敢为她说情求保了,只是惊叹这女子为何有这般出人意料的举措。

刘莫邪此时已经年逾半白,历尽繁华之后,自己选择了一条充满艰险的政治道路,事到如今,似乎也在意料之中,所以对生死已能安然处之。在狱中她十分但然地嬉笑怒骂,把一些见风使舵的软骨头旧臣,一个个指名讥笑嘲弄,纵情表明自己坚贞的信念。

有一天,大理寺少卿薛岩前去查狱,前呼后拥,不可一世。他本是惠帝旧臣,因打开金川门降迎朱棣进京而有功,所以又成了明成祖朱棣的宠臣。刘莫邪见他那无耻的得意之状,朝他吐了一口口水,并哈哈大笑地朗吟道:

    三朝元老两朝臣,尺蠖龙蛇看屈伸;
    缩头胁肩公相贵,金川门外迎新君。

这首诗正好揭了薛岩的伤疤,他不由恼羞成怒,临走时命狱卒在当天夜里将刘莫邪缢杀了。就这样女秀才结束了充满传奇色彩的一生,给人们留下无数惊叹和不解。
 

蔡瑞虹忍辱十年报家仇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蔡瑞虹一个文弱女子,为报杀家之仇,就忍辱含垢等了整整十年,在历尽恶人欺凌、污辱、诱骗、拐卖等种种劫难之后,终于取得成功,在这时,为明贞节,她又毅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一段令人悲叹赞赏的故事。难怪连皇帝都下令为她修立了节孝牌坊。

蔡瑞虹是淮安卫所世袭指挥蔡武的女儿,因她出生时,天上正挂着一道藻烂似锦的彩虹,瑞气宜人,所以父母为她取名瑞虹。明宣宗时,四海承平,国泰民安,作为备战机构的卫所几乎无所事事,卫所指挥蔡武的日子自然也过得十分悠闲。闲适之中,蔡武与妻子都喜欢上了杯中之物,渐至嗜酒如命,时常是夫妻对饮,不醉不休,在飘然欲仙的醉态中过日子。他们生有两子一女,儿子年幼。女儿瑞虹为长,至及弃之年,人生得如花似玉,秀丽动人,又通晓诗文,性情娴雅温雅,因父母常醉不醒,瑞虹便成了家中的主心骨,既要料理父母,又要关照弟弟,所以年纪轻轻,便已卓有主张。

直德七年,兵部行文到了淮安卫所,调升蔡武为湖广荆襄游击将军。蔡家合家欢喜,忙着收拾细软,蔡武带领全家大小及仆从,雇了一条大船,告别亲友故旧,奔赴任地。

船在扬州扯起篷帆,顺风溯流而上,不久来到黄州地界。一个十五月圆之夜,船停泊在一个寂静的江湾中,虽然四周没有其它船只停靠,但因蔡家船上人多势众,倒也不怕。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明月高悬,江风徐来:清爽怡人。蔡武与夫人自然不愿放过这么一个举杯邀明月的好时机,当船停稳后,他们即命仆人把酒菜摆在船头,俩人互斟互饮,不知不觉就醉意醺醺。蔡家的众仆从见主人已喝得差不多了,也就上行下效,一伙人在船尾上悄悄喝起酒来,只剩下蔡瑞虹三姐弟和三两个女仆在船舱中。

再说这条船,船老大叫陈小四,手下有七个水手,分别是白满、李癫子、沈铁鼚、秦小元、胡蛮二、余哈肥、凌歪喘,这八个人都是心贪手辣之徒,纠集在一条船上,专门找一些携带财物较丰厚的客人乘船,然后找机会杀人越货,谋取不义之财。蔡武一家这次算是上了贼船了,本来以他们主仆一行的身手并不是敌不住这伙歹徒,只可惜他们都喝得东倒西歪,毫无抵抗之力了。

等到蔡家主仆都喝得大醉酩酊时,陈小四一伙便开始动手了,他们拿出刀斧,分奔船头船尾对一群醉鬼一顿砍杀,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制服,然后把尸体纷纷抛入江水中。对舱中的女子弱小,歹徒们也不放过,他们三下两下就杀死了蔡瑞虹两个年幼的弟弟和几个女仆,却唯独把蔡瑞虹留了下来,只因为她长得俊俏,陈小四想留她作“压舱夫人”呢!

得手后,其他歹徒都聚到船头上饮酒庆功,舱中只剩下陈小四,他想立即与美人儿成就好事。被突如其来的惨祸吓昏了蔡瑞虹,这时已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舱中满处溅着亲人的血迹,而一个仇人正满眼淫欲地盯着自己,她只觉得天轰地转,差一点儿又要昏厥过去。陈小四早已等不及了,象恶狼一般扑向毫无反抗之力的蔡瑞虹,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裙。蔡瑞虹瞑瞑之中感觉到歹人要强暴自己,她忍着悲痛,欲作勉力挣扎,可她哪里是欲火中烧的陈小四的对手,身子只得以蠕动几下,便被陈小四给糟踏了。

暂泄了欲火的陈小四放开蔡瑞虹,准备穿衣出舱去,回头一看,昏昏沉沉的蔡瑞虹正奋力向船舱的窗口爬去。这时她已没有别的念头,觉得自己心身尽已丧失殆尽,只想从窗口跳入江中,追随亲人而去。陈小四察觉了她的心思,他不想让这朵到手的鲜花在他还没有享受够之前凋落,因此又转身抱住了蔡瑞虹,在蔡瑞虹的挣扎中,他兽欲又起,再一次强暴了这个心身交瘁的弱女子。

就在陈小四连番发泄兽欲时,舱外天色已慢慢透出鱼肚白,陈小四心满意足地踱出船舱,想去与兄弟们商量瓜分赃物的事。他一出舱门,顿时傻了眼,船头船尾已不见一丝人影,原放在后舱的蔡家的大小箱笼,已被拖到船尾,都敞开抛了满地,里面的金银细软早已荡然无存,原来他那帮狼兄狗弟趁他纵欲之际,已分尽了蔡家的钱物,丢开他悄悄跑掉了。

陈小四怒不可遏,一边破口大骂,一边乒乒乓乓把留在船板上的空箱笼踢下水去。待发泄一通怒气之后,他冷静下来,决定去追赶那帮丢开他的人,要回自己应得的赃物。这时,已不可能带着美人儿蔡瑞虹跑了,把她留在船上又是一个祸根,于是也顾不得那一夜“夫妻”之情,顺手捡起一根绳子,打了个结,回舱一下子套住蔡瑞虹的脖子,还没等正在发楞的蔡瑞虹反应过来。他用力一收绳结,她就手足抽搐了几下,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陈小四拍了拍衣服,急忙上岸追赶其他歹徒去了。

蔡瑞虹并没有断气,过了好半天后,她竟又悠悠地从黄泉路上转了回来。待头脑清醒后,想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想起家人的惨死和自己的受辱,丝毫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她试图站起来投入江流中,却无奈全身酸软,两眼冒花,动也动弹不了,只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躺着躺着,她竟慢慢改变了主意,想到:“我的清白之身已被贼人砧污,纵令马上就死,也算不得贞洁,倒不如活下来,寻机找到仇人,报了杀家之仇,以慰家人在天之灵,然后再死不迟。反正她在行船过程中,已记住了八个歹徒的名字。”如此一想,她产生了生存的强烈欲望,但却挪动不了身子,只好躺在舱中听天由命了。

还算老天有眼,黄昏将临时分,一条商船从江湾经过,船主见江边停着一只大船,无人无息,船尾物一片狼藉,起了好奇之心。使命人上船察看。于是,奄奄一息的蔡瑞虹被救上了商船。

在商船上经过一两天的调养,蔡瑞虹身体基本恢复。这条船的船主是一个名叫卞福的江湖行商,等蔡瑞虹清醒后,她问明了她家遭难的前因后果。卞福是个爱占便宜的好色之徒,他见蔡瑞虹孤身一人又貌美如仙,顿起占有之心,因此假意地对她说:“姑娘无依无靠,不如与我作了夫妻,我一定帮你设法找到仇家,给你家人报仇。”事到如今,蔡瑞虹除了报仇已无他愿,既然卞福答应替她家人报仇,她也就不惜自已的身子,委身给了卞福,随他一同回到汉阳。

在汉阳城中,卞福早已有妻室,他的妻子洪氏是个能干泼辣的女人,卞福向来惧他三分,这次当然不敢把半路私娶的美妾带回家,只在一僻巷中租下一座小院,安顿了蔡瑞虹。卞福根本无心替蔡瑞虹寻仇伸冤,只是找些机会溜到他住的小院中寻欢作乐。就在蔡瑞虹尚未来得及央求卞福的时候,卞福的妻子察觉了丈夫金屋藏娇之事,大打出手,逼着卞福赶走蔡瑞虹。卞福也不想为蔡瑞虹得罪洪氏,索性想了个阴毒的主意,把蔡瑞虹不声不响地卖给了人贩子,倒得了一笔不义之财。

人贩子一转手,把蔡瑞虹又卖给了武昌的一家妓院。蔡瑞虹见自己屡遭欺弄,竟沦落到青楼卖身的地步,简直是失望到了极点,不明白老天为何要这般虐待自己,妓院老鸨见蔡瑞虹艳丽动人,还满以为自己买到了一棵摇钱树,便急不可耐地逼她接客。不料蔡瑞虹已打定了不惜以死相抗的决心,寻死觅活,坚决不肯接客。老鸨见她心意已坚,生怕扭她不过,人财两空,干脆把她转卖给绍兴人胡悦为妾。

胡悦是武昌大守的亲戚,从绍兴赶到武昌是想投个靠山,捞上一官半职。逛妓院时,他看中了以泪洗面,反抗老鸨的蔡瑞虹,正好老鸨摆弄不了这个倔强的姑娘,就顺水推舟,低价卖给了他。胡悦很快就摸透了蔡瑞虹的心思,就假惺惺地对她说:“太守老爷是我的亲戚,你只要听我的,我一定想办法托他为你料理一切,你不必担心!”

蔡瑞虹信以为真,跪倒在地,感激涕零他说:“若得官人如此用心,替我报了家仇,我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来报答官人大恩!”胡悦连忙貌似爱怜地将她扶起,安慰道:“既为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真心待我已足,何须其他报答。”蔡瑞虹以为自己遇到了救星,也就决心跟定了胡悦。

其实胡悦也是在口头上敷衍她,根本没付诸行动;而且还骗蔡瑞虹,说是已经拜托了太守,太守正发缉文四处搜捕歹徒呢!蔡瑞虹满以为是真的,天天烧香祈祷,希望歹徒早日落网。

通过亲戚的介绍,胡悦找到了进京城捐官的门道,于是带着蔡瑞虹由运河乘船来到京城。打点买通的大批金银已托入送出去,胡悦在客栈中喜滋滋地等着乌纱帽落到自己头上。不料天不遂人愿,胡悦捐官的事还没有眉目,经手为他办理的官员却暴病身亡,胡悦不但没得到官职,反而白丢了大批金银。

胡悦在京城失去了依靠,身边带的钱渐已花完,无奈之际,他便开始在蔡瑞虹身上打主意。蔡瑞虹此时正是十八九岁年纪,犹如怒放的鲜花,散发着诱人的芳香。胡悦便决定以她为诱饵,只说她是自己的妹子,因家穷想要与人为妾,得些银两后,再让蔡瑞虹找机会跑出来,然后又骗第二下,这也就是玩所谓的“仙人跳”的骗局。蔡瑞虹出身大户人家,当然容不了这种昧着良心的勾当,但又架不出胡悦的硬逼软磨,也就糊里糊涂地进入了角色。

第一个欺骗对象是温州来的举人朱源,他进京参加会试不第,无脸返回故乡见乡亲父老,就留在京城读书温课,准备下科再考。朱源已年过四十,家中娶有一妻。但却一直没有生育,妻子曾劝他纳妾以续香火,只因功名未成而一直拖着没办。这时,心计多端的胡悦为他带来了蔡瑞虹,只说两人是兄妹关系,本是书香门第,但因家道败落而生计无着,想把妹妹寄托一人以求生存。朱源见蔡瑞虹长得端庄秀丽,举止间也显得颇有教养;自己孤身一人在京,又正需有人陪伴照应,因此就答应娶她为妾,并送给了胡悦不薄的礼金。

蔡瑞虹进了朱源的门,起初是羞愧难当,伤心不已,自己一官宦闺媛,竟落到以身骗人钱财的地步,真是无脸自容啊!不久,她逐渐觉得眼前这一个读书人,不但仪表斯文,心地也忠厚善良,不如将计就计跟了他,将来他有出头之日,自己或许就有报仇雪恨之机。于是,她没按胡悦定的计划逃回他身边,胡悦几次暗中来诱劝她,她都不作理睬;胡悦只好一个人灰溜溜地用朱源送的那些礼金作盘缠,返回老家去了。

蔡瑞虹死心塌地跟了朱源过日子,彼此相亲相爱,第二年便为朱家生下一子,取名林。转眼又是会试之期,朱源厚积薄发,考中了进士,不久被朝廷派为武昌知县,朱源携家小到临清张家湾雇船南下赴任。

在船上,蔡瑞虹无意间发现了当年的船老大陈小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见陈小四并没有认出自己,蔡瑞虹便暂时沉住气,不动声色地向丈夫朱源说明了一切。朱源听了爱妾的讲述,深为她命运的苦难而动情,他让蔡瑞虹先平静下来,在船上不要惊动贼人,等待机会再设法报仇。

船到扬州后,停岸等候顺风。这时陈小四与人发生了纠纷,对手是当年的歹徒沈铁瓮与秦小元。朱源趁机上前劝他们到太守府去评理,自己也随他们而去。到了扬州太守府,不待陈小四等人陈说是非,朱源与蔡瑞虹就上前历控了他们当年杀人越货的罪行,审讯取证后,三个歹徒被收入死牢。

到武昌上任后,朱源马上着手查找其他歹徒的下落,很快就找到并缉捕了胡蛮二和凌歪嘴。三年之后,又终于查出了在汉阳开店的白满和李癫子,逮捕后,与胡蛮二、凌歪嘴一并押往扬州结了案,八名歹徒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时朱源也已升任御史,代天子巡狩到扬州。当歹徒被斩杀后,他命人将歹徒的头颅用漆盘盛了,摆在为蔡武夫妇及儿子等人的灵位下,以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蔡瑞虹大愿已了,当天夜里沐浴更衣,然后悄悄以利剪刺喉而死。临死前写下了一纸遗书,留给丈夫朱源:

贱妾瑞虹百拜相公台下:虹出身武家,心娴闺训,男德在义,女德在节,女而不节,禽兽何别?虹父韬铃不戒,曲药迷神,海盗亡身,祸及母弟,一时并命。妥心胆俱裂,浴泪弥年,然而隐忍不死者,以为一人之廉耻小,阖门之仇怨大。不幸历遭强暴,衷怀未伸,幸遇相公,拔我子风波之中,谐我以琴瑟之好。识荆之日,便许复仇,皇天见怜,宦游早遂,诸好贯满,相次就缚,而且明正典刑,沥血设飨,妾之仇已雪,而志已遂矣!失节贪生,贻砧阀阅,妾且就死,以谢蔡氏之宗于地下。儿子年已六岁,嫡母怜爱,必能成立,妾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姻缘有限,不获面别,聊留一笺,以表衷曲。

朱源骤失爱妾,心碎欲绝。读毕蔡瑞虹的遗书,又深为她的贞节操德而感慨唏嘘,为报家仇,她忍辱历难整整十年,了却大愿后,她义无反顾地遂贞节而去,只把儿子留给了她深为感激的夫君。

蔡瑞虹的儿子朱林在父亲和嫡母的培养下,很快长大成人,少年得志,中进士及第。朱林为纪念死去的母亲,特上表陈述蔡瑞虹一生的苦节,乞赐旌表;明英宗见表后赞叹不已,下令在温州府为蔡瑞虹建造了一座节孝牌坊,以表彰她的纯孝与节烈。从此,蔡瑞虹忍辱复仇的故事也在民间流传开来。
 

胡郡奴终生留得清白身

明惠帝建文四年夏天,燕王朱棣举兵攻南京,夺得了侄儿惠帝的皇位,成为明成祖。即位之初,成祖朱棣也曾想接受徐皇后的建议,休养生息,任人唯才,不问新旧;无奈当初深受惠帝重用的一批文武要臣,视朱棣为乱臣贼子,决不肯为他效劳,忏逆斥责之言层出不穷,使得朱棣大为恼怒,于是大开杀戒,企图以酷刑严治来压制住不顺的火苗。    于是,方孝孺、齐泰、黄子澄、铁铱、练子宁、景清、卓敬、陈迪、暴昭等忠贞不二之臣,纷纷毙命于明成祖的酷刑之下,接下来又轮到大理寺少卿胡闰了。

胡闰是一位文臣,文采在朝廷中仅次于方孝孺。当明成祖令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被拒绝,一怒之下,斩了方孝孺而且株连九族之后,又让胡闰为他执笔,胡闰同样也是忠耿之士,坚决不肯动手,还破口大骂:“朱棣窃国。”朱棣怒不可遏,命左右一颗一颗地敲落胡闰的牙齿,然后又进行威逼。胡闰血流满襟,仍然发出模糊不清的怒骂声。朱棣气愤至极,立即下令将他缢死,又让宦官们把他的尸体浸泡在灰綪水中剥下皮,将皮风干后缝好,内里填上干草,作成一具人型标本,挂在城门口,以警示不服新皇帝的人。

只是杀了胡闰还不算,朱棣最喜欢弄株连九族之案,接着又杀掉胡家的亲戚故旧两百多人,制造了又一起政治惨案。这种情况下,一般只对男性处斩刑,而女眷则留下来,或收在宫中为婢,任意欺侮淫虐;或分给有功的将士为妾为婢;再不然就罚入教坊司为娼妓,受尽凌辱。胡闰被杀后,家族中的男性一并被斩草除根,女眷则统统收入宫中等候发配,胡闰的妻子也在其中。胡闰之妻性情高洁刚烈,为了让自己的清白之身不受污辱,趁着混乱之机,一头撞在墙上,顿时脑浆迸溅而死去。就在她撞墙的那一瞬间,从她怀中跌出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那是她的小女儿,跌在地上,茫然无措地哇哇大哭。旁边一个看管小校见这小姑娘眉清目秀、楚楚可怜,顿生一丝怜悯之心,就一把抓过来,塞在一位胡家女佣手里。

后来,这个女佣秋娘被分配给朱棣手下的有功之臣马将校,胡家小女儿也被带进了马府。秋娘已是四十多岁年纪,做事勤快麻利,被派在厨房中为奴婢。胡家小女儿紧紧跟着她,在油烟弥漫的厨房中渐渐长大,慢慢也能相帮着做些烧火、劈柴的粗活儿。小姑娘在家时的名字已不便再用,秋娘不想让大家知道她的身世,以免引起麻烦:因此大家就顺口叫她“群奴”,意思是“一群奴婢的奴婢”,因为小姑娘是为厨房中一群奴婢做下手的,谁都可以对她呼来唤去,无异于是奴婢的奴婢。秋娘觉得身份越低贱,便越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就越安全,因而就任大家这样称呼她所带的小姑娘。只是“群奴”叫来叫去,又被错传成“郡奴”,反正都是奴婢,谁也不会用心去考证。

这时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风雨雷电,燕王朱棣破城进宫时,建文帝已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他是穿了明太祖朱元漳留下来的一套袈裟逃出去做云游和尚了;有人则说他从地道遁出,逃到海上去了;还有说他跑到了西南边陲一带,纠集勤王势力,准备东山再起。总而言之,建文帝的出逃,成了明成祖朱棣的一块心病,他觉得建文帝是一个时时准备暴发的隐患,无形中威胁着自己的皇位;因此他不惜劳伤国力,多次派人马寻找追剿建文帝,却一直没有结果。同时;朱棣还指派宦官成立了特务组织东厂,专门暗中搜罗一些反叛线索,置不顺者于死地,弄得京城内外不断飘荡着腥风血雨。这种情形下,郡奴所在的马府厨房反而显得十分宁静,谁也不曾理会藏在这里的罪臣之后,她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及笄之年。

郡奴与秋娘相依为命,郡奴视秋娘为母亲,秋娘也把郡奴当成是亲生女儿看待,有好吃的总是偷偷给她留下,但是,秋娘却从不给郡奴梳妆打扮。郡奴的工作主要的在灶下烧火,烟熏火燎,每日里总是弄得脏兮兮的,头发蓬乱如草,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身上则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裙,人们根本没见过这位青春少女的真实模样,谁也没在意她漂亮不漂亮;而郡奴因自己就只生活在厨房和后院这个小天地里,满眼都是疲惫忙碌的奴仆,很少看到衣着鲜艳的人,因此也不觉得要怎样收拾打扮,日子在麻麻木木中打发着。永乐十二年腊月,新年将临,厨房中的奴仆忙了几天打扫卫生,准备过年了。坐在灶下烧火的郡奴忙过一阵后,停下来望着窗外发呆。这时窗外后院中响起一阵嘻笑声,随即走出三个二十来岁的女郎来,她们个个锦衣绣裙,描眉点唇,明艳得象画上的人,郡奴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来这三位贵族女人是来马将校家作客的亲戚,游玩时走错了路,误入了后院,待问明后,她们很快又折了回去。她们这一来一去不打紧,却给郡奴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枚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郡奴仍然呆望着窗外想,女人原来可以是这般美丽,过去自己只是从贴在屋中的旧年历上看到,不曾以为还真有这样可爱的人,自己是不是也能打扮成这样呢?

腊月二十七,过年的食品基本准备就绪后,厨房里忙了一年的奴仆们也开始偷空烧水沐浴,换上新衣,准备着过年了,郡奴自从那天见位锦衣女眷后,心里一直有些不安份,这天随了大伙儿也十分用心地洗澡洗头洗脸,然后悄悄换上一件经过自己改制了的旧衣服,衣服虽旧却合身熨贴,把她青春发育的身体包裹得婷婷玉立,最后又偷偷用了点秋娘梳头用的刨花水仔细梳了头,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待她收拾好走出小屋,仿佛是已脱胎换骨,长身玉立,粉颊秀眸,肌肤白嫩细腻,发髻乌黑油亮,把个灰不溜秋的后院照亮了许多,令众奴仆惊叹不已,谁也没料到这个天天偎在灶下烧火的灰丫头,竟然还是个模样如此明艳的姑娘呢!

秋娘见了郡奴这副模样儿却忧心忡忡,她认定显眼就是不祥之兆。于是,这天半夜里,秋娘把已睡着的郡奴摇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她胡家的身份和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郡奴听了,简直痛不欲生,哭得险些昏过去。待她情绪稍微平定一点后,秋娘又郑重其事地告诫说:“你身为罪臣之女,危机时时隐伏在身边,在官家为奴,一切都捏在主人的手里,必须处处小心,忍辱偷生,尽量隐晦自己。否则,一旦你的美色被主人家哪位好色之徒发现,必定毫不费力地将你糟蹋,就你的身份,他不可能收你为妾,那便只有不清不白地了此一身,郡奴你要好自为之!”

郡奴默默听着秋娘的话,心里却象沸水一样不停地翻滚,自己空为名门之后,如今不但没有了地位,甚至连收拾打扮的天性也不能流露,她不愿失去清白之身,于是含泪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郡奴又换上了一套污浊肥大的衣服,并用烧红的火钳把头发烫得象是一堆枯草,任它乱七八糟地蓬在头上,脸上也沾上了灶灰,又恢复了她灰姑娘的模样。从此,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她,马府中的男人自然不肯多看她一眼。

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朱棣崩逝于榆木川军中,太子朱高炽即位,是为仁宗;不到一年,仁宗病逝,传位给太子朱瞻基,即为宣宗。宣宗是一位仁德之帝,十分留意民间疾苦,上一代的仇恨,到这里也已被时间冲淡;当初反对朱棣的叛臣,毕竟也是效忠于大明皇朝,于是宣帝为他们平反昭雪,下令赦免了大批为奴的罪臣女眷,并尽量地发还她们的家产。

泽被四海,郡奴随之也摆脱了二十多年的奴婢生涯,带着秋娘回到江西部阳故乡,这时她已年近三十了。故乡的人们对胡闰的忠贞义行记忆犹新,因而纷纷把善意的关注投向了这个历劫归来的忠臣之女,地方官把胡家祖屋及祖产发还给了郡奴。郡奴历尽了坎坷,对人生已看得十分平淡,她不想改变自己用惯了的名字,只是在前加上了胡姓,成为胡郡奴。胡郡奴已蓄好了满头秀发,在脑后挽成髫,穿着已更新,但仍然是淡雅朴素,虽不施脂粉,但天生丽质,足以明艳照人,一派端庄典雅的大家风范。于是许多热心的乡亲邻居开始为她提亲,无奈她对婚姻早已无心无意,坚决表明了自己此生不事婚嫁,陪伴养母秋娘终老一生。

虽为著名文臣之女,却因落地为奴,竟然不能识文断字,胡郡奴感到十分羞愧;于是她在宅中的前厅办了一所私塾,请来当地名师教学,免费供给附近的贫困儿童读书,自己也跟着一道努力学习。在老师的悉心教导下,胡郡奴进步神速,待到精通翰墨诗文后,便亲自担当私塾的教学工作,一心一意地教书育人,成为当时少有的女先生。直到她五十六岁时去世,她把所有的家产都尽花在教学上,换取了桃李满天下。

她死后,当地人为了纪念她的贞节和贤德,集资修建了“贞姑祠”,把她供奉为“忠胤贞姑”,后来传化为护佑一方的神灵,因而“贞姑祠”中香火历代不断。
 

黄河女神陈喜妹

一方土地一方神,东南沿海一带家家供着妈祖娘娘,行船出海前总要在妈祖神位前祈祷一番;在河南开封四周的黄河泛滥区,人们则相信“黄河女神”,每年洪汛前都要举行隆重祭祀,析求“黄河女神”保佑家园平安。其实这个所谓的“黄河女神”并不是上界仙女,而是黄河岸边的一位女英雄,闺名陈喜妹。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养育了世世代代的中华儿女。然而,由于黄土高原的树木植被,经过了历代的砍伐破坏,成为疏松裸露的黄土地,黄河流经这里时带下了大量的黄土泥沙,成为黄浊浓稠的黄河水;到了潼关转向东流,经过豫西山区,便流到河南东部的大片平原上,由于这里地形平坦,黄河水流变得缓慢,河水中大量的泥沙慢慢沉积在河床中,日积月累,渐渐形成河床高于四周平地的奇特现象,全依靠着两旁不断增高加固的堤坝来维持着黄河水顺河道而流。然后,每到夏秋之间大雨连绵之际,洪水奔腾而下,常常会冲垮儿段较薄弱的堤坝,肆无忌惮地冲毁村庄土地,造成洪灾;因而,人们把这片地区称为“黄河泛滥区”主要包括开封府附近的十几个郡县。

陈家村就是黄河泛滥区中的一个村落,紧畔黄河,土地倒是宽阔肥沃,可人们年年都担心堤坝决口,每到夏秋之际便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由于当地人重视修固堤坝,还算平平安安过了几十年。陈家村村头上住着一个七口之家,主人叫陈开洪,年龄五十开外,以在黄河里打鱼为生,家中也种着几亩旱地,日子过得还算顺畅。妻子郑氏是个善良宽厚的老妇人,勤俭持家,使全家吃穿丰足、融睦和乐。家中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一岁一个,长子最大,今年二十岁,幼女最小,也已十六,都尚未婚嫁。幼女名叫喜妹,虽是个女孩家,却不喜欢和长她三岁的姐姐一起纺线绣花,而常常跟着父亲和哥哥出船打鱼、下地耕种,所以身板子特别结实,性格也象男孩子般豪爽。喜妹虽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并不恃宠生娇,反而十分勤快,每天清早都是她最早起床,先把院子内外打扫干净,再去叫醒家人。

景泰七年初秋,黄河上游一带连日暴雨不断,黄河水位猛涨。终于,一日清晨,阴郁的天际刚刚露出一丝晨曦,离陈家村不远的中牟附近黄河堤坝决口,奔腾浑浊的黄河水从天而降,转眼间就冲进了溃口附近的七十余座村镇,陈家村也在所难免。刹那间,房屋倒塌,大树连根拔起,村镇被吞没在一片黄色的汪洋之中,许多人还在晨睡中没有睁眼,就被洪水卷得无影无踪。

这本,陈喜妹照例起了个大早,正在清扫大雨冲涮过的院子,突然,耳边响起沉闷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由小到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洪水已象猛兽一般,推倒土院墙,冲进院来。陈喜妹根本来不及去唤醒仍在屋中酣睡的亲人,洪水就迅速淹没了土砖屋,陈喜妹也已被洪水浮起来,她只看到自家的屋顶在洪水中晃了晃就散开了。急烈的洪水中,她来不及悲痛,只有恐惧和死亡紧紧缠住她,好在她谱熟水性,飘在洪水中,她本能地抱住了一棵远处冲来的大树。这时,她发现二哥陈乐顺出现在水面上,离她距离不远,她竭力大呼一声,二哥似乎听到她的喊声,奋力地游向她,很快也攀住了大树。就在此时,歇了一天的大雨又开始从天际倾注下来,连着洪水,天地一片迷朦。陈喜妹无法与同在一棵树上的二哥搭话,也无法考虑失散的家人,在翻滚汹涌的黄色泥浆中,她既要抱紧大树,又要不断避开水中不断撞击而来的各种杂物,瓢泼大雨更冲得她无法思考。

陈家兄妹随着大树忽沉忽浮,随波飘流,大树在洪流中不断与其它漂浮物碰击,随时都有把他俩震脱和撞死的可能。陈喜妹觉得十分乏力。突然心头一亮,她想出了个主意,于是用一个手解下自己的腰带:把自己的身体牢牢地绑在树干上,接着,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折下大树上的一根枝干拿在手中,随时撑开其它的漂流物,多次化险为夷。因为大雨滂沱,她无法把这个办法介绍给哥哥陈乐顺。

就这样漫无边际的飘流着,天地昏暗中,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渐渐地雨小了些,陈喜妹猛然发现,原本附在大树另一端的二哥早不在树上,定是哪阵巨浪把他卷走了,到底把他抛到了哪里,陈喜妹无法知晓,她欲哭却已无泪。天色逐渐亮了一些,陈喜妹已能辨清撞向大树的漂浮物的形状,有树木、家俱、淹死的牲畜和各种男女老少的尸体,令人怵目惊心,惨不忍睹。一具浮尸漂到陈喜妹身边,她用树枝去拨开,意外地发现那人还略能颤动,并没有死,于是她设法把那人拖到树杆旁,在慌乱中,用自己的肩膀抵住那人的腹部,借着洪水的冲击,挤出那人腹中的积水,慢慢地那个奄奄一息的人竟苏醒了过来。陈喜妹心生惊喜、用力撕了自己身上的一块衣服作成布索,把那人绑在树杆上,使他的头部露出水面,不再吞喝那黄色的泥浆水。这时,陈喜妹才定睛看清那人的模样,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

有了开头,陈喜妹居然又接二连三地发现了几个被洪水呛昏而尚存气息的人,也就采用同样的方法,一连救起了五个人,有老的、小的,有男的,也有女的,一个一个象是蚂蚱一样被绑附在树杆上,而陈喜妹的外衣也已撕尽,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衣在身上。

渐渐地,雨停歇下来,天色也开始变暗。他们在水中已漂浮了整整一天,个个虚弱无力,根本不能交谈,只是拼命地搂住树杆,挡开冲来的漂浮物,苟延着残存的生命。浑浑沌沌中,长夜也过去了,当曙光初透时,他们的树搁浅在一处高坡边,于是六人奋力挣扎着离开洪水,躺在洪水尚未淹没的高坡上喘息。六个人中有四人已经因受伤而不能动弹,只有陈喜妹和那个首先被救起的男青年稍微好些,但也已是精疲力尽,为了能勉强活下去,他们不得不拖着沉重的双腿去寻找食物。

洪水滔滔中,根本没有粮食的影子,他们只好捞些肚皮翻白的鱼虾,水中飘浮着的死鸡和野果,没有火种,六个人只有生吞活剥,勉强咽下些生食来填充饥肠漉漉的肚皮。

素不相识的六个人,这时已形成一个生死与共的集体,陈喜妹因为是救命之人,无形中成了核心,大家都对她十分信服。那个首先被救起的青年叫刘阿贵,因年富力强,此时身体情况较好,寻找食物和探视水情的担子主要落在了他身上,他也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大雨虽然停歇,洪水却仍在上涨,时时威胁着他们赖以栖身的高地,可他们丝毫无力改变天命,只有不停地祈求上苍保佑。陈喜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一天一夜泡在水中,已是心力交瘁,四肢又开始浮肿起来,身体不适,命运无着落,陈喜妹精神也快垮下来了,她想起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的亲人,想起同抱住一棵树却又失落的二哥,怎不伤心欲绝。可大伙儿这时都眼瞪瞪地看着她,她不敢哭,她怕大家的精神都随之崩溃,只有拖着病体到远处寻食物时,她才敢偷偷哀位,这时幸亏有了刘阿贵给了她不少安慰。

有一位腿受伤的老汉,躺在一堆乱石旁,竟扒拉出了一些干草,他心机一动,拾起两块石头,夹上干草不停地磨擦,居然真的磨出火来,这样既可以烤干大伙的衣服,又可以把捞来的食物烤熟吃,因而每个人都恢复了不少体力。

有了火,似乎有了希望,大伙儿的兴致也高涨了不少。又是一个星光闪烁的夜晚,六个人围在火边开始聊天,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婶问刘阿贵可曾结婚,又问陈喜妹可曾嫁人,两人都回答:“不曾。”于是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念头,而由那个取火的老汉首先提议道:“这岂不是天赐良缘吗?”

陈喜妹与刘阿贵同时羞红了脸,但其他四人一致起哄,让刘阿贵向陈喜妹求婚。刘阿贵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了看陈喜妹,陈喜妹也正好抬眼看她,目光一相遇,又非常不好意思地分开,刘阿贵不知如何开口才好。老汉又在一旁出主意了,他让刘阿贵跪下感谢陈喜妹的救命之恩,然后再求婚。刘阿贵果然直挺挺地跪倒在陈喜妹面前,口中哺哺道:“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让我照顾姑娘一辈子作为报答吧!”

众人都称赞他说得好,可陈喜妹羞涩得不肯表态,刘阿贵就跪着不肯起来,大家又是一阵鼓动,陈喜妹终于满面红晕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桩婚姻就在这么奇特的情况下定了下来,大伙儿只说,现在困在水中,生死难卜,不如趁早成了夫妻,也不枉这一生!既然大家有这份热情,一对有情人也不便推脱,当夜便在高坡上,面对着四周无际的洪水,拜了天地,大家又草草地为他们搭了茅棚,就充当洞房,在洪水和星星的见证下,俩人结成了夫妻。

三天以后,洪水逐渐退去,就在陈喜妹与刘阿贵双双准备去寻找亲人和家园时,竟意外地见到了陈喜妹的二哥陈乐顺和刘阿贵的父亲与妹妹。

原来,陈乐顺被一阵巨浪冲离大树后,并没有死,凭着他良好的水性,离开大树后他徒手游了一阵又抓住了一根竹竿;竹竿浮力有限,他游得十分吃力,眼看体力不支时,幸而遇到了一对父女,合力把他拉向他们抱着的一棵大树,说来也巧,这对父女竟是刘阿贵的父亲和妹妹。

洪水退后,刘氏父女和陈乐顺四处寻找失散的亲人,于是,在高坡上找到了已成夫妻的刘阿贵与陈喜妹。劫后重逢,恍如梦中,彼此抱头痛哭,不知是悲是喜。刘阿贵把自己与陈喜妹成亲的事禀报了父亲,刘父十分高兴,当即也宣布了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陈乐顺,如此一来,五个人成了一家子,真是大难之后的喜事啊!

因两家的家园都已被洪水冲毁,所以索性五个人在一个地方重新安家。刚刚拾掇出点眉目来,陈喜妹的浮肿病开始恶化,刚回家不到二十天,她就抱憾离开了人世。

陈喜妹虽然死了,可她在洪水中一连救下五条人命的事迹却越传越广,人们竟认为她并不是死了,而是被召上了仙界,将成为保佑家乡人民不受洪水之灾的仙女。于是,当地人在她当初避难的那处高地上修建了“喜妹亭”,人们常到那里去凭吊她,据说以后的洪水泛滥中,每次都有陈喜妹显灵救人的事发生,渐渐地,人们把她传颂成为“黄河女神”,都祈求她保佑家乡免遭黄河泛滥之灾。
 

洞箫夫人的洞箫缘

明孝宗弘治年间,是明朝历史上较为昌盛的一段时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江南鱼米之乡更是一派升平和乐之象。

杭州是一方地杰人灵的风水宝地,不但湖光山色传名天下,也涌现出一批批堪称风流人物的文人才子。城东住着一个书生徐鳌,年方弱冠,仪态丰美,才情横溢,自视也甚高。当地的文人名士多喜欢聚会一堂,吟诗品文,切磋交流;而徐鏊因父母早亡,家境贫寒。衣着用度不免寒酸,生怕参加文友聚会被人小看,索性拒绝往来,孤芳自赏。徐鏊父母给他留下一所小院,他便靠这所小院过日子,把大部分房子租给了别人,他自己只留下后院两间偏房,房客是行商小贩,徐鏊除了每月收一次房租,平时一概不屑与他们交往,前后院间砌了墙,各走一门,互不干扰。徐鏊就依靠菲薄的房租聊以度日,好在他要求并不高,除了简简单单的一日三餐外,就闭门埋头苦读,以求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便可奔青云前程了。

徐鏊极少有朋友交往,时光十分清寂,幸而他能吹一手绝妙的洞萧,疲惫郁闷时,便坐在书房窗前,如痴如醉地吹一阵萧,抒发着内心深处的寂寞和向往。

辛酉年的七夕之夜,徐鏊读了一阵书后,猛然想起今夜是天上牛郎织女相会之际,牛郎再苦,尚能一年一度会织女,而自己却只能夜夜独坐静室,与孤灯为伴。这样的心思一动,他再也静不下心来看书了,索性推开窗,取下墙上挂着的竹萧,面对着遥远的夜空。朦胧的银河,开始吹奏,他吹的是“有凤来仪”曲,吹子一遍又一遍,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悠扬绵长的萧声中,一直到二更时他还没停下来。

突然一阵凉风拂过窗棂,房门“吱呀”一声敞开了,没等徐鏊有所反应,只见一只硕大的花龙恰然飘了进来,龙项上系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叮噹”声花龙在书房中环绕了一圈,又悠悠地飘了出去。徐鏊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待他惊魂稍定,骤然间,一股浓烈的异香扑面而来,只听得庭院中人语切切,环佩叮咚。徐鏊心惊胆颤地抬头向窗外院子望去,只见一群衣着艳丽的美女,各手执一盏梅花灯笼,分成左右两行从院门鱼贯而入,中间则款款走着一位瑶冠霞披的美妇人,只见她云髫高耸,眉目如画,嫣然含笑,轻轻向书房门走来。

徐鏊顿坠五里云中,不知是梦是幻,只知坐着发怔。美妇人轻轻走进了书房,笑容可掬地走到徐鏊面前,伸出一双滑脂般的玉手,轻轻搭在徐鏊握簘的手上。然后顺着他的手臂向上,一直抚摸到他的面庞;徐鏊只觉她的手指过处,如春风吹拂般舒畅,使得他悠然欲睡,飘然欲仙。良久,美妇抽回玉手,深情地凝视了徐鏊片刻默默地转身,带着众侍女悄然离去始终没说一句话,徐鏊跌坐椅中,好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心想只是一个梦罢,可满室仍留着那种异香,久久不曾散去,似乎又有几分真实。

几天后,是一个月光皎洁的晴夜,徐鏊开窗邀月,心情十分舒畅,兴致顿起,不知不觉地拿起洞箫。又吹奏起“有凤来仪”曲,一遍接着一遍。正当他心随曲荡时,又是一阵异香袭来,他猛然一惊,心想;莫不是日前美妇又来了?果然,不待他想完,那群侍女已簇拥着美人进了书房,美人只对徐鏊笑了笑,便命侍女摆出酒席。众传女一阵进进出出不一会几,房内便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席上陈列的美酒佳食,都是徐鏊见所未见的。

美人殷勤地招呼徐鏊入席,徐鏊竟身不由己地听她调排,与美人对坐席前。美人举起晶莹剔透的破珀酒杯,深情款款地对徐鏊说道:“闻君箫声,欣然而至,缘份天定,应得和谐。妾断然不会为祸于君,而能对君有所助益,请君勿弃,喝了这杯酒!”徐鏊被她夜莺般婉转清丽的嗓音迷住了,十分听话地端起一杯酒,与美人交杯饮尽。

酒到半酣处,徐鏊礼貌地询问美人的芳名和里居,美人欲言又犹疑,好半天才说:“听君萧声,造诣非凡,妾亦酷爱洞萧,就称我洞萧夫人吧!”不等徐鏊追问,她又请求道:“妾愿为君吹奏一曲!”

于是,洞萧夫人从一名侍女手中取过一支玉萧,轻轻移近朱唇;盈盈地吹奏起来。她吹的是一曲“驾凤和呜”,音调清越,轻快亮丽,虽是一人吹呜,却仿佛多种乐器合奏,啁嗽鸟鸣,此起彼落,回荡在空气中;形成庞大的阵式,令人为之陶醉。吹完后,她把这支名贵的玉萧赠给了徐鏊,而问徐鏊要了他那管不离左右的竹萧,以作念物。

两人继续畅饮叙谈,一直到夜半时分。洞萧夫人起身对徐鏊道:“夜深风冷,郎可早眠。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我,否则大祸立至!”说完就转身带着众侍女离去。

又过了几天,正是月圆之夜,洞萧夫人不期而至,这次排场更大了,众侍女有的铺陈桌椅,有的张罗酒菜,有的薰香布幔,有的扫床铺设锦褥,有的插花扫地,最后还点上了满室红烛。待布置完毕,只见满室富丽堂皇,精美绝伦,仿佛换成了人间仙境。

洞萧夫人盛情请徐鏊人席,饮酒闲话,温馨融融。夜渐深,洞萧夫人己是两腮飞红,媚眼惺松,不时抬头瞥一眼徐鏊,徐鏊只觉得浑身烘热,心旌摇曳。,、

夜阑人静,一侍女上前提醒道:“夜己深,请公子与夫人安歇!”随即,她们一一退出门外。

洞萧夫人含羞伸出纤纤玉手,牵引着徐鏊登榻入帐。徐鏊但觉心酥体软,倒在柔软而富有弹性的锦褥上,就象跌落在悠悠白云中。洞萧夫人羞答答地宽衣解带,最后只留下一个红绸兜肚,粉妆玉琢的胴体,明明白白地呈现在徐鏊的面前。年方二十的徐鏊从未经历过这般风情,心中虽是如饥似渴,却又喉头发干,耳际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混饨,彻底乱了方寸。

见徐鏊傻呆呆地盯着自己却不动手脚,洞萧夫人芜尔一笑,慢慢投入他的怀中,搂着他温存一番,然后引导他开始动作。洞萧夫人的温柔和鼓励,使徐鏊很快掌握了要领、在洞箫夫人的配合下。翻云弄雨,直臻仙境。徐鏊居然不但能运用自如,而且能花样翻新;洞萧夫人婉转承欢,竟至香汗淋漓,气喘咻咻,这一夜可真是享尽人间春光。

天色微明,洞萧夫人起身揭帐,几个侍女应声推门而入,侍候她洗漱理妆后,再叫醒酣睡的徐鏊,与他道别,并郑重他说:“蒙君厚爱,实为幸事,妾非路柳墙花,望君珍惜!君若思妾,可反复吹奏洞萧,妾自会闻声而来。”临别时再次叮嘱:“俗话说‘人言可畏’,愿君三缄其口,万勿与人说起妾来之事,切记!”

美人绝尘而去,屋内仍溢满余香,陈设却又恢复到原状,徐鏊回味着昨夜的风流,不免怅然若失。到了傍晚,他想起晨起时洞萧夫人留下的话,于是捧起玉萧,开始反复吹奏那曲“有凤来仪”,不久,果然异香迎面袭来,洞萧夫人在侍女们的拥簇下珊珊而入,一切陈设又如昨夜之状,只是菜已有更换,洞萧夫人更加温婉柔顺。

一番男欢女爱之后,徐鏊又追问洞萧夫人的身份和居处,并诱导说:“杭城地僻,不曾听说有象夫人如此派头的人物!”洞萧夫人不忍拂他心意,只好幽幽答道:“妾从九江来,闻杭城多名胜,故而暂留此地,处处是吾家,也处处可安身啊!”

就这样,洞萧夫入夜来朝去,与徐鏊欢度了无数良宵。在洞萧夫人的资助下,徐鏊的生活大力改善,不但屋内陈设全部更新,出手更是阔绰得令人侧目。他的房客和一些亲戚不免产生了好奇,总是找机会问他探询原由,徐鏊被他们缠昏了头,竟然略微透露了一些洞萧夫人垂爱的事端。此事颇为离奇,好事者大感兴趣,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便传遍了杭州城内。

一天夜里,洞萧夫人又临徐鏊书房,这次一改往旧的温柔,面带温怒的责问道:“一再嘱咐勿向人言,君竟不听,如今弄得全城皆知,实在难堪!君既无信,妾从此不敢复来!”说后,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徐鏊申辨的机会。

洞萧夫人果然不肯再来,徐鏊难忘昔日温情,每天夜晚仍是一遍又一遍地吹奏“有凤来仪”,却再也唤不来美人儿。于是,原本是极为华丽而喜悦的曲调,却愈来愈吹得悲凉,直至无奈、绝望,呜呜咽咽,令人听而泪下。

这天深夜,徐鏊仍在吹萧,忽然闯进四名家兵打扮的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地架起徐鏊,出门上马,急驰向郊外。黑夜里,不知是朝哪个方向,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来到一座豪华森严的深宅大院,进了朱漆大门,又越过院内三重门,来到堂下,这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见徐鏊一行来到,有人高声传呼:“薄情郎来了!”

霎时,堂上侍女云集,罗列两旁,接着,淡妆素裹的洞萧夫人从内室出来,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对徐鏊注视了很久,神情黯然他说:“本想与君长伴,君竟背信弃义,使得满城议论纷纷,妾怎么好作人!”左右侍女齐声进言道:“夫人勿自苦恼,此人无义,杀而无憾!”

徐鏊吓得魄飞魂散,慑慑道:“曾承垂爱,情分不薄,洞萧犹在,怎能相恨?”洞萧夫人闻言,不由地一声长呗,挥了挥手,让四名家兵原封不动地把徐鏊送回了家。

回来后,徐鏊大病一场。月余病愈,抚摸着洞萧夫人留下的洞萧,终不知其中底细。
 

秦良玉鸳鸯袖里握兵符

提起历史上的巾帼英雄,人人都会想到替父从军的花木兰;而中国历史上,正式列入国家编制的女将军,实际上只有秦良玉一位,这位确有其实的巾帼英雄的事迹,却被岁月的洪流淹没不传了。

秦良玉是一位苗族姑娘,她的家族虽因深受汉文化的影响而汉化,却仍保持着苗族强悍崇武的特点。明神宗万历元年,秦良玉出生在四川忠州城西乐天镇郊的鸣玉溪畔,这里山环水绕,地势雄奇,风光峻秀,是秦家世世代代居住的地方,父亲秦葵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算得上是一方名士,育有三男一女,良玉居于第三,上有哥哥邦屏,邦翰,下有弟弟民屏。

秦良玉是家中唯一的女孩,从小生得如花似玉,聪慧伶俐,深受父母宠爱。父亲不仅依汉族大家的风范,教良玉诗书字画,也不忘苗家传统,从小训练她舞枪弄棒、骑马射箭。良玉与兄弟们一起长大,不但诗书造诣上倍出于兄弟,就是论起武功,也决不会输给他们,父亲常夸她是一个奇女子。

明神宗万历二十年,刚满二十岁的秦良玉嫁给了石柱宣抚使马千乘为妻。石柱也属忠州,离秦良玉的娘家不远,是一个苗族人为主的郡县,朝廷设置宣抚使统辖这些归顺了大明的苗人。马千乘并不是苗人,他祖籍是陕西抚风,因祖上建立了战功,被封为石柱宣抚使,官职世代沿袭,最后传到了马千乘身上。因石柱地处偏远,民风慓悍,时有叛乱兴起;所以宣抚使最重要的责任就是训练兵马,维护安定。秦良玉嫁到马家,可谓是英雄找到了用武之地,她一身文韬武略派上了用场,几年时间,她就帮着丈夫训练了一支骁勇善战的“白杆兵”。

所谓“白杆兵”,就是以持白杆长矛为主的部队,这种白杆长矛是秦良玉根据当地的地势特点而创制的武器,它用结实的白木做成长杆,上配带刃的钩,下配坚硬的铁环,作战时,钩可砍可拉,环则可作锤击武器,必要时,数十杆长矛钩环相接,便可作为越山攀墙的工具,悬崖峭壁瞬间可攀,非常适宜于山地作战。马千乘就靠着这支数千人马的白杆兵,威镇周遭四方,使石柱一带长年太平无事。婚后,夫唱妇随,生活十分甜蜜,不久秦良玉生下一子,取名祥麟。

万历二十六年,播州宣抚使杨应龙勾结当地九个生苗部落举旗反叛,他们四处攻击,烧杀抢掠,残暴至极。播州在现在贵州省遵义一带,地势险峻,山高水险,叛军依仗着天然屏障,猖撅一时。朝廷派遣李化龙总督四川、贵州、湖广各路地方军,合力进剿叛匪,马千乘与秦良玉率领三千白杆兵也在其中。由于白杆兵特殊的装备和长期严格的山地训练,因此在播州的战争中十分得心应手,经常给予叛军出其不意的打击,不论怎样山峻岭高,白杆军都能出奇而至,宛如神兵从天而降,令叛军闻风丧胆。

最后,叛军调集所有兵力,固守在播州城里,城外则设下五道关卡,分别是邓坎、桑木、乌江、河渡和娄山关,每道关卡上都有精兵防守,杨应龙想以此作为自己的护身符。攻打邓坎,是由秦良玉带领五百白杆兵为主力。邓坎守将杨朝栋见对方兵力单薄,便准备一举吞灭,于是把手下五千精兵全部拉到阵地上,排下密密麻麻的阵式。秦良玉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毫不畏惧,骑一匹桃花马,握一杆长矛,威风凛凛地杀入敌阵,只见她左挑右砍,东突西冲,所过之处敌军兵士纷纷损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敌军潮水般涌向她把她层层包住,不料她越战越勇,长矛抡得象飞族舞轮,所向披靡。陷入敌阵中的秦良玉方寸不乱,一边砍杀周围的敌兵,一边慢慢向敌将杨朝栋靠拢,将到近前时,她一顿猛杀之后,忽地纵马腾跃,还没待四周的人看清,她己把杨朝栋抓在了自己的马背上,右手挥舞着长矛,左手牢牢制住了敌将。众敌兵见头领被擒,顿时乱了阵脚,秦良玉的白杆兵乘胜追杀,没一顿饭的功夫,敌兵就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五千人马溃散无遗。

攻下邓坎后,剿匪大军接着又顺利地拿下了桑木、乌江、河渡三关,直达播州外围的娄山关。娄山关是播州城外的一道天然屏障,山势高峻险要,仅一条小路通过关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攻打娄山关的主要任务又落到了白杆兵头上,限于道路狭窄,无法通过大批兵马,秦良玉便帮丈夫定下了一个巧取的方案。这天凌晨,秦良玉与丈夫马千乘双骑并驰,沿正路攻向关口,只见两杆长矛上下翻飞,挡关的敌兵一一倒下,而后上的援兵也无法一涌而上。而当秦良玉夫妇两人并肩血战,而敌兵越聚越多,几千白杆军突然从关口两侧包围过来,敌兵防不胜防,落荒而逃。原来,趁秦良玉夫妇正面进攻,牵引了敌军注意力的时机,其他白杆兵将士从关卡两侧的悬崖处,凭着白杆长矛首尾相联,攀越上关,给了敌军出乎意料的打击。攻下娄山关后,叛军失去了护身符,剿匪大军一鼓作气,攻克了叛军据点播州城,杨应龙全家自焚而死,叛乱彻底平息下来。

论功行赏时,石柱白杆兵战功卓著,被列为川南路第一有功之军,秦良玉初次参加大战,立下汗马功劳,除受到重奖外,“女将军”的英名远播四方。

班师凯旋的路上,由于天气炎热,马千乘染上了暑疫;回到石柱后,又因接待不恭,得罪了内监邱乘云,被邱乘云设罪投入狱中。在狱中,得不到治疗调养,马千乘病重而死。

马千乘死后,朝廷觉得他并无大罪,所以仍保留了他家石砫宣抚史的世袭职位。而这时马家的继承人马祥麟年龄尚幼,朝延鉴于秦良玉作战有功,文武兼长,所以授命她继任了丈夫的官职。

秦良玉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强忍住失夫的悲痛,毅然接过丈夫遗留下来的干斤重担,继续训练白杆兵,管理石砫民众,尽心尽力,保住了石柱的安谧昌平。

二十年时光匆匆流过,转眼到了明神宗万历未年,满人崛起于东北的白山黑水之间,以努尔哈赤为帝,公然向大明边境挑衅。明神宗调集八万大军征边应敌,却不料出师不利,八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辽东情势危急,朝延重调全国兵马赴援,秦良玉此已经四十六岁了,仍然亲自率领三千白杆兵,连同自己的哥哥、弟弟、儿子,兼程北上卫边。

万历四十八年,秦良玉的白杆兵已与满清军队打了几场硬仗,挫伤了清兵的一些锐气。这时,明神宗驾崩,明光宗继位,光宗在位仅一个月就崩逝,又由明嘉宗登上了皇帝宝座。

前后几个月时间,换了几个皇帝,明朝廷一时无人主事,清兵乘虚而进,攻占了沈阳,势头更加猖撅,秦良玉的大哥邦屏和弟弟民屏,为了挽回大明的损失,强渡浑河与清兵激战,无奈因寡不敌众,邦屏战死疆场,民屏身陷重围;秦良玉闻讯后,亲自率领百名白杆兵,渡河杀入重围,拼死救出了弟弟,抢回了哥哥的尸体。其后,因秦良玉智勇双全,朝廷任命她为把守山海关的主将。山海关是东北通向内地的必经之路,清军屡次派重兵前来叩关挑战,秦良玉不为所激,只命部下加固防守,终使清兵无法得逞。一次,秦良玉的儿了马祥麟带兵巡关时,被敌军的流矢射中一目,他忍痛拔出箭簇,援弓搭箭向远处的敌人射去,连发三箭,射死三个敌人,清将大力震惧,从此不敢轻易再来山海关挑衅了。

兄亡子伤,秦良玉悲怒交集,于是上书皇帝,陈述了自家军队作战及伤亡情况,嘉宗深为感动,下诏赐予秦良玉二品官服,并封为诰命夫人,任命其子马祥麟为指挥吏,追封秦邦屏为都督佥事,授民屏都司金事之职,还重赏了白杆兵众将士。

后来,清兵暂时放弃了骚扰边境的举措,于是秦良玉率部返回石柱。返回之时,正赴上永宁宣抚使猓猡族的奢崇明起兵叛乱,奢崇明的党羽樊龙占据了重庆,听说秦良玉带兵回到了石柱,马上派人携金银厚礼去与她联络,想请她共同举兵;秦良玉大怒道;“我受朝延厚恩,正思报效国家,岂能与叛贼为伍!”当即斩了贼使,火速发兵,溯江西上赶到重庆,出其不意地打败了樊龙的部队,攻下重庆。紧接着,她又率兵直赴成都,赶走了围攻成都的奢崇明部众,先后拿下红崖墩、观音寺、青山墩等几个大寨,彻底击毁了叛军势力。朝延闻报后,授秦良玉为都督佥事,拜为石砫总兵官,以嘉奖她的血战功绩。

当解除了成都之围,秦良玉率领白杆兵骑马进城时,成都的市民纷纷涌上街头,扶老携幼,争睹女将军的风采。这时秦良玉已是五十开外,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不但没催她衰老,反而把她磨炼得愈加英姿飒爽。只见她端骑桃花马上,面颊红润饱满,两眼炯炯有神,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一派大将风范,却又不失成熟女性的醇美。成都市民简直把她视为神明,纷纷在她走过的路上焚香跪拜。

巡抚朱燮元设盛宴为秦良玉及部众庆功,秦良玉毫爽海量,与当地高层官员同坐一桌,开杯畅饮。酒酣耳热之时,一位临座的巡抚署官员,也许是被秦良玉酒酣面红的神态迷住了,竟忘乎所以地从桌下伸过一只手来,拉住她的衣角抚弄不放;秦良玉很觉烦心,悄悄抽出佩刀,猛地割下被牵的衣角。在座的人大惊失色,秦良玉却丝毫不动声色,依旧举起酒杯,谈笑风声,倒是那位失态的官员羞愧地离开了席位。

几年之后,贵州水西一带,有一个叫安邦彦的匪首,自立为罗甸王,招兵买马,占据了贵阳以西的千里之地。朝廷又诏命秦良玉率白杆军人黔平乱,秦良玉义无反顾,很快就平定了叛乱,杀死了安邦彦,但也赔上了弟弟秦民屏的性命。

天启七年,明熹宗驾崩,明思宗入承大统。清兵趁朝廷改帝之机,由蒙古人作向导,从龙井关越过长城,直奔向通州,京师形势十分急迫。明朝廷再次诏今天下诸军镇边勤王,当然忘不了调遣上次抗清有功的女将军秦良玉。秦良玉接旨后,带领她的白杆兵,日夜兼程赶往京师,并拿出自己的全部家产作为军饷,以补朝廷因连年应战而造成的军需不足。

秦良玉的部队与清兵在京师外围相遇,还没来得及安营扎寨,就开始了全面进攻。年己五十五岁的秦良玉,手舞白杆长矛,好似瑞雪飞舞、梨花纷飘,锋刃所过之处,清兵不是头落地就是手脚分家;所有白杆兵将士,无不以一当十,威猛如虎,打得清兵落荒而逃。很快,秦良玉接连收复了泺州、永平,解救了京城之围。

明思宗听到捷报后,派特使携带大批酒肉前来犒军,并在平台召见了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将军秦良玉。见过女将军后,明思宗感慨万千,写下了四首诗,夸赞她的功迹,并御笔亲誊,赐给了秦良玉:

    学就四川作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
    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蜀锦征袍自剪成,桃花马上请长缨;
    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上万里行。
    露宿风餐誓不辞,忍将鲜血代胭脂;
    凯歌马上清平曲,不是昭君出塞时。
    凭将箕帚扫匈奴,一片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皇帝亲题的四首赞美诗,给予了秦良玉极高的评价,这实在是一件难得的殊荣,秦良玉叩谢圣恩后,班师回石砫。

又过了十来年,起义军张献忠进入四川一带,年过花甲的秦良玉再次披挂上阵,风采不减当年。她率领白杆兵,连战连捷,解除太平之围,扼叛将罗汝才于巫山,斩叛帅东山虎于谭家坪,使张献忠的军队在川地吃了不少苦头。然而,由于川地屡经兵灾,府库空乏,粮饷短缺,损失的兵力无法补充;而起义军部队势力强大,如潮水般涌进川蜀,整个战局上,官兵无法取胜。秦玉良万般无奈,只有退保石柱一地。

这时京城已被李自成所率领的义军攻破,明思宗自缢于煤山,大明皇朝在风雨飘摇中终于彻底倒塌,李自成入主京城,张献忠则想牢牢控制住川蜀,以作为自己的据点。张献忠东征西战,几乎囊括了全蜀,却唯对石砫弹丸之地无可奈何。己六十八岁高龄的秦良玉,带着她手下历经百战的白杆兵,不畏强暴,誓死抗拒,一直到张献忠败亡,起义军终没能踏入石柱半步。

清顺治五年端阳节过后,七十五岁的秦良玉,在一次检阅过白杆兵后,刚刚迈下桃花马,身子突然一歪,溢然离开了人世,结束了她戎马倥惚,驰骋疆场的豪迈生涯。

据说,至今四川石柱县还保留着秦良玉的故居和她用过的武器,当地百姓提起她的事仍然如数家珍,无不为家乡出了这样一位“鸳鸯袖时握兵符”的女将军而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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